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误诊为炎症性肠病的ANCA相关性血管炎1例

2022-08-19 09:30赵琳琳文静朱薇
现代消化及介入诊疗 2022年5期
关键词:小肠直肠消化道

赵琳琳,文静,朱薇

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anti-neutrophil cytoplasmic antibodies, ANCA) 相关性血管炎(ANCA associated vasculitis, AAV)常表现为多脏器同时受累,以肺、肾损害最为常见[1],单独累及消化道罕见,临床上易漏诊、误诊。血管炎的消化道表现不特异,从轻度腹痛到危及生命的肠穿孔、腹膜炎,需要早期识别和治疗以降低发病率和死亡率[2-3]。现报道仅累及消化道AAV 1例,旨在提高临床医生对该病的认识。

1 病例资料

患者男性,14岁,因“反复腹痛、黏液血便1年余,再发1周”入院。患者缘于2020年3月无诱因出现排糊状粘液血便,色暗红,2~3次/d,伴便后腹痛,持续约1 min,可自行缓解,伴间断发热4 d,Tmax39 ℃,服退烧药后体温可降至正常,停药后体温又上升。于2020年3月10日就诊于当地医院,完善胃肠镜、胶囊内镜示:出血性胃炎(窦体底);十二指肠球部霜斑样溃疡;小肠、回肠末端、全结肠多发糜烂、溃疡。内镜下活检病理示:胃黏膜慢性炎伴糜烂;回肠末端、回盲部、升结肠、横结肠、乙状结肠、直肠黏膜局灶活动性炎伴糜烂,可见隐窝脓肿形成,个别隐窝分枝。当时诊断考虑“克罗恩病”,予类克、激素治疗,患者大便成形,无血便,之后激素逐渐减量,2020年6月激素减量至5 mg后停药。2021年3月当地医院复查肠镜示缓解期(未见报告)。2020年5月6日患者饮食不当,进食“羊肉汤”后解黏液血便,伴便后腹痛。于2020年5月13日到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就诊,拟“克罗恩病(待查)”收住院。查体:体温37.1 ℃,脉搏93次/min,呼吸18次/min,血压107/69 mmHg,意识清晰,心肺未见异常,腹平坦,腹软,脐周深压痛,无反跳痛及肌紧张,肠鸣音未见异常。血常规:WBC 9.88×109/L,HGB 128 g/L,PLT 365×109/L。C反应蛋白22.07 mg/L,降钙素原0.152 ng/mL。粪便检查:镜检红细胞(+++),隐血试验(+)。肠道彩超:回肠末段、回盲部、结肠肠壁广泛增厚并周围脂肪组织水肿,血供丰富。小肠CTE+腹主动脉CTA(图1)示:①回肠末段、回盲部及结直肠肠壁广泛增厚、异常强化;②肠系膜血管增多、增粗。血EBV病毒定量、巨细胞病毒定量、尿常规、肝肾功能、凝血功能、术前四项、胸部CT、TB-SPOT、肠黏膜Xpert等未见异常。排除禁忌症后于2021年5月19日行胶囊内镜示:小肠多发糜烂。电子结肠镜(图2)示:回末黏膜点状糜烂,多为1~2 mm,回盲瓣充血水肿、糜烂,盲肠、结直肠黏膜均明显充血水肿,散在糜烂、浅溃疡,散在附着褐色、血色黏液,偶有接触性出血,未见增生改变。肠黏膜病理示:回肠、乙状结肠黏膜慢性炎伴急性活动及局灶淋巴组织反应性增生,乙状结肠另见隐窝脓肿。2021年5月21日患者出现不明原因发热,Tmax39.2 ℃,CRP 44.46 mg/L,PCT 0.997 ng/mL,胸片(-),血培养、肠黏膜NGS、血NGS均未发现致病菌,考虑“不明原因感染、炎症活动?”,予经验抗感染及对症治疗后患者体温降至正常。

