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甾体类抗炎药预防经内镜逆行胰胆管造影术后胰腺炎的研究进展

张 倩,邓登豪,刘 军,陈炜炜,陈 娟,陈超伍

张倩,大连医科大学,辽宁省大连市 116000

邓登豪,刘军,陈炜炜,陈娟,陈超伍,江苏省苏北人民医院消化内科江苏省扬州市 225001

0 引言

经内镜逆行胰胆管造影术(endoscopic retrograde cholangiopancreatography,ERCP)与传统的手术相比,具有创伤小、恢复快、适合高龄患者等优点,目前已广泛用于胆道和胰腺疾病的诊断与治疗,但也引发了许多相关并发症.ERCP术后胰腺炎(post-ERCP pancreatitis,PEP)是其中最常见术后并发症.据报道,PEP总的发生率为9.7%,其中高危患者达14.7%,不同地区存在差异,且近些年来住院率和死亡率有上升的趋势.如何有效预防PEP的发生是临床研究的热点,目前临床上降低PEP发生的主要方法分为导丝引导插管、放置胰管支架等的机械预防和药物预防.关于药物预防,自1977年报道的临床药物试验以来,已有超过35种药物用于预防PEP,然而大部分药物对PEP预防没有明显的疗效.近些年来,非甾体类抗炎药(non-steroidal anti-inflammatory drugs,NSAIDs)在PEP的预防中体现出良好的应用前景.最近的一项动物研究表明,选择性和非选择性NSAIDs均可通过抑制环氧合酶2(cyclooxygenase 2,COX2)的表达,减少炎症介质的产生和腺泡细胞凋亡,从而预防PEP发生.目前NSAIDs对PEP的预防效果尚缺乏系统概述,故本文将对NSAIDs不同的药物类型、给药途径、给药时机、给药剂量、联合其它药物以及对不同风险分层人群的PEP预防效果的研究现状进行总结.

1 不同NSAIDs的预防效果

NSAIDs是一类不含有甾体结构而具有解热镇痛抗炎作用的药物,根据其不同作用机制分为非选择性COX抑制药和选择性COX2抑制药.近年来,有研究评估了非选择性NSAIDs中的吲哚美辛、双氯芬酸、萘普生、酮洛芬和选择性NSAIDs中的塞来昔布对PEP的预防效果.2003年Murray等进行的一项前瞻性随机双盲对照研究首次探讨了预防性使用双氯芬酸对PEP的预防效果,结果显示双氯芬酸组与安慰剂组PEP的发生率分别为6.4%与15.5%(=0.049),双氯芬酸可降低PEP发生率.随后Elmunzer等的一项多中心研究表明直肠消炎痛栓,即吲哚美辛也可有效的预防PEP.Mansour等发现单剂量萘普生对PEP的发生也有保护作用.Mohammad等进一步比较双氯芬酸、吲哚美辛与萘普生之间的预防效果,发现双氯芬酸和吲哚美辛因更能诱导脂氧素A4和E1分解素的生成,这两种物质可下调促炎基因的表达,从而较萘普生更降低PEP的发生率(分别为4%、5.8%、15.9%).有关酮洛芬和塞来昔布的临床随机对照研究没有显示出疗效.其它的NSAIDs则仍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探讨其有效性.

2 NSAIDs不同给药途径的预防效果

常用药物中的吲哚美辛有口服和直肠给药两种方式,考虑到口服对胃黏膜的损伤,以往关于吲哚美辛的研究均采用直肠给药的方式,Elmunzer等和Luo等的两项多中心研究均表明直肠给予吲哚美辛可有效预防PEP发生.双氯芬酸具有口服、肌注、直肠给药等多种方式,因双氯芬酸的活性物质是在离开胃部之后才释放,对胃的损伤作用小,故有研究采用除直肠外的其它给药方式.Ishiwatari等研究发现ERCP前后口服双氯芬酸对预防PEP没有益处.Geraci等比较了直肠给药与口服双氯芬酸的预防效果,PEP的发生率分别为0%与15%(＜0.001),与口服给药相比,直肠给药可降低PEP的发生.至于肌注的预防效果,Park等研究表明肌注双氯芬酸不能降低PEP的发生,但Kalantzi等的研究却显示双氯芬酸直肠给药和肌注的预防效果无统计学差异(5.2%3.9%,=0.633).综上,由于口服NSAIDs受首过代谢的影响,其浓度在到达体循环之前会大大降低,从而未能发挥有效的预防作用,相关实验表明静脉给予NSAIDs也未能起到较好的保护作用.临床一般倾向于直肠给药,在不能直肠给药的患者中是否可考虑肌注双氯芬酸,仍然需要多中心、大样本的临床研究进一步证实.

