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临高县妈祖诞辰祀奉仪式音声研究＊

●王 洪 邢晓雯

纵观中国南海，海南岛犹如一颗明珠镶嵌其中。海南岛位于中国南海的北缘，与祖国大陆南端的雷州半岛隔海相望，是南海航道的中转站，自古至今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关键位置。海南因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从汉代伊始便有海上贸易的历史。四周环海的地理环境，使得运输业、海上渔业成为海南人经济生活的主要行业之一，人们于航海之中冀望布帆无恙，希图海神护佑安泰，也可以说是人们的一种精神寄托，妈祖信仰由此而来。笔者将以临高县两镇（调楼镇和新盈镇）为田野考察对象，阐释此两地的妈祖诞辰祀奉仪式音声事象，为建设“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和海南自由贸易港赋能。

一、临高县区域概览

临高县，位于北纬19°34′—20°02′，东经109°30′—109°53′，海南岛的西北部。西北濒临北部湾，与越南隔海相望；北临琼州海峡，与雷州半岛对岸相峙。海岸线长71 公里①《临高县志》编委会编《临高县志》，广东人民出版社，1990，第36页。。新盈镇位于临高县西部，东经109°53′59″，北纬19°89′47″，东与波莲镇交界，西濒北部湾，北与调楼镇毗邻，南与儋州市光村相连。海岸线长10公里，港湾7个，是临高县经济比较发达的渔业镇。调楼镇位于临高县的西北部，北纬19°93′06″，东经109°55′05″，东邻波莲镇、临城镇，北连东英镇，南与新盈镇接壤，西濒北部湾，海岸线长11公里②临高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临高文史》（第十八辑），2016，第149页、159页。。

二、海南天后庙历史与分布

由史志考，默娘羽化成仙后，身着红装飞翔于海上，每当风高浪急时，“降伏二神”“圣泉救疫”“化草救商”“祷雨济民”“挂席泛槎”，屡屡显灵，所以被尊为“妈祖”。有关妈祖的诞辰及忌日，史籍有载：“按《灵著录》妃莆田人，都巡林公愿第六女。母王氏，于宋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生妃于湄后林之地，祥光异香，洲中土色皆变而紫。少长，能乘席渡海，尝浮云捧足，游于岛屿。雍熙四年九月九日，居室二十有八而升化。尝朱衣旋舞，翩翩焉于水上飞行。乡人水旱疫疠海寇，求救响应。余灵异甚多，备见《录》。”①〔明〕唐胄纂：《正德琼台志》（卷二十六），海南出版社，2006，第540页、531-560页。笔者在田野考察的过程中得知，关于妈祖的诞辰和忌日时间，也均以农历三月二十三日和农历九月九日为准，故此，各地民间的妈祖祭奠均为此时间。琼山（今属海口）天后庙，在海口，元建。澄迈县、临高县、文昌县、乐会县（今琼海）、昌化县、万州（今万宁）、陵水县、崖州（今三亚）和感恩（今东方）等沿海地区的天后庙也均记录在册②〔明〕唐胄纂：《正德琼台志》（卷二十六），海南出版社，2006，第540页、531-560页。。可知本岛最早的天后庙是元代在海口琼山建立的，妈祖信仰也由此时传入海南并扩散至全岛沿海地区城市。《光绪临高县志》卷五“建置类·坛庙”③〔清〕聂缉庆、〔清〕张廷主修，〔清〕桂文炽、〔清〕汪瑔纂修：《光绪临高县志》（卷五），海南出版社，2004，第118页。有关天后庙的来源、方位、布局、捐建以及变迁等情况的记载，均证实妈祖信仰在海南各市县的传播有史可查。当今海南岛的各个沿海县镇、村落与渔船上以及渔民的生活习俗中，也处处都有天后宫或妈祖身影，为笔者对海南临高县妈祖诞辰祀奉仪式音声的研究提供了详实的历史佐证。

三、仪式音声民族志实录

妈祖祭典（天后祀奉）指的是人们为祭拜妈祖而举办各种活动的民间习俗。天后祀奉最初的祭祀形式只是渔民和航海者在船上或家中祭祀，祈求航海平安，继而发展为以庙会祭祀为主。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日（诞辰日）和九月九日（升天日），各天后宫便举行祭祀天后活动。当今的妈祖祀奉仪式延续着自宋代以来的传统，有春秋二祭，分别是诞辰祀奉仪式和升天祀奉仪式。

