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元帅：创军领军写春秋（上）

■张 晖

朱德、彭德怀、林彪、刘伯承、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共和国十大元帅，一个个沉甸甸的名字，一段段人民军队成长与发展的历史。他们的身上，刻满了沧桑；他们的足迹，记载着人民军队的成长。他们是创军先驱，见证了人民军队的诞生；他们是领军统帅，指挥着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决战疆场。

朱彭两老总：人民军队正、副总司令

朱德，生于1886年12月1日，比同一属相的彭德怀整整年长一轮，比元帅中年龄最小的林彪年长21岁。

朱德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堂，早期曾任滇军旅长，参加过护国战争和护法战争；1922年远渡欧洲抵达德国，在周恩来引导下，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过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总指挥(后改称第18集团军总司令)、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作为人民军队的主要缔造者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勋，朱德在波澜壮阔的一生中，两次在关键时刻的历史性贡献，是给予历史定格的。

一次是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失败后，起义军南下途中，于三河坝分兵，朱德带领的3000余人队伍伤亡过半，且战且走，缺粮少弹，人心涣散，师团营连干部纷纷离队出走……当此时刻，孤立无援的朱德聚拢起这支仅有800人的队伍，进行整顿。之后，这支队伍（林彪、粟裕也在其中）由朱德、陈毅带领，冲破艰难险阻，走向井冈山，同毛泽东领导的革命武装会师，成就了朱毛红军剑指天下的伟业（朱德逝世后，中央一再充分肯定其这一“为人民军队保存了革命火种”的伟大功绩）。井冈山会师，朱德以其坚定意志、人格威望、正确抉择，壮大了党的武装。“朱毛红军”，如星火燎原，红遍中国。著名的红军游击战十六字诀，就是朱毛联袂打造的传世之作。

另一次是在红军长征途中，红军总司令朱德、总参谋长刘伯承随左路军与张国焘（红军总政委）行动。意图分裂党中央、分裂红军的张国焘威逼利诱，朱德就是不为所迫，以总司令的身份与威望，在左路军中举起团结一心的大旗。朱德的威望与言行，对张国焘的分裂行为，无疑是极大震慑。在事关党和红军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朱德起到了特殊的作用。

毛泽东赞誉朱德：“临大节而不辱”“度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钢”。

在开国10位元帅中，除朱德外，彭德怀等9人都是各大战略区军政主将，林彪在东北、中南，刘伯承在中原、西南，贺龙在晋绥、西南，陈毅在华东，罗荣桓在山东、东北，聂荣臻在晋察冀，徐向前在鄂豫皖、华北，即便是长期在军委总部担任副总司令的彭德怀、担任总参谋长的叶剑英，也都在一个时期内分别执掌西北野战军和华南军区。而唯一的“总”字当头、1933年之后就一直任职于军委中枢的总司令就是朱德。他担任人民军队总司令21年。

在党、国家和军队中，朱德均担任过最高层级核心领导职务，不仅是党的五大书记之一、党中央副主席，还担任过军委主席、人民军队总司令；国家层面，担任过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国家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而其军委主席、人民军队总司令这种全军最高领导职务，则是其他9位元帅任职中所没有过的。朱德，位列十大元帅之首，是当之无愧的。

在10位元帅中，人们习惯上尊称“老总”的，大概是朱老总、彭老总、贺老总、陈老总，最年轻的林彪则常被称为“林总”（没有“老”字），刘伯承等几位元帅则更多地被尊称为刘帅、罗帅、徐帅、聂帅、叶帅。年高德劭的朱德，无疑是老总中的老总、老帅中的老帅。

纵观朱德一生，其伟大功绩与历史作用，绝不仅仅体现在一地一域的征战和单纯军事指挥上。朱德的地位与作用，是全局性、领导性、统率性、决策性的。朱德的地位、贡献、声望、影响和人格特质，是具有标志性感召意义的。

朱德逝世后，中共中央评价他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缔造者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勋，是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这种定位是与周恩来、刘少奇等同的，也是其他元帅所不具有的。

十大元帅，朱德年龄最大、资历最深、军内职务最高，有敦厚长者之风，是旗帜性的第一元帅。

1976年7月6日，朱德元帅在北京逝世，享年90岁。

彭德怀，1898年10月24日生于湖南湘潭县，与毛泽东同为湘潭老乡。彭德怀与周恩来、刘少奇同庚，周恩来3月5日生日，刘少奇生日11月24日，彭比刘年长整一个月。晚年，彭德怀对身边工作人员说：“我是戊戌变法那年出生，和我同年而生的还有周恩来、刘少奇。”

