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七年(1074)十月,苏轼由杭州通判移知密州,途经苏州,太守王诲在阊门设宴招待。席上,有佳人作陪,饯别时,苏轼写下了一首《阮郎归》:“一年三度过苏台。清尊长是开。佳人相问苦相猜。这回来不来。情未尽,老先催,人生真可咍。他年桃李阿谁栽。刘郎双鬓衰。”
王诲,字规夫,真定(今河北正定)人,熙宁六年、七年知苏州。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迎来送往乃人之常情。宋时官员之间也是如此。
席上,苏轼、王诲、佳人等相互诗词唱酬,这不由得不让我想起了唐朝三位大诗人斗诗的故事:唐朝开元年间,王之涣、高适、王昌龄三人正在饮酒听歌,貌美的佳人们选唱的歌词正是三人所作,但她们并不知道作者本人就在现场,最后,王昌龄以作品被佳人吟唱最多而胜出。佳人选诗有才。
宋时,苏州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女子自幼参加文化学习,舞文弄墨,知诗词、懂韵律者也多。《宋史纪事本末》就有记载,某佳人出上联以求对,最后觅得如意郎君归。
苏轼是大才子,其名声被传唱在外,席上佳人早已有闻,这次得幸相遇,自然有心讨询,“最近有佳作能够让小女子一唱?”规父一旁“起哄”,“是啊!苏公还请填词一曲,佳人抚琴,以助酒兴。”
酒过三巡,苏轼本就面薄,经不得人捧人夸,一时难以推辞,“好吧,让我来试试。”
于是,苏轼起得身来,踱开方步,走到窗前。
山塘街上灯笼照如昼亮,两旁歌楼酒肆里热闹异常,只听得周围按管弹弦声声;楼下花圃中的洛阳牡丹争奇斗艳,标注花卉的名牌居然金做;从虎丘游玩归来的船只画舫穿梭河面,护城河里南来北往的漕运船只还在不停忙碌,当天要全部归入北仓。
转回身,眼前见佳人淡妆粉黛,清新素雅;浅浅酒窝,朱唇微启;吴侬软语,温柔甜美;上襦下裙,贵气飘逸,步履款款,苏轼好似见枕河小桥,闻流水潺潺。
富贵阊门,眼前佳人,苏轼眼里一时妍姝难分。
一曲《阮郎归》渐渐清晰,“佳人相问苦相猜”,自此一别,我前往密州赴任,何时再能回来?若再回,岂不也似刘郎一样鬓毛衰,时光催人老。
我的母亲娘家住阊门,小时候,每一个星期天,我经常要陪同母亲一起回娘家。东中市、西中市,晚归过皋桥。
站在皋桥上,我分明看到了那些忙碌结束后的船工像鸟儿一样归巢,舟泊此处码头。上善若水,水至万物兴,阊门之富之美正是缘于“五龙”聚水。
向南望,吴趋坊里陆机行,“吴趋自有始,请从阊门起。阊门何峨峨,飞馈跨通波”;移向北,泰伯庙里把国让,“让三固是周天下,第一初开吴世家”,以让为先,德行高尚,百姓赞美,鱼米之乡;社会祥和,休养生息;繁荣富足,慈善之源。
更有明代唐寅卖文鬻画地,“闲写青山卖酒钱”,得了银子桃花坞里置产业,“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三笑》故事,为追秋香,解元匆匆在阊门码头叫上船,追着华太师一路向北行。
这是一条苏轼经常走过之路。
余秋雨在《白发苏州》里写道,“有哪一座城市,繁华在两千多年前而至今依然繁华,中间几乎没有中断?我想,那个城市在中国,它的名字叫苏州。”
苏轼知道,源头阊门。
元祐五年(1090),此时的苏轼55岁,苍颜华发的他又回到了苏州,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对曾经被叫做“破楚门”的阊门,苏轼有了深深的理解,成熟更显美。
如今之阊门,城楼亭立,每至春节,两巨幅对联迎接新年,气通阊阖。步行道青春靓丽、北码头焕然一新、探廊桥古朴艳丽、白公祠游人观瞻、山塘街佳人如云、南浩街八仙盛况,西街之文化创意一条街即将开幕。
美善阊门,苏轼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