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企业为什么会存在?这是一个令人熟悉而又陌生的元理论问题。恰如Coase
在一百年前对“企业为什么会存在”这一问题的思考,提出了“交易成本”的概念,进而开启了制度经济学研究的新视域。但是,Coase探讨的“企业”范畴是私有企业,这与国有企业存在天壤之别。相应地,交易成本假说也不适用于对国有企业存在及其具体行为的解释。另外一项重要的研究成果是科尔奈
对国有企业预算软约束行为的解释,很好地阐释了计划经济体制下国有企业所承担的非经济功能,特别是依靠政府救助,尽管长期亏损却并不影响其生存。科尔奈将此归结为计划经济体制下政府的“父爱主义”,但同样也没有对国有企业存在根源作出更深一步的理论解释。似乎,国有企业存在根源成为一个令人“熟视而无睹”的理论研究之谜,研究者大多广泛关注国有企业行为而忘记了深究其存在的理由。
理论之谜直接催生了政策实践方面的困惑。最直接的,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是什么?不单是转型经济体,全世界范围内,这都是一个实践方面的重大课题。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似乎国有化和私有化陷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1950—1970年代,英国和法国不约而同掀起了一波“国有化热潮”,大量工业、交通、能源、航空、军事和公用事业等领域盛行国有企业,且国有化程度极高,诸如煤炭、电力、天然气、造船、邮政、电信和钢铁等领域国有化率甚至一度高达100%。而到1980年代,伴随着“华盛顿共识”鼓吹新自由主义,英国和法国又掀起了一波“私有化热潮”,影响之大,以至于苏东社会主义国家通过“休克疗法”,“一夜之间”建立资本主义私有制度。然而,纵观当今世界,即便是在最奉行私有企业制度的美国,也同样存在国有企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美国邮政服务公司、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和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等。不仅如此,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法国和德国等各级政府控股或参股的企业数量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国有化重新成为热议的话题。经验事实似乎再一次颠覆了传统理论认知。一般认为,资本主义国家国有企业主要集中在投资回报率低,或者投资周期长、回报缓慢的领域,是私人资本不愿意涉足的领域。但这种解释明显存在一个巨大的悖论,即为何私人资本会投资回报率更低、回报周期更长的领域,甚至风险更高乃至亏损的行业。此外,尤其难以解释的是法国国家铁路公司和德国铁路股份公司等诸多公司何以私有化失败、继续保持国有制。传统的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二元划分,对国有企业存在的理论解释同现实经验认知存在巨大差距,国有企业并非为计划经济体制所独有。国有企业似乎在变成“理论黑箱”。
当前中国国有企业改革三年行动进入攻坚收官阶段,尤其需要从理论上认清“国有企业为何会存在”这一元理论问题。在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所发布的《国有企业改革三年行动方案(2020—2022年)》(以下简称“三年行动方案”)中,明确提出了新时代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改革的具体目标要求,特别强调“做强做优做大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增强国有经济竞争力、创新力、控制力、影响力、抗风险能力”。如果对国有企业存在根源缺乏清晰的理论认识,在实践上极容易陷入逻辑混乱,要么徘徊停滞、要么冒进失误,这都不利于新时代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改革的顺利开展。而这也进一步凸显了本文的研究价值,有助于为新时代国有企业改革实践提供理论参考。同时,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需要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特性和行为规律,尤其认清资本功能的复杂性,即兼具有效性、局限性和破坏性的特点,有效“节制资本”,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和野蛮生长,更好地统筹发展和安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
国有企业成为现代经济学理论研究的“隐秘”,这主要是受新古典经济学的影响所致。新古典经济学是当今西方经济学的主流,从预设、假设到方法论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分析体系,推崇私有企业制度和自由市场,强调企业以利润最大化的经济目标为第一,以此捍卫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及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自1980年代以来,新自由主义鼓吹“自由化、市场化、私有化”,苏东计划经济解体,庞大的国有企业体系仓促转型为私有企业,从国家垄断迅速蜕化为私人寡头,新自由主义宣称“历史终结”。在这种大的国际背景下,国有企业研究似乎显得苍白而又脆弱,以至于“私有企业优越于国有企业”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经济学常识”。但其实,对国有企业的理论认识相对于私有企业而言是十分不足的。于是就形成了现代企业研究中奇特的两极化现象:一方面,是对私有企业制度的过度夸大,认为“私有化是问题的最终答案”;另一方面,是对国有企业制度的矮化和认识不足,认为“国有化是问题的根源”。伴随着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反思和审视,利润最大化的经济目标不再被认为是企业的唯一追求,企业还需要承担社会责任,公众公司如此,国有企业更是如此。越来越多的跨国公司管理者认识到,公司员工发展与公司发展是相契合的,目标具有一致性。于是在中国企业国际化的过程中,同时产生了“跨国企业中国化”的突出特征,目前理论界对此认识还十分不足。
