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统一的共同体*
——山下凯伦《橘子回归线》中的后现代共同体

2022-08-04 06:29
大众文艺 2022年13期
关键词:偶然性后现代洛杉矶

余 璐 蔡 奂

(云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 650000)

山下凯伦“Karen Tei Yamashita”是当代日裔美国杰出作家。山下凯伦的第一部作品《穿越雨林之弧》就获得了美国图书奖“The American Book Award”和珍妮特·海丁格·卡夫卡奖“The Janet Heidinger Kafka Award”,自此之后便引起了文学批评家们的关注。《橘子回归线》在帕特森小说奖上榜上有名。2021年,她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美国文学的杰出贡献奖章。《洛杉矶时报》“The Los Angeles Times”称其为超级天才,《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称赞她的锐利机智,《华盛顿新闻报》“Newsday”称其作品“蕴含深刻的哲学和社会问题”。

对于《橘子回归线》的研究成果国外要比国内更丰富一些,主要集中于分析《橘子回归线》中的后民族主义、魔幻现实主义、想象等主题。国内大部分研究集中于《橘子回归线》的全球化主题与洛杉矶的城市景观,非正义空间等主题。因此,本文将从这篇小说的后现代共同体意识出发,以杰拉德·德兰蒂“Gerard Delanty”的共同体理论为基础,分析其后现代共同体的形成,旨意提出构建流散命运共同体的美好的愿景。

《橘子回归线》开篇所呈现的超语境的网格结构,由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七个少数族裔组成。小说由四十九个章节组成,每个章节分配给一周七天中的一天和七个人物,这些人物不是住在洛杉矶就是在去洛杉矶的路上。这些华裔、日裔、墨西哥裔、非裔以及拉丁裔的群体集合在洛杉矶。表面看上去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实质上作者已经用超语境的网络结构将他们组合成一个共同体,他们是典型的后现代共同体,本质上也是命运共同体。《橘子回归线》中故事发生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洛杉矶,属于典型的后现代文本。在后现代社会里,群体表现出更多的流动性和互动性。后现代共同体具有由认同到差异、由确定性到偶然性、由封闭向开放性的过渡特征,这是一个超越统一的共同体,是一个包容局限性的共同体。因此,本文将从三个方面分析后现代共同体的形成,首先,将从小说所构建起来的多元文化流散群体来分析后现代共同体的差异性。其次,从流散群体聚集具有短暂性的场所:高速公路和寿司店来分析后现代共同体的偶然性。最后,流动性使后现代共同体具有了开放性与包容性,接纳了生活在洛杉矶的流散者,从而分析后现代共同体的开放性。

一、从认同性到差异性

现代主义思想强调自我的统一性、主权性和连贯性,后现代主义则强调多样性,尤其是差异性。当自我是在对差异的认识中而不是在相同中形成时,同一性就成了一个问题。后现代社会的差异性在小说中主要体现在小说所构建起来的多元文化共同体,这是超越统一的共同体。《橘子回归线》是一部后现代的、多重的、支离破碎的混合文本,其双曲线式情节与秩序、稳定和同质性背向而驰。山下凯伦在《橘子回归线》文本内部构建了一个典型的多元文化共同体,这也是后现代社会差异性的体现。

这部小说通过一群多元文化的人物观点,绘制了一幅多维的洛杉矶地图,这些人物体现了各种形式的后现代差异。其中包括加布里埃尔,墨西哥裔报纸记者兼侦探,他最近在他祖先的土地墨西哥建了一座房子;他的日裔美籍女友百代在一家电视台工作;巴沃兹是非裔美国人也是自封的社会工作者,每天在洛杉矶的街道游荡;拉斐拉和儿子索尔在与她的华裔丈夫鲍比分手后,回到家乡墨西哥做加布里埃尔的管家;曼扎纳是百代的祖父,也是无家可归的前外科医生,现在在高速公路立交桥上指挥交响乐;以及拉丁裔行为艺术家阿肯格尔是小说历史意识的化身。在四十九个独白中,七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人物,在嘈杂的声音中,清晰地表达了他们对洛杉矶的看法,与展开情节所需的7天时间相对应。这样多重的声音体现了后现代共同体的差异性,也正因为这些身份各异的流散群体成了后现代共同体的典型代表。

