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湉祎,陆岳新
(1.江苏开放大学,江苏 南京 210036;2.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13)
2022年2月,第二轮“双一流”建设方案及名单正式公布,明确了今后5年“双一流”建设的整体思路。与首轮“双一流”建设相比,第二轮“双一流”建设的显著变化是不再区分“一流大学建设高校”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而是直接列出每所高校重点建设的学科,其背后的逻辑是从坚持“高校与学科并重”到对“重心在学科”的进一步变革。从重点建设的学科方向分析,两轮“双一流”建设的变化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体现了扎根中国大地办高等教育,新一轮建设更加强调马克思主义理论、中药学、中医学、中国史等中国特色学科;二是体现了我国解决“卡脖子”问题的决心,在建设方向上更加突出基础学科;三是体现了服务国家战略需求导向,新增的航空宇航科学与技术、公共卫生与预防医学、交通科学与工程等学科聚焦国家重大战略布局;四是体现了对交叉学科的重视,新一轮建设中不少学科都突出了交叉融合。可以看出,无论是整体理念,还是具体内容,第二轮“双一流”建设将学科置于中心地位,本质上体现了我国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对于学科建设的坚持和强化。在第二轮“双一流”实施之际,有必要对学科建设进行反思,分析当前面临的问题,为改进与完善提供对策。
学科是大学产生的基础,大学是学科存在的前提[1]。伴随现代大学的发展,学科的内涵与功能在不断拓展,重要性越来越凸显。对于我国而言,自建国以来,学科的发展一直备受重视,尤其是在“211工程”“985工程”“双一流”等重要政策中,学科建设被看作是建设重点大学、一流大学的关键路径与方法。
从普遍性上,大学与学科的关系蕴于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中。在中世纪,大学的学科更像是科目,教学内容“七艺”——文法、修辞、辩证法、算数、几何、天文、音乐等是一种统整性知识,主要服务于宗教统治与精神规训,今天的美国文理学院依然带有这种色彩。19世纪初,伴随德国研究型大学的创立,学科开始以一种高深学问的身份进入到大学。通过学科载体,大学教师是从事特定知识领域研究的专业人士,学生在教师的带领下进行学习与研究,从此学科与大学知识探索功用之间架构起了桥梁。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赠地运动”推动了大学学科的再次革新,学科更多地与服务国家、服务社会相关联。以商科的设立为例,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芝加哥大学、威斯康星等高校纷纷于20世纪初开设商科,学科走出象牙塔、被赋予实用主义色彩。可以看出,学科在大学发展中逐步承载的三个职能——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与大学本身的三大基本职能是高度一致的。
从特殊性上,学科在一流大学中的地位更加特殊,与创新力紧密关联。判断一所大学是不是一流,归根结底要看创新力,创新力的激发必须依托于学科这一载体。对于一流大学,学科所激发的创新力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人才培养上,学科建设的高层次创新人才供给能力强;二是科学研究上,立足学科自身发展规律,实现知识原始创新的突破;三是社会服务上,以学科建设为载体,加强一流大学在国家创新体系中的地位与作用,深度融入国家、区域的创新体系中,让学科成为支撑创新的策源地。
新中国成立以来,最早的学科建设政策可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择优扶植”重点建设政策。然而,由于本研究讨论的不单单是学科建设,而是学科建设在我国一流大学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即学科建设与一流大学建设的结合,因此笔者将1993年开启的“211工程”作为讨论起点。自“211工程”开始,我国选择了以学科建设为抓手,对标世界高等教育强国,加强一流大学建设。学科在整个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学科建设愈来愈成为焦点。
1.计划经济遗存——“重心在高校”阶段。在我国高等教育重点建设历史中,“211工程”和“985工程”是两项规模大、层次高的工程。受到计划经济遗留影响,上世纪末的建设重心在高校,政府任命高校进行学科建设。有学者曾指出“‘985工程’一期原有总建设目标是‘建成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批国际知名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促进一批世界一流学科的形成’……(其)建设重心是学校”[2]。换言之,该时期的重点是高校,学科的地位与作用不明确。由于该时期沿用计划经济时代的资源配置模式,“一流”通常是由官方决定的,不是动态竞争的结果,先定学校再定建设学科,所以一流大学建设的路径尚未明晰,学科建设只是“被任命”。
