盲盒

2022-10-20 16:11马一平
青海湖 2022年8期
关键词:木格小景杏花

马一平

1

不知道什么时候,各种视频里都是开盲盒的兴奋表情,看得多了,我对这种新鲜玩意也产生了好奇,期待积累,想法叠加,压制不住的时候,只能给母亲倾诉。她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

14 岁的时候,我终于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盲盒,是母亲送我的。

那是一只四方四正的黑色盒子,是塑料板做的,裹着看不到任何接缝的黑锡纸。正上方是红锡纸裁成的两个大字:盲盒,几乎占满了一整面。侧面光滑平整得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折射幽光。没有任何提示里面到底装有什么。

母亲送我的盲盒,轻飘飘的。我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左右上下摇晃了多次,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声响。这么轻盈的玩意儿,里面到底会是什么?面额大小不论的纸币?我刚生下来的照片?或者,极有可能是我的出生证明什么的。怀着各种猜测和期待,我打开了盒子,里面只有一页折叠整齐的纸,娟秀而清晰的落款是会陪我一生的名字:杨小景。

2

我牙牙学语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在小区的广场上玩耍,隔壁杏花奶奶说:“娃儿,你快些长大,等你的手脚和身上的毛都长全了,你就成人了,等你成人了,你妈也就成人了。”

到我记事起,我家小区里那些碎嘴婆娘总是逮到我说:“野木格,野木格,你过来,姨给你给糖吃。”

我被一群婆娘围住,仰着脸还笑盈盈地等着她们给我糖吃。

“野木格,你尿急吧?你识字不?你去到男公共厕所里屙屎拉尿,认认那面墙上写的都是些啥字。你告诉姨,姨就给你给糖吃。”

我兴冲冲地跑到小区的公共厕所里,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对着她们说:“没有字儿啊?”

“怎么会,没有呢,那么大的红色方块字,你看不见吗?你再去看看!”

我又跑了去了。

我里里外外看遍了厕所里的所有墙面,依旧没有什么红色的方块字。

那些女人前俯后仰地笑作了一团,发出城外河里那群母鸭子嘎嘎叫的声音。那个叫我“野木格”的女人笑声最刺耳。她摊开手,里面有两块白色糖纸包裹的大白兔奶糖,我被笑得羞红了脸,推开她的手,跑开了。

她们的笑声在身后愈发地放肆。

那年,我们小区一直在传,男厕所里写着“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602 的周墨……”

小区里的女人见到我,不再是哄着要给我糖吃,而是直接说:“野木格,来,姨给你讲个故事,故事就是,咱们小区的男厕所里写着,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话还未说完,她们就已经笑得四仰八叉。

我三岁以前时常听到的故事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三岁以后我听到的故事就变成了:男厕所里写着,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602的周墨……

我一直搞不懂,即便是故事,为什么没有人把它讲完,杨小景和周墨究竟怎么了?

3

杨小景大学毕业不久后就住进了荣辉苑小区。她身材纤细,始终裹着一身深蓝色连衣裙,脚下黑亮的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踩在荣辉苑的石板路上。自住进小区的那天清晨起,小区里每个早起的男人的心上都有“咯噔、咯噔”的清脆声响。

蓝玫瑰,是荣辉苑里的男人们私下里对杨小景的称呼。不知道谁先说杨小景走路摇曳的姿势很符合蓝玫瑰的气质,于是,杨小景就被叫做蓝玫瑰了。

蓝玫瑰也就罢了,最起码是被比作好看的花朵的。可荣辉苑里的女人们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叫杨小景是狐狸精,说是她勾走了荣辉苑里男人们的魂儿。

杨小景早出晚归,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换上运动衣,酣畅淋漓地在小区的广场上跑上十公里。杨小景每次跑完步,整个脖颈都是流动的小汗珠,像清晨的露水打在花蕊上,闪闪发光。荣辉苑里的男人们偶然知晓了杨小景的这一爱好后,定然也造就了后来很多的必然。

杨小景跑完步,还会“咿咿、哦哦”地练声。没人知道杨小景是在干吗。练到口干舌燥时,杨小景就在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子拎两个包子随即上楼。

荣辉苑的很多人都认为杨小景是个音乐老师。

“西安音乐学院毕业的,打了两次胎,未婚夫不要她了。你看一身肉都没了,就剩下骨头架子了。穿得倒像是个白莲花,其实就是个骚狐狸。”这是传闻。

“跑到咱同城来落脚的,定然是在原来的地方干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也是传闻。

“你看,这段时间又不知去哪儿勾搭男人了,好几个月没人影了。”

