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高质量发展背景下农机施肥服务的效果研究

刘艳，马贤磊，石晓平

（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中国农产品产量稳居世界首位，这对于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重要农产品供给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农业面源污染以及环境安全问题日益凸显，使得中国农业持续增产与质量提升的要素约束趋紧[1]。如何将农业发展方式转向高质量发展之路，将成为我国实现从农业大国向农业强国转变的关键。大量研究表明，中国农业生产普遍存在化肥过量投入现象，导致了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与农业环境污染[2-3]。农业农村部2015年出台《到2020年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之后，统计资料显示，我国稻谷、小麦和玉米作物的化肥投入折纯量仍然在缓慢上涨，从2015年的361.5 kg/hm2增加到2020年的382.5 kg/hm2。截至2020年底，我国农业经营主体中约有2.6亿户经营规模不足0.7 hm2和0.3亿户2 hm2以内的小农户，占到农户总量的95.8%。那么，如何有效减少小农户的化肥投入将是推动农业生产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

传统观念中小农户同时作为化肥购买、施用的决策者与农业生产剩余的所有者，那么，在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情况下，必然导致过量施肥成为一种普遍现象[2,4-5]。同时，土地细碎化、信息不对称、资金禀赋约束也是限制小农户提升施肥技术与化肥利用效率的重要因素。2020年，我国玉米、小麦和水稻的农机服务作业费用为2 313.0元/hm2，占物质与服务费用的32.9%。可见，农业机械化服务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快速发展，其提供的农机施肥作业可能替代小农户成为化肥的直接施用者。农机施肥服务不仅是带动施肥技术提升的作业者，也可能是化肥供给者和技术信息的传播者，从而成为推动小农户减少化肥投入的有效工具。

学术界已经关注到了土地托管、服务外包等较农机施肥服务而言，更为广泛的农业相关服务对化肥投入的影响。已有研究发现，服务主体具有通过减少化肥投入来帮助农户获得产品溢价以积累自身声誉资本、响应农业政策以获得补贴与贷款的行为动机[6-7]，使得服务主体同时具备化肥减量化的内驱力与竞争力，以及降低采购成本、精准作业等优势，能够实现化肥的减量投入[8]。但是，既有研究并未就其对化肥投入的影响在理论分析、研究结果等方面得出一致结论[9]。梳理已有研究，可以发现两个有待深入分析和完善之处。其一，已有研究未能聚焦在直接与化肥投入相关的农机施肥服务，其或是使用包含了农业生产多数环节的托管服务导致其验证缺少针对性，又或是使用含糊的服务外包而难以确定其是否包含了施肥服务。譬如，以农机服务的总花费作为核心自变量时，此时包括了收割、运输等诸多在施肥之后的农机服务类型，难以认定其对此前的化肥投入具有直接影响。其二，现有研究对于服务供给者与需求者的特征刻画有待细化，降低了研究结论的针对性与适用性。例如，新型经营主体与小农户的服务需求不尽相同，而个体农机户与农资经销商提供施肥服务的初衷也有所差异。这使得笼统地分析与验证往往仅是捕捉到了部分影响。

因此，本文从农机施肥服务的角度出发，并聚焦于其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在理论分析中探讨了“农机”与“服务”机制，刻画了因施肥服务主体的类型、农户经营规模、施肥阶段的差异导致影响的异质性，并利用1 758份小农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关于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影响的分析与验证，能够对如何减少化肥投入以推动农业高质量发展有所启示。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有两点贡献：一是聚焦于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使得研究结果的应用更具针对性，有助于厘清推广农机施肥服务与微观农户层面化肥投入零增长目标之间的关系。二是分析与检验了不同类型农机施肥服务主体带来的异质性影响，为推动化肥减量与农业高质量发展寻找有效工具与政策抓手。

1 理论分析与假说

1.1 “农机效应”

