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的社交媒体呈现对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影响研究

2022-10-12 12:16朱家瑜刘懿璇
关键词:亲密关系领悟被动

朱家瑜,刘懿璇

(深圳大学 传播学院, 广东 深圳 518060)

一、引言

互联网的兴起让现代社会发展驶进了“快车道”,移动终端技术的持续革新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根据CNNIC 最新发布的《第49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调查数据显示,中国现有网民规模为10.32 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3%,人均上网时长较以往同期有所提升,达到每周28.5 小时[1]。 得益于社交媒体强大的人际关系网络技术支撑,现实生活的交际圈被搬上社交媒体平台并得到了广泛拓展。 人们热衷于利用社交媒体记录自身生活现状与情绪感受,晒自拍、晒家人朋友或恋人的亲密关系合影等,充分展现个人生活状态。同时欣赏与被欣赏促进了人们分享信息、展现自我的表达欲望,社交媒体通过这一信息串联的方式构建了移动社交时代新的信息传播图景。

青年群体作为社交媒体用户中最庞大的群体, 对社交媒体有较强的使用强度和使用频率,过度的社交媒体使用对青年群体的社会适应和心理发展会产生较大的影响[2]。同时在我国存在9 200 万远离亲人故乡独自生活的青年群体,“空巢青年” 成为社交网络一大热门讨论词汇,庞大的“空巢青年”群体背后映射着当代青年孤独沮丧的社会心态,缺乏感情寄托、现实情感上的不得志使得他们转身投向虚拟网络世界,他们更加渴望借助社交媒体来缓解内心的苦闷与落寞[3]。 青年群体作为数字原住民,他们适应并依赖于信息社会带来的新型互动交往方式,加之他们的内心尚未发展成熟,很容易受到外界信息洪流的影响。 因此本文从亲密关系的社交媒体呈现对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影响研究入手,对当下社交媒体信息传播与个体心理健康间的关系探讨有重要的意义。

目前学界将社交媒体使用主要划分成主动性使用与被动性使用两种方式,与个体自主表露信息、促进与他人直接交流沟通的主动性使用行为相对应,被动性使用特指个体浏览消费汇总的信息动态或他人资料、图片和状态更新,强调对信息的消耗[4]。 基于社交媒体分享互动文化,个体不仅会在社交媒体上进行大量自我呈现,同时也在被动接受他人所呈现的信息内容,受到他人信息所带来的刺激与冲击[5]。 立足于此现实背景,社交媒体使用与个体心理发展适应的相关议题成为近年学界关注的一大焦点。 大量研究经由实验或大规模问卷调查表明,被动性使用社交媒体与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促使个体生活满意度以及积极情感消减[6],并危及个体的自尊心理,导致众多负面情绪和后果[7]。

已有研究结果证实,在社交媒体使用对个体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中,社交媒体体验感受及其差异性特征发挥着关键作用[8]。个体作为社会性动物,在缺乏客观方法的情况下常常会采取与周围人进行比较的做法来帮助实践自我评估,以此减少不确定性[9]。 伴随社交媒体的兴起,此类比较也被转移延伸至线上。 社交媒体为人们开展线上社会比较提供了一片肥沃的土壤,其鼓励用户积极发布个人信息并与他人广泛分享的强大功能,使得社会比较的客体目标可以通过前所未有的海量规模获取,加剧了社会比较发生的可能性。 研究表明,个体在线上产生的社会比较意向相比线下更为强烈,部分原因在于社交媒体平台能够帮助人们轻易表现自身理想化形象[10],其为个体提供了充足的“准备时间”,用户能够有策略性地对自拍或是其他能够展现美好生活经历的照片,经过细心编辑和精心拣选后再公之于众。 而人们在浏览他人精心展示的动态时会自动产生与他人对比的想法,进而诱发嫉妒、孤独感、社交焦虑等一系列消极情绪,严重妨碍个体心理正常发展[11]。

同时,研究表明当前社交媒体的任务处理多存在于青年群体,他们会投入更多的时间在社交媒体上或是处理其他相同类型的活动[12], 而在社交媒体上层见叠出他人的亲密关系信息,无疑会对青年群体的心理健康造成某种程度上的影响。 因此,切实关照青年群体的社交媒体使用对情感状态的影响、增强其主观幸福感与生活满意度,对于未来社会持续稳定发展至关重要。 为此,本文以社会比较理论为分析视角,将负面社会比较作为中介变量、领悟社会支持作为调节变量,探究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对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及其内在作用机制,提出以下研究问题:(1)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2)负面社会比较与领悟社会支持是否在青年旁观者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对其主观幸福感的影响路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本研究旨在为社交媒体使用对个体心理影响议题提供更为丰富的实证材料,并为帮助青年群体正确使用社交媒体,充分提升其主观幸福感提供有针对性的指导建议。