一年五个月后,杨小景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回到了同城,成为了同城里又一个狐狸精。

4

杨小景28 岁时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荣辉苑里的女人们因她那鼓胀的胸脯和撅起的臀部而咬牙切齿。每每杨小景经过,男人们果真就像被勾去了魂儿一样,直勾勾地盯着。

天气好时,杨小景会抱着孩子在小区里晒太阳,她从不主动搭理任何人,围过来的女人们关心地问她:孩子的爸爸还没回来啊?你一个人带娃可真是辛苦!或者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离了谁不成?我看楼上的周墨就不错,趁着年龄小,给娃儿找个爸爸吧!

杨小景抿嘴一笑,不说话。

杨小景白天上班时,将孩子托给杏花奶奶照看。

杏花奶奶原本是养着两只猫的,自打开始照看杨小景的儿子,她就把猫送了别人。

杏花奶奶带孩子和杨小景很不一样。她没事儿就把孩子抱到楼下和小区里的女人叨叨闲话,尽管关于她的闲话从未断过,但是她从未在乎过,就像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朵“野杏花”一样。

荣辉苑里的女人们,话题又有了新鲜内容:“野杏花”带着野木格,越带越野。

晚上搂着孩子睡觉时,杨小景也会想起她自己的男人。

“小景,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杨小景的男人动情地说。那时,杨小景在男人的臂弯里,脸上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毕业后,杨小景的男人回了上海,找了个富家姑娘举行了婚礼。

杨小景大醉一场后,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5

杨小景是在门口买包子时,和卖包子的女人吵起来的。杨小景坐在桌子旁等包子,汗水已经打湿了衣服。卖包子的女人从她身边走过去,扔给她两个包子,没好气地说:“都是有娃娃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半截奶子露在外面勾搭谁?”杨小景低头一看,上衣领口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乳沟也露了出来,她赶忙用手捂住胸口,准备急匆匆地走。

“找你的零钱。”卖包子的男人叫了一声。

杨小景又伸出手接钱。

卖包子的女人说,不要脸。而后,她又说,你要是欠男人了,去找别的男人啊,去找周墨啊,跑到我们这儿发什么骚?

杨小景的脸一下子涨紫,随即,眼泪像是给脸降温似的淌下来,她问:“你咋这样说话?”

卖包子的女人说:“穿成这样出来,见了男人就露奶子,让大家评评理,你不是骚货,谁是骚货?”

杨小景抹了一把眼泪,又是一句:“你咋这样说话?”

“这样说你,都是给你脸面了,以后我的包子就是喂了狗,也不会卖给你这外面来的骚货吃!”

卖包子的男人,硬拽着女人往里屋走,“啪……”男人的脸上挨了一巴掌。而后,卖包子的女人声音被扩音器放大了一般传遍了整个半条街:“你是心疼这个狐狸精了?我就说你个老王八羔子,一到周末就跟没了魂儿一样,使唤不动弹,直到这狐狸精来买包子,你就腆着包子脸鞍前马后地侍候。”

卖包子的男人用一只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巴,包子店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杨小景直愣愣地站着,一只手提两个包子,一只手捂着胸口,只是个哭。

卖包子的女人使劲儿推搡开男人的大手,端起一锅热滚滚的八宝粥就朝男人身上泼了出去。

此后,荣辉苑里的女人们的话题再加一条:狐狸精杨小景又勾搭了卖包子家的男人。

6

我的父亲叫周墨,几乎荣辉苑的所有邻居们都这样说。

事实上,有一天,在我刚踢完足球,到小区里上卫生间时,一进厕所门就看见很大的红色方块字,“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602 的周墨……”

我扯开裤子,狠狠地往字上滋尿。最后,字没如愿消失,反而滋了自己一脸。

那时候,我的母亲杨小景还没有下班,我一个人躲在屋子了哭了很久。

我自认周墨是我的父亲。

周墨就住在我家那栋楼的6 楼。他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大大。他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居住。我们曾在楼道里相遇,都不曾打招呼,他和我的母亲杨小景也没有打过招呼。

其实,我是在发现周墨从我家狼狈出去时,我才相信他是我的父亲的。

那个晚上,月亮明晃晃的,我被杏花奶奶叫到她家。杏花奶奶就住在周墨的对门,她说:“木格,我要给我儿子写封信,我老了,手抖,你帮奶奶写一下。”

