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基因理论下山西荫城古镇保护与发展研究

2022-08-31 04:32范文静
北京印刷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古镇基因文化

范文静

(北京印刷学院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2600)

山西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五千年文明在山西大地上从未间断。 人类文明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清朝时期山西“海内最富,土著者不愿徙”,物质的富足带来文化艺术的进步和整个社会审美水平的提高,积累了丰富的物质和文化资源。时至今日,山西省内保存着数量庞大的历史建筑和文化村镇。 截至2019 年,山西共有550 个村落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数量全国第一。 荫城镇位于山西省东南部,毗邻河北、河南,历史上曾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也是清朝时期享誉海内外的“铁器之乡”。 2019 年荫城镇被列入第七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名村名录》,荫城古镇文化旅游开发也进入实质性推进阶段。 旅游区的建设和发展,必将带来多元文化的碰撞交融,如何在发展文化旅游时传承优秀的传统文化并赋予新的内涵,对古镇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课题。

一、理论阐释

(一)文化基因

基因(gene)的概念源于生物遗传学,指控制生物性状的基本单元。 1866 年由奥地利生物学家孟德尔(Gregor Johann Mendel)在豌豆杂交实验中提出的“遗传因子”概念,是“基因”概念的雏形。1909 年,丹麦遗传学家约翰逊(Wilhelm Ludwig Johansen)在其著作《精密遗传学原理》里正式提出“基因”的概念。 此后,人类对基因的研究成果逐渐丰富。 人们不仅认识到基因对生命体的决定作用,并认识到基因可能存在的突变或变异。 20 世纪中叶以来,西方文化学者首先试图从基因的角度考察人类文化的传承。 首先提出“文化基因”设想的是美国人类学家克罗伯(Alfred L. Kroeber)和克拉克洪(Clyde Kluckhohn)在1952 年出版的《文化:关于概念和定义的探讨》(Culture:ACriticalReview ofConceptsandDefinitions)一书中,他们提出人类文化中是否也可能存在如生物世界里的基因这样的控制文化传承的基本单元。[1]20 世纪60 年代,文化学者认为文化中存在可以控制文化交流和传递的微观单元,并把它们称为“特征丛”(trait-complex)和“行子”(actone)。 1976 年英国生物学家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其《自私的基因》(Selfish Gene)一书中创造了一个新词“Meme”,在表述文化传播时,使用了“复制基因”的概念,且这种复制基因可以源远流长。[2]此后,国外对Meme 的研究一直围绕着文化复制、传播和传承的机制来进行,基本上是从一个借喻到另外一个借喻的“转换”,认为在这样的复制和传播中会直接影响人类文化的存在和人的文化变化和发展。[3]Meme 在中国被译为“文化基因”,中国对文化基因研究所涉及的面和研究的深度都要广大和深远得多。[3]本文对“文化基因”概念的借鉴是生物学基因概念上的借喻,围绕着寻找决定文化复制和传播的基本单元,并通过对这些单元的“修正”更有效地传承和发展今日文化。

(二)文化基因理论在城镇保护中的应用

张鸿雁(2003)首次从基因视角提出“城市文化基因”与“城市社会再造文化因子”,正式探讨文化基因在城镇发展和保护方面的作用。[4]此后,文化基因理论在城镇保护中的研究主要始于21 世纪10 年代。 魏峰群等(2012)“基于文化基因传承视角下的城市空间蔓延初探:以西安市为例”,仅仅是使用了“文化基因”的标签,并没有真正涉及文化基因的理论视角。[5]赵鹤龄等(2014)以古滇国为例构建了文化基因的谱系图并对文化的传承路径进行研究,该文提出主体基因、附着基因、混合基因三种基因类型,并提出文化基因传承的三种路径,包括文化战略嫁接、文化符号植入和文化生态保育。[6]汪平西(2017)基于基因植入理念研究了淮南上窑古镇的保护与开发,该文认为在淮南上窑古镇原有文化基因的载体上植入新功能和新类型的基因,有助于激发古镇活力。[7]李云燕等(2018)以文化基因理念探索了重庆寸滩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方法,该文认为文化基因分为显性和隐性两种,显性文化基因为空间肌理、街巷特征、建筑风貌等物质文化基因,隐性文化基因为地域文化、精神内涵、生活经验等非物质文化基因,从显性和隐性两个方面探索了文化街区的保护方法。[8]席丽莎等(2019)以天津为例建构了城市多元文化基因谱系,并提出文化基因价值化传承路径。[9]以上“文化基因”理论在城镇保护中的应用亦是基于文化复制,类似于基因复制的借喻。