农机施肥服务提供的农业机械化施肥带来施肥技术与作业效率的提升，称之为“农机效应”。一方面，农机施肥服务可以在不增加小农户农机投资约束的前提下实现农业机械化施肥，带来作业效率的提升。相较于小农户原有的人工、畜力、或者小型农机具作业的施肥方式而言，农机施肥服务提供的机械化作业可以提升施肥的作业效率，并通过对施肥深度、均匀度的改善以提高化肥的有效利用率[10]。由此，农机施肥服务可能通过降低同等土壤养分浓度下的化肥需求量，从而减少小农户在农业生产过程中的化肥投入。另一方面，农机施肥服务具有农业技术的推广作用。农机施肥服务所能提供的测土配方施肥等需要规模供给或依托于新型农机作业的技术供给[11]，能够缓解小农户自身在更新施肥技术时所面临的约束，带动农业技术的传播并降低农业技术采纳的交易成本[12]。

因此，农机施肥服务具有降低小农户采用新型施肥技术的交易成本、获取农业分工带来的效率提升作用，并对我国基层农业技术推广体系加以补充，促进农业技术的采纳，从而减少化肥的过量投入。据此提出文章的研究假说1：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能够减少小农户的化肥投入。

1.2 “服务效应”

除了由农机作业带来的影响之外，不同类型的农机施肥服务主体由于农机类型、组织化程度、作业人员等特征的差异而影响小农户的化肥投入，称之为“服务效应”。梳理已有研究中的农机服务主体类型并结合作者的调研，将农机施肥服务主体依据组织化程度分为个体农机户和专业服务组织两类，以下将分别探讨其对于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

个体农机户主要为拥有农机的农户，在农机自用的基础上，并为本村或邻近区域内的其他农业生产者提供农机作业服务，以提升自有农机的利用效率与增加家庭收入。此时，个体农机户与服务需求者均为农户，并且通常位于相同或相邻的区域内。这使得个体农机户与小农户所能接触的农业培训、农业技术推广与化肥信息是较为同质的。因此，个体农机户提供的农机施肥服务对于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减少效应，主要是来自于施肥技术和作业效率方面的提升。专业服务组织通常是由专业农技人员与多类型农业机械组成的，具有多类型服务供给以及跨区作业的能力与经验。相较于个体农机户而言，专业服务组织更可能具备大马力农机和新型农机具，其具备科学的施肥知识并积累了丰富的施肥经验[5]。使得专业的施肥服务组织在施肥技术的应用、施肥人员的技术水平、服务的组织化程度等方面具备相对优势，并可能向小农户传递更为专业的化肥知识和施肥经验。

因此，相较于个体农机户主要通过“农机效应”影响小农户的化肥投入而言，专业服务组织具有保障农时、提升作业效率的优势，以及避免因化肥市场信息混乱导致过量施肥的“服务效应”。据此，提出研究假说2：由专业服务组织提供的农机施肥服务能够进一步减少小农户的化肥投入。

2 研究方法

2.1 数据来源

为获取能够反映农机施肥服务作业对小农户化肥投入影响的真实、有效数据，课题组于2018年2月在位于华北平原的河北省邯郸市开展了农户和村庄调研。当地的农业生产以小规模家庭经营的粮食种植为主，并且农机服务早有发展。此外，已有研究发现在当地主要作物小麦和玉米的种植过程中，长期且普遍地存在着过量施肥现象[13-14]。

调研采取了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在邯郸市的鸡泽、曲周、邱县和肥乡县（区）内，将乡镇依据其管辖的行政村数量划分为3组：1-10，11-20和21个村及以上，分别随机抽取2、4和6个行政村。村内抽样则是依据村委会提供的户主名单随机抽取16户进行入户调研。调研收集了农户和行政村两个层面的数据，其中，农户层面调研了包括农户的家庭基本特征、农业生产的物质与服务等要素投入情况、家庭资源禀赋状况等；村级层面涉及了包括村庄土地、劳动力等资源禀赋以及农机服务发展的整体情况。调研获取了1 833份从事农业种植并且经营规模不超过2 hm2的小农户样本，在剔除掉29户在小麦或玉米的种植过程中未使用化肥、17户种植结构不一致和29户非机械施肥的样本之后，共计获取了1 758份有效样本。

2.2 模型设定

为了识别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本研究参照已有研究构建了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决策方程[15-16]，具体设定如下：