对国有企业存在根源的理论反思源起于一个深刻认识,即国有企业并非为某种特殊社会制度所独有,更不是区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标准。传统上认为,国有企业是社会主义制度所特有的企业组织形式,转而以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作为论证国有企业存在根源的依据,事实上,这是一种理论偏见,会加深对社会主义的误解。最直接的否定性经验证据就是,在封建王朝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即便是当今的英美自由资本主义国家也存在国有企业。中国封建王朝社会,长期盛行国有企业,最著名的莫过于“盐铁专卖制度”,需要注意的是,这并非西汉武帝时期所特有的制度安排,早在西周时期,齐国便利用“鱼盐之利”、甚至管仲通过“盐铁专卖”而助力齐桓公称霸。后来“盐铁专卖”制度几乎贯穿了整个封建王朝社会,甚至,除了盐、铜、铁之外,诸如酒、茶、矾等均被纳入国家专卖范畴。专卖制度是中国古代经济史的重要组成内容,值得注意的是,专卖制度也并非一成不变,唐代专卖制度变迁对经济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也为后世提供了重要的借鉴
。当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样拥有众多的国有企业,不仅是联邦政府或中央政府层面,在州、市、县等各级地方政府层面也都有诸多地方性国有企业。甚至一些享誉全球的跨国企业,透过其股权架构或实际控制权分析,可以发现其国有企业的实质。由此可见,国有企业存在的根源与社会制度无关,更不是社会主义制度所特有的。
上世纪90年代末,广东公安侦办张子强案时,有黑道背景的连卓钊向警方“暗送秋波”,黑道信料加上潮汕乡党之谊,换得与时任广东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郑少东的初步交往。猫鼠自此开始了近十年的交往和交易。
第二种解释,解决剩余控制权问题。伴随着制度经济学对产权研究的深化,契约的不完整性得到了深入探讨,一份囊括所有可能情况的完全合同只能存在于理论假设当中,无论是私有企业还是政府等公共部门都难以制定并付诸实践。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私有企业对经济目标的过度追求会损害无法完全写入合同的社会目标,资本的本质是追求价值增殖,对于经济系统是高效率的机制安排,对于社会共同体不一定积极有效。波拉尼
早在一个世纪前就警示自由市场的破坏性,不考虑社会目标的过度经济目标追求会瓦解社会共同体本身,自由市场和社会保护呈“双向运动”。而国有企业相对私有企业的重要区别就体现在目标选择的差异,国有企业的重要职能是行使政府公共职能以及作为执政党的执政基础,这是对社会目标的最佳实现方式
。这些社会目标具体包括调节收入差距过大、避免两极分化,促进就业,改善工作环境、增进职业健康,推动生态环境保护等有助于增进社会共同体的政策目标。新制度经济学很好地诠释了私有企业合约订立过程中的产权残缺、不完全契约现象以及其消极后果
。对于国有企业而言,经济目标并不是绝对的,社会目标多数情况下更重要。相应地,流行的国有企业改革方案旨在强化经济目标,弱化社会目标、甚至将其社会职能转交市场以去包袱,与此同时,还通过剩余控制权改革以增强对管理人的激励
。
第一种解释,解决市场失灵问题。按照古典经济学的经典解释,完全竞争市场受信息不对称、自然垄断、外部性和公共产品这四大因素扭曲而无法持续性存在,进而难以实现资源最优化配置。国有企业被认为是有效克服市场失灵的制度安排,能够弥补私有企业制度的不足。市场失灵为政府干预提供了正当合法性,国有企业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政府干预政策工具,政府直接开办企业、承担经济职能,满足对特定商品和服务的需要,弥补市场失灵的缺陷。特别是解决私人资本不愿意投资或无力投资所造成的产业空缺,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府干预优势。当然,国有企业的具体实现形式可以多样化,除了国有国营,还可以引入承包制、公司制和混合所有制等,而这恰恰构成了中国国有企业制度变革的历史逻辑
。此外,还可以引入职业经理人,以增进国有企业的企业家精神供给,提升经营管理效率等。
目前学术界对国有企业存在根源的理论解释主要有五种:
更进一步地,国有企业的规模受到配额的限制。不同于交易成本对私有企业规模和边界的决定性影响,国有企业的存在状况取决于市场压力,相应地,就需要通过配额这种特殊的计划手段来控制国有企业的规模。在现实中,配额具体表现为特殊雇员规模等,在中国的政策语境下,具体称之为“编制”。国有企业的特殊雇员不同于私有企业的一般雇员,最重要的差别是基于身份管理的资格属性排他,在中国,国有企业职工属于财政供养人口,拥有“干部”身份,属于国家公职人员序列,同民营企业雇员存在显著差异。在资本主义国家,以国有企业特殊雇员为代表的配额被资本所严格限制,维持在国家保存的最低限度之内。其根本逻辑在于,既然作为国家代表的政府都被严格限定在“小政府”当中,作为国家组成部分的国有企业自然也要被严格压缩和控制。也要注意到一些非正常国家,尤其是放弃了安全能力转而寻求他国的安全保护,或者不再保留主动再分配能力而被迫依赖私有企业救助的资本主义国家,资本所能允许的此类配额数量更是极为有限,国有企业规模也因此较小,其中韩国表现得最为突出。对于小国,这种非正常国家形态或许可以依靠外部援助而延续,但对于大国,这种非正常国家形态难以持久。最根本的原因是,如果大国失去了主动再分配的能力,国家就失去了自身形式存在的意义,资本完全可以通过私有企业或者其他载体提供新的治理形式。