3 NSAIDs不同给药时机的预防效果

NSAIDs的最佳给药时机目前尚无明确的标准.栓剂形式的吲哚美辛在给药后的30 min-90 min达到峰值浓度,消除半衰期为4.5 h.关于给药时机可分为术前、术中与术后给药,研究显示术前和术后给药均可起到有效的预防作用,而术中给药尚不能降低PEP的发生.Luo等研究表明术前30 min予以直肠吲哚美辛较术后立即用药更能有效的预防高危患者PEP的发生.国内李敏利等2020年发布的一项研究显示与术后2 h用药相比,术前30 min给药的预防效果也更佳.最近两项分时段给药的随机对照研究报道,实验组在ERCP前4 h-5 h首次给予直肠吲哚美辛,术后立即再次给药,以及实验组在ERCP后立即接受直肠吲哚美辛,术后4 h再次给药,对照组均为术后立即给药,结果显示分时段给药与对照组比较均未能起到更好的保护作用.根据当前研究及药物代谢动力学,倾向于术前30 min-90 min给药,因为该时机给药可有效保证药物浓度在ERCP术中达到峰值,从而有效阻断早期炎症瀑布级联反应,若术前未能给药,术后立即给药也能起到一定的保护的作用,不建议术中或术后4 h额外给药.但具体的最佳给药时机仍需进一步的大样本前瞻性对照研究探讨证实.

4 NSAIDs不同给药剂量的预防效果

据研究报道,包括吲哚美辛和双氯芬酸在内的NSAIDs疗效具有剂量依赖性,表明在保证用药安全的情况下需要足够剂量的NSAIDs来抑制炎症级联反应以预防PEP的发生.学者们探讨了不同用药剂量(25 mg、50 mg、100 mg、200 mg)预防PEP的有效性与安全性.迄今为止,多数研究显示100 mg的直肠NSAIDs可有效预防PEP的发生.然而在有些国家100 mg剂量高于常用量且不被批准使用.2012年Otsuka等人探讨了50 mg低剂量双氯芬酸的疗效,并对体重＜50 Kg的患者用量减少至25 mg,结果发现50 mg的双氯芬酸可有效预防PEP,25 mg组和50 mg组PEP的发生率亦无统计学差异;Okuno等研究显示对符合入组条件患者均给予25 mg低剂量双氯芬酸也可有效的预防PEP的发生;然而,2020年Tomoda等的研究却表明对于体重＜50 kg的患者,25 mg剂量的双氯芬酸与对照组相比不足以降低PEP的发生(12.1%10.6%,=0.78),建议加大剂量用药;Katoh等的前瞻性研究显示对体重＞50 kg的患者给予50 mg和对体重＜50 kg的患者给予25 mg均不能降低PEP的发生率,目前低剂量用药(25 mg和50 mg)能否有效地预防PEP仍存在争议.在Lai等和Fogel等剂量增加至200 mg的研究中,200 mg的直肠NSAIDs与100 mg相比PEP的发生率无额外减少.关于药物的安全性,从以上的研究中发现25 mg至200 mg的剂量用药均是安全的,即使200 mg用量也没有额外增加不良事件的发生.而对于有效性,尚缺乏全面的前瞻性的研究直接比较25 mg、50 mg、100 mg与200 mg之间的预防差异.目前推荐常规使用100 mg剂量预防,而不同体重患者的最佳给药剂量尚需进一步的前瞻性研究.