彭德怀家境贫寒。1916年3月，不满18岁、做过多种苦工的彭德怀投身军旅，加入曾国藩打造的近代中国声威赫赫的湘军，从兵卒做起，班、排、连、营长，一步一个脚印，直至成为湘军团长；1928年率领该团于平江暴动，成为红5军军长。其后，历任红3军团军团长、红一方面军副总司令、八路军副总指挥（后改称第18集团军副总司令）、人民解放军副总司令、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彭德怀几乎“跨过了行伍阶梯中的每一级”（《彭德怀全传》语）。从红军、八路军到人民解放军，朱德、彭德怀，总指挥、副总指挥，总司令、副总司令，一正一副，二人携手并肩。

在长期革命战争中，彭德怀指挥红军屡破敌军“围剿”、长征杀出重围，之后便是西征东讨，为陕北根据地打出一片天地；抗战中指挥八路军对日军发起百团大战，解放战争时期转战陕北，以2万兵力抗击胡宗南20多万大军，力保党中央核心首脑安全；新中国刚刚成立，面对强敌，勇挑重担，挥师跨过鸭绿江，率领装备简陋之师同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等多国联军鏖战……彭德怀戎马一生，无论是在恶劣环境、贫瘠地区，还是在朝鲜的冰天雪地，率领粮弹匮乏、装备窳劣之师，同实力强大、占尽优势的国民党军、侵华日军、侵朝美军鏖战，打的都是苦战、恶战、险战、血战，从湘江血战到黄河保卫战，从跨过鸭绿江到突破朝鲜汉江，可以说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前后30年间的每一个战争阶段。

长征时期，毛泽东对彭德怀指挥红军历经艰险、无所畏惧的气度，就有诗赞誉：“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彭德怀秘书郑文翰说：彭德怀在我军重要历史关头，都作出了关键性的重要贡献。

彭德怀是唯一直接同日本军队、美国军队、英国军队直接交手并取得胜利的中国军事家，也是唯一被斯大林点名称赞的中国军事家。

1952年7月，彭德怀接替周恩来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到1959年8月庐山会议止共7年时间。从朝鲜战场归来征尘未洗，便接手负责全军日常工作重任，有着丰富战争经验的彭德怀深知这支军队的特长与短板。在朝鲜战场上，缺少重装火力与空中掩护的我志愿军，被动挨打、损失惨重的教训极多，我们一个军还不具备吃掉美军一个团的能力，让被包围的美军生生逃走的战例一再发生，让彭德怀刻骨铭心。

20世纪50年代那7年时间，彭德怀呕心沥血，实施大规模裁军，进行编制体制调整，编制装备全部换新……彭德怀希望用5到10年时间，使人民解放军武器装备现代化、编制体制合理化、军事制度和军事训练正规化；努力提升我军作战能力，争取在防御时，一个陆军师能够抗击美军一个陆战师；在进攻中，一个军能够在航空火力支援下歼灭美军一个师。

新中国成立短短10年，人民军队确实脱胎换骨，面貌一新，武器装备由缴获杂牌（日式、德式、美式等）、进口苏制到国产仿制，几乎换代两次。人民军队向现代化、正规化强大的国防军迈出坚实一步。这当中，凝聚着彭德怀几多心血！

主持军委工作时，彭德怀对自己总是要求严格、谦虚自责，说自己底子薄、知识少，是个大老粗。然而全党全军公认的是，彭老总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军事统帅，是卓具战略眼光和政治理念的治国安邦的伟人。

1959年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受到不公正对待与错误批判，职务亦被撤销。会后，彭德怀要秘书把元帅礼服、常服和各种呢料、布料军装，勋章、肩章、猎枪，连同那把珍藏多年、抗日战争中缴获的左轮手枪等悉数上交。秘书提出保留一些物品作个纪念，彭德怀断然拒绝：凡是当老百姓用不着的东西，都不要，统统上交！

性格刚烈、行事果断、无畏无惧、心底无私——或可作为彭德怀一生的写照。还在抗日战争时期，续范亭先生就曾赋诗刻画了彭大将军这一品格：“爽直将军贵姓彭，志如铁石气如鲸。三军一致称模范，粗布征衣半老兵。”