2.破除路径依赖——“高校与学科并重”阶段。首轮“双一流”建设打破以高校为基本单位,给予学科建设更多关注,学科的地位从“附属”跃升为“并列”。第一,单列建设学科。首轮“双一流”建设目标是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与一流学科建设,名单区分了高校与学科。第二,明确了学科建设方向。一方面促进学科交叉融合,另一方面加快建设顺应国家战略需求的学科。学科的地位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转变?究其原因,是因为在国际竞争日趋激烈与创新化趋势愈加凸显的背景下,政府打破计划经济时代的思维,摒弃了“国家任命”的路径依赖,明确了一流大学建设的动态调整方针,突出学科建设在动态调整中的地位与作用。
3.坚定中国特色化道路——“重心在学科”阶段。随着第二轮“双一流”建设的开启,我国高校重点建设计划进入到新阶段——学科是绝对的重心。在第二轮“双一流”建设方案中,“一流大学建设高校”与“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不再单列,“双一流”建设的内容由两个变为一个,只保留学科成为建设主体的基本单位,而且清华、北大两所高校被赋予了高度的学科建设自主权。这些凸显了一个理念: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必须先建设一流学科,只有建设好一流学科之后才能建成一流大学,我国建设一流大学的必然路径是建设一流学科。在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历史时期,我国坚定走学科建设的特色化道路,至少有2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从本土来看,我国学界与实践界不断加深理解认识,已经达成一种共识:学科在一流大学建设中处于龙头地位,学科建设水平是世界一流大学核心竞争力的集中体现。第二,从国际比较的角度,欧美发达国家大都选择通过建立以问题研究为导向的跨学科、跨领域中心来建设一流大学,主要是由于这些国家的学科分类较为宽泛,而且“问题中心”以研究型人才培养为主,不适宜在我国大规模地推行,“以学科建设为基础”更加适合我国国情,后文将详细论述,在此不赘述。
总体上,我国一流大学建设与世界高等教育强国的差距从“跟跑”到“并跑”再到局部“领跑”的过程中,学科发挥了关键作用。从计划经济时代遗存的“附属”地位,到打破路径依赖的“并行”地位,再到坚定中国道路的“核心”地位,学科越来越被看作是撬动我国一流大学建设进程中的支点,学科建设也形成了自身的逻辑框架与话语体系。没有学科建设,就没有我国的世界一流大学建设。
2022年1月,《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下文简称《若干意见》)发布,标志着我国一流大学建设进入到新的历史时期,学科建设被赋予了更重要的角色,能否在更大程度上激发创新力是面临的艰巨任务。然而,学科以知识划分为基础,我国的学科建设尚未处理好知识的分化与综合之间的关系,单一的学科逻辑造成创新力受到限制,甚至出现“学科危机”“学科中心主义”,亟需自我优化与革新。
什么是一流大学?北京大学前校长林建华曾回答:“一所伟大的学校,应该是已经和正在为民族和人类做出杰出贡献。应该培养引领未来的人,应该产生推动国家和人类进步的新思想、前沿科学、未来技术”[3]。直面当前我国发展中的问题,创新力不足是最大瓶颈,一流大学在建设创新型国家中有着责无旁贷的角色。第二轮“双一流”建设方案重点强调一流大学在创新中的作用,“创新”一词在《若干意见》中被提及了多达45次,如何以学科建设为龙头,促进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原始创新、国家重大战略创新服务,是时代交予学科建设的艰巨任务。
1.以学科建设为载体,培养拔尖创新人才。《若干意见》指出,当前“双一流”建设中高层次创新人才供给能力不足,要加快培养急需高层次人才。基础学科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中扮演重要作用。从学科自身来看,不论是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理科,还是中文、历史、地理等基础文科,人才培养均存在通专结合的问题。纵观古今中外,创新人才培养的要义是在通识教育基础上进行专业学习,加强不同学科、不同领域之间的沟通与交流。从学段来看,美国研究型大学普遍在本科专业设置上大都是基础学科,专业学习放在本科后期、研究生教育阶段。对于我国而言,应更多考虑如何实现“珠峰计划”“强基计划”等已有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项目与“双一流”建设之间的贯通。
