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文:谢云霓 摄影:凡成&Zephyr
龚冰清,名如其人,一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女子,轻盈、靓丽而不失沉稳。她的画却不止于阳春白雪,透过一幅幅油画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她作为一名画家对生命、对女性、对社会的关怀与思考。
似乎每一个艺术家都会在很小的时候就流露出与其他人不同的想法,我们将这种不同称之为“天赋”,龚冰清在小学时期显现出这种天赋。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作业本、课本上全是她的奇思妙想。妈妈发现她画画的特长,并没有阻止她,而是带着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位画家教她画国画。后来龚冰清才知道,画画,也是妈妈小时候的理想,只是那时没有学画的条件。如今,这个爱好延续在了女儿身上,她内心或许很欣慰。
高中的时候,龚冰清就读于当地一所重点高中的尖子班,然而她随性的个性并不适应那里,对学习也没有太大兴趣,于是她背着父母悄悄转到艺体班,走上了艺考路。这件事,直到快艺考时父母才得知。“我最开始想报考广美的服装设计,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绘画系。”进入大学之后,龚冰清也迷茫过,一方面,她并不确定学习艺术将来可以做什么;另一方面,刚刚从家乡自贡来到成都,看了各种各样的当代艺术展,打开眼界的同时,也让她对当时的艺术生态产生怀疑和不理解,难道艺术就是这样子的吗?艺术的标准又是怎样的?她在心中打上问号,不知道自己在艺术这条路上能否坚持走下去。直到后来考研,师从导师曾妮,才慢慢在不断的摸索和实践中找到自己的创作方向。
在龚冰清的油画作品中,动物形象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为什么喜欢画动物?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喜欢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现在家中就有两只可爱的小狗;另一方面,动物让龚冰清联想到生态环保、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关系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思考都成为日后创作的主题。
01《黑色幽默》,120×200cm,布面油画,2017。
02《黑色幽默-2》,120×200cm,布面油画,2017。
03《交响曲》120×200cm 布面油画,2017。
04 龚冰清在工作室
《黑色幽默》这一组作品是龚冰清的研究生毕业创作,这组油画中不断出现的动物形象很好地呼应了她要表达的主题——对生命的关怀。画面上出现的犀牛、始祖鸟、鲨鱼等,是在探索“时空重构”这一命题,让不同时空不同维度的动物并置在一个画面上,会产生一种陌生感。始祖鸟作为一种古生物贯穿在这一主题的三幅作品中,仿佛是对现代生活的一种追问。在《黑色幽默2》中,飞翔在低空的鸟化石暗示着当时正迷茫的画家对于生活的追问,背景的森林运用了国画水墨的方式,并加入了蕾丝纹样,给人一种身处虚空、渺茫的感受。画面下方一排罗马建筑,则如同异质的时空将观者带入陌生而奇幻的境地,恍然间,如同经历着一场不知年代和时空的梦。《交响曲》则是以鲨鱼和始祖鸟的对话探索一种运动的维度,呐喊的鲨鱼在水中观望着始祖鸟,而始祖鸟则以一种强势的姿态介入本来不属于它的水中,就像死亡精灵介入黑暗世界。画家希望通过画面隐喻人们在社会生活中所扮演的矛盾的角色和不确定的姿态,或许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中都感到某种程度的格格不入,而每一种生命在这个多元化的时代下都暗藏着某种不安与危机感。
在系列作品《揭开嫉妒的面纱No.1》中,张牙舞爪的章鱼和一双被章鱼缠绕的女性双腿旨在探讨女性在社会中的角色。“我并不完全是站在女权的立场与男性针锋相对,我只想探讨女性的身体和大自然之间的关系。”这组作品延续《黑色幽默》系列的色调和手法,又在此基础上延伸出更深广的思索。百合花、章鱼隐喻着女性在这个社会中所担任的角色,也是对身为女性的自己的某种反问:我在这个社会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在许多作品中,龚冰清加入了具有女性特质的蕾丝纹样,她很喜欢蕾丝这种纹理,自己也收藏了不少,利用喷绘、版画、直接粘贴等方式印在画面上,更增添了画家的女性特征,也是一种别致的点缀。
最近的油画作品《奥菲利娅》是对约翰·埃弗雷特·米莱斯经典油画《奥菲利娅》的致敬。在这幅画中,龚冰清的绘画风格发生了很大转变,色彩相较于之前的作品更加鲜明和浓重,这是因为她对自己在生活和艺术上的态度更加清晰了。