二、研究假设

(一)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

本研究所探讨的亲密关系信息,属于用户时常在社交媒体上被动接触的一类特定信息类型,包括他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涉及与恋人或亲朋好友的合照、合拍的音视频,以及表达与亲密关系相关的感想体会等内容。 已有研究发现被动接受情侣公开恋爱状态等关乎“浪漫关系”的信息内容程度越高,个体自尊与主观幸福感越低[13]。 龙杰等人通过多项实验研究发现,被动浏览含有人物“秀恩爱”的信息会激发社交焦虑水平较高的个体生成更浓烈的消极情绪[14]。 纵观国内研究成果,大多数研究主要停留在“行为”层面探讨个体被动性使用社交媒体的强度,少有研究聚焦于个体所浏览接受的内容信息上,或者考究被动接受某特定信息类型对个体所造成的影响。 此外,现有研究对象较多是围绕青少年与大学生群体展开,考虑到青年是当前社交媒体使用的主要群体,探讨该群体的社交媒体信息被动性接受对其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十分必要。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1: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之间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

(二)负面社会比较的中介作用

社会比较是个体为获取客观的自我评价,基于观点与能力两个维度与他人进行对比的过程[15],现实生活中的社会比较范围已覆盖至学业成绩、身体形象等众多领域。 社会比较的一大鲜明特征是无意识性,具体表现为个体一旦接受他人信息便会自动产生社会比较[16]。 研究发现他人通过社交媒体发布的信息会导致用户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相关比较[17],当用户认为自己在这场社会比较中处于劣势时,容易产生消极的自我认知与评价,学界将此类比较定义为负面社会比较(negative social comparison)[18]。当个体浏览他人呈现的积极信息时,会顺势产生与他人比较的心理,进而降低个体生活满意度并生成抑郁情绪[19]。 由于亲密关系是一种带有积极情感倾向的社会比较信息,个体在阅览此类信息后极易生成负面社会比较,导致个体认为他人比自己生活得舒心,从而诱发嫉妒情绪,影响个体主观幸福感[20]。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2: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负面社会比较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

H3:负面社会比较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

(三)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

社会支持通常被定义为个体从社会网络中获得的情感性和工具性支持,使人们感到自己受到关心、爱戴、尊重和重视[21]。 伴随相关研究取得有效进展,有学者在已有研究基础上将社会支持划分为主观支持、客观支持以及对支持的利用度三个维度,而领悟社会支持属于主观支持范畴,意为个体对社会支持的评价,包括个人对这种社会支持的主观感受或体验[22]。 研究表明社交媒体使用会给个体带来众多压力体验,并显著正向影响个体抑郁等心理疾患[23]。 而领悟社会支持能够缓冲压力带来的消极影响,缓解个体的抑郁情绪,推动个体心理社会适应[24]。同时,领悟社会支持已被大量研究验证为个体主观幸福感的重要预测变量,其显著正向影响主观幸福感所涵盖的生活满意度、积极情感两个子维度[25]。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4: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

H5: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负面社会比较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

综合以上所提假设,本文对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之间的关系模型进行搭建,具体如图1 所示。

图1 青年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对其主观幸福感的影响路径模型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收集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选取14~35 岁的青年社交媒体用户为研究样本,此年龄选择标准参考我国2017 年印发的《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 年)》中划定的青年群体年龄范围。 问卷以滚雪球的形式,借助专业调查分发平台“问卷星”(www. wjx.cn)制作标准问卷,并在新浪微博、微信群聊、微信朋友圈以及QQ 社群进行线上发放,调查范围涉及整个中国。同意填写问卷的参与者,将会被提前告知研究的匿名性。 同时为保证量表题项语义和结构严谨,确保待测项目的聚合效度与区分效度,特邀请20 位硕士生和博士生参与到问卷的预调查过程中,围绕容易出现歧义和理解不畅之处进行细致讨论并予以适当修改与调整。