1973年4月，彭德怀被确诊为直肠癌晚期。1974年11月29日，彭德怀逝世，享年76岁。

1978年12月24日，中共中央在人民大会堂为彭德怀、陶铸举行追悼大会。邓小平代表中央致悼词，高度评价：“彭德怀同志是国内和国际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有很强的组织领导能力和军事指挥才能”，“是我们党、国家和军队的杰出领导人”。

林彪：对战争有着独特的感悟力和深刻的洞察力

林彪，1907年12月5日生于湖北黄冈，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第4期。1927年8月2日，担任连长的林彪随部赶到南昌后跟随朱德、陈毅走上井冈山，开启一段出彩的军事生涯：在工农红军第4军中担任营长、团长、纵队司令员，后接替朱德成为红4军军长；1932年3月，年仅24岁就担任红1军团军团长（政委聂荣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从此挑起中央红军主力重担，并在作战中显示出出众的军事指挥才华和特有的指挥风格。全国性抗战初期，林彪指挥所部平型关一战，消灭日军1000多人。这是全国性抗战爆发后中国军队取得的第一场重大胜利。

平型关大捷，林彪并没有陶醉，而是深有体会地指出：“敌人确是有战斗力的，也可以说是我们从北伐到苏维埃战斗中，还不曾遇过这样强的敌人。强，是说他们步兵……能各自为战，虽打败负伤，亦有不肯缴械的，战后只见敌人尸骸遍野，却捉不着活的……”

1945年9月，抗战胜利结束不久，正赶往山东途中的林彪突接速转东北的命令，随后被任命为东北人民自治军总司令。到东北之后，一场四平保卫战，打得是至为惨烈。这使林彪清醒认识到国共两军的强弱差距。

从四平撤出后，林彪率部向农村发展，避免与国民党军进行城市争夺消耗战，并利用间隙整编、整训部队，积极开展大练兵。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对东北这次大练兵予以肯定，指出：经过军事政治整训，东北人民解放军“战力之强大，为空前所未有”。

整训后的东野部队利剑出鞘。1948年3月12日，同样又是血战四平，只是此次攻城的东野纵队今非昔比，东野炮兵大显神威，炮群怒吼，弹如雨下，经23小时激战，全歼守城国民党军1.9万余人。国民党军四平守城战将陈明仁惊叹：“炮火之猛烈，我在八年抗战之中都不曾遇见。”

东北野战军的强大战斗力，在1948年9月开始的辽沈战役中更得到惊人体现：52天大战，东野以6.9万人伤亡代价，将卫立煌集团47.2万余人歼灭。

东野部队创造了一个野战军独立完成一大战役、歼灭敌重兵集团的范例（平津、淮海战役均由两大野战军共同完成）。

1949年1月14日，东野部队500多门大炮齐吼，30辆坦克冲击，步、工、炮、坦协同，29个小时拿下“固若金汤”的天津，消灭陈长捷所部13万余人。这等神速，着实让傅作义领教了“东北虎”的威力。战后，傅作义对部下说：“林彪42岁，聂荣臻48岁（原话如此，应为50岁），我已经54岁了，作战经验比他们多，军队打败了，丢人。”

仅仅3年多，中共在东北的这支部队，再也不是当年急火火奔赴关外那衣衫不整、缺枪少炮的11万人马了，林彪也不是那位退出四平后被国民党军战车、飞机追着打的那个“逃跑将军”了，整训后的东野80万大军声震全国。毛泽东称赞：“我东北野战军在冬季攻势中……迭克名城，威震全国。”

到1949年全军改编完成时，一野不足16万人，二野28万余人，三野58万余人，四野88万余人。

林彪是我军历史上第一个成功指挥特大规模战略性战役的军事主将，而且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他一人挂帅指挥了两个。

林彪善战，是历史公认的。当年，毛泽东电文中一再“极为欣慰”的用语和为新华社祝捷社论添加的那笔“只消人民解放军再有几个东北那样的大胜仗，这批狐群狗党就没有活命了”，无不透出最高统帅的喜悦心情和对林彪本人的肯定。20世纪70年代初邓小平复出前在写给毛泽东的信中，也谈到过去就觉得林彪很会打仗。陈云说过：“林彪作为四野司令员，在当时正确的地方，我们也不必否定。”聂荣臻也说：他善于组织大部队伏击和突然袭击，对战术问题也肯动脑筋。黄克诚大将对林彪更有较多谈及。