二、荫城古镇概况

(一)地理区位

荫城古镇位于山西省长治市长治县(古称“上党”)南部,处于长治、壶关、高平、陵川四县交界处,明清时期称“泽潞地区”,即泽州府(今晋城)和潞安府(今长治)所在地。 上党东临太行山,西靠太岳山,域内主要地貌为盆地和山地丘陵,自古以来地形复杂,路途险要。 荫城镇位于上党盆地南缘,与河南、河北相连,历史上为进取中原的兵家必争之地。 荫城属太行西脉和太岳东麓支脉相交的山区,是山西腹地三条古商道①古商道之一太行陉:自河南沁阳,经晋庙铺碗子城、晋南屏翰拦车村,过天井关,到达泽州、通过高平,上换马坡,经太义,走五公里到达荫城;古商道之二白陉:自河南辉县薄壁,走孟门,上行七十二拐,抵达太行山巅陵川县,西下礼义、杨村,到达西火,再行十公里到达荫城;古商道之三:自河南安阳林县进入,在壶关县境内走羊肠坂,盘旋十八盘,翻越太行山,到达东井岭,西下百尺、黄山、过大峪岭,五华里到达荫城。的汇合之地,成为历史上重要的交通枢纽。

(二)历史文化

上党地区是著名的煤铁之乡,铸铁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春秋时期,荫城属晋国。 春秋秦赵“长平之战”中所使用的铁剑等兵器就是荫城所制,战国时期上党地区的实用铁制品种类已十分丰富。[10]据《长治县志》载,西汉时期汉武帝在全国四十九个郡县设置铁官,在荫城驻有铁商。 《晋乘搜略》载:“唐代荫城治潞……征商人又熬盐货铜铁。”唐代,荫城已经发展成为以铁货为主的各类货物的集散地。 《明史·食货志》载,明洪武五年全国十三个铁治所,潞安荫城即为其中之一;《明实录》载,大同十一州县使用的铁器和耕具,皆由商人从潞州贩运而来。 明万历《潞安府志》载:“汉唐以来,取当地所产,铸铁为钱,公私相杂。”

从明万历至清道光年间,上党曾是中国最富有的地区之一。 清代时期长治铁业达到顶峰,数百年间,长治铁业的中心就在荫城。 荫城镇桑梓村西庵庙、石炭峪村玉皇庙碑刻记载,清乾隆、嘉庆年间“荫城铁水奔流全国”,铁货交易年均一千余万两。当时以荫城为中心,联合长治、高平、壶关、陵川、晋城等县(市)的几百个村庄,形成了清朝最大的铁货集散地。 生产的铁器涵盖生产、生活工具等方方面面,多达3000 多个品种,设计精巧、美观耐用。“高平铁、晋城炭,离了荫城不能干。”这句生动的民谣是荫城往日繁华的写照。

以潞州为中心,依托丰富的铁矿、盐、丝绸等资源,这里曾创造了“万里荫城”的商业神话,成就了以大富而闻名的上党商人——潞商。 明代初,荫城人就在北京前门大街开办了“恒盛毓”专营铁器,直到1949 年新中国成立,铁铺才关闭。 与此同时,荫城的商贸大户纷纷走出上党,在全国各地开办商号。潞商以诚信、敬业、勤奋、进取的特质,享誉海内外。

(三)古镇现状

荫城镇自民国时期开始衰落,新中国成立后由于长治县域内多山地丘陵,阻碍了交通的发展。 相对封闭的环境使荫城古镇在大拆大建粗放型发展的浪潮中得以保存,清晰保留着明清时期最繁荣商贸古镇的样貌(见图1)。 荫城古镇现存古民宅5096 间,旧时门面店铺500 余家,特色院落18 座,历史街巷21 条,寺庙16 座,旧戏台8 座,旧城门7个,牌楼祠堂5 个。 通过采访当地文化学者,与30多年前相比,荫城古镇的规模至少缩小了三分之一。 通过现场调研发现,多处古民宅老化与损毁严重,山墙开裂、屋顶塌陷、窗棂飘落等现象让人心惊胆战。 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与风雨飘摇的房屋带来巨大的心理震撼,荫城古镇似乎是一个大声说话就会颤抖的古镇。