图1 临高天后宫主体建筑（2021年5月4日王洪拍摄于临高天后宫）

笔者于2021 年农历三月二十二日（2021 年5月3 日）自驾前往临高县，由于田野行程为临时决定，故未能亲历所有天后宫的仪式程序。在14 时左右抵达临高县后，笔者展开了初步的田野踩点，顺序为：（调楼镇）黄龙村的黄龙天后宫、武联村的武联天后宫、抱才村的临高天后宫，（新盈镇）新盈港的新盈天后宫，（临城镇）文谭天后宫。通过田野踩点，结合文献资料及相关介绍人提供的信息，笔者的两个田野点确定为调楼镇抱才村临高天后宫和新盈镇新盈港新盈天后宫。由于这两地的妈祖诞辰仪式是在同天举行，笔者所选择的是，农历三月二十三日上午在抱才村临高天后宫，参与妈祖诞辰祀奉仪式，下午赶往新盈港新盈天后宫，观看临剧。

（一）临高天后宫诞辰祀奉仪式实录

农历三月二十三日（2021 年5 月4 日）8 时，笔者抵达抱才村，由于是休渔期，港口的岸边停满了各大中小型船只，渔民都早早起床，有的在收拾船上的物品，有的在给船只涂色，令笔者惊叹的是，还有正在造船的。虽然是休渔期，但是渔民一刻也没有闲着，都想趁着在这个相对空闲的时间里给船只修修整整，期待开渔时有更加丰硕的收获。

穿过岸边，笔者来到临高天后宫，“天下妈祖，祖在湄洲”的标示语庄严肃穆。天后宫台阶两旁有联语“同谒妈祖，共享平安”。庙宇的右前方立有一尊碑刻写着：“宋朝时期，西宜港是北部湾海上丝绸之路的起航点之一。疍家人的商船、渔船停泊在西宜港，交易货物。人们陆续上岸，在西宜村安居乐业，修建庙宇，供奉妈祖。西宜村在妈祖的护佑下，人丁兴旺，繁衍壮大，颇有威望。民国时期，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一九三〇年农历六月十九日，临高县沿海地区发生龙卷风，房屋倒塌，渔船翻沉，人畜伤亡。西宜村幸存者，含泪离开故土，搬迁到抱吴、佳才等村庄。古老的西宜村从此湮没荒废。改革开放，国泰民安，东风送情。临高县妈祖文化交流协会会长方萍女士，心怀西宜古村，崇拜妈祖海神，立德行善大爱。于二〇〇三年对西宜村遗址的妈祖庙宇进行修缮。二〇一六年农历三月，自筹巨额资金，重建妈祖庙宇（天后宫），香火不断，人气旺盛。”此碑记载了临高天后宫的前世今生，也展现了民间信仰力量的强大。大殿前方的祭筵香案香火旺盛，献礼位也均准备就绪。殿内祭品丰盛，天后神龛里的妈祖神像慈祥神圣。笔者观察到，临高天后宫的祭品是三牲（猪、羊、鸡），庙宇负责人林强口述，根据当地文化，此祭品属“大三牲”，是比较隆重的祭品，而在简单的祭典或是祭拜的时候一般是猪的头尾，有四肢，排骨四根（一边两根），内脏（整个完整的内脏）。他还提到，祭品是根据古籍所记载的内容进行重构的，春秋二祭三月跟九月，有不同的祭祀规模和典礼方法，祭品会有些许差异，大多是要根据当地的文化、信俗而定。祭拜妈祖时需烧15 根香，庙堂里中间有三位大神（9 根）（先中间、再右边、后左边），庙宇前方左侧有龙门，右侧是土地公，各3 根（若是第一次前来进香，在龙门前敬香完毕之后，要从龙门穿过去绕着走一圈）。而有的天后宫敬香11 根，有的9 根，有的一把插进去（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顺序为龙门进虎门出，但是当今大多数人都没有特别的讲究。

表1 仪式内容与程序①此内容由临高天后宫祀奉仪式执仪人林强提供，笔者根据田野笔记整理。

续表

图2 妈祖信众祭拜妈祖（2021 年5 月4 日王洪拍摄于临高天后宫）

笔者注意到，在仪式程序进行的前后，广播循环播放着与妈祖相关的歌曲如谭晶演唱的《妈祖》、韦唯演唱的《海神妈祖》、蔡秋凤演唱的《天上圣母妈祖娘娘赞颂》、王紫菲演唱的《天下妈祖》等，令仪式场域周边音声环境肃穆、庄重。据与庙宇负责人林强口述访谈得知，这次活动正处疫情期间，根据有关部门的要求，所有仪式均需从简。笔者了解到，在上一年的仪式中，临高天后宫是整体复刻福建湄洲岛妈祖祭典的仪式流程，但不论是到场的信众人数或程序内容，均因疫情原因有所减缩。