鲍比颠覆了国别界限分明的概念,并代表着全球化带来不断变化和混合的跨国身份的形成。作为一个经由新加坡来到美国的华裔,一个越南难民,鲍比与亚洲的联系使他对稳定的种族身份产生了挑战。说展示了像鲍比这样的亚洲移民与墨西哥的关系:提华纳是他的家庭在美洲大陆的第一站,就像许多亚洲移民一样。“说话就像一个住在韩国城的墨西哥人”,他调和了亚裔和拉丁裔的身份,从而成为一个典型的多种族新美国人。跨国共同体在组成上有各种迁移、散居和混合的形式。他们的世界主义源于流动性,通过流动性,他们超越了地方,由此产生的文化混合产生了身份,这些身份不断在定义的过程中,这导致了混合文化。虽然来自不同种族的他们彼此之间是有差异的,但通过作者的描述,在这种差异的背后又体现了其统一性。在多元的社会环境中,共同体具有“色拉碗”与“熔炉”的双重特性,即由“拼盘”型的多元化到“文化的整合”。鲍比何尝不是他们这样流散群体的缩影,少数族裔群体构成了多元的社会环境,在这样的多元社会环境中,存在着生活习惯、饮食、语言等差异,而也就是这样的差异,形成了差异中的后现代共同体。可以说生活在美国的流散者在后现代背景下实现了从多元文化走向文化融合,从而形成了一个共同体,即典型的后现代共同体。

二、从确定性到偶然性

后现代共同体可以理解为一个超越统一和身份的共同体。后现代共同体是一种新的群体。日常生活提供了许多小群体的例子,可以视为体现共同体。它们的特点是暂时的、脆弱的和阈限的性质。机场休息室、通勤列车、休闲中心、星巴克咖啡或购物中心都是晚期现代生活中具有局限性的地方。而上述地方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这些场所是暂时的、偶然性显著的场所。小说中描述的高速公路和寿司店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具有暂时性和偶然性的场所,这些场所提供了偶然性事件发生的地点,突出了后现代共同体的偶然性。

小说中发生的交通事故使无家可归的人聚集在高速公路上,他们在这里组成了一个暂时的多元文化的群体,直到警察出现并暴力地打破了封锁。这一事件及其后果为洛杉矶的文化、社会阶层的冲突戏剧化提供了催化剂。街巷就像是城市的脉络,将各个地方串联起来,把流散者汇集起来,提供了发生“偶然性”的场所。在《橘子回归线》中,洛杉矶到处都是形形色色流动的陌生人,同时也增加了偶然性事件发生的概率。巴兹沃像漫步者一样,穿梭在洛杉矶的大街小巷,在洛杉矶街道闲逛已经成了他的日常。他在街上闲逛,总能与行走的陌生人发生短暂的邂逅。他像小灵通一样给加布里埃尔提供写作素材,他熟知大街小巷中的一切事情。

《橘子回归线》是由洛杉矶七天中无数次偶然瞬间与人物行动轨迹的流动片段拼接成的整体。小说中的部分都市场所是偶然事件集中发生的地方,《橘子回归线》是将洛杉矶七日里的无数次偶然瞬间和角色移动路线联结在一起。在作品中,一些城市的场所就是偶发的聚集点,文中的第二十章“灾难电影周的寿司店”。在这个充满日本文化的小寿司店,提供给像百代这样的日裔美国人一个场所。在繁华的都市里寿司店就像是一个“异托邦”与庇护所。福柯认为,“异托邦”与“乌托邦”是一种类似的特定空间,既与其他的空间联系在一起,也与之对立。区别在于,乌托邦是一个人们想象中的现实中没有的世界,而异托邦却是实实在在的地方。寿司店就是这样独特的现实空间,而在这种特殊的现实世界里,人们的记忆、心灵与现实暂时隔绝,创造了一种乌托邦的快乐。与街道不同,寿司店的偶然性并没有给人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而是对现实的短暂逃离和回顾,而人们那些看起来很随意的闲聊,其实更能折射出洛杉矶的现实与城市的压抑。