2.以学科建设为载体,实现科学研究的原始创新。一流大学是知识创新的主力军。第一,对于理工科而言,产出原始创新成果,实现“0-1”的“卡脖子”问题的突破。《若干意见》不仅提出加强数理化生等基础理论研究,扶持冷门学科,还以评价机制为抓手,要求根据基础学科特点与创新规律,实行宽松包容的评价机制。第二,对于人文社会科学而言,主要是实现理论创新,建立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建设,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知识体系包括学术体系、学科体系、话语体系三个方面,为建设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指明了方向。
3.以问题研究为中心,进行学科融合,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往往是以问题为导向,通过跨学科、跨领域的交流合作,实现知识与技术上的攻关。《若干意见》指出“支撑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要求做厚做实基础研究,加强关键领域核心技术攻关,推进重大创新基地实体化建设等。这些都要求以某个攻关问题为中心,突破学科界限,跨校跨机构跨学科进行高质量合作,促进发展核心技术、全面实现“技术独立”。
学科建设在我国建设一流大学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完成了阶段性目标,基本明晰了重点内容与实施路径。然而,学科建设主要遵循的是学科逻辑——即遵循学科自身发展规律,以知识分化为基础,属于专业性的范畴,无法适应知识综合化的趋势,面临“学科危机”,甚至是“学科主义”陷阱。这些问题与知识的分化与综合之间的张力相关,是学科自身发展无法避免的,单一的学科逻辑不利于创新。
1.学科壁垒导致“问题研究”不足。相较于欧美国家,我国一级学科划分不太宽泛,而在两轮“双一流”建设中,建设学科均是一级学科,容易造成学科壁垒,不利于原始创新。陈洪捷教授曾以德国“卓越战略”(Exzellenz Strategie)中的“卓越集群”为研究对象,分析聚焦重大问题、打破学科界限、组建跨领域跨部门研究的合作机制[4]。王义遒先生也指出应扭转“学科中心主义”,通过构建以问题为导向的大方向、大领域的学科集群,各自发挥优势、取长补短,实现整体性的学科卓越[5]。可见,“问题研究”欠缺所导致的创新力不足,是学科逻辑的短板。
2.学科拼凑导致“边际效益”递减。相较于上世纪的重点高校建设项目,两轮“双一流”的主要特点是引入了动态调整机制,身份不再固定,高校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竞争,学科建设存在功利化现象。为了论文、课题、项目、人才头衔等指标,一些高校采用“短、平、快”的方式,将不同学科知识简单拼凑、机械叠加,没有实质性的交叉融合,学科拼凑现象严重。申报时,学校“搞平衡、铺摊子、拉郎配”,申报成功后,各院系“散伙分头行动”。问题的症结在于,单一的学科逻辑缺乏“问题导向”,无法从整全学科的层面进行统筹。比如,纳米材料进入人体之后会发生哪些情况?这需要生物学、材料学、医学、化学等多个学科的协作,需要从知识融会贯通的角度真正理解各学科的知识,实现创新。
3.资源分配不均造成学科生态“失衡”。当资源有限时,势必产生竞争,出现学科的“三六九等”。“双一流”建设是国家重点资助项目,体现了集中力量办大事,强调效率。由于“扶强”的政策目标,不论是各个学科门类的发展,还是高校内部的学科建设规划,存在“马太效应”现象。很多高校的学科建设规划虽然顶层设计宏伟,力图构建一种共生共荣的学科生态,但大都停留在文本上,落地实效不佳。比如在不同学院之间,强势学院越来越强,弱势学院越来越弱,有的学院甚至面临被裁撤的局面,这一点在行业特色型大学中尤为严重。比如在某学院内部,如果拥有一流建设学科点,学院领导往往将资源集中在某一两个优势二级学科,忽视相对弱势的二级学科,两极分化明显,一级学科水平不能得到整体性提升。从长远看,学科生态失衡不利于创新。
知识生产有两个基本逻辑,一是学科逻辑,二是问题逻辑。学科逻辑建立在知识分类体系基础上,产生于知识生产的早期,主要以学术共同体内部的标准为尺度。伴随当代科学技术的交叉融合发展,问题逻辑在知识生产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强调知识对于社会经济发展的贡献。正如吉本斯所说“(学科逻辑)这种机构构成所谓的‘模式1’知识,而这种知识早已过时。科学越来越多地介入‘模式2’知识,即跨学科知识结构,这是以解决问题为中心的知识”[6],问题逻辑无疑在当今社会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主要出于公共责任进行回应。