有书论道：“林彪生平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爱好，但对军事却情有独钟，对战争有着独特的感悟力和深刻的洞察力。”军史学者有评：林彪会打仗，善于打运动战，打野战，打巧仗；在作战上他算得很精，重要的战役战斗，他经常绕过纵队，直接指挥到师，甚至指挥到团。

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林彪主要在国内和苏联休养，除参加一些重要的军事会议外，没有担负具体工作，中南军区由叶剑英代理司令员。1950年10月朝鲜战事迫在眉睫之时，毛泽东有意让林彪挂帅出征，亦因林彪不赞同出兵且自言身体不佳而作罢。但习惯寂寞、不甚理事的林彪在党内、军内的地位却并没有降低，反而是越来越高。1951年11月，林彪与高岗一同被增补为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这是林彪军旅生涯中首次成为中央军委副主席，也是继朱德、彭德怀之后10位元帅（当时还未授军衔）中，第三个进入军委最高层的；1958年在中共八届五中全会上更成为中共中央副主席，党内排名第六。

1959年9月，林彪主持中央军委工作，成为全军第二号人物。应当说，在主持军委工作的前几年，其对军事工作和军事战略还是颇多关注、多有举措的。1959年11月，林彪提出建立战备值班部队制度，随后，陆、海、空三军部队纷纷落实，几年间一批批战备值班部队建设完毕。林彪还提出要防止敌人突然袭击，特别是东南沿海方向台湾国民党军的袭击，各大单位要首长挂帅把防突袭作为大事来抓。随即，总参谋部和各大军区“防突办”和“防突小组”纷纷建立，并调集陆、海、空军战备值班部队进驻东南沿海地区。上述举措，均得到毛泽东批准。

“文化大革命”中，林彪地位与影响达到顶峰：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部长，是写进党章里的毛泽东的“接班人”，是公之于众的“林副统帅”。

1971年9月13日，林彪乘“三叉戟”专机逃往国外，于当日凌晨2时30分左右在蒙古温都尔汗机毁身亡，时年64岁。

1984年2月，在评审《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人物条目时，黄克诚对编写人员专门谈到林彪，说：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待林彪。林彪在我军历史上是有名的指挥员之一，他后来犯了严重的罪行，应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但是在评价他的整个历史时，应当分两节，一节是他在历史上对党和军队的发展、战斗力的提高，起过积极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后来他对党、国家和军队的严重破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陈云、杨尚昆对林彪也都有过客观评价。百科全书撰写人员在“林彪”条目中，对其参加南昌起义、湘南起义、中央苏区反“围剿”、长征、指挥平型关战斗及在人民解放战争中国内战场指挥作战等作了具体、客观叙述，未因其所犯罪行而将其过去的功绩一笔抹杀。

刘伯承、叶剑英：军中元老，总部参座

朱彭二人作为老总，两位正、副总司令在这里一起论之，刘叶二人作为总部参座，两位正、副总参谋长也在这里比肩并述。刘伯承、叶剑英年龄相差5岁，军旅生涯有某些相似经历。二人在分别参加南昌起义、广州起义后，先后赴苏联留学，回国后均在红军总参谋部浸润多年，无论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也是多次为伍、互为搭档。

刘伯承，1892年12月4日生于四川开县（今重庆市开州区），受过私塾、学堂、中学教育。1897年4月28日生于广东梅县的叶剑英，也同样受过私塾、学堂、中学教育。二人又分别进入重庆军政府将校学堂与云南讲武堂学习军事，并先后加入孙中山创办的中华革命党与中国国民党，在护国、护法与北伐战争中，一路征战、升迁，在国民革命军中刘任军长（暂编第15军）、叶任军参谋长（第4军）。刘伯承于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叶剑英于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和1927年参加革命、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国民革命军第20军军长贺龙一样，都是在大革命低潮时期、共产党人惨遭屠杀的危险时刻，毅然抛弃高官厚禄加入共产党、投身革命的。贺龙、刘伯承参与领导了南昌起义，时任第4军参谋长的叶剑英于起义前积极策应、筹划（叶剑英在甘棠湖密会叶挺、贺龙，通报张发奎之第二方面军情况，共商对策），随后成为广州起义领导人之一（起义军副总指挥）。在广州起义及其之后一段时间，身在广东的叶剑英直接上级系中共广东省委军委书记聂荣臻。