本研究共回收问卷455 份,去除不合格的问卷25 份(如乱答漏答、用时较少、前后矛盾等),最后获得有效问卷430 份,问卷合格率为94.5%。 其中男性样本210 份,占比为48.84%;女性样本220 份,占比为51.16%。 样本的年龄集中在14~35 岁之间,其中18~23 岁有162 份,占比为 37.68 %;24~28 岁有 177 份,占比为 41.16%;29~35 岁有 91 份,占比为 21.16%。

(二)研究工具

1.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测量

本研究采纳Chen 等的研究中所运用的被动性社交网站使用问卷[26],同时参考丁倩编制的被动社交网站使用问卷[27],根据本研究需要,对部分题目进行适当修改后得到8 道题项(如“我会追踪或浏览他人的亲密关系动态, 但很少点赞或评论”), 采用Likert-5 点计分,1 代表“很不同意”,5 代表 “很同意”, 得分越高表明个体被动接受社交媒体亲密关系信息的程度越深。 此问卷在本研究中的 Cronbach’s α 系数为 0.862。

2.主观幸福感测量

主观幸福感包含认知和情感两个维度,在认知维度层面本研究采纳Diener 编制的生活满意度量表来测量生活满意度[28],在情感维度层面采用Bradburn 编制的情感量表测量[29]。 本研究依据青年群体特征和研究目的对原量表进行了合理调适,得到的问卷共有8 道题项(如“在过去几周里我对某事特别感兴趣”), 采用Likert-5 点计分,1 代表 “很不同意”,5 代表 “很同意”。 此问卷在本研究中的 Cronbach’s α 系数为 0.794。

3.负面社会比较测量

本研究采纳Lee 编制的负面社会比较量表[30],用以测量青年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时进行负面社会比较的程度。 根据本研究需要,对原量表进行适当增改后共得到8 道题项(如“当我在朋友圈看到他人的照片时,我常常认为他人的生活比我好”),采用Likert-5 点计分,1 代表“很不同意”,5 代表“很同意”,要求参与者按照自身使用社交媒体的真实情况作答,得分越高意味个体进行负面比较的程度也越高。 此问卷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15。

4.领悟社会支持测量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简称PSSS)由Zimet 等人编制而成,随后姜乾金对该量表进行翻译并形成中文版本,本研究采纳此中文量表进行测量[31]。 本文根据研究需要对量表进行了适当删减,共得到8 道题项(如“我能与朋友们讨论自己的难题”),采用Likert-5 点计分,1 代表“很不同意”,5 代表“很同意”,得分越高意味个体感知到的社会支持水平越高。 此问卷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04。

四、数据分析与研究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的实证数据全部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进行收集, 故采取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对共同方法偏差进行检验,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合计10 个,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率为31.65%,低于40%的标准,因此本研究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的问题。

(二)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本研究采纳Pearson 相关分析方法对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进行分析, 通过相关分析的方法,结果显示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负面社会比较(r=0.319,P<0.01)呈显著正相关;与主观幸福感(r=-0.208,P<0.01)呈显著负相关;负面社会比较与主观幸福感(r=-0.219,P<0.01)呈显著负相关。 同时也对变量方差膨胀因子VIF 进行检验, 数值在1.745~2.491 之间,VIF 低于3,因此不存在多重共线性。本研究的假设H1 和H2 初步得到检验,各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以及相关系数结果如表1 所示。

表1 变量均值、标准差与相关系数

(三)被调节的中介效应分析

根据SPSS PROCESS 检验负面社会比较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程度与主观幸福感之间是否受到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通过点估计的置信区间进行中介验证,如果置信区间包含0,则中介效应不显著。 结果显示,负面社会比较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程度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占总效应的18.62%,中介效应值是-0.071,置信区间为[-0.141,-0.073]不包括0,因此负面社会比较在模型中的中介效应显著,假设H3 得到验证,如表2 所示。

表2 负面社会比较的中介效应

验证领悟社会支持在负面社会比较中介路径中的调节效应,需要将领悟社会支持的得分均值加上或减去标准差, 观察在调节变量的影响下, 负面社会比较的中介值和Bootstrap ping95%的置信区间。 结果显示,负面社会比较在低水平领悟社会支持时显著,效应值是-0.170 95%的置信区间为[-0.242,-0.163],不包括0;负面社会比较在高水平领悟社会支持时也显著,效应值是-0.066 95%的置信区间为[-0.175,-0.058],不包括0,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在负面社会比较的中介模型中有调节效应,如表3 所示。