5 NSAIDs对不同风险分层患者的预防效果

2019年发布的ESGE指南认为至少明确存在一种或可能存在两种患者相关性(可疑oddi括约肌功能障碍、女性、胰腺炎病史等)或手术相关性(困难插管、胰管内造影剂注射等)的危险因素时,应考虑将患者列为PEP高危患者.Elmunzer等进行了一项多中心研究显示直肠予以吲哚美辛与安慰剂相比可有效降低高危患者PEP的发生率(9.2%16.9%,＜0.005).随后Levenick等研究表明,对于70%处于平均风险患者(即非高危患者)的人群,使用直肠吲哚美辛与安慰剂相比并不能降低PEP的发生(7.2%4.9%,P=0.33).而Luo等的一项大型多中心研究显示,与安慰剂相比,吲哚美辛可降低平均风险患者PEP的发生率(6%3%,=0.0003),且在未选择患者(包括高危患者和平均风险患者)中常规使用比仅在高危患者中使用更能有效预防PEP的发生(4% vs 8%,＜0.0001).综上,倾向于在所有无禁忌症的高危患者中均使用直肠NSAIDs,且在未选择的患者中常规使用比仅在高危患者中使用更能降低PEP的发生,而对于平均风险患者而言,其预防效果仍存在争议,需更进一步的研究继续探讨.

6 NSAIDs联合其他药物联合的预防效果

近些年来,许多研究评估了直肠NSAIDs联合其他药物预防PEP的效果,包括联合静脉注射乳酸林格氏溶液、舌下含服硝酸异山梨酯、肾上腺素局部喷洒十二指肠乳头和注射生长抑素等.液体复苏能够防止微循环低灌注,是治疗胰腺炎的基础措施之一,有研究表明术中及术后静脉滴注乳酸钠林格液对PEP有一定预防作用,但最近Sperna等研究显示直肠给予双氯芬酸或吲哚美辛联合乳酸钠林格液与单独使用NSAIDs相比,联合方案并未能起到更好的保护作用(8%9%,=0.53).Sotoudehmanesh等和Tomoda等两项临床研究评估了直肠NSAIDs联合舌下含服硝酸异山梨酯的预防效果,两项试验均显示,与单独使用直肠NSAIDs相比,联合治疗能起到更有益的作用(6.7%15.3%,=0.016和5.6%9.5%,=0.03).至于直肠NSAIDs联合肾上腺素局部喷洒十二指肠乳头的疗效,Hatami等研究发现直肠吲哚美辛联合肾上腺素较直肠吲哚美辛更进一步降低PEP的发生;而随后Kamal等研究表明联合用药并未能起到更有益的作用;Luo等进行的一项大样本研究显示,与单独使用直肠吲哚美辛相比,联合肾上腺素反而增加PEP发生的风险(5.3%8.5%,=0.33).最近Norouzi等比较了直肠吲哚美辛联合生长抑素和仅予以吲哚美辛的预防效果,PEP的发生率分别为11.4%与15.2%(=0.666),联合用药未能起到更有效的预防作用.综上所述,使用直肠NSAIDs预防PEP时,联合使用硝酸甘油可能起到更好的保护作用,然而联合其他药物的疗效仍存在争议,尚需要研究进一步验证.

7 总结

PEP是ERCP术后最常见并发症,药物预防是减少PEP发生最重要的预防措施之一,其中NSAIDs因其成本低、疗效确切在PEP的预防中显示出独特的优势,吲哚美辛与双氯芬酸是目前疗效最佳和最常使用的药物,推荐在所有无禁忌症未选择患者中术前常规的直肠使用100 mg剂量预防,在不能经直肠给药的患者中可考虑采用肌注双氯芬酸的方式,联合硝酸甘油效果可能更佳.但关于其它NSAIDs药物的有效性、具体的最佳给药时机、不同体重患者的最佳给药剂量、对平均风险患者的有效性以及联合其他药物预防的效果均需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