式中：Fi表示i农户的化肥投入；Si是虚拟变量，衡量小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其中Si=1表示小农户采用了农机施肥服务，未采用时为Si=0。Xi是一系列影响该农户化肥投入的控制变量。α和β是待估参数。ε为残差项。

假设小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是随机分配的，那么基于公式(1)的OLS回归结果将是有效且无偏的。然而，小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并非是随机的，无法将其视为一个外生变量，需要纠正选择偏差以免得到有偏估计。与此同时，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是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可观测和无法观测的因素，并且这些因素可能同时影响到小农户的化肥投入决策。另外，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并非是随机对照实验，无法得到反事实的相关信息以区别因果关系，而本研究主题需要区分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时的化肥投入差异。

为了解决上述问题，本研究采用内生转换模型（Endogenous Switching Regression）估计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减量的影响。内生转换模型综合考虑了由可观测和不可观测变量所导致的选择偏差[17]，该方法是在估计农户由于采用技术、购买服务、参加培训或农业组织所带来影响时的常用估计方法[18-22]。其估计过程分为两个阶段，方程设定如下：

其中，式（2）是第一阶段的选择方程，采用Probit模型识别影响小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因素，并计算逆米尔斯比率λi1和λi0，其分别对应小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和不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情况下的修正系数；式（3）和（4）是第二阶段的结果方程，分别估计采用和未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组内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因素，并加入逆米尔斯比率以修正由不可观测变量导致的选择偏差，以避免因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问题对估计结果产生影响。

式中：S*i是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潜变量，S*i>0时Si=1；S*i<0时Si=0。Zi是影响小农户选择农机施肥服务的相关变量，其可能与影响化肥投入的控制变量Xi存在部分重叠，但需要包含工具变量以保证方程可识别，即加入影响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而又不直接影响化肥投入的变量。γ为对应的待估计系数，μi是随机误差项。Fi1和Fi0分别表示小农户在采用和未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情况下的化肥投入。β为待估系数，εi1和εi0是随机误差项。协方差项目为σμ1=cov(μi,εi1)和σμ0=cov(μi,εi0)，并进一步计算ρ1=σ2μ1/σμσi1和ρ0=σ2μ0/σμσi0，表示选择方程和结果方程协方差的相关系数。

在获得估计参数后，结合反事实推断分析，可以得到小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对化肥投入在处理组的平均处理效应(Average Treatment Effect on Treated，ATT)。使用农机施肥服务组小农户在事实情形下的化肥投入期望，减去在反事实情形下的化肥投入期望，即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组的小农户在未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时的化肥投入期望值，如下：

2.3 变量选择

首先是因变量和自变量的设定。为了识别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在内生转换模型的两阶段估计中，分别使用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和化肥投入作为选择方程和结果方程的因变量。前者选用二值虚拟变量来表征小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并涉及到底肥与追肥不同阶段的农机施肥服务采用决策；后者参考已有研究对化肥投入的衡量，并结合研究区以冬小麦与夏玉米为主的种植结构，使用了在不同农户之间具有可比性的单位面积土地的化肥成本来衡量化肥投入强度[16]。

其次是工具变量的选择。为了保证内生转换模型的可识别，本研究在选择方程中加入影响农机施肥服务采用，而不影响化肥投入的三个工具变量。其一，引入了“同群效应”变量，使用农户所在村其他农户的农机施肥服务采用率来表征，强调本村其他农户的农机施肥服务采用情况会通过社会互动影响到小农户自身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但并不会直接影响到小农户的化肥投入。“同群效应”在已有研究中常用于评估技术采纳、参与行为等决策影响的工具变量[22-23]。其二，使用小农户所在村的农机户数量作为工具变量。农机户数量的多少反映了村内农机服务市场的供给情况，直接影响小农户能否及时获取农机施肥服务，但是并不会直接作用于小农户的化肥投入决策。其三，引入了家庭经营的土地块数作为工具变量。小农户经营土地的块数是土地细碎化的重要衡量指标，能够通过影响农业机械的应用而作用于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但是，土地细碎化程度并不意味着土壤养分的高低和家庭土地经营总规模的大小，因而不会直接影响小农户的化肥投入。在理论层面，以上变量在外生条件上均符合工具变量的选择标准。