表3 不同领悟社会支持负面社会比较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

验证领悟社会支持在模型中各个路径的调节效应,首先需要验证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调节效应,其次需要验证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负面社会比较之间的调节效应,最后需要验证领悟社会支持在负面社会比较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调节效应。 验证结果如表4 所示,在模型1 中,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负向预测主观幸福感, 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领悟社会支持的交互项预测作用不显著。 在模型2中,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负向预测主观幸福感,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正向预测负面社会比较、领悟社会支持负向预测负面社会比较,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领悟社会支持的交互项正向预测负面社会比较,这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负面社会比较之间有调节效应。 在模型3 中,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领悟社会支持的交互项负向预测主观幸福感,这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主观幸福感之间有调节效应,假设H4、H5 得到验证,如表 2 所示。

表4 调节效应检验

为了进一步分析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和领悟社会支持的交互效应,使用简单斜率分析法(Simple Slope)计算出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和负面社会比较之间的调节效应值。 结果显示,对于高领悟社会支持组来说,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的程度对负面社会比较的正向预测作用低于低领悟社会支持组,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的程度对负面社会比较的影响中调节作用显著;对于低领悟社会支持组来说,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的程度对主观幸福感的负向预测作用低于高领悟社会支持组,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的程度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中调节作用显著。 利用斜率检验法绘制的斜率图如图2和图3 所示。

图2 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和负面社会比较之间的调节效应

图3 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和主观幸福感之间的调节效应

五、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以社会比较理论为基础,通过搭建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揭示了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关系及其作用机制。

(一)研究结论

本研究结果体现在三个方面: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程度越高,个体主观幸福感越低;负面社会比较在模型中的中介作用显著;领悟社会支持在模型中的调节作用显著。

1.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程度对青年主观幸福感有显著的负向影响

研究实证数据表明, 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对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负向影响。 这与已有被动性社交媒体使用的研究结果一致,一些横断面研究已经将社交媒体的被动使用与主观幸福感水平的降低相联系[32]。 社交媒体是个体实现理想化自我表露的重要渠道,在受到印象整饰目的的驱使下, 人们在社交媒体上所表露的信息往往是趋向于正面积极,力图表现自我生活美好灿烂的一面[33]。 亲密关系信息是众多用户时常呈现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信息类型之一,其间掺杂着大量表达浓浓亲情、真挚友情或浪漫爱意的画面文本符号元素,被动接受此类信息会对浏览者的心理感受与情绪状态存在不容忽视的影响作用。 主观幸福感涉及个体对生活质量的判断与评估,对于个体生存而言颇具影响价值,而接触他人亲密关系信息会令个体默认他人生活幸福,在反观自我生活现状后由此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会影响个体自我价值的肯定,损害个体对自身生活的评价。

2.模型路径内的中介效应:负面社会比较对个体的消极影响

通过数据分析发现,负面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与青年旁观者主观幸福感的关系路径中起显著的中介效应。 社会比较理论认为接受积极化偏向的信息会引发个体产生负面社会比较,经过一番比较后感觉自己不如他人,进而激起严重自我挫败感,已有研究表明社会比较是人们使用社交媒体的压力与焦虑感来源[34]。在社交媒体分享机制的激励下,诸如精美自拍、财富荣誉、亲密关系等积极化偏向信息大量进入浏览者视线,这增加了负面社会比较的可能性。当个体被动接受他人呈现出来的亲密关系信息,负面社会比较取向的增加唤起个体的羡慕和妒忌,使得个体开始反思并担忧自身人际关系问题,这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个体的社交焦虑与紧张感,最终导致主观幸福感的减退。此外,负面社会比较是妒忌的核心,由于社交媒体的底层运营逻辑是打通人际关系、构建强大网络交际空间,个体在社交媒体上的比较对象主要是朋友或同龄人, 这意味着发生在社交媒体上的社会比较具有较为相似的标准与较高的个人相关性,在这两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社会比较与妒忌水平得到进一步提高[35],持续暴露于社交媒体环境会导致妒忌水平激增,进而影响到个体的主观幸福感。

