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庭到家国
——《棒!少年》叙事空间变换下的家国同构

2022-10-10 07:38:49张雯马珂
声屏世界 2022年13期
关键词:马虎棒球场域

□张雯 马珂

由个人→家→民族→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个人在对外接触时会渐次与民族、国家产生联系,而变化的过程与空间关系密切相关。电影《棒!少年》双男主叙事线是以马虎和小双两方视角出发,描述其与原生家庭的关系,从眷恋与依附再到反叛与回归,都是在不同空间特性下对“家”这一抽象概念的认知变化,并为儿童的成长和与“国”的连结做出铺垫,完成对家国一体的认知。

原生空间:边缘儿童对“家”的认知

“在中国,无论是在传统儒家文明还是在近代以来文明重塑进程中,‘家’虽时有变动但亦未脱离其在社会和文化—心理结构中的总体性位置。”对于家的特殊情感也始终贯穿在两位主角的内外表现上。

意象呈现下的情感抒写。意象是情感的符号,是内在情感外化的载体。影片《棒!少年》中有多处物象以实体展示,以隐喻为表,从而摹写马虎、小双二人内在的细腻情感。

小双作为最早一批进入基地的儿童,却从始至终带着原生空间的刻印。小双父母缺失,双胞胎哥哥被送走,二伯身患绝症,长期“寄生”的状态让小双无法获得父母的爱。作为原生环境无法提供“家”的横向结构,能代为行使父亲身份的大伯因病无法执行,相比于维护“小家”的完整性,大伯将送小双外出历练放在首位,这导致小双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性格变得更加内敛。鲍姆嘉登说:“意象是感情表象。”片中树的物象便是表达情感的一种“客观对应物”,小双开篇至结尾对“家”的情感全部在“树”这个物象的变化中得以表达,将抽象的、不可见的情感具象化、符号化。影片中树的物象出现过三次,分别呈现于开端、发展、结局。一是在开篇,小双坐在高处俯望,此时小双对于原生家庭的情感浓缩为大树的意象,是其最稳固的根基;二是回乡探亲时,在枯洞放入青松松针,是他对枯败的家庭注予新希望,想为家争光;三是结尾,小双站在树下呼唤大伯,其言“大伯你不能抛下我不管”,是小双放弃球队对“家庭”的回归。松柏屹立是贯穿全文的意象,以小双的视角向受众展示其所占的情感重量。意象前后三次出现也标志着小双对原生家庭与原生空间的情感变化,这颗“树”是如同家庭、家乡在人的内心如同坐标系一样的物象,与小双的家乡相连,与小双的情感相连,标注着人生的来处。在小双心里,那代表着他的家乡,是他的精神寄托,是属于他的世界。二次出现的意象——绿色新枝,是在重负的家庭上开出属于自己的绿色希望,也是他又一次听到自己身世后对去美国比赛站在国的立场证明个人价值的无比渴望;最终因比赛失利,家庭的经济重负和患癌的二伯让一直渴望家人和家庭完满的小双完成家庭回归,对大伯的话更是言明了小双对于家庭的渴望和对亲人的眷恋。小双的爱借由“树”这个物象加以表达,可谓对家乡、对亲人像树一样陪伴的深情。

声音空间下的爱家心理。人类学将“家庭”界定为亲子所构成的生育社群,“亲子”兼指父母双方,若以此为界,马虎和小双则并不是来自传统意义上的圆满家庭:马虎父母双双缺位,奶奶因年事已高只能勉力照顾,因亲属结构的基础是父母子三角所构成,且“家”作为社群主轴存在于父子之间,且在“中国文化结构中,儒家最为鲜明地将父与子的关系视为社会关系的基石”。父爱与母爱的缺失,尤其是作为父亲身份的失格让马虎从小缺乏安全感,声音作为情感的外在传达,片中尤以歌声串联出马虎的行为性格转变和对“家”的情感变化的转变。