因此,这些具有流动性与短暂性的场所聚集了来自不同文化的流散者,而这些流散群体构成了后现代共同体的偶然性。偶然性体验是共同体自身的一部分,但并未造成共同体的衰退。对于梅尔文韦伯,现代城市提供了一种不同共同体的可能性,不是基于面对面的关系,而是一个“没有亲密关系的共同体”。这些流散者的聚集并不是因为构成传统共同体的因素血缘或是友谊等,他们之间形成的是一种没有亲密关系的具有偶然性的后现代共同体。

三、从封闭性到开放性

后现代共同体,作为一个开放交流的共同体,是通过某种共同的体验来表达的,而这种体验只能是不完整的。在小说中,跨越边界意味着重新统一碎片,重获整体。拉斐拉穿过墨西哥到达美国,这样的流动性就是跨越边界,去寻找那失去的整体性。洛杉矶的过度资本化导致贫富差距扩大,无家可归者对媒体的不屑一顾,以及人体的商品化,即儿童器官的走私。“玛格丽塔的街角”这章揭示了一个事实,即最受剥削的阶级基本上是由流散者组成的。对洛杉矶各种问题的口头描述,尽管是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叙述的,却揭示了第一世界资本主义的黑暗,而北回归线的牵引与流动象征着可能的拯救,是重新绘制权力的地图。这样的流动性使后现代共同体具有了开放性与包容性,接纳了生活在洛杉矶的流散者,使人们看到这一群体,他们并不是“局外人”。

随着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来临,传统共同体的界限逐渐模糊,分离,变得不稳定,开放与流动起来了。小说中在立交桥上指挥交通的曼扎纳与游走于各条街道的巴沃兹是最能代表洛杉矶的开放性。巴沃兹和曼扎纳一生都生活在洛杉矶,但他们都有过因国家支持的歧视主义而流离失所的经历:巴沃兹是一名在南洛杉矶出生和长大的非裔美国人,圣莫尼卡高速公路(I-10)的扩建和海港高速公路(I-110)的修建,分别将他的社区与城市北端和东端的其他地区分隔开来,他见证了他的社区受到的破坏。后来,作为一个年轻人,巴沃兹被派往越南作战,并返回被边缘化和空间隔离的城市。曼扎纳是第一代日裔美国移民,他离开了工作和家庭,生活在高速公路阴影下的无人居住和贫困之中。在小说的大部分时间里,曼扎纳站在一座公路立交桥上,指挥着一首想象中的城市交响乐。巴沃兹和曼扎纳的出现使人们看到生活在洛杉矶边缘的流散者的现状,美国白人与流散者不再是互不相关的两个封闭的群体,他们形成了开放的共同体。除此之外,小说的七个主人公之一阿肯格尔背后所隐含的意义值得我们去思考。阿肯格尔他走遍南美和墨西哥,讲述了南部大陆在欧洲人手中被剥削的历史。事实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是第一世界政治、商业和文化话语的中心主角。它支持像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这样霸权主义的贸易政策。在《橘子回归线》中,第一世界对全球亲密关系和共同命运的部署是帝国主义。阿肯格尔的这种行走打破了既定的界限与规则,形成一个更加开放的空间共同体。

因此,小说挑战了单一的身份概念,也使我们重新思考这种新的开放共同体的意义。后现代共同体的开放性探索了洛杉矶的社区划分,揭示了移民的层次。山下凯伦的这部小说起源于一张地图,一条北归回线的向北移动。空间理论家和文化地理学家试图重新集中讨论地理位置的社会构成。在这些话语中,空间不是固定的、静态的和不变的,而是一种沉浸在权力和社会等级动态中的流动结构。

结论

《橘子回归线》中的华裔、日裔、墨西哥裔、非裔以及拉丁裔等流散群体具有后现代共同体的差异性、偶然性与开放性。这三个特点是后现代共同体突出的表现,以多元文化凸显差异性、以临时场所提供偶然性、以流动性展示开放性。与此同时,这些流散群体在后现代社会的背景下实现了从多元文化到文化融合从而构成了西方流散共同体。因此,这些流散者步履不停,这样的流动性打破了传统的阶级与国别的界限,构成了一个和谐开放包容的后现代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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