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中南部方言“儿”缀的读音类型及分布

2022-08-09 09:05王志勇
邯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中南部儿化官话

王志勇

(河北工程大学 文法学院,河北 邯郸 056038)

河北中南部方言的“儿”缀据其语音形式是否独立成音节可分为“儿”尾、“儿”化两种类型。“儿”尾独立成音节,其在中南部方言中的音形又可分为两种,一是读同“儿”字的轻声音形[ər],如徐水:事儿[ər]、小树儿[ər]、把儿[ɐr]([ər]的条件变体)。二是受前字音节韵尾影响产生[ər]的各种增音型变体等,如徐水:豆儿、条儿、汤儿、绳儿。

儿化是“儿”缀与前字音节合音后的形式,合音有紧密程度和方式的差别。合音音节在本区域方言中都具有卷舌色彩,其中的韵母一般被称为“儿化韵”(广义)。据合音紧密程度和方式,“儿化韵”内部还可分为儿尾韵和儿化韵两种:儿尾韵是“儿”缀音形[ər]或[ɭ]进入前一音节,占据韵尾的位置,以拼合的方式和前音节合成一个音节(长音节或正常音节)。儿化韵(狭义)则是“儿”缀的语音特征融入到前音节的韵尾、韵腹、介音甚至声母位置,与前音节融为一体的合音形式。儿尾韵如涞水:沫儿[moər]、个儿[kɤər]、水果儿[kuoər],安新:小鱼儿[yːər],小碟儿[tiɛər][1];儿化韵如大名:字儿[ʦər]、样儿[iar],元氏:马扎儿、媳妇儿。

河北中南部方言“儿”缀变音的主要形式是儿化。本文对该区域103个调查点的田野调查表明,所有调查点全部都有儿化,其中有17个点兼有“儿”尾和“儿”化。各种类型中,狭义儿化韵(不与“广义儿化韵”相对而言时,统称“儿化韵”)分布范围最广,其中“儿”缀与前一音节的合音方式、合音程度在各地也不尽相同。

儿缀由实义“儿”语素虚化而来,实义“儿”字的读音是“儿”缀音的来源,对作为派生音系统的儿化韵的形式起着重要作用。因此下文首先说明“儿”字在中南部方言中的读音分布情况。

1 “儿”字读音类型及地理分布

调查显示,河北中南部方言中的“儿”字音形主要有四种:[ər]、[ɭ̩]、[əɭ]、[ɻʅ]。在一个方言中也会有两读的情况,如武强[ɭ̩]、[ər],深州[ɻʅ]、[əɭ],巨鹿[ɭ̩]、[ɻʅ]、临西[ər]、[ɻʅ]。同样是[ər],舌位也会略有差异,如河间、献县、阜平[ər]的舌尖位置较普通话中的[ər]靠后。下面说明“儿”字读音类型及地理分布:

1.1 [ər],主要分布在冀鲁官话和中原官话区

冀鲁官话石济片的馆陶、邱县、饶阳、武强、武邑、冀州、衡水市、故城、新河、邢台县、邢台市、威县、临西、临城、南宫、内丘、任县、石家庄、井陉、新乐、正定、无极、深泽、藁城、晋州、高邑、隆尧、安平、吴桥,沧惠片的阜城、景县、任丘、河间、献县、泊头、青县、沧县、南皮、黄骅、孟村、盐山、东光、海兴,保唐片的永清、霸州、文安、大城、蔚县、保定市、涞水、易县、高碑店、定兴、徐水、雄县、满城、容城、安新、唐县、顺平、望都、清苑、高阳、定州、安国、博野、蠡县、阜平、曲阳。

晋语张呼片的元氏、灵寿、鹿泉。

1.2 [ɭ̩],主要分布在晋语区邯新片和冀鲁官话石济片

晋语邯新片的永年、磁县、临漳、成安、邯郸县、涉县、鸡泽、武安、肥乡、南和、魏县1,张呼片的赞皇。

冀鲁官话石济片的曲周、邱县、广平、广宗、清河、柏乡、隆尧、巨鹿、南宫、任县、宁晋、藁城、晋州、辛集、栾城、赵县、高邑、安平、饶阳、武强、冀州、枣强,沧惠片的景县。

1.3 [əɭ]([əʅ]、[əʅ]为其变体),主要分布在晋语张呼片和冀鲁官话石济片赵深小片

冀鲁官话石济片的邢台县、平乡、行唐、栾城、深州,沧惠片的肃宁,保唐片的涞源,晋语张呼片的平山、元氏、赞皇。

1.4 [ɻʅ],主要分布在冀鲁官话石济片赵深小片和聊泰小片的交界处

冀鲁官话石济片的井陉矿区、柏乡、赵县、平乡、广宗、巨鹿、威县、临西、深州、故城,沧惠片肃宁。晋语的沙河、赞皇。

前期有研究认为河北省境内156个县市“儿”的读音类型有10种[5],其中涉及到本文研究对象——中南部方言的共有7种:[ər]、[ɭ̩]、[ɭr]、[ɭə]、[ɹʅ]、[əɭ]、[ɯ]。从类型和地理分布来看,与本文调查有所不同,本文以笔者调查为主。