《棒!少年》中音乐起伏甚多,其中马虎所唱歌曲数度与自身与“家”认知的情感经历相连结:初来乍到因无法适应新空间的秩序“失衡”而唱《逃》,“我好想逃,却逃不掉”是失秩的恐惧,是对原有空间的依赖以及对进入新场地的抗拒;在既定行为与现有空间冲突后,与队员频频发生争执:因专业技能过弱遭到队友嘲笑、出言不逊与大宝打架,在这种新空间环境下极为突兀的马虎与小双产生激烈对抗,最终因郭教练的教诲而第一次与他人共情,从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此背景下马虎唱《雨花石》以石头喻自身,“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渴望关注的马虎却一直无法顺利融入集体,也无法在专业领域获得认同,此时马虎正如自己所言无所适从,对原生环境所形成的行为有所动摇,为后面渐次改变做铺垫;《摩托摇》则在两个空间分别呈现:起初以耍宝的形式出现在棒球基地中,队员老师们模仿着马虎的舞姿,以外来物的姿态将其作为马虎身上所特有的标签。但在马虎故里什字乡,他的表演以熟练姿态出现在父亲的直播间,这是烙在马虎骨血里的原生印记,也是来自于原生家庭的连结点,说明马虎持续且深刻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也是其对故乡、对家的爱;全程脱离马虎成长轨迹的父亲角色使社群主轴缺失,而在夜晚唱《妈妈我想你》,唱词“妈妈呀妈妈我想你”是对另一纵向轴线深切的想念,家庭结构的基底缺陷致使马虎原生环境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家”,末尾“终身在一起团聚”也是对家庭完整性的渴望。

通过前后音乐串联,马虎生活的空间场域从具体的外在形象逐层剥离,原生家庭的影响映射于马虎,使现有空间与原生空间产生激烈的碰撞与对抗。他所表现出来的行动——想称老大与队员打架、想以己的秩序加入队员的体系反起争执、不穿队服游离于制度之外以及想尽办法引起他人注意等,与后期回乡的行动做对比,其所彰显的是马虎身上所附有的原生家庭的特质,且是马虎对于原有生活环境的情感杂糅的体现。

再生空间:“场”的新解与身份认同

“家”并不仅仅是一个时空概念,也不全是具体的场域,而是一种情怀的折射,“以至于‘家’的存在,远远超越了人们念兹在兹的生活场域,成为中华民族情感和精神的归宿”。小双和马虎都是脱离原生家庭转入新的环境场域,两人心怀“乡愁”走进对新“家”的过程,也是渐次对棒球场“家”属性的认知与认同过程。

场域下身份角色的转变。经由系列镜头组接让马虎和小双不断进入全新的场域,随着身份的逐渐变化,他们在脱离原生家庭场域后对于的新空间以及家庭成员身份的置换有了独具自我意识的认知,并在传统家庭结构解体的前提下在新空间与新成员形成情感缔结,以非血缘的形式重构全新的“拟家庭”关系,最终完成从“边缘儿童”向“棒球少年”的身份转变,使家与国的联系更加密切。

普遍而言,“许多社会单位都可‘或多或少’地被看作是家庭,因为它们或多或少地类似于传统的家庭模式”,片中师爷、孙教练与郭教练三人是现有空间中最吻合父亲角色的人物,师爷鼓励胆小的小双勇于击球,对桀骜不逊的马虎严格训练,教导其“要按棒球人要求自己”,郭教练的痛斥则第一次让马虎意识到自己应与这一空间的人和物求得互关以形成整体。在棒球基地所处时间的延伸,马虎出走于“十字路口”的反叛个体承认“走丢了,被棒球基地捡到”,是心里的归附与依托,也是对棒球基地成为“新家”符号的肯定。刚进入棒球场地的马虎因实力过弱屡次被嘲笑,师爷与马虎的狼狗之争更让“新家庭”的空间处于白热化,原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对垒,让现实空间的教化作用显得更是弥足可贵。

场域中家国一体的建构。身份角色的转变使马虎与小双二者承认了棒球场的“家”属性,而家庭作为社会组成的基本单元,它有效地联系起个体与国家。此刻马虎和小双,包括棒球基地所有的队员都经由棒球与国家产生连结,这也是将个人与社会、家庭与国家串联一体的有效路径。

马虎在初入基地时与队员们共唱《酒干倘卖无》,“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是对家国之情最为浅表的总括。空间转至上海,队员们共同诵读《少年中国说》:“少年强则国强”,明白今之责任,是要从个人担起,这是以个人所组成的新空间棒球场域所构成的“家”与国的进一步关联。后期强棒球队得到日方资助去美国参加比赛,离别前去场地鞠躬道别“谢谢场地,场地再见”,不光是对场地的告别,也是对体育精神的体味,更是对家国之爱的升华。马虎、小双二人完成了从反抗——冲突——接受——尊敬与爱的系列转变,从“边缘孤童群体”完成向“棒球少年”的身份指认。此时“场”的空间功能应用在角色本身,也对应了孙教练所说“棒球是以家为核心”,“场”不再是单纯的生活空间和成长的载体,更是对“家国情怀”的浓缩表达。