“……如果你愿意看这封信的话,那表示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我希望你和我一样,无论何时,要心怀希望,希望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杏花奶奶若有所思地说,随后又转过头对我说:“木格,你也要心怀希望。”

我着急地帮杏花奶奶写着寄给他儿子的书信,心里却惦记着已经开播的英超联赛了。

杏花奶奶接着口述:“我从未写过信,当然这是第一封,或许也是最后一封,不管你是否原谅我,我都会原谅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先前,我们都觉得这是个极大的错误,于我而言你带给我的是苦难,于你而言,我带给你的是羞耻。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曾往来过,事实上,也没必要往来,即使我们相隔得那么近,可我们的心是远的。如果不是上苍让我看到了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请你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我想说的是,直到遇到了她,我们的心才是相近的。我们必须感谢她,你我都必须感谢她,个中缘由想必你更清楚。”

杏花奶奶留我吃年糕,我一刻也不耽搁地告了别,下到三四楼的转角处,我清楚地看到周墨狼狈地从我家出来。

7

被卖包子的女人辱骂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小景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带孩子,下楼的次数愈发少了。杏花奶奶成了杨小景家唯一的客人。

可杨小景毕竟是杨小景,肤白貌美大长腿。荣辉苑里的女人们把杨小景是如何勾搭卖包子的男人的经过,像老旧社会里的说书人一样,添油加醋反反复复地讲了很多遍,最终,嚼得没味儿了,又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上:男厕所里写着,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602 的周墨……

杨小景果然和周墨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实杨小景在火车上时,肚子就已经开始疼了,经历了14 个小时的挣扎,杨小景提前下了火车,来到了同城。

周墨在急诊轮班时,遇上了杨小景。当时杨小景已经疼弯了腰,面相狰狞。是周墨帮杨小景做的手术。当周墨把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端给杨小景看时,杨小景早已晕死了过去。

杨小景住院的第二天,她一个人踉跄地去卫生间,撞上迎面走来的周墨,周墨扶了她一把,然后在女卫生间门口一直等着杨小景出来,又扶回病床。

他们互加了微信。周墨没有过问为何杨小景没有人陪护,杨小景也没有告诉周墨,她原本是要去上海找她男朋友的,只是在火车上肚子疼得要命,不得已才提前下了火车,来到同城。

第十四天,杨小景从医院回到了荣辉苑,她住进了5 单元602 室。那里是周墨的家。

一个月后,杨小景能下楼了,她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在周墨上班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602 室。

周墨自己给自己说:杨小景啊……

杨小景走的时候被杏花奶奶瞧见了。杏花奶奶瞅着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到底是说不出在哪儿见过面。

杨小景走的时候被荣辉苑的女人们瞧见了说:“那女孩真漂亮!”还有一些女人看着杨小景从5单元出来,又改口说:“又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周墨和杏花奶奶第一次说话,是在杨小景走了的那个下午。周墨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找不到杨小景的影子,他打电话、发视频给杨小景,都是拒接。他冲出了家门,遇见对门的杏花奶奶,杏花奶奶淡淡地说:“走了,走了,走了三个时辰了。”

在荣辉苑,但凡是有漂亮女孩从5 单元出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找周墨的。

荣辉苑的女人们说:周墨就是女人们的梗。

8

关于周墨,传闻似乎不比我的母亲少许多。荣辉苑里的女人们也似乎对周墨很是好奇,她们说有很多女人甘愿跟着他,也有很多女人为他打过胎,当然还有那句:男厕所里写着,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602 的周墨……

我几乎是瘫坐在楼梯上的。周墨踉跄离开的影子一直在我脑海里,在杏花奶奶家的这两个多小时里,我的母亲杨小景和602 的周墨,到底发生了什么?

荣辉苑的女人们说我越长越像周墨。有些女人干脆不再叫我“野木格”,而是唤我“周木格”。

我鼻子的轮廓越来越接近周墨,有时候看着镜子,我发现眼睛也有些像,嘴巴似乎也有些像。我越发不敢想象我是“周木格”的事实。

只有杏花奶奶说我长得一点都不像周墨。

“周墨小时候眼睛小小的,和你的眼睛完全不一样。鼻子就更不像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周墨了,他的鼻子是假的,是后天整容的,哪里像你从小鼻子就长得这么笔直。周墨的胳膊上还有个钱币大小的痣,我曾看见过,殷红殷红的,像个血痣。”杏花奶奶笑着说着,说着笑着。

我问杏花奶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杏花奶奶并不搭理我。她接着说,周墨也是个苦命孩子,若是在同城出生,指定又被称作“野周墨”。