龚冰清很喜欢何多苓的作品,深受他的影响。他作品中浪漫的诗人气息让人着迷,龚冰清用笔的轻薄也与何多苓不谋而合。格哈德·里希特早期作品也深受龚冰清喜爱,那种模糊的、隐约的模仿照片的画法让人想起时间的流逝,伤痕以及怀念。里希特的作品看似模糊,背后却拥有深厚的造型功底,龚冰清收藏了不少里希特的画册,并将这种技法尝试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龚冰清的作品温柔中有坚韧,唯美中有思索,时常透露出一种女性主义的气息,但她自己却说:“我不算典型的女权主义,我只是会思考,自己作为一个女性在社会中的位置,男性对女性的定位是否合理,用一种相对柔和的方式去表达女性的内心世界,我只想做好自己。”
龚冰清除画家外的另一个身份是大学教师,因而在大学里能接触到许多学画画的学生。在教学的过程中她也深有体会:“画画是很艰难的,如果没有真正的热爱,很难坚持。”但目前国内的艺考体制让许多学生迷茫,似乎很难从他们身上找到对艺术的热爱。龚冰清说:“自己在学生时代也迷茫过,但那种迷茫是短暂的,是在艺术道路上寻找自我过程中的迷茫,当你看过许多当代艺术作品后,你会感到很难找到自己的声音。”这种因寻找而产生的困惑,无论在生活中还是艺术创作中,对于初生的艺术青年始终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每天都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认知,要如何从众多想法中探索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并在技法和思想上自然地融合,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
幸运的是,在大二时,龚冰清就接触到艺术市场的洗涤。这得益于她当时参加了由导师组织的“岁月画廊”艺术展,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投稿,让人没想到的是,展览还没开幕,自己的作品就被人预定。当时自己还很青涩,根本不懂艺术市场的规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画上贴了一个红色的标签是什么意思,一问才知道,这张画已经出售。这次经历对当时的龚冰清是一个小小的激励:“我现在还有那位藏家的微信,我很感谢他,因为他给了那时的我画画的动力。”直到现在,龚冰清也是一面在高校任职一面画画。龚冰清说这一路走来都相对顺利,这要感谢每一个阶段的良师益友对自己的支持,帮助自己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向。
在绘画上,龚冰清说自己从没想过放弃,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相对幸运,没有面临过生存的难题,因此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思考自己的创作,能够做喜欢的事情已经弥足珍贵,而很多人或许一生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对于未来,她说,自己对艺术的态度相对随性,并没有想过靠画画谋生,艺术对龚冰清来说是养心不养生,“未来我希望画更多自己真正想画的东西,而不是为生计去画一些违心之作。”保持一颗对绘画的初心,是龚冰清在艺术这条路上的座右铭。
作为一名艺术家或是一名女性,摄影和流行风尚也是龚冰清的兴趣所在。摄影是因为龚冰清开设的成人美术班里有搞摄影的朋友正好可以教教自己。摄影作为另一种艺术形式,非常便捷。闲睱时,出门散步、取景,会捕捉到不少灵感。而流行风尚在龚冰清看来则是一种态度,而非一种定义,爱美是生活的哲学,从来没有什么固定规则可言。潮流有助于我们获得崭新的、流动性的身份。但通过潮流形成的连接却往往显得肤浅和脆弱,融入与否则是未知。人们不断追寻却又不断迷失,人生活在社会中,“大众”和“社会”经常替我们做选择,因此我们更应该遵从自由的内心,坚持自己所爱,给自己的风格定义规则。简而言之,时尚源于自洽,而自洽源于一个人的精神内核。
最近,龚冰清正在进行一个关于“爱情”的项目。在她看来,爱情不全是纯真和浪漫,更多的是迷茫和危险。聂鲁达在诗中写道:“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如此炽热与绝望。”正如龚冰清所理解的爱情,它更像是一种对死亡的等待,没有防备,只为等待那致命一击。这个项目是基于个体感受而进行,以碎片化的画面呈现。其中有初识的悸动,也有对彼此秘密的窥探,亦或是夜里刺痛的回忆。在材料上没有局限于油画,而是结合水彩、摄影、装置……让感官更加立体。“我这个作品更多的是自己情感的传达,也希望在观者无法疗愈生活中的阵痛的时刻,它亦是一种温暖而短暂的逃离。爱流淌在生活里,又逾越生活之上。我们敬之、盼之、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