第三种解释,对不可预料风险的紧急干预。经济社会发展不可避免地会遭受突发性事件,给国家安全或者共同体稳定带来毁灭性影响或巨大破坏,这既可能包括外部冲击,尤其是战争、国际经济金融危机、国际传染病和气候异常等,也可能包括内部冲击,诸如自然灾害、农业骤然减产、重大安全事故和重大紧急事件等。一旦遭遇这些不可预料的风险,私有企业出于经济目标的考虑,往往对紧俏物资囤积居奇、坐地起价,置国家动员和社会救助于不顾。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政府依赖国有企业进行的快速干预相对私有企业成本更低、效果更好、更及时。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中国能够选择“动态清零”模式,有效应对处置,特别是致死病例至今仍控制在5 000人以下,更凸显了这一体制性能力的重要性。国有企业在新冠肺炎疫情应对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履行了其“属性责任”
。此外,面临外国国有企业对一国关键行业和领域的控制或恶意收购等经济安全或非传统安全事宜,国有企业能够发挥关键性的兜底作用,这是私有企业难以企及的。林毅夫
剖析新中国在经济发展战略选择上奉行赶超战略,并针对性地提出了“三位一体”经济体制,之所以国家选择与当时要素禀赋不相符合的产业技术结构主要也是基于这一点考虑,这是国有企业的体制性优势所在。某种意义来说,危机暴发凸显了国有企业参与公共危机治理的必要性,凯恩斯主义的兴起同样验证了这一点。
第四种解释,企业规模要求完成私有企业无法实现的政治经济目标。传统上认为,国有企业对非经济目标的关注优先于经济目标,事实上,随着大型私有企业规模的不断扩张,大型私有企业出现了与国有企业趋同的目标选择。这意味着当企业规模较小时,股东利益与社会利益交叉少、经济目标更明确,能够在狭小领域自由活动;而当企业规模扩大到相当体量后,股东利益与社会利益交叉不断扩张,大企业不得不承担相应的社会职能
。国有企业并非不重视经济目标,是企业规模要求其必须政治目标的优先关注。从这个意义上讲,大企业是社会组织而非单纯的私人契约产物。同样地,国有企业并不必然意味着低效率,而是把中长期目标优先于短期市场效率,国有企业的技术积累和长期社会福利实践是成功的。事实上,国有企业也并非都无效率,迄今学术界也无明确的证据表明,在特定行业和领域非国有企业必然优于国有企业
。伴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其社会责任越来越突出,维系企业规模的相应机制也需要得到调整,这是企业变革的必由之路。其中企业文化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也是“日本企业管理”兴起的重要原因。以终身雇佣制、年功序列制和企业工会制为代表,论资排辈、重视人际关系和谐、强调组织忠诚,这些国有企业的突出特点在日本大型私有企业集团中表现得更为显著。国有企业所推崇的集体主义文化符合东亚地区紧密型文化的特点。
第五种解释,历史原因考察。这一类的研究从国有企业的历史实践考察出发,深入特定历史环境条件考察国有企业的形成过程。目前,中国最早的国有企业可以追溯到汉武帝时期的山丹军马场,自霍去病建立至今已延续了二千一百多年。而欧洲“重商主义”时期的东印度公司也成为西方制度兴起考察研究的重点。新中国成立之际,国有企业形成主要有四个方面的来源,即解放区的公营资本、接管的帝国主义资本、没收的官僚资本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
。新中国最初十年,中央政府大规模建造和装备国有企业主要有三大理由和依据,即调节国民经济、扩大国家所有制的影响和为社会的农民模范机构起表率作用
。后来国有企业成为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主要支柱,即便是改革开放以来,国有企业不仅长期存在并发展,而且依然控制国民经济命脉、发挥主导作用。中国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改革没有推行激进的全面私有化方案,这主要是由社会主义政权性质和中国政府的特定功能定位决定的。中国宏观经济分析与预测课题组
指出,中国政府是典型的发展型政府,国有企业有助于发展型政府实现追赶目标,并在世界竞争格局中实现竞争优势和国家意志。
以上是关于国有企业存在根源的五种代表性理论解释。整体而言,受新自由主义的影响,对国有企业的理论批判表现最突出的是过度强调了其作为企业这一微观利益主体的经济属性而轻视了社会经济系统的复杂性。单纯从新古典经济学的视角理解国有企业,会存在明显的局限性,尤其难以理解国有企业存在的必要性及其国家意义,这就需要进一步从政治经济学视角深刻解释国有企业,尤其从现代国家形成的视角出发看待国有企业的存在。根本意义而言,政治经济学是关于权力与财富及其互动关系研究的学问,对国有企业政治经济学分析凸显了国有企业在复杂社会经济系统中的特殊地位,这有助于深化对其理论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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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企业存在不是单纯的经济学问题,而是政治经济学问题,对于中国国有企业而言,尤其如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国有企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物质基础和政治基础”
。本文所提出的国家资本通过经济活动中的财富国家化行为来保存国家的解释,与中央对新时代国有企业应该发挥何种功能的认识是一致的,其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基础”对应于安全能力,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对应于再分配能力,如图3所示。需要深刻明确的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中国式现代化有独特内涵。国有企业发展关系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根本性问题,国有企业的地位和作用也是新时代习近平有关国有企业改革思想的重要逻辑主线。宋方敏
总结,中央先后从“支柱”“命门”“实体”“力量”等多个角度,对国有企业和国有经济在中国政治经济全局中的特殊重要性作了全面深刻的定位表述。对国有企业存在的理论研究要凸显新时代国有企业的功能发挥与角色扮演,并为改革目标提供实践指导。
感染最急性型羊链球菌病的病羊致死速度是非常之快的,通常从发病到死亡只在短短的24小时之内,很难采取相应的治疗和诊断,同时在症状方面也是最难以判定的。
