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于里
面对“史上最难就业季”这场大考,有人焦躁,有人观望,有人畏惧,也有人弃考。漫长的求学生涯结束,这是一场没有参考答案的毕业大考。
考试再难,我们都要认真写下每一个答案,全力去拼取一个不辜负自己的成绩。
就业大考,供需两端。今年的“考试”特别难,一大原因是人才供给量激增,“考生”人数变多了。
教育部的数据显示,我国2022届高校毕业生规模达到1076万人,同比增加167万,规模和增量均创历史新高。
人才供给增加,但“录取”人数没有增加,或者人才供给(“你考上了”)与需求(“你不想去这个单位”)存在错位,就必然导致两个结果:好工作更抢手了,找不到理想工作的毕业生更多了。
王燕是一所教育部直属师范院校的应届毕业生。过往每年的招聘季,各地有名的中小学会直接来学校招聘老师,但今年因为疫情原因没有来,王燕只得回老家晋江市参加中小学教师考试,可竞争异常激烈。10年前,她的表姐报考教师时的录取比例约为20:1,到今年则为60:1。
不仅是王燕,她的一些同学参加其他地方的教师考试也落选了,“大家都觉得很受挫。”她有些沮丧,也有些尴尬。她不敢相信,自己作为名校师范生,就业居然会碰壁。相比之下,王燕的父亲看得很开,“你想想,哪一代大学生是随随便便就业、随随便便成功的?你是不知道你爷爷当年考大学有多难。到了我那会儿,又赶上毕业不包分配,找工作也是一波三折。”
“史上最多毕业生”也意味着,有更多人可以实现自己的大学梦。要知道,上大学曾是我们的父辈梦寐以求的机会。
1977年,我国恢复高考,实际参加高考的人数为570万,最后录取27万人,录取率为4.7%。换句话说,只有今天那些能考上“211”的学生,当年才有机会上大学。
那时,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1996年,大学毕业不再包分配。第二年,王燕的父亲大学毕业,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当地的一家报社。
1999年,大学扩招,年轻人考上大学的机会变多了。2003年的高校毕业生数量与上一年相比,增幅达到46%,但需求端并没有做好迎接这么多大学生的准备。
父亲劝慰女儿王燕不要太焦虑。他回忆,2003年的毕业季,各大媒体铺天盖地的都是大学生就业难的报道,“遭遇了最寒冷的冬天”“我要工作!百万大学生遭遇50年来最严重就业难题”……和今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1996年、2003年的毕业生面临的困难就不是困难了吗?一代又一代年轻人不也都走过来了,并一步一步成为社会的栋梁。
没有哪一代人的就业大考是轻轻松松的。时过境迁,面对2022年的就业大考,毕业生们应该先调整心态,而不是被它吓倒。
不可否认的是,今年的高校毕业生的确遇到一些困难。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一种预期,也正遭遇挑战。几乎每个大学生在成长道路上都听过类似的话:“你要好好读书,才能考上好大学,上了好大学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有一个好工作才能拥有一个美好人生。”
年轻人努力地遵循这一路径,可毕业之际却发现:上了好大学,不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好工作。
“上大学=好工作”这个公式在一定程度上是成立的,越高的受教育水平往往意味着更高的起点、更多的发展机会。只是,因为时代背景、职业属性以及个性因素,每个人的发展方向会出现差异。
对今年的毕业生来说,由于国际局势以及疫情带来的“超预期影响”,让“好大学”到“好工作”的过程出现波折。他们面对的不确定性正在增加。
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考试比较难、考试结果不确定性增加就弃考吧。挑战与机遇,事实上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比如“不确定性”的另一面是“灵活”,如果“求稳”的工作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么尝试一下“灵活就业”又如何?