南昌起义、广州起义失败后，刘、叶二人于20世纪20年代末先后到苏联留学，刘钻研军事，叶在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政治理论。刘伯承先后在莫斯科高级步兵学校、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军事专业课程。在中国共产党人中，刘伯承是为数不多的系统、专门学习过军事，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留苏学生。

1930年，刘、叶二人又先后回国到上海，被周恩来安排在中央军委机关翻译苏军军事条令条例。有人回忆：当年在上海工作风险大又很艰苦，夜晚工作时要用黑布罩住灯光，刘伯承用仅有的一只眼睛（1916年3月，刘伯承所在的四川护国军在酆都（今丰都）讨袁攻城作战中，头部连中两弹，其中一弹由头部右侧穿右眼而出，后到临江门一德国医生诊所求治，配装假眼，从此独目）一字一句地翻译俄文。各革命根据地红军学习的苏军条令条例大都是他们翻译的。

在上海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周恩来，直接领导聂荣臻、刘伯承、叶剑英等人工作。从上海转到江西瑞金苏区中央革命根据地后，担任红军总政委的周恩来仍然是最高军事领导。聂荣臻任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后到红1军团担任政委。刘伯承任红军学校校长，叶剑英于1931年11月先任中革军委总参谋部部长（有的称这是红军第一任总参谋长）、红一方面军参谋长，后刘与叶职务对调。刘伯承、叶剑英可以说是人民军队最早的两位参谋长：南昌起义时，刘伯承任领导起义的中共前敌委员会参谋团参谋长；1931年中华苏维埃政府刚成立，叶剑英就任中革军委总参谋部部长。红军草创时期的军事教育，建设精干的统帅机关，司令部的职能、编制、体制，参谋人员专业素养的培塑，是刘、叶这一时期的工作重点，也是他们日后几十年军事生涯努力为之的重点。他们二人对红军军事教育与司令部建设的贡献是奠基性、开创性的。

1935年底，在中革军委总司令部，刘为总参谋长，叶为副总参谋长。

全国性抗战爆发直至新中国成立，刘伯承一改多年“参座”身份而成为带兵征战主将（八路军129师师长，晋冀鲁豫军区、中原军区司令员，第二野战军司令员），叶剑英则继续着“高参”角色，由八路军参谋长而至中央军委参谋长。

解放战争中，刘伯承与邓小平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打出了刘邓大军的声威。周恩来对刘邓二人的行事作风，有过比较准确的评价，说刘“举轻若重”，与自己相仿；邓“举重若轻”，这点自己不如邓。

1949年北平、南京先后解放，叶剑英、刘伯承分别成为这两座古都的首任市长。1955年4月，军委成立训练总监部，刘伯承出任部长。因其身体原因，且又在南京军事学院院长任上，未能到任，训总还是由老搭档叶剑英代理部长。

1958年，军内错误地开展了一场反“教条主义”斗争，刘伯承与叶剑英都受到波及并违心地作了检讨，刘伯承还被免去了军事学院院长在内的本兼职务。从此，刘伯承退出一线工作。1958年4月18日，叶剑英在军事学院教职员干部大会上，十分动情地专门谈到老战友刘伯承：“我们的刘伯承同志经历了40多年战场生活、军队生活，精通俄文，战斗经验丰富。像他这样的同志是很少的。他很红、很专，就是不健。他八九次受伤，为革命为人民流了很多血，是我们国家和人民的宝贝，应该很好地维护他的健康，以便他能更好地负责国家大事。”

1962年10月中印边境之战，中央军委成立由刘伯承牵头的战略小组，着重研究中印边境局势，提出一系列作战方针与原则，被军委采纳，用于指导前方作战部队。

刘伯承在军事学术（其军事造诣之高全军公认，在翻译或制定军队条令条例中作用突出）、军事谋略（南昌起义时的参谋团参谋长，红军总参谋长，堪称我军参谋业务和司令部建设鼻祖）、军事教育（在民国年间将校学堂、苏联军事学院、红大抗大南京军事学院深耕几十年，有我军院校之父之称）、军事指挥（抗战之后成为带兵主将，在太行、晋冀鲁豫、中原、西南指挥征战）方面造诣颇高，而这四大领域也基本涵盖了其整个军事生涯。