在资本国家时代,财富去国家化成为新的时代主题。资本家取代政治家成为最重要的统治主体,“小政府”最符合资本最大限度占有和创造财富的需要。“小政府”财政开支有限,就不需要国家汲取庞大的财富规模以满足其供养需求,财富去国家化最大的受益者是私有企业,而私有企业所创造和占有的财富最有利于资本家个人财富的积累,资本家主导政治经济秩序的能力进一步得以强化。按照古典自由主义的诉求,“最小的政府成为最好的政府”,国家职能被压缩限定在安全与契约可执行的保障之中。如果不需要考虑公共安全和缓和社会阶级冲突,资本甚至都不愿意保留国家这一政治形式,而这也成为无政府主义的起源。本质意义而言,在资本国家时代,国家是“资本家的国家”,是以资本利益为第一考虑的形式存在,如有必要,资本甚至可以取消国家,转而以企业家为中心构建“工厂社会”或“公众公司”。
抛开意识形态争论,单纯从资本与国家关系的视角理解,国有企业存在的根源即为保存国家。政治经济学源起于经济问题国家化,国家产生并不必然意味着经济问题国家化或者说国家财富成为第一议题,是国家间竞争、尤其是战争促使了财富国家化成为必然需要。在西方社会,现代民族国家产生之后,激烈的国家间竞争导致战争频发,这就是“战争国家论”所强调的“国家发动战争,战争塑造国家”
。财富国家化贯穿了欧洲前资本主义国家时期尤其是封建社会晚期,直到重商主义盛行。如果国家不能建立有效的财富国家化机制并创造与国家规模相适应的足够财富,国家便无法在激烈的竞争尤其是战争中自我保存。中华文化的“早熟性”根源即在于此。早在春秋战国之际,封建制度已确立,诸侯国之间面临着激烈的国家竞争,在当时的攻伐战争中,经济问题国家化的思想便产生了,财富国家化成为各国变法的核心诉求,尤其是以管仲和商鞅思想最具代表性,这也是东齐西秦得以称霸的根源。因此,财富国家化是国家能力的必然主张,若非如此,则无以有效应对激烈的国家间竞争,进而保存国家。但是,在前资本主义国家时期,资本处于封建领主严格压抑之下。君主和封建贵族普遍重农抑商,通过强化民众对土地的依赖而建立封建人身依附关系。在西欧,土地甚至被禁止买卖,资本还受到宗教的敌视。财富的创造行为受到特权抑制而缺乏活力,无力进一步扩张。伴随着“大航海”“工业资本主义”兴起,资本家通过海外殖民、奴役、战争、掠夺等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对封建势力依靠特权追求财富国家化强烈不满,便发动资产阶级革命推翻封建特权统治,尤其是彻底否定了国家和宗教对资本的抑制和束缚,进而建立了资本主导国家的资本主义制度。资本逐利的封建羁绊被这场革命所冲破,此后,资本迎来了全球财富创造和占有的新发展空间。
资本主义这种特殊生产方式的典型特征就是资本主导。以资本最大程度实现价值增殖为根本目标,相应地,在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家掌握了统治秩序,金钱决定一切、包括权力。而按照马克思对“社会主义制度”的理论阐释,无产阶级政党共产党掌握国家政权,要驾驭资本、防止“资本对社会共同体的毁灭”,而实践路径就需要节制资本,既要发挥资本对财富创造的巨大贡献,又要纠正资本在创造财富过程中带来的消极影响和破坏性后果,因而对资本的私有制改造势在必行。作为私有资本改造之后的国有资本既能在竞争中切实节制私有资本,又能为私有资本的发展提供示范性参考,这是无产阶级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必由之路,是变革资本主义制度通往共产主义社会的生产力革命。可以说,国家资本直面了资本功能的复杂性,并以国有企业的主体形式来发挥资本的有效性,完善资本的局限性,并克服资本的破坏性。表1报告了资本国家与国家资本的范式区别。
理论研究逐渐揭示出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存在根源的显著差异。图1具体报告了国有企业和私有企业的范式框架。在市场与国家的双向运动中,国家面临私有企业的根本性竞争具有自我保存的倾向,而这种国家自我保存必须以资本所能接受的国有企业的形式存在,这是资本国家时代市场的限制性要求。新制度经济学通过对交易成本的分析揭示了私有企业与市场的本质区别,交易成本决定了私有企业的存在根源及其规模程度,交易成本同样决定了私有企业和市场的边界。而国有企业则完全不同于私有企业,交易成本假说并不适用于国有企业,从资本国家向国家资本的转变分析显示,国有企业是资本对抗国家过程中作为双方妥协的结果,国有企业存在的根源是为了通过财富国家化实现保存国家这一根本目标。
国有企业为保存国家而必须具备两项核心职能,即安全能力与再分配能力。国家一旦产生,就要面临两大挑战:其一,外部国家间激烈竞争,尤其是战争;其二,内部统治,特别是要缓解重大矛盾。安全能力是指国家在对外战争中保证自身不被彻底消灭的能力,再分配能力是指国家应对和解决内部统治矛盾的能力。古往今来的国家面对安全问题都是一样的,但再分配问题却差异巨大。四大文明古国普遍面临“内河水患”威胁,水利设施建设成为古代国家再分配能力的重要内涵,“治水国家”相应而生。在封建社会,西方国家处于罗马教廷的神权统治之下,国家内部最突出的再分配问题是中央与地方关系以及由此而生的内部统一市场问题,国家形态不稳定、王权脆弱、容易受到地方诸侯的挑战;东方的古代中国王朝社会在再分配问题上则遭受到因土地兼并所产生的流民起义的困扰。资本主义兴起之后,国家最主要的再分配问题表现为劳资冲突,无产阶级与资本家存在尖锐阶级对抗。随着国家内部矛盾激化,形成了两种解决方案:其一,政治革命,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社会主义政权,无产阶级确立对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共产党驾驭资本;其二,议会斗争,无产阶级组织工人政党参与国家政权,通过改良议会构成,推行福利国家政策缓和阶级矛盾,资产阶级用财富转移支付的方式“购买”社会稳定、抑制劳资冲突。以上,国家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都有赖于国家财富特别是作为国家组成部分的国有企业财富的支撑,这就解释了为何国有企业存在于各种国家制度当中。本质意义而言,国有企业与社会制度无关,只与国家保存的财力支撑相关。