跟上一代人相比,我们生活在一个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在线”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我们也拥有更多灵活的就业选择。“灵活就业”虽带有不确定性,但它有更弹性的工作时间、更多元的工作形式,相对宽松的准入和退出机制,也同样可以实现个人价值。
去年毕业之前,武汉科技大学的王玉召原本有从事传统工作的机会,但他最终选择成为某视频网站的全职UP主。创作内容和工作时间自由,月平均收入超2万元,王玉召很享受目前的状态。
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背景下,创业门槛大大降低,各地政府纷纷出台支持大学生创新创业的若干措施。比如,广东大学生创办符合条件的小微企业可申请最高500万元贷款。
可以说,这一代年轻人拥有最好的创业条件。不少掌握理论知识的大学生选择返乡创业,研究解决农业农村生产实践中的实际问题,已成为乡村振兴的主力军。
4年前,杨光珍从贵州工商职业学院临床护理系毕业,因为当时没有遇到合适的工作,她选择了自主创业。在贵州省黔东南州麻江县,她看到一个带动200户居民脱贫的山庄,受到了极大鼓舞,于是和几个同学租了100亩土地建农场,走上发展农业和养殖的道路,当起了“猪倌”。公司从今年开始走上稳定盈利之路,并成为当地的定点帮扶企业。
当然,大多数毕业生还是会选择求职就业。也许有人会说,今年的就业市场,“不确定性”太多了。但不确定性不全是坏事,它可以成为一种驱动力,促使我们提升继续学习的能力、灵活变通的能力、对抗风险的能力,以及把握机会的能力。
这一次教师招聘考试失利的王燕,慢慢调整了情绪。她也走出了名校光环,不再坐等机遇降临,而是主动出击,多投简历,多参加考试和面试。尝试本身也是积累经验。她明白,每一次挑战都可以变成自己“反脆弱”的契机,成为下一次机遇的一部分。
就业是双向选择。就业大考,“考不上”是一种普遍情况,“考得不理想”也是一种普遍情况,“有人没活干”与“有活没人干”的局面同时存在。
今年年初,国家统计局济南调查队对当地14家企业进行了专题调研,结果发现,71.4%的企业招工存在困难。其中,80%的企业认为难度主要在于高学历、高技术人才紧缺;40%的企业表示求职者的待遇要求与岗位不符。
李朋是一所理工类211名校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的硕士毕业生。一直以来,他的目标就是到互联网大厂工作,因为起薪高,也因为体面。但今年很多大厂的招聘人数都在缩减,李朋的应聘并不顺利。虽然手上有几个中小型互联网企业的offer,但他有些犹豫。母亲劝他,不要“挑三拣四”。
不同于老一辈那种“我是单位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的职场观,当前进入职场的Z世代(1996至2010年出生的人)更强调“自我”,希望在职场上实现自我价值。
他们更强调“悦己”;他们在意职场的价值观是否与自己相匹配,在意职场的人文关怀;他们也更在意社交媒体中的“职业形象”塑造,在意在外人眼里是否光鲜、体面……
这并没有错。不过也要善意提醒,无论职场观如何变化,总有一些值得坚守的共通原则。比如中国古人所说的“经世致用”,既要有理想抱负,志存高远,也要积极入世,学以致用。这意味着,大学生在校期间就应该有更清晰的职业规划、更务实的现实考量,而非“脱实向虚”,一到找工作或进入职场时,要么眼高手低、好高骛远,要么无所适从、心猿意马,最后只能两手空空。
李朋的母亲和他说了一番话,“你今天喜欢的大厂,都是从中小企业成长起来的,如果以前大家都不去小企业,哪来后来的大厂?既然大厂去不了,给小企业一个机会,说不定哪天你就是公司‘元老’了。”李朋觉得不无道理,权衡之下,最终接受了一家中小型互联网公司的offer。
当前面临“招工难”的,还有一线操作岗位和基层岗位。
为何招不到人才?因为这些岗位是很多毕业生眼中“不那么好”的工作。它们很可能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而需要在一线操作,工作强度更大。很多年轻人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他们觉得这样的工作太苦太累,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基层……
可绝大多数的所谓“好工作”“理想工作”并不会从天而降、一步到位,它需要我们从现实出发、脚踏实地,一步步去抵达。何妨先到真实的职场中去提高自身的实践创新、协调沟通等能力,站在现实的大地上,才有可能发现一线岗位的价值,才能大有可为。
今年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胡兴盛,出生于1999年。2020年,职校毕业的他没有选择高薪的私企,毅然选择了航天事业,就职于中国航天科工集团二院,成为一名维修工人,数控机床成为他最亲密的“伙伴”。
他的励志故事告诉我们:扎根一线,成为独当一面的“工匠”,职业发展空间也无比宽广。
人往高处走,大学生渴望更好的薪酬待遇、更好的工作条件并没有错。可当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落差时,及时调整预期、重新自我定位也非常重要。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从小事做起,才能做成大事。现实要前进一步,年轻人也应该从高高在上的象牙塔中走出来,尽快适应工作,不断提升,理想与现实才能双向奔赴,就业的结构性矛盾才能缓解。
在任何一场就业大考之中,考试的主体始终是毕业生自己。应考的毕业生打铁还需自身硬,未雨绸缪,同时保持平和、乐观的心态,胜不骄败不馁,迎难而上,再接再厉,全力拼出一个不辜负自己的成绩。
所有的努力不会白费,未来的某一天,你终将笑谈这场就业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