三、荫城古镇文化基因谱系及类型

(一)文化基因谱系

荫城古镇不仅历史文化丰富,且保留有较完整的文化空间和物质载体,在基因谱系构建上,文章从物质与非物质两个层次对文化基因进行梳理,并寻找文化基因的具体表达——文化性状,完成基因谱系构建,基因谱系图,见图2。

图2 荫城古镇文化基因谱系(作者自绘)

(二)基因类别及其文化性状

通过判别基因在文化传承中的作用,文章将古镇基因分为主体基因、附着基因、混合基因和变异基因。 主体基因是荫城古镇区别于其他古镇的独特基因,决定着古镇的核心品质和文化调性。 附着基因是古镇文化的加强性基因,具有强化古镇文化属性的作用。 混合基因不是古镇的独有基因,但起到丰富古镇文化,增加文化多样性的作用。[9]变异基因是指在文化融合与冲突下新增的古镇属性。表1 选取荫城古镇文化基因控制下中的部分文化性状,对其资源属性进行描述。

表1 荫城古镇典型基因性状和资源属性

图3 基因类型与基因表达的关系(作者自绘)

四、文化基因传承与古镇发展

基因既有显性,又有隐性。 显性文化基因可以理解为我们能直接感受到的实物或特征,比如历史文化街区的空间肌理、空间尺度、街巷特征、建筑风貌等等。 隐性文化基因是内在的,也彰显出一个地方独特地域文化、精神内涵和生活经验的要素,如街区文化、街区功能、街区产业等。[8]因此,文化基因的传承既要考虑到基因对文化的决定性,又要考虑到基因表达载体的物质性。 需要注意的是,不同于生物基因中显性基因会抑制隐性基因的表达,文化基因中显性基因与隐性基因的表达对于文化的传承是相互促进的。

“铁”基因是荫城古镇的主体基因,在荫城古镇的保护与发展中毫无疑问应最大程度地强化“铁”基因的表达。 铁器博物馆、铁礼花、干板秧歌都是现存的主体基因的表达,但是这些远远不足以支撑荫城古镇今后的发展。 荫城古镇的发展应以“铁”基因为核心,以文化产业为抓手,通过多元载体,充分表达荫城古镇的“铁”文化。 如最大力度保护古镇空间肌理和街巷布局,修复建筑风貌,帮助居民改善居住条件,留住古镇的生活气息。 2018年古镇旅游开发项目立项,采用PPP 合作按照BOT 模式运作,一期总投资7.95 亿元,主要建设古镇文化旅游区、铁文化创意产业园、民俗文化体验园、北河滨水休闲区及市政配套设施,[11]目前正在建设中。 荫城古镇发展文化旅游的行动已落到实处。 需要注意的是,在旅游产品开发、旅游服务设施建设、旅游人才培养、旅游服务供给等环节中,以荫城铁文化为主导,真正体现铁府基因,打造独一无二的“铁府荫城”。

雄山文化亦是荫城古镇的主体基因。 但是由于荫城古镇目前并没有雄山书院遗迹,只有雄山三老的历史史料,所以雄山文化的传承应该以精神传承为主,结合当今教师节文化、创意产业等,弘扬古镇尊师重教、淡泊明志的精神。 随着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古镇基因在当今时代应更多以文化符号的形式,通过创意延伸到不同层次的产品和服务中。

五、结语

生物基因传承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一个不断产生变异的过程。 同一基因的表达,也可能因为环境的不同,呈现不同的性状特征。 文化基因的传承与表达亦是如此,正是文化基因的稳定性和可变性,保证了文化发展、演变过程中稳定性和变异性的统一。 在古镇文化基因的传承中,我们应该正视文化基因的变异现象,及时甄别基因变异的良性与恶性,防止恶性变异,保护良性变异。 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促进文化基因在传承中发挥经济、文化、社会等多重功能,保证古镇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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