当代孙吴，一代军神。朱德评价刘伯承：“具有仁、信、智、勇、严的军人品质，有古名将风，为国家不可多得的奇才。”与刘伯承同样属龙、年龄相差一轮的邓小平撰文，说：我和他长期共事，相知甚深。伯承同志是我党我军的大知识分子，大军事家。他的军事指挥艺术和军事理论造诣，在国内外屈指可数。他熟谙兵法，博采古今中外军事艺术精华，运用于中国的革命战争，就连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神机妙算。他善于创造性地用理论指导军事实践，是卓越的马克思主义军事理论家。

叶剑英自新中国成立初期由广东调入北京后，担任武装力量监察部部长、训练总监部代部长。1955年辽东大演习、1964年全军大比武，叶剑英是亲力亲为。其后，叶剑英牵头，一手筹办了最高军事科研机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担任院长兼政委14年。1960年初，中央军委批准成立军事训练和军事学术研究委员会，主任叶剑英，副主任粟裕、张宗逊，统一领导全军军事训练、院校工作和军事学术研究工作。

林彪事件后，1971年10月，叶剑英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并在中共十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共中央副主席，这是元帅中继朱德、林彪之后，第三位进入中央最高领导层的。

1976年10月6日，叶剑英在关键时刻再度发挥关键作用：“四人帮”被一举粉碎。事后，叶剑英说：“捉‘四人帮’只有我们三个人（华国锋、叶剑英、汪东兴）知道。如果我们有一个人走漏消息，就会发生大问题。”

毛泽东对叶剑英评价：“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周恩来也有评：“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战争年代，叶剑英基本上是在各级参谋长岗位上度过的，是人民军队各历史时期（红军、八路军、解放军）“铁打的参谋长”。1955年评授军衔时，拟授元帅军衔的叶剑英主动请求降低为大将军衔。中央根据叶剑英令人信服的资历和无可争辩的巨大贡献依然授予其元帅军衔。有人说，这既是对叶剑英个人的肯定，也是对全军参谋队伍历史作用与特殊贡献的肯定。

叶剑英元帅诞辰110周年时，总参、总政、总后、总装纪念专文中指出：“叶剑英同志长期担任我军参谋长职务，处在驾驭战争全局、参与决策指挥的重要岗位。他文韬武略、多谋善断，具有杰出的战略、策略思想和军事指挥艺术，被全军同志亲切地称为‘叶参座’。这既是对叶剑英同志卓越军事指挥才能的由衷尊崇，也是对他为中国革命胜利建立的不朽历史功勋的高度赞誉。”

刘伯承与叶剑英均于1986年10月逝世。两位元帅的追悼会均由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主持。

贺龙：南昌主将，创军元勋

贺龙，1896年3月22日生于湖南桑植县洪家关，家境贫寒，自小干过各种苦力活。参加中华革命党后，不满官府欺压，两把菜刀率众袭击盐税局警队，夺枪暴动，拉起一支队伍，参加过护国、护法战争及北伐战争。1927年南昌起义前在张发奎任总指挥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中任第20军军长，中将军衔，与担任暂编第15军军长的刘伯承是10位元帅中早期军职最高的两人。参加南昌起义部队2万多人，其中贺龙的20军与11军叶挺的部队是绝对主力。作为20军军长、出任南昌起义总指挥的贺龙，在这场打响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成为中共武装建军标志的八一南昌起义中，作出了突出贡献。

南昌起义失败后，于南下途中，在周恩来的鼓励帮助下，贺龙由周逸群、谭平山介绍入党。从此，贺龙真真正正成为“党的人”。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南昌起义前，贺龙在讨袁、北伐战争中经过多年打拼，已经成为国民革命军的中将军长。南昌起义失败后，贺龙回到湘鄂西，重新拉起队伍，再次打出一片新天地，创建了湘鄂西和湘鄂川黔根据地，成为红2军团、红二方面军总指挥，和任弼时、萧克等人一起，一手打造出红军三大主力之一。

从红军时期到抗战时期，红2军军长、红2军团总指挥、红二方面军总指挥、八路军第120师师长，贺龙都是领兵主将，开辟有自己的根据地。后来，作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担负起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的重任。

