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德拉哈斯·乔杜里 □ 陈俊安 编译
那是在班加罗尔,到了晚餐时间。我疲惫不堪,脑袋昏沉沉的。我下楼,走进小旅馆的餐厅,马上就后悔了。那里空间狭小,闷热,白色的灯光刺眼,只有我一个顾客。一群戴着口罩、穿着马甲的服务员把我领到一个小隔间。我坐下来,然后嘟囔着点了一份可能上菜最快的东西。
突然间,一切都变了。第一个服务员过来把热乎乎的白米饭堆在香蕉树叶子上,再淋上芳香的金色酥油。第二个服务员拿着小桶来,里面装着炒过的、炖过的蔬菜,有的切成丁,有的被捣碎,每样都舀了一勺。第三个服务员把带着孜然的黏稠黄豆和红色番茄汤倒入碗中。第四个服务员端来了酸辣酱、泡菜、盐、黄瓜片和辣椒,晚餐就这样开始了。我把手指伸进热米饭里,开始吃起来。揉捏、搅拌、浸泡,我的手指感受到那种热度和质感,那种感觉传到大脑里,我咀嚼着一口,憧憬着下一口,完全沉浸在食物当中。
我认为,印度人吃饭时得到滋养和新生的体验,并不在于吃的是什么,而在于用手指吃饭本身。食物从盘子到舌头的最后旅程,我们相信,完成这一过程的最好工具是手指。在古印度的传统医学阿育吠陀中,我们的手指代表生命的元素,用手指吃饭是启动一个对应的系统,接受生命的能量,以触摸来增进味道。从这个角度看,用手指吃饭是对生命的直接拥抱,是一种神圣的仪式。用手指吃饭意味着手指的压倒性存在和乐趣,以及对生活中最重要仪式的用心。
用手指进食也是一种原始的快乐。作家马德赫·贾弗里在给我的信中说,食物的享受与吃的方式不可分割。她写道:“用指尖从薄饼上掰下一块,放到盛小羊骨及酱汁的碟子里,再用那块薄饼从骨头上刮一块肉,蘸上酱汁,送到嘴里慢慢咀嚼,接着拿起骨头,吮吸骨髓,伸手拿起一个青辣椒咬一口,或者拿起一点番茄或黄瓜,放到嘴里,同时享受着骨髓……这些都是我永远不会放弃的深深的感官享受。”
对于南亚和印度尼西亚、非洲和中东地区的千百万人来说,用手指吃饭是他们的第一选择,是高度技术化和复杂化的,是童年时期长期社会化和一辈子日常实践的结果。抓起一张饼或馕,用食指当夹子,用拇指和中指掰下一小块,然后用五指的指尖做成小勺状,盛放豆子或肉汁,或者包裹肉类或蔬菜,这需要很高的技巧,甚至是艺术性。
我们用手指吃饭也有鄙视链。在印度北方大部分地区,人们认为只用手指上关节部分接触食物是一种好的礼仪。而南方人经常用第二个关节甚至更低的部位——例如,用手掌把米饭攥成一个球——这被视为完全不上档次。对于这种微小差异的自恋心态,人们忍不住要说:出发吧,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