我张大了嘴巴。

“周墨性格好,阳光帅气,个儿又高,在学校里女孩子自然是喜欢的。”杏花奶奶顿了顿,“只是周墨没出生在一个好家道,他是个私生子。”

我又张大了嘴巴。

杏花奶奶眼含泪水。

9

荣辉苑的女人们再次见到杨小景时,她已经在同城落稳了脚。

杨小景站在楼下,周墨张罗着工人往楼上搬家具,小区的女人摇着蒲扇,坐在长廊里嗑着瓜子,瓜子皮准确地吐到地上。

5 单元301 自此有了新的住户,杨小景。

“浪子也有回头的时候,这山定比那山高,狐狸精手腕都高,能把周墨绕到手上,简直太稀罕了。”

“你说你,你说说,这不就是事实吗?有啥稀罕的,干柴遇上烈火,瘸狼遇到跛狐狸,天造地设的一对,合情合理。我们就等着看戏吧,看他们谁先甩了谁,谁再立贞节牌坊……”

杨小景和周墨同居了。

杏花奶奶传了出来,她说她亲眼看见周墨好多天都住在杨小景的家里。

“你们看,那阳台上晾着的红裤衩儿,那是杨小景那骚货的,那么丁点儿布,能遮住个啥子羞丑。”

“可不是吗?你们从这儿看,看得那是真真儿地显呐!啧啧啧……”

杨小景和周墨像是中了荣辉苑里女人们的蛊,没多久就闹翻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闹翻的,杏花奶奶也没说出来个子丑寅卯。

10

荣辉苑的女人们总是数落着那些陈年往事,从杏花奶奶开始。

杏花奶奶原本就是同城人。

在同城,杏花奶奶是第一个在名字前面加上“野”的人,她是个私生子。

杏花奶奶的母亲是逃荒来的。在同城举目无亲,时常饥肠辘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凭借一手好厨艺在同城落下脚。

有一年,杏花开得格外红,火红火红的花朵像挤成一堆的晚霞,将整个同城染红。杏花奶奶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比起她的母亲,她更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杏花。杏花奶奶一出生,她的母亲就被赶出了家门,同城女人们叫她“杂种”“野种”,叫着叫着就变成了“野杏花”。

同城后来出生的那些私生子统统被加上了“野”字。

带“野”字的同城孩子,在同城很难有出头之日,尤其是姑娘人家。等到杏花奶奶十五六岁的时候,她便逃出了同城。

有人说,邻城的一家周氏人家的大户,大老婆不生养,“野杏花”做了小,还生了个大胖儿子。

“‘野杏花’和她的母亲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啥虫拉啥屎。”“野杏花”又背着周氏人家和一个姓杨的老板好上了,杨老板的老婆被气得精神分裂,逢人就胡乱叫骂“狐狸精”。女儿大学毕业后,也和父亲断了联系,不知下落。

杏花奶奶二十六岁的时候,又回到了同城。

在杏花奶奶接近五十岁的时候,周墨来到同城,做了医生。

11

第三次回到同城,杨小景怀里已经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野孩子,荣辉苑的人们都叫那个孩子“野木格”。

在同城,木格被叫做“野木格”这是个惯例。

杨小景听不惯别人叫“野木格”,所以常常不愿意下楼。

当“野木格”能走路后,楼上的空间已经满足不了他小小的探索欲了,他会缠着杨小景带他到楼下的广场上。

广场上时常有人对他说:“‘野木格’,你过来,姨给你糖吃,你识字不?你去前边的公共厕所里,看看那些墙壁上写着什么?”

“‘野木格’,姨给你讲个故事吧,咱小区公共厕所的墙上写着,5 单元301 的杨小景和602 的周墨……”

12

今年我14 岁了,我的母亲杨小景送给我人生中第一个盲盒,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开,拿起那戳着红钢印的纸,上面写着:

收养协议书

收养人:杨小景,女,N 省同城人,1980 年11 月出生,护士,现住同城荣辉苑5 单元301。

被收养人:杨木格,男,2008 年4 月23 日出生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

经多方查找,找不到被送养人杨木格亲生父母,于2008 年6 月30 日由W 乡送至福利院。

收养人杨小景要求领养福利院杨木格为养子,并保证一定将他抚养教育成人,决不遗弃,享受亲子一样的权利。

经审查符合收养条件,我们同意将杨木格送给她抚养、教育。

收养人:杨小景

2008 年6 月3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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