最后是控制变量的设定。参考现有研究中对小农户化肥投入影响因素的识别以及研究区域的现实情况，分别从家庭的土地禀赋数量和质量、劳动力与资金禀赋、主要决策人特征以及区域特征四个方面选择小农户化肥投入和农机施肥服务采用的控制变量[24-26]。上述的因变量、自变量、工具变量和控制变量的定义与描述性分析结果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分析Table 1 Definition and statistical description of variables

3 实证结果分析

实证部分通过对“农机效应”与“服务效应”的识别，以验证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具体的实证思路设计如下：1）内生转换模型的估计结果，分别为全样本和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子样本，以验证农机施肥服务采用以及不同服务主体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2）处理效应分析，计算小农户是否采用农机施肥服务以及不同类型服务主体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平均处理效应（ATT）；3）对估计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4）异质性分析，结合小农户的“小”，分析农机施肥服务对不同规模小农户化肥减量的影响，同时考虑施肥作业的特点，验证不同施肥阶段的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减量的影响。

3.1 内生转换模型的估计结果

3.1.1 采用农机施肥样本的估计结果 表2呈现了采用农机施肥样本的内生转换模型估计结果。首先，分析第一阶段选择方程的估计结果，即对于农机施肥服务采用的影响因素识别。小农户家庭拥有拖拉机显著地降低了其采用服务的可能性，而拥有田间管理农机显著地促进了服务的采用。结合实际情况分析，小农户拥有拖拉机可以使用自有农机施肥，这与农机施肥服务之间具有直接替代关系，故呈现了显著的负向相关性。但是，田间管理机械主要涉及到灌溉、喷药等环节所需要的水泵、喷药机等，说明小农户拥有非施肥环节所需的农业机械与施肥环节的服务采用之间具有正向相关性。在户主特征中，男性作为户主时显著地增加了农机施肥服务采用的可能性，这符合男性的性格更愿意接收新兴事物的观点。此外，工具变量中同群效应的估计系数显著且为正向，说明同村其他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自身的服务采用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也验证了工具变量的适用性。而土地细碎化与农机施肥服务供给的代表变量并未显著，可能的原因为农机服务对于样本中多数农户而言是可获取的，故减弱了影响。

表2 采用农机施肥样本的ESR估计结果Table 2 ESR estimation results for samples used machinery for fertilizer application

其次，分析第二阶段结果方程的估计结果，即在修正了农机施肥服务采用的选择偏差之后，分别估计采用和未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因素。其中，户主的非农就业经历在两种情况下均显著地增加了化肥投入。这符合现有研究中发现务农机会成本增加时农户选择增加化肥投入以替代农业劳动力投入的结论[27]。除此之外，对已有灌溉设施的满意、村庄到县城的距离、土地确权均在小农户使用农机施肥服务时显著地增加了化肥投入，而户主作为村干部时显著地减少化肥投入。

最后，关注内生转换模型的检验结果。LR检验、σμ1、σμ0和ρ0系数的显著，拒绝了选择方程和结果方程之间相互独立的原假设，说明有必要进行内生转换模型估计。并且，变量之间方差膨胀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 VIF）的均值仅为1.1，不能认为变量间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3.1.2 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样本的估计结果 表3呈现了在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样本中的内生转换模型估计结果。选择方程的结果呈现了小农户选择个体农机户或是专业服务组织进行施肥服务的影响因素。其中，拥有存款的家庭更可能选择专业服务组织，而拥有田间管理农机的家庭更可能选择个体农机户。一个可能的解释是拥有农机的小农户自身也是农机户，那么在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时更可能选择熟悉的其他农机户，而经济相对宽裕的家庭倾向于购买服务品质更有保障的专业服务组织。此外，工具变量中同群效应变量的估计结果与前文保持一致，说明同村其他农户普遍采用何种农机施肥服务主体时，小农户倾向于选择相同类型。村内农机户数量多说明村内由个体农机户提供服务的供给充足，增加了小农户选择个体农机户的可能性。