仪式结束后，络绎不绝的信众自发地根据自己的需求，祭拜妈祖。而此时，庙宇前方的舞台正在搭建，林强告知笔者，晚上要“做戏”给妈祖看，要连演三天，广大的信众及当地和周边的渔民也会前来观赏。如前文所述，由于笔者的田野意向，故临剧的观赏点是新盈天后宫。

（二）人神共娱的仪式音声

在临高天后宫吃了流水席，稍作休息后，笔者便驱车前往新盈天后宫。抵达目的地时，已近黄昏，碰到了刚刚巡街回来的队伍，在交谈中得知，今晚会有临剧表演，当地人的说法是“祭典相关的仪式完成后，都会做戏给妈祖看，也会邀请隔壁村的人和神过来共赏，要唱三个晚上”。如薛艺兵所言：“民间祭祀仪式的娱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祭祀群成员亲自唱奏音乐，从唱奏和现场表演中得到自我娱乐；一种是由祭祀群出资雇请外来人员表演音乐，从观赏中得到审美娱乐。”①薛艺兵：《神圣的娱乐——中国民间祭祀仪式及其音乐的人类学研究》，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第523页。而临剧则属于第二种方式。笔者在现场也看到，有不少老人及小孩早早就拿着小板凳、草帽、草席等物品到舞台前方占座。可见，临剧不仅是妈祖诞辰仪式音声中的首要构成部分，亦是渲染仪式现场气氛的重要形式，更是当地信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妈祖是临高县沿海地区公认的海上女神，在当地人看来，妈祖诞辰，是大多数临高县沿海以渔业为生的居民传统生活中最隆重的集体公共事件，而其中当属调楼镇和新盈镇两地最为热闹，说比春节还热闹都不为过。

图3 新盈天后宫临剧现场（2021年5月4日王洪拍摄于新盈天后宫）

音乐学最直接探究和阐述的对象是作为仪式中音声的一部分，亦即音乐。而戏曲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则是最能体现仪式娱乐的艺术形式。纵观全国，各地的妈祖诞辰祀奉仪式的人神共娱音声大多与本土传统音乐密切相关。如福建湄洲岛作为妈祖信仰发源地，将妈祖文化融入当地传统音乐莆仙戏中，代表剧目有《林默娘》《天妃降龙全本》《妈祖出世》等。海南沿海各地区的妈祖诞辰祀奉仪式的音声择取也各有特色，如海口妈祖诞辰祀奉仪式中，琼剧是主要的音声表达方式。在临高，流传最广的是临剧、木偶戏，至于唱什么戏给“神”看，则没有固定模式，通常是以当地渔民的需求为主，剧团根据渔民的需求进行表演，这些传统音乐事象均是用临高方言演唱，体现了传统音乐区域化的特点。在笔者的田野考察中，常常见到民间在非官方的场合使用国家符号的现象，无论是民间仪式场域本身，或是民间仪式的场所和道具里，都会出现国家的符号或者国家作为符号的呈现，此现象是民间自觉自愿的选择，才得以使这些符号在民间出现，如在各个天后宫的宣传栏就有很多政治宣传内容。

仪式作为人们信仰与宇宙观的行为表达，在活动方式和行为规范上对一体多元的中华民族文化传统起到了典范作用①曹本冶：《中国民间仪式音乐研究——华北、西南、华东增补合卷》，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导论第10页。。作为调楼镇和新盈镇沿海居民最大型的公共集体祀奉事件，妈祖已然成为信众生活的一个符号，是集体意识的体现。“信仰体系”概括了属“思想”范畴的“信仰”和属“行为”范畴的“仪式”。就我们的研究对象“仪式中音声”来说，“信仰体系”是一个由“信仰”“仪式”“仪式中音声”组成的三合一整体②曹本冶：《中国民间仪式音乐研究——华北、西南、华东增补合卷》，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导论第10页。。祀奉仪式透过音声行为集中地表达、复制并延续着妈祖信众共有的“天人观念”。在祀奉仪式期间，妈祖信众除了祈望通过音声沟通“天人关系”，亦希冀通过音声达成“人际交往”，以仪式为桥梁，将人们团结统一在一种有共同目标的生活中，并持续地增强信仰、情感和社会责任，进而促进社会整合。时至今日，妈祖已不再局限于只是对神灵的称呼，她更是起到凝聚由于社会分工而造成不断分离的个体，使其牢靠地团结在一个情感集体中的重要作用。