在第二轮“双一流”实施背景下,我们要放弃学科逻辑、转而遵循问题逻辑吗?答案是否定的。重视问题逻辑,不意味着放弃学科逻辑,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要实现共融。原因主要有两方面:第一,在当前大学知识生产中,基于知识分类的学科制度依然占据基础性地位,知识分化是知识综合的前提。如果完全遵循问题逻辑,既不符合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国情,也不利于较大规模地推进一流大学建设。第二,问题逻辑是学科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由于知识产生模式转型,知识综合愈加受到重视。知识综合往往以问题为导向,遵循问题逻辑,通过多学科、交叉学科等跨学科方式,协同解决实践中的重大问题。然而,由于知识分化与知识综合存在巨大张力,如何实现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的有机统一,是当前学科建设面临的棘手难题。正如宣勇、张鹏所认为的“囿于学科壁垒的封闭式知识生产限制了大学的创新活力,知识生产过程中未能实现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相统一,学科存在的合法性与学科建设的有效性都受到质疑”[7]。这个观点暗含了一个重要的前提假设:学科建设不仅不排斥问题逻辑,相反需要问题逻辑的融入。
众所周知,创新主要来源于不同知识之间的交叉。问题逻辑跳出了知识划分的思维,打破学科边界,以问题为导向,有利于满足社会实践需求,引领知识前沿突破与创新。前文曾提及,新世纪欧美高等教育强国纷纷采用问题逻辑建设一流大学。有学者将这种方式归为“问题中心模式”,即以重大问题为导向,关注不同组织之间相互关联而产生的知识创新,在传统院系之外成立问题研究中心。其特点为“四跨一导向”,“四跨”是指跨学科、跨学校、跨界别和跨国,“一导向”是指“问题导向”[8]。与欧美国家不同,我国从自身国情出发,在普遍实行“学院建制”的历史与现实条件下,出于对分配资源与管理规制等便捷性的考虑,在世界一流大学建设中没有选择“问题中心模式”,但是面向创新的问题逻辑依旧可以提供重要参考。
1.融入问题逻辑,可以破除学科壁垒。以一级学科为基础,学科壁垒的问题不可避免。由于知识的专业化,各学科自成体系,学科的交叉与融合存在天然阻力。作为德国政府重点资助项目,德国的“卓越战略”可以提供参考。“卓越战略”有“卓越集群”“卓越大学”两个项目,其中“卓越集群”是基石,只有少量集群集中在一个学科领域内,绝大多数由多个学科组成。“卓越集群”还超越了原有组织,不仅有本校的组织,还有其他高校与非高校组织。这种合作模式与机制指向跨学科、跨领域的“问题研究”,有利于知识的原始创新。
2.融入问题逻辑,可以提升学科“边际效益”。问题逻辑可以有效解决学科拼凑问题,提高学科的边际产出率。主要有两种方式。第一,提出一个好问题,各学科相互配合,激发创新活力。第二,重大创新项目的驱动。既需要学校目标清晰、组织有序、结构合理的顶层设计,也需要不同学院之间打破界限、通力合作,构建以问题研究为导向的学术共同体,让好的政策转化为内生共融的建设动力与实践。
3.融入问题逻辑,可以调节学科失衡现象。在绩效主义导向下,高校在短期内重视显性成绩,资源往往向优势学科倾斜。长远来看,会有两个问题:第一,弱势学科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与发展,阻碍了学科群的形成,使得优势学科陷入势单力薄的局面,难以形成持续优势。第二,弱势学科是高校内部学科体系的组成部分,尤其在人才培养中扮演不可忽视的角色。如果被边缘化甚至裁撤,将会造成人才培养结构的失衡。通过强调“问题研究”,加强各院系、各校、各类组织之间的合作,可以促进不同学科之间的交流,无形之中营造良好的学科生态。
许多国内学者认为,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不是二元对立的,两者可以实现协调统一。比如,武建鑫认为一流学科是内涵丰富、层级多样、实践性强的政策话语,“一门学科因学科属性和机构所在地的使命差异,在研究问题的选择上可能有所不同,但最终都能够实现公益使命与学术贡献的完美融合”[9]。可见,从理论上,通过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之间的融合,学科建设的知识属性、公益属性可以同步实现。然而,这一理念能否转化为现实,还需要政策、制度、机制等方面的供给。
1.政策先行,倡导学科交融。两轮“双一流”重点强调学科交融。比如,从第二轮“双一流”名单来看,虽然建设对象均是一级学科,但是《若干意见》明确指出:“优化以学科为基础的建设模式,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不拘泥于一级学科,允许部分高校按照领域和方向开展学科建设”[10]。而且,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两所高校在第二轮建设中自主确定建设学科,有利于优化学科建设道路,探索以问题为导向的学科交融可能性,率先在创新性先导性成果上取得成绩。