私有企业追求股东利益最大化,在私有制下产权彻底清晰,财富创造和占有不存在产权关系冲突。资产阶级革命之前,尤其是重商主义时期,国家的存在为资本提供保护,有利于私有企业的财富创造和积累。在当时,只有拥有强大海军舰队的国家才能确保其全球商业利益的拓展,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和法国等霸权国家相继涌现并为角逐全球财富国家化爆发激烈竞争。资产阶级革命之后,私有企业破除了封建势力的束缚,国家被按照资本主义私有企业的要求重新建构,国家被大大弱化,私有企业成为财富去国家化的最大受益者。伴随着工业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和全球化的发展,私有企业不断突破国家疆域、民族种族、宗教信仰和语言文化等界限,在全球各个角落创造和占有财富。资本对价值增殖的无限追求,使其甚至具备了消灭和替代国家的能力。尤其是当国家的存在妨碍到资源优化配置,资本便不断蚕食乃至最终弱化和替代国家,大航海以来的海外殖民探险充斥着此类故事,尤其是针对那些妨碍私有企业财富创造和占有的封闭性文明国家和土著部落等。对待别国是这样,对待本国依然如此,私有企业要求以新的形式取代国家这一传统政治统治形式,以企业家型政府推动政府变革成为主流,并最大程度地限制国家权力以缩小国家财富汲取规模,诸如议会制、分权与制衡、法治等应运而生。
The purpose/aim/objective of this study/paper/research was/is to…
餐厨垃圾,俗称泔脚,是指居民在食品加工和消费过程中形成的废料和剩余废弃物。餐厨垃圾的组成、性质和产量会随区域和季节变化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但所有餐厨垃圾都具备如下特点:含水率高,含固率一般小于20%;易腐烂发臭,易滋生病菌,会造成疾病的传播;产生的易腐烂、易生物降解的废弃物是城市生活垃圾的主要组成部分。受传统文化的影响,食品种类比较繁多、结构成分也比较复杂,饮食结构呈现多元化,食物垃圾呈现多样性,具有多、硬、杂、粗等特点[2]。
正因如此,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坚持用制度管权管事管人,让人民监督权力,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是把权力关进制度笼子的根本之策”的同时,进一步明确指示,“必须构建决策科学、执行坚决、监督有力的权力运行体系,健全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才能建设廉洁政治,实现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的目标[35]。
新媒体时代,区县级电视台专题节目所出现的策划与制作问题,首先是因为对专题节目的定位不清,在设计的界限上存在一定相对模糊的状况。在竞争激烈的互联网时代,若是没有找准自身的定位,不单单是节目的收视率存在一定问题,个人的发展也会受到限制。当然,这与电视台本身对专题节目重视程度不够也有一定关系。如何利用一个好的专题节目来吸引更多的关注,引发更多人对我们的社会进行更进一步的思考,避免人人自顾不暇,过分追求娱乐,从而忽视了对社会、对生活更多的思考。
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自诞生以来就面临巨大的安全问题和再分配问题。这就要求其通过不断增加国有企业雇员的编制规模这一配额来扩大国有企业规模,增强国有企业创造财富的能力,借以强化社会主义国家的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随着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和巩固,社会主义国家的安全问题或许可以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而再分配问题则受社会主义制度要求则需不断提高标准,这也就要求国有企业规模和财富创造能力保持相应的提高。因此,对于社会主义国家而言,国有企业规模具有持续扩张的内在动力。就根本意义而言,这是由社会主义区别资本主义的不同发展模式所决定的,也是资本国家与国家资本内涵的差异所在。
理解配额对国有企业的决定性影响需要超越单纯的经济学解释,而转向政治经济学解释。从16世纪持续到今天,伴随着保护主义和自由贸易的争论而此消彼长,以至于当今世界推进国际贸易自由化的重要议题之一就在于通过协商努力取消贸易配额。但一个简单的道理在于,既然配额如此损害国内消费者,配额制度何以仍成为各国贸易监管的有效政策工具选择?问题的答案在于,虽然配额削减了消费者剩余,但增加了国内生产者剩余和政府政策性租金收入。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一种政策性的利益调整和分配,将消费者依靠自由贸易的利益所得转嫁到了国内生产者和政府。如果这个生产者本身就是国有企业或者处于国有企业主导之下,同时政策性租金不存在额外的损耗,配额的收益最终归属政府,将有助于促进国家财富积累。国有企业的配额管理制度有效保障了财富国家化,增进了国家资本积累,这有助于增强国家保存的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
当信号具有联合稀疏特性,即具有相同的稀疏结构时,在重构过程中如果能够充分利用这一信息,可以基于分布式压缩感知[12](Distributed Compressive Sense,DCS)理论得到低信噪比条件下的高精度重构结果,并降低对量测个数的需求[10].基于上节分析,为充分利用CFS ISAR回波二维结构稀疏信息,本节给出方位向基于分布式压缩感知的稀疏重构模型,距离向基于任意稀疏MMV模型的CFS ISAR高分辨成像方法.
图2具体报告了配额的经济效应分析。其中,P
表示国际价格,Q
表示该价格水平下的国内生产量,Q
表示该价格水平下的国内需求量,则Q
Q
表示为满足国内需求而从国际进口数量。实施配额政策后,国内价格变为P
,对应的国内需求量变为Q
,而该价格水平下国内生产量为Q
,相应地Q
Q
表示配额政策下从国际进口的限额规模。实行配额政策后,带来的经济效应变化如何?其中,消费者剩余损失为a+b+c+d;生产者剩余没有损失,反而增加了a;政府实施配额的政策性租金增加了c。消费者是分散的,抗议配额的集体行动成本较高而个体收益较低,即便消费者剩余损失也不足以动员消费者集体反对配额制度;而且即便实行了配额,消费者剩余并未彻底消失,毕竟消费者也享受了国际贸易的价格优惠。比较之下,国内生产者则相对集中,政府也获得了直接的收益。因此,配额制度满足了财富国家化的现实需要,这是理解国有企业存在之迷的关键,尤其对于国家资本而言,表现最为显著。