结合河北方言调查历史上较为重要的文献资料,中南部地区各方言“儿”系列字读音比较见表1。

表1 河北中南部方言“儿、耳、二”系列字读音比较

说明:①A.“概况”[6]第39页注明:[ɭr̩]中的“‘r’表示‘[ɭ̩]’的卷舌。[ɭr̩]的实际发音是舌尖抵住上颚,气流从舌的两边发出的稍带磨擦。”这表明,《概况》中的[ɭr̩]与本文所记自成音节的舌尖后浊边音[ɭ̩]实际发音相同。[ɣr]表示“在发[ɣ]的同时卷舌,‘r’在这里是一个卷舌符号”。B.第39页行文表明,宁晋、广平、临漳当地人读“‘儿’‘耳’时韵母是[ɣr]”,但图例按er音处理。本文按[ɣr]/[er]两读。C.表中er为拼音符号,表普通话中的“儿、耳”读音,与[ər]同。D.《概况》时期的河北行政区划与今天大体一致,但也有疆域和名称的改变,如:建屏并入平山、交河更名为泊头、完县更名为顺平、新城更名为高碑店、束鹿更名为辛集等。当时馆陶、临西、海兴尚归山东管辖,而今天山东的庆云、宁津当时又隶属河北。部分地区撤县立市,如晋县改为晋州市,深县改为深州市等。②表中“省志”[7]:[ɭ]为自成音节的舌尖后浊边音,即同本文的[ɭ̩]。“省志”的调查工作起于上世纪90年代初,

至成书约15年时间,调查材料时间跨度较大。

③表中“X-儿”指李巧兰(2007)[5]。其中[ɭr]的发音是“舌尖后浊边音带一个滚音”;[ɭ]的发音是“舌尖后浊边音自成音节”即同本文的[ɭ̩]。

④本文记录的[əɭ]中的[ɭ]常有发音舌尖不到位情况,有[əʅ]、[əʅ]的自由变体,如:元氏[əʅ]、行唐[əʅ],记音描写据张安生师,详见张安生等(2019)[8]。

从表1中不同时代、不同著作以及笔者对中南部方言“儿、耳、二”等中古止摄开口三等字读音的调查记录来看,其音形既有稳定性也有变化,并呈现地域性特征:变化和异读较多的区域集中在南部地区,主要是冀鲁官话石济片和晋语区,中部的沧惠片和保唐片音形稳定。“儿”字在中南部一地方言中甚至有五种读法的,如赞皇。异读主要是由调查年代、调查地点和发音人的不同、新老派、文白读的差异以及语音演变引起的,而最主要的差异是当地白读与文读的差异,像晋语区[ər]的大量出现,就是普通话对方言区侵蚀的结果。因而,本区域最常见的异读是[ər]与[ɭ̩]/ [ɻʅ]的叠置,其中,[ər]/[ɭ̩]属于文白异读,而[ɭ̩]由于舌尖不到位发作[ɻʅ]应属于历时变异[9]。

2 “儿”尾读音类型及地理分布

2.1 儿尾

儿尾主要分布在冀鲁官话保唐片的保定市、曲阳、望都、定州、清苑、顺平、唐县、满城、容城、徐水、定兴、高碑店、易县、涞水、涞源、安国、安新。儿尾音形主要为[ər],受前音节影响的增音变体音形为。结合本文调查及陈淑静(1986)、王国栓(2000)、孙燕(2004)、田静(2007)、陈新国(2007)的研究,将儿尾音形及与前字音节的关系归纳如表2。

表2 河北中南部方言独立儿尾比较

从儿尾在前字韵类后分布的广狭来看,分布最广的是徐水方言,除前字[n]尾韵外,儿尾在其他韵类后都可出现。分布最窄的是保定市,儿尾只在前字[u]尾韵后出现。

从儿尾出现的前字韵类条件来看,所有17个方言在[u]尾的前字后都有儿尾[ər]或变体,其中16个在[ŋ]尾后有儿尾[ər]或变体,而在[n]尾后从不出现,[i]尾后极少、[y]尾后很少出现。其他各韵后儿尾的数量则从[a]、[ə]组到[ɿ/ʅ]、[i]再到[u]逐渐增多。