3.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效应:个体与社会联系的心理需求

本研究结果表明, 领悟社会支持在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负面社会比较以及被动接受亲密关系信息与主观幸福感的两条关系路径中均发挥显著的调节效应。人类具有人际交往、渴求与社会联系的基本心理需求,过往研究揭示了主观幸福感与积极社会关系之间的紧密联系,一项关于幸福感调查的经典研究表明主观幸福感得分较高的参与者皆拥有良好的社会关系[36]。一方面,主观幸福感能帮助增进个体的社交能力与亲社会行为;另一方面,拥有得以交心畅谈的亲密朋友与良好的社会支持网络对个体主观幸福感具有积极影响, 社会支持在某种程度上是主观幸福感得以提升的唯一关键来源。 研究认为社会支持对幸福感主要依靠主效应模型以及缓冲模型来产生影响作用, 其中缓冲模型强调社会支持发挥作用的前提条件是个体遭遇外部压力事件的冲击, 在如此境况下领悟社会支持能够帮助个体抵御压力事件带来的潜在负面伤害,而这主要是借助个体认知来施展缓冲效用[37],当个体充分感知到较高水平的社会支持存在时,会更有力地应对压力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建立并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有利于个体身心平和安定, 社会支持作为匡扶个体身心健康正常发展的基础资源,能够协助个体理性看待社交媒体上流传的各类信息,有效缓解部分信息内容所带来的消沉情绪与负面心理障碍, 帮助个体更好地应对来自社交媒体的信息过载压力与互动失调问题。

(二)研究讨论

1.倦怠与逃离:社交媒体信息传播对社会交往的影响

本文选择社交媒体亲密关系信息的被动接受对青年主观幸福感的影响问题进行研究,对青年群体媒介生活和幸福感程度有了客观的把握,同时研究结果也对于抑制被动接受线上亲密关系信息对个体主观幸福感的负面影响有着重要的启发意义。 通过问卷实证数据分析和对青年群体的实地考量,社交媒体亲密关系信息的被动接受对青年主观幸福感的负面效应是不容忽视的。 当个体沉溺于社交媒体相关活动时,会接触到大量的媒介信息,在关注他人的社交媒体呈现内容时,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自身负面社会比较心理的同时影响了其主观幸福感。 通过现实观察不难发现,线上亲密关系信息的被动接受综合了信息传播行为、隐私关注、社会交往等影响过程,信息的传播发布到信息获取是线上社交活动的关键要素,也大大提高了用户接受社交媒体功能的可能性。 但在被动信息接受过程中,通常包含社交媒体信息过载、内容超负荷传播、个人信息披露等负面影响,会造成用户在一定程度上的负面社会比较、社交倦怠和社交逃离心理。 事实上,社交媒体背后包含了复杂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资本,社交媒体倦怠行为已经不能简单看作个体对媒介技术的厌倦感, 更深层次的倦怠感来自于社交媒介带来的关系性压力[38]。 在青年社交媒体使用者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感受到社交活动的压力和无效,他们大多作为独立的个体面对社交聊天会感受到复杂的人际压力。 通过访谈我们也发现,不少青年人认为自己没有朋友,在社交媒体中面对冷冰冰的媒介技术,仅仅依赖于线上交流会让生活中的朋友渐行渐远。 因此青年社交媒体用户应该培养自身理性的认知,明白自身在使用社交媒体过程中自身的内在需求,将社交媒体中信息传播呈现的拟态环境和真实的现实环境区别开来,在维系线上社交的同时要更加关注现实中的社交活动,将教育与娱乐有机统一[39],通过自身的理性认知调节信息过载的不良影响,缓解自身焦虑的消极情绪。