既有的理论解释忽视了从资本与国家关系演化的视角理解国有企业。究竟是资本主导国家还是国家控制资本,这是两种不同的制度体系。前一种可称之为“资本国家”、对应于资本主义国家这一制度现实;后一种可称之为“国家资本”,对应于“后资本主义国家”,即共产党驾驭资本的社会主义国家。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封建国家或前资本主义国家时代,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依靠特权、等级制度和人身依附等压抑资本,以维护封建统治秩序。在封建领主统治下,商人“虽富不贵”、商业交往被严格限定在固定区域和领域,以防止扰乱封建社会经济秩序。在欧洲还存在天主教神权对资本的根本性否定,逐利被认定为罪恶,须知,贪婪被天主教界定为“七宗罪”之一,资本的商业逐利活动缺乏道德上的合法性。这是西方世界资产阶级革命的根本原因,资本摆脱了封建特权和宗教神权的束缚,反过来以经济关系重新建构了新的国家统治秩序,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
收集2015年1月至2017年1月在沈阳军区总医院就诊的肩关节前脱位患者16例,年龄17~39岁,平均(27.3±6.9)岁,初次脱位均为外伤所致,病程1~6年,平均(11.1±2.9)年。体格检查:前抽屉试验(+),恐惧试验(+),术前三维CT提示骨性Bankart损伤,关节镜下再次确诊。
新时代中国国有企业的功能是保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并顺利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面临的最大安全问题是防止资本主导下的和平演变。为此,2020年和2021年连续两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都对资本制定了政策主基调,分别是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和野蛮生长,尤其是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为资本设置“红绿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增强捍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安全能力必然需要依靠国有企业,通过做强做优做大国有资本来真正节制私有资本,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同样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面临的最根本性再分配问题是实现共同富裕
。需要进一步明确的是,共同富裕并不必然意味着“均贫富”“杀富济贫”等。新时代共同富裕的实质内涵是共享现代化,这就意味着要确保市场微观利益主体发展权利平等、发展机会平等、发展规则平等,破除发展不平衡和不充分的矛盾,着力解决地区差异、城乡差异、工农差异等,共享发展成果,真正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资本功能具有复杂性的特点,通过国家资本发挥节制资本的政治经济功能是防止其蜕变为资本国家的关键。现代国家发展实践揭示出资本功能复杂性呈现出资本的有效性、局限性和破坏性的混合特点。从资本有效性的角度看,对一国经济社会发展最重要的生产要素就是资本,这是西方发达国家现代化的基本历史经验;从资本局限性的角度看,资本并不是万能的,经济关系难以彻底从社会关系中完全脱离而成为独立的单一性法则,市场也会存在失灵;从资本破坏性的角度看,对国家经济社会安全最直接的威胁也恰恰是资本,诸如国际发展失衡、环境污染、资源破坏、贫富差距拉大和社会流动性僵化等问题层出不穷,这些都是全球性问题,每个国家和地区在不同发展阶段都会面临,本质而言,这是由资本主义这种特殊生产方式决定的。洪银兴
指出,财富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经济范畴,生产力水平财富评价的重要意义是寻求发展生产力的动力,尤其是资本和科技对提高生产力水平的决定性作用。资本功能的复杂性凸显了社会主义国家通过国有企业有效节制资本的重要性,发挥好国有经济掌控国民经济命脉,对经济发展起主导作用的制度性功能,从而在激励资本有效性、最大程度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同时,完善资本局限性,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宏观调控体制,并有效防止资本破坏性特别是防止资本主导下的和平演变。
新时代中国国有企业的角色定位是共产党执政兴国的重要支柱和依靠力量。国有企业为保存国家而存在,许多政府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要由国有企业来做或者提供财力支撑,这样国家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才能真正得到保障。习近平总书记甚至用“命门”来比喻国有企业的重要性,指出“关系公有制主体地位的巩固,关系我们党的执政地位和执政能力,关系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如果没有长期以来国有企业为我国发展打下的重要物质基础,就没有我国的经济独立和国家安全,就没有人民生活的不断改善,就没有我国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就没有社会主义中国在世界东方的岿然屹立”