表2 戏台及周围环境：坐西向东，正面朝天后宫，背靠大海

表3 临高县人偶戏团乐队成员③据与该团团长林翔口述访谈，当前该剧团演员整合在即，谁去谁留尚无定数。故笔者此处未列出演员名单。

临剧是以临高方言演唱的民间小戏，它是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临高人偶戏的基础上孕育和兴盛起来的，流传于临高县全域以及海口市郊、海口琼山区、儋州、澄迈等临高方言地区。自元明时期起，“端木塑于肩膀，男女巫唱答为戏”的民俗发展成人偶戏后，受到临高方言地区戏曲爱好者的高度赞誉。直至20世纪20年代后，以临高方言来演唱琼剧和粤剧“梆黄声腔”兴起，当地戏曲爱好者自发组织演出活动，各种剧团成立，他们尝试在舞台上创制出区别于人偶戏的表演形式，亦即放下木偶，以演员本身唱演为主位的戏剧。自此，临剧完全放下木偶进行戏剧表演，颇受广大群众的喜爱。

1.临剧唱腔的艺术特点

啊啰哈类唱腔和民调类唱腔是临剧的主要唱腔。啊啰哈类唱腔是以人偶戏《啊啰哈》《朗叹》为基础变化发展而成。据与临高县人偶戏团团长林翔口述访谈得知，临高县人偶戏团当晚的唱腔既有啊啰哈类唱腔，也有民调类唱腔。为了弥补人偶戏《啊啰哈》唱腔风格抒情性的不足，临高县人偶戏团所表演的临剧在保留原曲叙事风貌的同时，亦依照不同的感情需要进行不同程度的变化处理。民调类唱腔则是吸收渔歌土调、民间器乐曲编创而成，有《哩哩妹》《丑脚板》《平板》《嗳嗬哩》和《小放牛》等。笔者以一首当晚采录的民调类唱腔《凤凰鸣》为例（见谱例），分析其音乐形态特点。

谱例1：

此曲为临剧民调类唱腔《凤凰鸣》，是临高人偶戏团团长林翔以临高民歌《小放牛》为素材改编而成，用临高方言演唱，区域特色鲜明。

结构分析：全曲共34 小节，为中国传统的单一部曲式“双乐段”，即A+A1 结构，前后两个乐段为派生关系，乐段以头尾合的写作手法使前后两个乐段结构框架基本一致，后乐段仅有个别音的变化，并未能导致整体结构的改变，故可称作“叠奏乐段”。简单规整的节奏型，使歌曲朗朗上口，深受当地群众喜爱。

旋律分析：A 与A1 旋律分别由四句组成，落音顺序为sol、re、do、sol。据林翔口述，临剧的歌曲旋律大多遵照临高方言的音调规律，故旋律的走向与临高方言音调相似，每一句歌词后紧随的两小节的旋律，作用类似于声乐演唱中所说的“气口”，便于演唱。

图4 新盈天后宫临剧演员表演（2021年5月4日王洪拍摄于新盈天后宫）

2.临剧的乐队与伴奏

临剧的乐队沿用人偶戏乐队的称谓——“后台”，位于戏台的上场门左侧。据笔者在田野现场的观察，临高县人偶戏团乐队编制共10 人，乐器和乐手分工为：大提琴（兼队长、作曲）1 人，扬琴、竹笛、喉管、司鼓、镲、钹、锣各1 人，唢呐、二胡2人。

笔者注意到，在妈祖诞辰祀奉仪式现场，临剧演唱的内容并非与妈祖主题相关，据林翔口述，妈祖信众请戏班唱戏，目的仅是为了达到娱神娱人的效果。在开演前会有一个环节，大致意思是今晚要做这部戏给大家，献给妈祖，也献给周边有心祀神的信众。林翔还提到，三天所演的是不同的剧目，一天唱一部，而且在相邻的村镇之间如仪式活动时间紧挨着，就不能演相同的三部戏，这是戏班与当地信众约定俗成的规矩。

图5、图6 新盈天后宫临剧乐队与伴奏（2021年5月4日王洪拍摄于新盈天后宫）

四、妈祖音乐文化与“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妈祖文化”概念，是1987 年在莆田举行妈祖千年祭学术研讨会上最早提出的。妈祖文化是渔民、海商千年来崇拜、信仰妈祖的历程中流传和承袭下来的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称，是源于对妈祖的信奉演变而成的海商社会和渔民信仰的海洋民俗文化。妈祖文化的流传路径源自民间传说、文学、民歌、舞蹈、祭祀等，以天后宫主体建筑为载体，寄寓妈祖信众对妈祖的崇奉和感恩之心。自2009 年“妈祖信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后①转引自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访问日期：2021年10月21日。，妈祖信仰也愈发具备深远的全球意义。当今，妈祖文化研究逐渐形成一股热潮，妈祖音乐文化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音乐符号，也逐渐进入学界关注的范围。