空间转向:“个人”与“国”的连结

家国情怀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最为活跃和宝贵的文化基因和精神资源。随着影片剧情发展,队员们要前往美国参加比赛,在空间的变换中马虎与小双二人把个人抱负、集体希冀、民族理想融为一体,真正做到了家国一体化的共同构建。

空间转换下的家国同构。所谓“家国同构”理念是指家与国在组织结构上的共通性,就是把“家”和“国”这两个维度密切结合起来,强调“家国一体”,而片中则是以从棒球为核心构成的无血缘集体的家为本,把个人、家庭、国家的利益有机结合起来。经由空间转换,强棒球队来到美国参加比赛,空间的差异性使马虎和小双需要适应新的空间,在新空间“赛场”中与他者对抗,二者连同其他队员的内在情感发生转变,对于“家”的爱在外部环境、比赛中渐次转变为对国的热爱之情,最终完成“家国一体”的思想同构。

马虎对国歌认知并不清晰,孙教练以“是不是中国人”的定位确立其作为国人的身份认知,此时马虎与棒球基地所构成的家庭与国家是相互共通的。后续比赛时国歌再度作用于赛场,赛前两支球队分别合唱和独唱本国国歌两相形成对比,不仅唤起了包括小双、马虎在内的队员极强的集体意识和责任意识,而且还引发了受众的情感共鸣:国家与家庭、社会与个人,都是密不可分的整体。

空间重置下对家的回归。比赛失利棒球队回归既定领域,马虎、小双与球队一起回到原有空间内,但重回基地之后却面临不同境况,两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小双退出球队放弃一切回到河北老家,马虎则留在基地。从在比赛所构建出的家国情怀反向推断,家国关联本质上是突出家庭构建原则与家庭精神的隐喻——为了增强国家形象的情感、道德、理性等全方位的魅力,从家庭小单位维护个体情感、道德、生命价值的角度发掘自身的情节功能,更加强化“家”的基础功能,能够使以家出发的基点与个人、民族、国家相连结。

虽然两者同是对“家”的回归,但内容和层次都有所不同。小双表层原因是出于自身压力导致输掉比赛,而深层次原因则由旁观者口中进行转述:在时间变化中其原生环境发生变化,原生家庭面临更大的困境:二伯身患绝症而家中窘迫,他却无法拿到属于自己的钱来缓解家庭的负担,加之姐姐的不理解以及长时间训练无法归家的空缺。对于小双而言,“家”不仅是一个空间概念,更是视之为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物质和精神皈依,因而具有更深刻的文化概念,因此不论是拒绝郭教练的归队邀请还是因归队与大伯激烈争吵,他不愿大伯将自己送走,亦或者在篇末对大伯的自白“你不能丢下我不管”,都是对家的本质性回归,对原生家庭与成员的爱是小双与棒球基地所构成的“家”产生连结,甚至是对国家情感连接的根本所在。马虎同样做出回归选择,但与小双不同,他选择留在基地。逐渐成长的他承接了教授新来小队员的任务,在由棒球场所构成的“家庭”中延续新的火苗,与师爷、教练们一起培养球队。他将个人的行动与“家”之发展相联系,个人的社会化与产生的贡献扩大了家庭的秩序,而家庭的秩序作用于国家之上,便是对家庭秩序的扩大反应。因此而言,国家和家庭、社会和个人,是密不可分的整体。马虎的个人贡献可以持续作用于国家秩序,将爱家和爱国之情保持一致性并得到升华。

从“离家”到“回家”,从反叛到回归,马虎与小双行动变化所推进的事件发展这一历史的“旋转上升”似乎再一次印证了在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文化演进中“家”的深层意义,不论二者回归的家庭是原生家庭还是棒球场域所构成的类家庭结构,都是对于本质的归化。以家为底,以棒球为核心,进而与国相结合,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对“家园”的认同延伸至对“国家”的认同感和责任感,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发展紧密联系起来,完成家国情怀的理念统一。影片上映时小双已决定重新归队,更是个人的觉醒与对家国情感的外在表征。

结语

从原生家庭到在球场凝聚的非血缘家庭,再到由场域向国家的纵向提升,“由家及国”的铺陈让“家”“国”实现了物理空间和精神寄托的有效结合。同样在空间转换中,马虎与小双二人经历了从边缘儿童→棒球少年→专业选手的身份认同与国家想象的演变。最终对“家”概念的回归则完成了家国关系间的轮转与相接,也再次证明了对“家”的眷恋和依赖,不只是个人的,更是带有历史和现实双重烙印的中华民族的“深层集体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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