。国有企业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完善和发展意义重大,不可替代。如果丧失了国有企业的控制权,或者国有企业“搞小了、搞垮了、搞没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就会面临毁灭性打击,国家社会主义政权就难以保存,国家资本就会重新扭转为资本国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就会重蹈苏东剧变的覆辙。关于这一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已形成深刻共识,国有企业改革要符合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规律的要求。新时代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目标是迈向现代化“巨型企业”。当前,三年行动方案提出了具体的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改革政策目标、时间表和路线图。如何正确理解新时代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改革目标,关乎中国国有企业发展方向和道路。就根本意义而言,三年行动方案要求国有企业通过深化改革打造现代化“巨型企业”,以适应国际市场竞争。新时代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党中央敏锐提出要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正是这一巨大变化催生了对国有企业迈向现代化“巨型企业”改革目标的现实要求,这关乎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全局。
新发展阶段内外部环境巨大变化的关键词分别对应了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外部环境最大的变化在于中美关系调整。自2018年中美贸易战以来,美国对华政策对抗性加剧,迟滞中国崛起成为美国战略界的共识,大国综合实力竞争蜕化为制度形态竞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面临着美国主导的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性威胁,这是当前中国所面临的现实性安全问题。内部环境最大的变化在于现代化对共同富裕的要求。按照中央“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第一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已经实现,第二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将在30年之后实现,伴随着国家现代化水平的提高,以共同富裕为标志的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政策实践逐渐提上日程,诸如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全民医疗保障和房住不炒等再分配问题已成为现实政策要求。按照笔者提出的国有企业存在根源的理论解释,处于新发展阶段,现实性的安全问题和再分配问题相应地要求国家提高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这就需要在构建新发展格局过程中国有企业发挥更大的作用,贯彻“统筹发展和安全”的新发展理念,通过打造现代化“巨型企业”,以提高保存国家的能力。
国有企业打造现代化“巨型企业”主要是面向国际市场竞争、创造更多财富,为强化社会主义国家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提供雄厚财力支撑。19世纪下半叶,美国和德国抓住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机遇,赢得了对英国的全面赶超。当时美国和德国经济迅速发展的重要动力和机制就在于“巨型企业”的崛起,一大批大企业通过兼并重组等迅速扩张为“巨型企业”和跨国公司,生产规模、技术水平和企业效益等获得惊人的飞跃,在世界范围内占据了市场份额、确立了产业地位,这是一场深刻的“企业管理革命”。这对当前中国国有企业改革提供了实质性参考,中国巨大的市场规模优势能够承载同样的“巨型企业”,而通过改革后新打造的巨型现代化国有企业并不在于突出国内市场的优势,而是要主动面向国际市场、强化同世界性跨国公司竞争的能力,以此适应中国在全球经济体量中的变化需要。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下,国有企业要充分发挥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优势,既要通过全国统一大市场发挥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也要“敢于到世界市场的汪洋大海中去游泳”,为世界市场创造更多需求。“水大则鱼大”,巨大的国内和国际市场凸显了国有企业进一步向现代化“巨型企业”转型的必要性,这是新时代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目标的应有之义。
摩天大楼离不开“阻尼器”,楼层越高的现代建筑奇迹越需要“阻尼器”。对于中国经济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而言,国有企业发挥着大国“阻尼器”的功能。国有企业并不单纯追求经济目标,而是同时承载了多重政治经济和社会功能,这是由企业属性所决定的。受新自由主义的影响,国有企业招致了诸多批评,对于转型国家而言,去国有化、建立私有企业制度被奉为圭臬。但转轨经济体的实践表明,“休克疗法”绝非灵丹妙药,而且对大国经济社会危害甚为严重,俄罗斯的经济金融“寡头化”延续至今。事实上,这种观点既忽视了国有企业与社会制度无关的历史事实,更掩盖了国有企业存在的理论根源,贸然采用会带来巨大经济灾难。
国有企业为什么会存在?这是一个深刻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且超出了单纯的经济学范畴,需要从资本与国家关系的视角来探究,而这就构成了一个典型的政治经济学分析,既有的理论解释忽视了这一点。作为研究观点创新,笔者提出,国有企业存在的根源在于保存国家,尤其是为国家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提供财力支撑。本文从历史制度主义的视角,将国有企业还原到从资本国家到国家资本的演化过程中进行理论考察,探讨了财富的国家化与去国家化,深入剖析了资本、国家、市场的深刻关系,揭示出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面对国家取舍的根本性差异。同时,本文结合当前中国国有企业改革三年行动展开分析,按照笔者提出的研究观点明确了新时代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功能、角色和目标,以期为中国当前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改革提供理论参考。