从增音型儿尾在前字后的分布来看,可分为四种类型,归纳为表3所示:完全不出现,如顺平等六地方言;在前字[əŋ]组韵后出现,如曲阳、定州,其中定州方言[ər]与为自由变体;在前字[əŋ]、[aŋ]两组韵后出现,如涞水、容城;在前字[əŋ]、[aŋ]两组韵后出现,在[u]尾后出现,其中徐水有、易县和定兴方言有的自由变体并存的情况。

表3 河北中南部方言增音型儿尾比较

儿尾只存在于冀鲁官话保唐片,且有儿尾的方言也同时都有儿化,两者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据陈淑静(1986),保定、涞水等十二方言除逢[-i]尾、[-n]尾为儿化韵,“逢开尾韵和[-u]尾、[-ŋ]尾韵,儿自成音节”。从儿化的形成过程及保唐片周边方言有儿化无儿尾的情况推断,这17处方言的儿尾可能会逐渐由在前字后分布较广,如徐水、高碑店方言,到只在前字[u]韵、[-u]和[-ŋ]尾后存在,如安新、满城2方言,到最后只在前字[-u]尾后分布,如保定方言,并最终形成与周边方言相同的全部儿化的情形。

3 “儿”化读音类型及地理分布

如前所述,儿化内部还可分为儿尾韵和儿化韵。本文调查发现的儿尾韵有卷舌元音儿尾韵[-ər]和[ɭ]尾韵两类。

3.1 儿尾韵

(1)卷舌元音[-ər]尾韵,只分布在保唐片不多的几个方言中。

(2)边音[ɭ]尾韵,[ɭ]尾发音时舌尖常不到齿龈位置,阻塞较弱。该类型主要分布在晋语邯新片的永年、磁县、临漳、邯郸县、涉县、武安、肥乡、沙河、南和,张呼片的平山、元氏、赞皇;冀鲁官话石济片的行唐、高邑、赵县、柏乡、宁晋、隆尧、邢台市、威县、清河、深州、枣强、井陉。下面以南部几个方言为例,如表4。

表4 河北南部方言边音[ɭ]尾韵比较

说明:①表中未列的韵母,其儿化韵暂未发现[ɭ]尾。②涉县方言基本音系[ʅ]并入[ɿ];[ən]组并入[əŋ]组,但两者生成的部分儿化韵有别。③邢台市区[əŋ]组韵的儿化韵[ər]是主要音形,为个例。

3.2 儿化韵[ər]

结语

从儿尾到儿尾韵再到儿化韵,河北中南部方言“儿”缀与前字音节的关系从相互独立、到拼合再到化合,结合得越来越紧密。儿化韵形成后,“儿”音段特征极可能会继续前移影响到前音节从韵尾到韵腹、介音乃至声母的各个部分,产生增音、变声等各种深度融合的儿化变音现象,对此我们将另文探讨。

注释

[1]儿尾和儿化的概念及内部分类、“儿尾韵”及广、狭义的“儿化韵”概念、安新的儿化材料均来自陈新国.安新方言儿缀音变研究[D].河北大学硕士论文,2007:11-14.

[2]唐作藩.音韵学教程(第三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113,144.

[3]宁继福.《中原音韵表稿》[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5:26.

[4]董红燕.魏县方言(中片话)语音调查研究[D].河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1:8.

[5]李巧兰.河北方言中的“X—儿”形式研究[D].山东大学博士论文,2007:12-14.

[6]河北北京师范学院,中国科学院河北省分院语文研究所编.河北方言概况[M].河北人民出版社,1961:39.

[7]吴继章,唐健雄,陈淑静.河北省志·方言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6:195,199-213.

[8]张安生,王志勇,王亚男.河北元氏方言儿化的特点及比较.河北大学学报,2019(4):24。

[9][ɭ̩]发音时舌尖不到位可发作[ɻʅ]以及二者间的音变关系是张安生师审听音档后提出来的。同时她也提醒,《中原音韵》时代“儿”类字已有[ʐʅ]读音,因而不同方言中此类字[ɭ̩]与[ʐʅ]/[ɻʅ]音值的关系还需具体研究,不可一概而论。

[10]孙燕.河北望都方言的语音特点[J].保定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4.

[11]田静.河北唐县方言语流音变专题研究[D].河北大学硕士论文,2007:21-22.

[12]陈淑静.河北满城方言的特点[J].方言,1988(2):114.

[13]王国栓.安国方言语音研究.广西师范大学硕士论文[D],2000:18-19.

[14]此处独立“儿尾”和下文“儿尾韵”材料均引自陈新国.安新方言儿缀音变研究[D].河北大学硕士论文,2007:11-17.

[15]田静.河北唐县方言语流音变专题研究[D].河北大学硕士论文,2007:21.

[16]陈新国.安新方言儿缀音变研究[D].河北大学硕士论文,2007: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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