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润菲
(上海体育学院 上海 杨浦 200082)
在身体素养理论与实证联系日趋紧密的过程中,与身体素养相关的一些指标在全球范围的研究中得到循证,如身体活动的提高是身体素养提升的积极体现,体适能指标的强化能有力的促进学生身体素养的提升,这为研究和构建身体素养的测量评价体系提供了保障。但另一方面,一些学者发现许多身体素养测评体系中,比较依赖于一些便于量化的、线性的指标来进行评估。如在国际体育素养领域影响较大的加拿大CAPL,尽管经过多次的修订,突破了以身体能力为中心、维度赋分等局限,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测评的可靠性和有效性,但仍然未能摆脱线性、简化的操作方式,难以顾及学生主体的多元需求。而比较准确的是国际体育素养协会(IPLA)更倾向于使用身体素养的“进度图表”一词,而不是测量、评估、评估、表征等。这也体现了为什么IPLA用“旅程”来形容身体素养,因为在身体素养旅程中,每个人都将经历不同的身体活动环境,每个个体与环境交互而获得的经验都是独特的。根据Whitehead的解释,身体素养不仅是身体能力,而且是嵌入感知、经验、记忆、预测和决策的身体能力的整体参与,这表示需要多维度的相互作用来实现身体素养的发展,并且这种能力没有“最终状态”,因此任何分散的测量与评估都会偏离Whitehead定义中各维度的整体性,如果仅仅可以通过有针对性的训练来提高某一套独立技能,那么身体素养也不再被视为人类固有的能力。然而就目前体育教育环境而言,关于身体素养的评估由于各种因素的制约而未能摆脱这种与概念的主要目的相矛盾的风险,这迫切的需要从事身体素养测评相关研究者进一步厘清和保证身体素养的哲学基础和真实目的,而教师自身需要更加清晰地明确,简化的、线性的定量测评并不是身体素养的内核所在。
考虑到这一担忧,本文基于各学者的研究成果,从追循身体素养的哲学理论基础开始,通过系统分析和比较加拿大、澳大利亚的身体素养测评体系中测评方式和测评内容的选择,探究定量测评与定性测评具体的操作方式和在实际应用时的优势与局限。
正确认识并重视身体素养的概念对于身体素养测评体系研究无疑是非常重要的,Whitehead是最早基于哲学理论提出 “身体素养”的概念的学者,她将身体素养视为人与生俱来就固有的一种能力,承担着人一生保持身体活动的责任,这种能力包括动机、信心、身体能力、知识和理解。这一定义与身体素养所赖以生存的哲学土壤紧密联系,而支撑身体素养发展的哲学理论就是一元论、存在主义和具身认知观(embodied cognition)。
一元论强调人的身体和思维是相互统一、不可分割的,由此反驳了二元论轻视参与者的身体感觉和身体认知作用的观念。存在主义认为:个体创造了自我并且与外部世界进行交互,个体是与周围环境产生交互作用的结果,具身认知观重新定位了身体的价值,突出身心一体和心智统一的教育立场,这也解释了身体素养为什么重视参与者的个体体验。通过身体素养的培育,个体应该在不同的外界环境中体验环境并积累活动经验,提高个体的参与活动的信心,促进个体获得适应环境的能力。
正是立足于Whitehead赋予的定义和哲学内涵的理论基础上,身体素养测评才得以构建相关维度、内容以及评估体系。不论是加拿大的CAPL、PLAY,还是美国 《K-12体育教育国家标准与等级》,抑或是《澳大利亚体育素养框架》等等测评体系的维度划分都致力于贴近身体素养中“动机、信心、身体能力,知识和理解”的四个构成要素。但是由于身体素养评价体系研究仍然处于初步探索阶段,我们迫切地需要实证数据来记录实验进展、结果和成功,因此在选择测评方法时的更多地倾向于如跟踪测试、成绩测量、人体测量和心理测验等量化计分和等级评价的方式。而Edwards等认为,虽然定量评价具有可靠性、有效性,却不太符合身体素养的整体性概念,相较之下定性研究更符合一元论和存在主义的哲学基础,因为它能够更综合地衡量个体的身体素养状态。
关于身体素养测评方面的研究加拿大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到目前为止加拿大已研制出加拿大身体素养测评体系(CAPL)、青少年身体素养测评体系(PLAY)和生命护照(PL)3套体系用于对身体素养的评估。CAPL这也是国际上第一个综合性的身体素养测评工具,也是当前世界范围内应用最为广泛的身体素养测评工具,对个体体育素养的现状水平、影响因素和干预策略研究有重要的实证价值。