国有企业是对国家资本的考验与检验。资本在现代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确扮演着重要而深刻的角色,但不能是完全决定性或彻底取代的作用,因为资本对价值增殖的无限追求最终会毁掉社会共同体。资本功能具有复杂性,兼具有效性、局限性和破坏性,古典经济学片面强调了资本的有效性,这是不完整的。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深刻批判以及波拉尼“双重运动”的启示让现代国家都选择了混合型国家模式,并有效“节制资本”,当然在不同国家这存在显著性差异。一个根本性的事实是,国家仍然存在并且是当前国际关系最重要的行为主体,而国家主义、国家利益依然是国际关系最基本的行为准则。这就是国家努力驾驭资本的深刻表现,若非如此,资本国家最终将导致国家消亡而私有企业会以其他的治理形式取而代之。鼓吹国有企业彻底私有化的声音忽视了历史事实和现代发展趋势。即便是在资本主义国家,国有企业仍然会长期存在。
统筹发展和安全是新发展格局下面对资本功能复杂性的务实性战略选择。统筹发展和安全,是习近平经济思想的重大理论创新,既符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又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没有详细阐述的理论空白
。发展和安全是中国全面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两大战略目标,要防止新发展格局走偏变样。发展的核心是经济增长,安全的核心是政权稳固,新发展格局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又赋予了其特殊内涵。进一步来说,发展的根本目标在于全面实现国家现代化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安全的根本目标在于确保党的领导以及社会主义制度和政权稳固。发展和安全不是割裂的,其联系纽带的关键是资本。
发展离不开资本,安全要防范资本。资本在国家社会经济发展中发挥作用主要存在两种模式:其一,资本家主导的国家工业化,几乎所有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都依靠私有资本和资本家完成了工业化,因此,重视企业家作用的发挥;其二,国家资本主导的国家工业化,最典型的代表是苏联,依靠公有资本尤其是国家资本完成了工业化,创造了“无资本家”工业化的独特模式。这两种模式对中国都产生了深刻影响,改革开放之前,第二种模式影响尤为全面深刻,改革开放之后,第一种模式产生了深刻影响,但第二种模式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逐渐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宏观经济政策体系
。中国式现代化要充分借鉴人类文明的有益成果,但要在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伟大实践中,不断调整生产关系以适应和促进生产力发展的要求,这是建党百年以来我党领导经济工作取得伟大成就的基本历史经验。新时代以来,按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规律完善宏观经济政策,表现最典型的就是处理好公有制与非公有制、国有经济与民营经济的关系。尤其需要警惕的是,资本与利益集团紧密捆绑,新时代党中央对此有深刻认识并反复告诫全党:对形形色色的利益集团,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决不能被他们绑架、成为他们的俘虏。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如果党的权力被他们攫取、党的领导干部成了他们的代理人甚至自己就搞利益集团,红色江山就会改变颜色,我党就会被人民抛弃
。为此,国有企业在新发展阶段要扮演更加突出的角色,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这是理解新发展格局下国有企业存在根源和改革目标的政治经济学逻辑基础。
迈向现代化“巨型企业”的中国国有企业将继续承载新的历史使命。面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国全面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国有企业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继续发挥主导性作用。确保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国有企业继续发挥“阻尼器”功能,尤其通过财富国家化增强国家安全能力和再分配能力的发挥,有效节制资本、防止资本主义复辟,进而保存国家和社会主义制度。伴随着中国发展对全世界的深度开放,中国经济与全球经济将更深刻地融合在一起,国有企业在全球市场竞争中将主动出击、积极面对各行业各领域跨国公司的激烈竞争,为中国崛起创造更多的财富而保驾护航。接下来的30年,全球政治经济格局将迎来更加深刻的变化,在继英国主导19世纪、美国主导20世纪之后,中国能否在21世纪发挥主导性作用,令全世界期待。可以预料的是,中国经济发展得越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越成熟,国有企业所发挥的功能越深刻,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意义越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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