笔者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查询发现，妈祖祭典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的，已有8 项，可见妈祖文化长期以来不仅得到国家层面的关注，也是我们探究国家民族认同和中国历史的连续性的一个有效范畴。妈祖文化是海峡两岸民间交流的精神纽带和关键桥梁，从文化认同的视角，对区域的稳定与祖国的和平统一具有重要意义。

表4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②转引自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访问日期：2021年10月21日。

从妈祖祭典所申报的地区来看，其中不少城市都是“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沿线城市之一。妈祖文化作为一种海洋文化，是流动性、包容性、跨区域的文化。在已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城市中，所呈现的是一种“线性文化空间”。所谓“线性文化空间”，是指人类社会在一些特定的重要交通线或地理走廊上，因长期不间断活动形成的具有整体性关联的文化地理空间。在这些区域内，不同族群或地域社会间，因频繁交流互动而产生某种共同的特质、关联性和延续性，从而文化在空间上会呈现出某些明显的因果关联③杨志强、张应华、赵书峰：《“音乐与‘路’文化空间互动关系问题”三人谈实录》，《音乐探索》2021 年第3 期，第55 页。。

据笔者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上查阅，在妈祖文化流传较广的地区中，传统音乐事象大多有所关联，如福建的十番音乐、南音、莆仙十音八乐、莆仙戏，浙江的十番音乐、海洋号子、渔歌、道教音乐，海南的木偶戏、琼剧、十番音乐、道教音乐、临高渔歌，香港的道教音乐，澳门的道教音乐等。放眼全球，“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妈祖民俗文化仪式同样有当地特色的传统音乐事象。因笔者目前未能奔赴各地做大范围的田野调查，不敢妄加推断这些传统音乐事象一定有必然关联，但若以当下学界热门的研究范式“流域·通道·走廊”的文化空间研究为思路，这将是海洋音乐文化研究和“路”音乐文化研究的重大课题。

“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是我国与非洲、南亚、东南亚等地域国家和地区往来的交通要道，南海在这个通道中处于核心地位，长期以来在我国对外贸易和文化交流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海南岛是南海上的核心和前沿，作为海洋大省和祖国的南大门，历史上又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必经通道和中继站，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在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发展进程中，海南肩负着重要的历史使命。基于“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有利于进一步深化我国与南海周边各国的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合作，也是我国全面深化改革、大力发展海洋事业的有力举措。因此，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伟大构想是海南海洋音乐文化研究的重大机遇。

结语

海南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地位，都具有无可替代的区位优势。信仰妈祖的海南商家伴随着海运经济的发展，在所到之处大兴妈祖庙，妈祖庙与商家之间的互动关系，促使民众更加信仰妈祖，这种信仰随着海上贸易的发展，辐射到整个东南亚地区。可见，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推崇与传播妈祖文化是海南义不容辞的责任。笔者以为，在共建“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国家政策语境下，加强海南海洋民俗文化资源的挖掘和开发，将海南妈祖音乐文化和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城市及国家进行跨区域的音乐文化交流，有利于刺激各地区妈祖信众的亲缘共鸣，加强海南岛与南海周边国家的友好交往，求同存异，为全力推进“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建设提供文化互通与民间交流的平台，为进一步推动南海周边各国的经济、政治等的交流和合作奠定基础，从而实现我国和南海周边国家共同发展的宏伟目标。

如赵书峰所言，受到“流域人类学”研究思维的影响，音乐民族志书写从传统的静态的“点”的描述与记录，走向“流域”“通道”“走廊”内的传统乐舞事象的形成与发展、文化变迁、文化交融，以及“路”内的多点与线索音乐民族志之间的互证、互释研究，尤其开始关注“路”文化语境中的“线性文化景观”（声音景观）的历史建构与文化认同“阶序性”之间的互动关系研究，即“流域”中的传统乐舞文化的生成与族群、区域、国家认同等密切关系问题的深入考察①赵书峰：《流域·通道·走廊：音乐与“路”文化空间互动关系问题研究》，《民族艺术》2021年第2期。。行文至此，笔者无意涉及这一领域的方方面面，仅是想通过海南天后祀奉仪式音声的个案考察，试图阐释海南岛作为自由贸易港，如何在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背景下，当担海南作为海洋大省的海洋文化使命，提升“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地区的族群认同和音乐文化认同，为扩大海南传统音乐文化的影响和发展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