2.孤独与焦虑:媒介化社会中青年群体情感心理状态

伴随现代社会快速发展,青年为争取更大的个人发展机遇与成长空间,主动离开生活已久的故乡,踏上去往一线城市打拼奋斗的路程。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成为描绘当代青年群体现实生活的贴切写照,他们大多独自一人居住在繁华都市的钢筋丛林里,人际关系活动范围有限,内心空虚,缺乏情感上的抚慰与陪伴,背负着沉重的生活与工作压力,表现出焦虑、孤独感强烈的消极社会心态。 而网络技术的发展让青年人随时在场和时刻在线成为可能,网络为青年人逃避现实提供了便利,当对现实生活产生不满的情绪,他们更希望通过网络来缓解自身焦虑的情绪,网络成为他们情感寄托和情绪宣泄的重要场域。 信息发布分享通常是青年表达自我的重要方式, 网络社交不仅可以提供远距离的亲密关系产生和维护,也会成为亲密关系信息发布的表演场[40],面对社交媒体上扑面而来的亲密关系信息,在负面社会比较的带动下,青年主观幸福感在妒忌、自尊感低下、低自我效能感等消极感受的合力作用下得到削减,个体身心发展遭受剧烈影响。 有学者指出网络社会中个体手中的智能手机并不会使人的情感变得更加丰富,因为工具理性不具备任何的价值构建和功能赋予[41]。 而青年人在时代洪流中形成孤独的情感与焦虑的情绪,但却与技术形成了稳固的亲密关系,技术进步为人们提供了更多选择上的自由,但信息洪流也将个体抛入不确定性带来的焦虑之中,导致个体处于高度敏感的心理状态,形成当代青年普遍的群体性焦虑[42]。 本文基于前人的研究,将个体在被动性使用社交媒体中的感受体验与社会关系因素联系在一起,探寻了亲密关系信息类型对青年主观幸福感影响的深层次作用原理。 关注社交媒体使用对当代青年群体情感心理状态的影响问题,当下是尤为必要且迫切的,本研究印证了此问题的重要性。 为此,要注意对青年群体的特殊关注,加强心理梳理和引导,对青年社交媒体用户进行相关的心理普查,对所存在的孤独、焦虑等不良情绪必须给予及时的关注,帮助其转移注意力,减少此类用户的消极负面情绪和心理障碍。

3.领悟积极社会支持:信息过载环境中青年群体的有效应对

青年群体作为同网络时代关联最为紧密的一代,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来自网络上繁冗信息的影响,因此引导青年塑造正确的社交媒体使用观念,冷静沉着看待呈现在社交媒体上的各类信息并保持独立思考和理性应对,对于个人健康发展而言尤为重要。 作为当今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社交媒体平台记录承载了众多用户的珍贵记忆,人们出于印象管理动机的驱策,通常选择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展现自己愉快的生活经历,所呈现的信息中不乏与亲朋好友的欢乐合照,抑或是同恋人的甜蜜留念定格,这些凸显着积极情感的亲密关系信息撩拨着旁观者的注意力,触动着个体的内心。 本研究结果揭示了社会支持在青年被动接受他人亲密关系信息所诱发的一系列消极情绪体验过程中所起到的重要调节作用,对于领悟社会支持水平低的青年个体而言,因为自我现实生活的不尽如人意,在平常生活中遇到问题时大多是独自一人去应对解决,缺乏他人关心与支持,在浏览他人公开展示在社交媒体上的亲密信息时容易联想到自身处境,并采取消极方式应对,造成情绪上的波动起伏[43]。 对于领悟社会支持水平高的青年个体而言,由于能够充分感悟到源自周边环境的帮扶与爱护,内心持续处于一个安稳平衡的状态,在接触到他人亲密关系信息时并不会出现过多的情绪反应。 因此,为有效增强青年群体的社会支持感知水平,社会各界应给予青年群体足够的重视与关护,耐心倾听当代青年的情感诉求,必要时可采取恰当的干预手段介入。 例如以学校、公司、单位为固定组织定期开展心理疏导工作,营造轻松舒适的学习工作环境氛围,帮助青年排解情感郁结,重新唤起他们对生活的希望与信心。 与此同时,自我认同是在这场数字化信息洪流中保持自我身份的关键,青年群体要重视物理真实世界的重要性,能够区分虚拟和现实之间的差异[44]。 还可以鼓励青年群体尝试摆脱对社交媒体的依赖,多去参加由社会组织举办的联谊交流活动,寻找拥有相同兴趣喜好、志同道合的同辈友人,不断扩大自身交际圈,由此增强社会融入感与集体归属感,培养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与生活态度[45]。

以往被动性社交媒体使用与个体心理健康发展研究大多聚焦于被动性使用频率对个体心理的影响,缺乏对个体所被动接受浏览的信息类型进行考察。 本研究聚焦于亲密关系这一在社交媒体平台上频繁呈现的信息类型展开探究,是对已有社交媒体信息研究成果的一次增益扩充,有助于学界更为充分地把握被动性社交媒体使用与个体主观幸福感的关系。 此外,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例如在研究变量的选取上存在考虑不周的情况,未来研究可以纳入更多关乎青年群体的个体差异、心理特质等变量以及不同社交媒体平台的特性来探讨社交媒体使用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并尝试使用实验法和更为细致深入的问卷题项进行更为精确的因果推断研究,也可以加入深度访谈法、参与式观察法等实证方法进行辅助调查,使结果呈现更加客观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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