彭德怀、贺龙虽然都有自己的“老班底”部队（彭之红5军、红3军团，贺之红二方面军），但二人都是胸怀全局、甘于奉献、不计较个人利益的统帅。从红军长征后期到抗日战争时期，彭德怀的老部队就被分散编制于各部、各地，而贺龙所部主力，在解放战争中也是全数奉献。1947年后，西北战场战端骤起，毛泽东命令西北野战部队统由彭德怀指挥，军区与地方后勤保障工作则由贺龙负责。贺龙一手打造的晋绥野战军3个纵队和张宗逊、王震、许光达、贺炳炎、彭绍辉等战将，一股脑儿成为彭德怀麾下西北野战军、第一野战军主力和统兵大员，他们都是跟随贺龙多年的老部下。如同东北战场上林彪（东野司令员）与高岗（东北军区司令员）一个主战、一个主管后勤一样，西北战场上，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和西北军区司令员贺龙配合得也是相得益彰。贺龙奉献的，不仅是一批批战将和部队兵员，更保障了彭德怀野战兵团在贫瘠的西北衣食住行之所需。

新中国成立后，贺龙由西南军区司令员任上调入北京。1954年9月，新一届中央军委成立，在军委委员分工中贺龙和徐向前分管8个军兵种（海军、空军、防空军、公安军、炮兵、装甲兵、工程兵、铁道兵）。

1959年8月庐山会议之后，中央军委重新改组，彭德怀职务被免除，林彪、贺龙、聂荣臻三人为军委副主席。鉴于林彪身体状况，贺龙除担任国家体委主任外，更多地参与军委日常事务，并主管国防工业各部门。1963年9月27日，毛泽东在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明确提出由贺龙代替养病的林彪主持军委工作。此时，台湾国民党军不断窜扰东南沿海地区，中印边境和新疆地区局势也不稳定，贺龙大抓整军备战，大抓军事训练，在主持军委工作的两年多时间里，稳定了局势，全军战备工作和军事训练搞得有声有色。

“文革”开始后，“整人专家”康生首先发难，将一个个罪名强加到贺龙头上，什么擅自调兵、要搞“二月兵变”，什么藏匿手枪、伺机谋害毛主席……贺龙闻言气愤地说：“我手指不灵活，连打火机都用不了，那个时候身上还带枪？”邓小平也为老战友辩护：我们的军队，彭真调不动，我也调不动，别人都调不动，什么“二月兵变”，根本没有这回事。

当专案人员向贺龙询问1933年12月蒋介石派熊贡卿到湘鄂西根据地劝降一事时，当年杀了这名说客的贺龙闻言大怒：北伐之后我当20军军长，高官厚禄我不要，我连人带枪都交给了共产党；我家的很多人都被国民党杀光了，屋也烧光了……

确实，在1927年大革命低潮之时，已任军长之职的贺龙“把自己和自己领导的军队，毅然交给了党”，而且在南昌起义失败之后，又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身份、地位、权力、兵力都有的贺龙不仅仅是抛弃高官厚禄，简直就是冒着杀头灭族风险提着脑袋率部加入革命队伍。1969年6月9日，贺龙含冤病逝，享年73岁。

1973年2月，毛泽东在一次谈话中明确表示：我看贺龙没有问题。1974年9月4日，毛泽东与邓小平谈话时强调：贺龙要恢复名誉，不要核对材料了。

1974年，中共中央发出通知为贺龙恢复名誉。1975年6月9日，贺龙骨灰安放仪式在八宝山举行。周恩来抱病从医院出来，执意前往参加。在八宝山告别室，周恩来向贺龙夫人薛明及其子女表示深深内疚与自责，并说“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全场一片悲泣。当人们面对贺龙骨灰与遗像三鞠躬后抬起头，“惊异地”看到极其悲痛的周恩来又继续鞠躬，一连鞠躬七次。这是周恩来生前最后一次来到八宝山参加告别仪式。

1978年，根据中央军委指示，有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查证贺龙逝世原因。调查结果表明，贺龙在被迫害期间，因种种条件的限制甚至虐待，原有糖尿病发展、恶化，终因酮症酸中毒和一系列并发症逝世。1982年10月16日，中共中央发出为贺龙彻底平反的决定，称贺龙是“卓越的军事家，是我军的创始者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