表3 采用农机施肥服务样本的ESR估计结果Table 3 ESR estimation results for samples used machinery fertilizer application services (MFAS)

就结果方程而言，在采用专业服务组织提供农机施肥服务的小农户中，良好的灌溉设施、充裕的资金促使其增加化肥投入，而户主的非农经历和土地确权减少了化肥投入。对于使用个体农机户施肥的小农户而言，户主是村干部时显著地降低了化肥投入，而户主的非农经历、村庄到县城的距离和土地确权情况显著的增加了化肥投入。整体而言，由不同类型服务主体提供农机施肥服务时，小农户化肥投入决策的影响因素差异较大。这符合理论分析中强调的二者对小农户化肥投入影响的不同机制。

最后，关注模型检验结果。LR检验、σμ1、σμ0和ρ1系数的显著，表明了小农户在选择不同农机施肥服务主体时也存在选择偏差，需要使用内生转换模型。此时，VIF均值依然为1.1，同样不能认为各变量之间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3.2 “农机效应”与“服务效应”的验证

根据公式（5），计算不同情况下的平均处理效应（ATT），以识别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效应。首先在1 758户采用农机施肥的样本中，计算小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对其化肥投入成本的平均处理效应（ATT）。随后，在1 675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样本中，计算专业服务组织相较于个体农机户而言，对小农户化肥投入成本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分别用于识别“农机效应”和“服务效应”。

表4报告了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平均处理效应（ATT）。第2行结果表明：在农机施肥的样本中，小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对其化肥投入的影响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负。这表明1 657户采用了农机施肥服务的小农户比其在选择家庭自有农机施肥的反事实情况下，显著地降低了单位面积土地上的化肥投入成本。据此，研究假说1中关于农机施肥服务的“农机效应”能够减少小农户化肥投入的推断得到了验证。第3行的估计结果表明：在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样本中，338户选择专业服务组织提供农机施肥服务的小农户相较于其在选择个体农机户的情况下能够进一步减少化肥投入。并且平均处理效应（ATT）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负。据此，研究假说2中的关于专业服务组织相较于个体农机户而言，能够进一步减少小农户化肥投入的“服务效应”得到了验证。

表4 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平均处理效应（ATT）Table 4 ATT of MFAS on fertilizer application of smallholders

3.3 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以上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文章通过改变估计样本的方法，再次检验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减量的影响。首先，从样本中剔除了同时采用自有农机施肥和农机施肥服务的158份样本。虽然损失了部分样本，但是可以避免小农户在多次施肥作业中使用多种来源的农机，可能对估计农机施肥服务对化肥投入的平均处理效应（ATT）时造成的干扰。其次，去除了采用施肥服务供给方提供化肥的13份样本，以避免农机施肥服务供给方在具有农资供给功能时，可能为了农资销售利润最大化而建议小农户过量施肥的情况，从而导致估计结果的偏误。最后，使用限定后的1 587份样本，再次利用内生转换模型估计小农户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对其化肥投入的影响，并计算了平均处理效应（ATT）。

为节约篇幅，表5仅汇报了平均处理效应（ATT）的结果。结合反事实的情况分析，可以发现农机施肥服务仍然能够显著的减少小农户在单位面积土地上的化肥投入。并且在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样本中，由专业施肥组织提供的农机施肥服务能够进一步降低小农户的化肥投入。据此，调整样本量之后的估计结果再次验证了研究假说1和研究假说2，佐证了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减量投入具有“农机效应”和“服务效应”的结果是稳健的。

表5 稳健性检验的平均处理效应（ATT）Table 5 ATT of robustness test

3.4 基于土地规模、施肥阶段的异质性分析

本文探讨农机施肥服务对于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其中“小”对应“土地经营规模小”，这也是小农户区别于其他农业经营主体的基本特征。为此，有必要检验农机施肥服务对化肥减量的影响是否因规模而异。除此之外，化肥施用通常遵循着“总量控制、分期调控”的原则进行多次施肥[11,26]，因此，有必要分析不同施肥阶段的农机施肥服务可能对化肥总投入的差异影响。