如表1所示,CAPL模型从日常行为(行为层面)、动机和信心(情感层面)、知识和理解(认识层面)、身体能力(身体层面)四维度进行评估。日常行为维度主要基于每天的步数和自我报告中的高强度的身体活动和一周内的使用电子屏幕时间来进行客观测量。动机和信心维度通过儿童身体活动自我感知 (CSAPPA)量表以问卷形式通过4道题目对该部分进行测试。知识和理解维度也是基于开放式问卷形式,对体育活动和久坐行为建议的理解、对健身和运动技能知识的理解、对健康的看法、安全使用体育设备进行调查。身体能力维度则是基于一系列的有氧适能、健康评估和人体测量的方式来进行评价。在完成所有测试后,学生将得到一个物理素养分数,并被评价初始级、发展级、完成级和优胜级。
表1 加拿大CAPL测评工具测评体系、测评方式及内容介绍
表2 加拿大PLAY测评工具测评体系、测评方式及内容介绍
表3 加拿大PL测评工具测评体系、测评方式及内容介绍
青少年身体素养测评(PLAY)工具:由加拿大终身体育组织(CS4L)开发,PLAY 体系中包括6个子工具:PLAYfun、PLAYbasic、PLAY self、PLAYparent、PLAYcoach、PLAYinventory,各子工具既可单独使用又可组合使用来进行测评。
PLAY工具比较注重记录儿童青少年对环境的互动和认知,考虑到对儿童青少年身体素养水平进行纵向的观察,PLAY中有5个子工具均设置了跟踪表,以连续记录同一测评对象于较长一段时期体育素养水平的变化,能够观测体育素养比较完整的发展变化过程。
“终身护照”(PL):由加拿大公共卫生部门(PHE)开发,主要是一种形成性评估工具,该模型分为积极参与、生活技能、健身技能、运动技能四个维度。积极参与部分采用自我报告评估的方式,要求学生回答有关其体育活动的多样性和频率的问题;需要特别声明的是PHE明确表示了评估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了解他们目前的能力,以提高自己的身体素养水平,这与Whitehead的观点一致,即每个人应该在基于自身禀赋来进行“个人体育素养之旅”。因此PL评估被用来跟踪自我进展,并明确建议,考试成绩不应作为学生成绩的一部分。
由于定性评价方法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并反映身体素养的认知和情感领域,例如,访谈、开放式问卷、反思日记等,因而可以更好地衡量和评估个人参与体育活动的动机和信心,以及与环境互动的状态(健康生活行为)。与环境的互动是这一概念的现象学和存在主义哲学基础的核心,一个人与环境的互动越丰富,他就越能理解并发挥其身体的潜能。因此,使用定性方法来衡量/评估这些相互作用,作为更广泛的物理素养概念的一部分,试图保持其整体性质的完整性。但是定性评价的主要局限是在于无法客观地衡量一个人的身体能力,除了参与观察和视频记录,很少有定性的方法来测量评估体育素养的身体领域。
在体育教育环境中,定量评价相较而言更容易操作和组织,也能有效且准确地帮助教师评估学生的进步和确定下一阶段的干预措施,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客观地反映身体素养四维度中的身体能力。但是定量评价方法在一些时候会面临哲学立场不够明确的质疑,主要是由于许多身体领域的测量都是相对孤立地评估身体能力、基本运动技能(FMS)和运动能力,而脱离与环境的交互,如果将身体素养的身体、情感、认知领域分开测量来评估身体素质,可能导致偏离了身体素养的“整体性”哲学概念。
表5 定量评价的内容概况
在体育教育环境中,身体素养概念的引入无疑会对传统的教育理念产生很大的冲击,相关研究者、尤其是体育教师在接纳与传授身体素养的过程中可能会面临一些概念上或操作上的困难,但无论采用何种测量体系,都应当避免孤立地、分离地去评估身体素养的各个维度,弱化情感与认知维度的评估,过度关注身体能力、运动技能等领域的量化分值,这将可能导致测评失去“整体性”这一关键概念。
从事身体素养测评相关研究者应当进一步厘清和保证身体素养的哲学基础和真实目的。而教师自身需要更加清晰地明确,简化的、线性的定量测评并不是身体素养的内核所在,定性评价如访谈、开放式问卷、反思日记等方法能够更加深入的了解并反映身体素养的认知和情感领域,以及与环境互动的状态。因此,在选择评估方式时应尽可能地考虑并结合不同测评方式的价值与效果。
总的来说,目前身体素养测评工具可能存在测评维度相对独立,以及在身体维度和运动技能维度提供了失衡关注的风险,这可能导致测评数据不足以反映真正的、完整的身体素养水平。身体素养是一个多维概念,如何紧密贴合其哲学内涵来全面地衡量这个概念,将是身体素养测评地研究的一个巨大挑战。为了摆脱这种线性的、简化的测评方式和测评思维,创造和使用更为贴合“身体素养旅程”这一理念的测量方法,未来身体素养测评体系也将从传统的以定量评估为基础的测评模式向更为定性的观察、反思来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