2.制度保障,交叉学科拟成为我国第14个的学科门类。2021年年底,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下发了《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稿)》,拟增加交叉学科门类。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包括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国家安全学、设计学、遥感科学与技术、智能科学与技术、区域国别学[11]。在新一轮“双一流”建设名单中,复旦大学的机械与航空航天和制造工程调整为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同济大学的艺术与设计调整为设计学,这两个交叉学科均属于征求意见稿中的一级学科,体现了“双一流”建设对于交叉学科的关注。
3.机制创新,因地制宜加强问题研究。《若干意见》明确指出:“以问题为中心,建立交叉学科发展引导机制,搭建交叉学科的国家级平台……创新交叉融合机制,打破学科专业壁垒”。其实早在首轮“双一流”建设过程中,“问题研究”已成为重要的探索领域,跨学科组合成新的学科集群的做法已率先在一些高校落地生根,形成不同的院校模式。今后,如何解决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相融合过程中的难题,总结提炼经验,辐射推广至更大范围,既是重点也是难点。
创新学科组织是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相互融合的首要问题。只有先建立起组织,才会有相应的制度、机制与文化。“大学学科建设建什么?就是建组织,就是促进组织在知识生产、知识劳动能力上的提升……今天,在‘双一流’战略下很重要的是,要从建组织的角度来重新思考大学的学科建设”[12]。在当前“学院建制”的中国语境下,如何以学科组织创新为支点,撬动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之间的融合,既是重点也是难点。在第二轮“双一流”实施之际,各高校可以因地制宜,创新学科组织,促进院系内部、不同院系、不同高校的合作,使学科建设既满足知识分工的要求,又适应知识综合化的趋势,用组织拧开创新的阀门。
大学内部有不同的亚组织,各自的结构差异大,科研组织偏向网状结构,教学组织偏向块状结构,行政组织偏向树状结构。在“双一流”建设中,学科建设既要科学研究创新,还要培养创新人才,组织建设面临不小挑战,需要建立纵向扁平化、横向多样化的矩阵模式,满足学科逻辑与问题逻辑的融合,如图1所示。
图1 纵向扁平化、横向多样化的矩阵模式
从纵向看,减少管理层级,每个学院拥有较大自主权,学校仅制定一些基本制度与原则,不进行过多干预与限制。从横向看,高校内部实体的跨学科研究中心聚焦问题逻辑,与其他以学科逻辑为核心的传统二级学院地位平等,拥有更多的资源倾斜。同时,也可以通过建立学科联盟、项目联盟,与其他高校、研究机构、企业等建立合作关系。
有学者从管理学的矩阵组织中引申,将学科体系比作“营地”,将问题领域比作“阵地”,形成学者的“二维矩阵”[13]。其中,“营地”是基础,没有“营地”何来“阵地”,跨学科的“问题研究”一定有专业的“知识体系”作为前提。在“双一流”学科建设中,一级学科是根基,是建设内容的基本单位。“跨学科合作其实还是以专精学科分立在先为前提,在具体的研究过程中,各个学科所承担的部分,往往是通向共同核心问题解决链条中的一个个节点”[14]。如果每个节点自身存在问题,最终的整体效果一定不让人满意。要继续加强各学院的实力,提升学科建设规划水平,加强组织实体建设,重点处理好优势二级学科与弱势二级学科之间的关系,实现两者的共生共荣,提高一级学科的整体实力。这有赖于合理制定院内制度机制,理顺合作分工,给以人财物的保障,最终达成共同的目标。
由于知识的细化分工,边界是学科存在的前提。当前,“双一流”政策强化了一级学科概念,学科自身意识得到进一步加强,不利影响包括:第一,强化界限感。甲学科的建设经费不能用于乙学科的建设,容易造成院系的各自为政。第二,加深教师之间的边界。自愿进行跨学科研究的教师往往会面临制度与组织不长的障碍。由此,建立跨学科合作的体制机制、配以强有力的政策倾斜,畅通院系之间的交流合作,让更多的教师乐意并主动寻求跨学科合作。这需要学校管理层面更加作为,比如鼓励跨院系建立常规性交流机制,打通财务、人员中的堵点等等。
跨学科研究侧重问题逻辑,其建设是当前的难点。推进跨学科研究,需要推进高等教育组织创新,构建跨学科发展的新机制[15]。近些年,一些高校虽然采取了类似的行动,成立学科交叉学院或中心,但真正扎扎实实地组建、整合学科群的并不多,更多是为了“报团取暖”“利益均沾”,生搬硬凑一些没有实际融合基础的学科,用来应对量化考核指标,对于促进知识创新、实现重大攻关突破并无益处。第二轮“双一流”建设实施中,高校可以成立若干实体研究中心,整合各方资源,搭建高层次平台,配以灵活的政策机制,以任务为导向,“让弹性和柔性发生边际效应”。值得强调的是,跨学科项目或课题的参与者,不限于高校内部,可以采用灵活的机制,纳入其他高校、研究机构、智库、企业,乃至跨区域、跨国别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