3.4.1 不同土地规模 为了验证农机施肥服务对化肥投入的影响可能因农户的土地经营规模而存在差异，将样本依据实际播种面积的中位数分为两组，其面积均值分别为0.510 hm2和1.369 hm2，分别使用内生转换模型估计农机施肥服务对两组样本中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为了节约篇幅，省略了内生转换模型的估计结果，仅在表6的上半部分中汇报了平均处理效应（ATT）的相关结果。农机施肥服务在两个样本中均比不采用农机施肥服务的反事实情境下能够有效地减少化肥投入，并且经营规模较大分组内的化肥减少效应更强。这说明农机服务的化肥减量影响具有一定规模效应。

3.4.2 不同施肥阶段：底肥和追肥 根据作物长势和种植经验，农户在作物生长阶段可能进行一或多次施肥，其中玉米和小麦的施肥主要分为底肥和追肥。前者主要发生在耕播阶段，所以也被称为种肥，后者主要是在作物生长中的养分需求旺盛时期的追加施肥。因此，本研究分别验证了底肥和追肥的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为了节约篇幅，此处仅将平均处理效应（ATT）的结果汇报在表6的下半部分内。可以发现，小农户在底肥或追肥阶段采用农机施肥服务均显著地减少化肥投入，其中底肥阶段的施肥服务对化肥投入的减少作用明显大于追肥阶段。结合研究的现实情况，可能的原因是农户的追肥施用率和追肥服务采用率均明显低于底肥，即农户的化肥投入以底肥为主并且服务采用也以底肥施肥服务为主，使得底肥的施肥服务更能影响小农户在单位面积土地上的化肥投入强度。

表6 异质性分析的平均处理效应（ATT）Table 6 ATT of heterogeneity analysis

4 结论与政策建议

4.1 主要结论

本文分析与验证了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投入的影响，聚焦于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中与化肥投入直接相关的服务类型，并关注于作为我国农业生产重要主体的小农户。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1）作为研究区域小农户的主要施肥方式，农机施肥服务的采用能够有效地降低单位面积土地上的总化肥投入。

2）对比不同类型的施肥服务主体发现，相较于个体农机户而言，专业服务组织在施肥技术、作业效率与信息传播等方面的相对优势，使其能够进一步降低小农户的化肥投入。

3）农机施肥服务对化肥投入的减量效应，因小农户的经营规模、化肥的施用阶段而有所差异。因此，农机施肥服务对小农户化肥减量的影响具有一定的规模效应，并且在底肥阶段采用施肥服务比追肥阶段的施肥服务具有更强的减肥效应。

4.2 政策建议

基于农机施肥服务可以作为推动小农户化肥减量有效工具的研究发现，文章以农业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为导向，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其一，建议未来继续推广农机施肥服务，有效扩大农机施肥服务的作业规模以及底肥和追肥阶段的施肥应用。作为减少小农户化肥投入的有效工具，农业服务采用率的提升和作业规模的扩张将持续贡献于我国化肥投入零增长的目标与农业绿色发展的需求。

其二，在研究区域以及全国范围内积极提高农机服务主体的组织化、专业化程度。农机施肥服务的专业化程度具有减少化肥投入的外溢效应，建议进一步完善农机服务主体的组织结构、不断提升其专业化程度，并积极探索新的组织发展模式以提高服务主体的作业能力和作业效果，将是完善农机服务乃至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的一个契机和途径。

其三，拓展农机施肥服务与农资联合供给的服务模式，并完善农机服务的监督机制。农业施肥服务主体的化肥供给功能在研究区域已初见端倪。通过农机施肥服务主体供给化肥，能够充分发挥服务主体的信息收集与传播的优势，实现化肥施用的减量增效。同时，需要农业主管部门、基层治理主体、农户合作组织等积极参与制定农机服务的相关规则以及各区域内化肥用量的参考标准，以制约农机服务主体为追求营销利润最大化而过量推销化肥的情况。

致谢：感谢南京财经大学经济学院陈敏杰博士对本文提供的宝贵建议，文责由作者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