图1 2021-05-18小肠CTE+腹主动脉CTA影像 回肠末段、回盲部及结直肠肠壁广泛增厚、异常强化,肠系膜血管增多、增粗

诊断方面,考虑到患者肠道病变表现为较为典型的小肠、大肠节段性、局灶性糜烂、浅表小溃疡,溃疡周围黏膜无纤维化改变,诊断“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IBD)”依据不充分。经多学科讨论,考虑到既往免疫抑制治疗有效,需进一步排查有无“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累及消化道”可能,进一步完善免疫相关指标发现cANCA(+),CANCA-PR3 36.6 U/mL(ELISA法正常值<5.0 U/mL)。尽管该患者没有感染证据,但为排除感染时可能出现的分子模拟机制导致的ANCA阳性,在患者体温和炎性指标恢复正常后多次复查了ANCA相关指标,均提示cANCA(+),CANCA-PR3持续高滴度。根据2017ACR/EULAR血管炎分类标准,明确诊断为 AAV的亚型之一—肉芽肿性多血管炎(granulomatosis with polyangiitis,GPA)。予甲泼尼龙40 mg/d、环孢素75 mg/d、补钙、护胃等治疗后,患者腹痛、血便缓解。2021年11月激素减量至8mg,用药期间患者无腹痛,血便等不适。2021年11月22日复查电子结肠镜未见异常(图3),cANCA、CANCA-PR3、肾功能、胸片等未见异常,治疗上予甲泼尼龙8 mg/d、环孢素75 mg/d维持缓解。

图3 2021-11-22电子结肠镜检查 回末及所见大肠黏膜未见明显异常(A回末,B盲肠,C横结肠,D降结肠,E乙状结肠,F直肠)

2 讨论

AAV是一种主要累及小血管(小动脉、小静脉和毛细血管)的坏死性血管炎,无明显免疫复合物沉积[4-5]。除AAV外,IBD、自身免疫性肝病等其他自身免疫病,以及恶性疾病、感染性疾病及药物诱导性血管炎等,均可出现ANCA 阳性,但其主要靶抗原并非MPO和PR3[6]。AAV包括显微镜下多血管炎(microscopic polyangiitis,MPA)、肉芽肿性多血管炎(granulomatosis with polyangiitis,GPA)和嗜酸性肉芽肿性多血管炎(eosinophilic granulomatosis with polyangiitis,EGPA)3种亚型。GPA是累及小动静脉和毛细血管的肉芽肿性坏死性血管炎,血清PR3?ANCA阳性,主要累及呼吸道和肾脏[4]。5%~11%的GPA患者出现胃肠道症状[7-9],尸检发现高达24%的病例存在胃肠道血管炎的组织病理学证据[7]。GPA的消化道病变以小肠和大肠最常见,轻者表现为短暂腹痛和消化道溃疡,重者出现血性腹泻和肠穿孔[8-9]。胃肠影像学表现通常是非特异的,表现为多灶性或弥漫性肠壁增厚、肠系膜血管充血、腹水等[5]。内镜下可见多发溃疡,内镜下活检常为浅表组织活检,敏感性低,很少有助于诊断[3]。GPA患者无论胃肠道症状是否严重,均予糖皮质激素联合免疫抑制剂治疗[3]。

该患者易误诊为IBD的原因及鉴别分析如下:①以消化道症状(腹痛、血便)为初始症状,无呼吸道、肾脏病变,使消化专科医极易将临床思维局限于IBD。②该患者小肠、大肠均受累,可见散发小溃疡,易误诊为克罗恩病(Crohn′s disease,CD)。③该患者结肠散在糜烂、浅溃疡,肠黏膜病理见隐窝脓肿,易误诊为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 UC)。IBD的主要诊断依据是结肠镜检查并黏膜活组织检查[10]。CD的肠道病变一般表现为节段性、非对称性分布,典型病例可见纵行深溃疡、鹅卵石样外观;UC病变多从直肠开始,逆向进展,呈连续性、弥漫性分布[10]。隐窝脓肿是肠黏膜的一种非特异炎症,可作为UC活动性分级的参考指标,但对UC诊断不具有特异性[11]。肠纤维化是IBD常见的的并发症, UC的肠纤维化一般只限于黏膜下层,而CD的肠纤维化常累及肠壁全层[12-14]。该患者病程1年余,病变特点为小肠、大肠均受累,呈节段局灶性糜烂、浅表小溃疡,未见肠纤维化改变,不支持IBD内镜下改变。经多学科讨论发散临床思维后,最终明确患者的消化道病变系“AAV累及消化道”所致,予激素、免疫抑制剂治疗后消化道病变明显缓解。

近年来,血管炎首先累及消化道的病例报道少见,相关报道多以腹痛、便血为初始表现,随后迅速出现肺和(或)肾功能损害[15-18],提示单器官血管炎可能进展为多系统病变,在治疗和随访时对患者进行全面系统的评估是必要的。

血管炎的胃肠道病变通常作为全身受累的一部分而非孤立受累,并且很少是最初的表现器官。当消化专科医生遇到小肠、大肠均受累的多发浅表小溃疡时,应考虑到AAV的可能。本报道有助于加深临床医生对消化道血管炎的认识,减少误诊,提高临床诊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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