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技术市场发展分析与对策——基于2016—2020年上海技术合同面板数据

孙姝娟， 席芙蓉

(上海科学技术交流中心， 上海 200235)

绿色技术是指降低消耗、减少污染、改善生态、促进生态文明建设、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兴技术[1]。自绿色发展理念提出后，构建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加快发展绿色技术要素市场，提升科技对高质量发展、“双碳”目标的支撑作用，已成为科技创新工作的重要目标。技术市场是要素市场和创新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着统筹配置科技创新资源、健全技术创新市场导向机制、促进技术转移和成果转化的重要使命[2]。基于技术市场省际面板数据的研究普遍认为，中国技术市场发展与自主创新能力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关系[3]，对区域创新能力尤其是重大科技创新水平具有显著正影响[4-6]。因此，对技术市场发展的分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用来考察和衡量区域创新能力，并为加强科技创新管理和服务提供参考依据。但当前研究主要关注技术市场的整体发展情况以及与其他创新因素的相互关系，缺乏针对绿色技术市场的单独讨论。

本研究基于上海技术合同交易数据，参考USPTO“绿色专利分类索引”策略，依据Guo等提出的绿色技术分类体系构建分类映射关系[7]，生成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合同交易面板数据，以“十三五”以来绿色发展理念驱动下的上海绿色技术市场发展研究为例，分析绿色技术创新及成果转化现状和问题，提出提高绿色技术交易效率、加快绿色技术转移转化、推动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发展等建议。

1 上海绿色技术合同交易数据分析

1.1 绿色技术市场总体快速增长，与同期国内绿色发展总体环境呈一致趋势

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合同累计登记交易17 626项，年均增长4.65%；成交金额累计590.98亿元，年均增长24.08%(图1、图2)。绿色技术市场增速略高于整体技术交易市场，绿色技术合同交易额占全年“四技”(技术转让、技术开发、技术咨询、技术服务)合同总额的比重从8.89%提高到了9.55%。GDP占比从0.24%提高到了0.45%，对全市经济发展的直接贡献虽略有提高，但绝对值仍旧偏低。2019年，上海技术合同登记从线下登记改为线上登记，进一步简化行政流程，以高校为主的部分单位补登了大量往年积累的技术合同，因此当年合同量和合同金额都产生了突增。

图1 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合同数量

图2 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合同金额及GDP占比

上海绿色技术市场的发展基本与同期国内绿色发展总体环境保持了一致趋势。“十三五”期间，国家及地方绿色发展相关政策不断出台，根据国家统计局、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公开数据显示，环境保护方面，国家财政环保支出累计3万亿元，年均增长7.47%，同时环保立法逐渐规范和完善，环保督查及回头看常态化。节能减排方面，全国单位GDP能耗累计降低13.3%，提前完成“十三五”规划约束性目标。绿色金融领域，人民银行及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相继发布了一系列指导性意见和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等，促进了绿色金融市场发展迅速,境内累计发行贴标绿债14 449亿元人民币，年均增长5.02%[8]。截至2019年末，全国公募发行的环境、社会责任类证券投资基金共71只，按发行份额合计规模1 395.13亿元。科技创新方面，作为《中国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国别方案》的重要举措之一，2016年10月，科技部与上海市政府通过部市专题会商成立绿色技术银行，探索“绿色技术+金融”的可持续发展新模式，是国内第一个专门针对绿色技术的综合性服务平台。浙江、上海相继成立国家绿色技术交易中心、低碳绿色技术交易平台等，推进绿色技术要素市场发展。在政策激励、财政支持、立法监督等多管齐下的催生下，国内绿色技术市场快速发展，尤其是环保、节能等优势板块。以环保市场为例，2016—2020年全国环保产业累计营收7.83亿元，年均增长达14.11%[9]。上海绿色技术市场的快速发展，也同样受益于此。

1.2 从参与机构的数量增长看，市场活跃度有所提升

2016—2020年，参与绿色技术合同登记的卖方数量从263家增长到了631家。科研机构数量增加了85.71%，是增幅最大的卖方类型。其次为企业法人，增加了41.82%，以中小微企业为主(图3)。5年间共有1 266家各类机构和企业进入绿色技术市场，向社会提供绿色技术的相关服务，其中企业1 131家，占总数的89.34%，是绿色技术市场的主要从业机构，以高校和科研机构为主的事业法人是第二大类主体，占总数的7.98%。

图3 2016—2020年参与绿色技术市场的卖方机构数量

1.3 企业是绿色技术市场的主体，大型企业竞争力显著提升

无论从交易卖方还是买方看，企业都是绿色技术市场的主体。除2019年外，2016—2020年，企业卖方的合同在绿色技术合同总量中占比约在60%左右，合同金额占比约在90%左右。

在卖方合同也即技术输出中，大型企业的合同数量和成交金额总体呈逐年递增趋势，合同数量年均增长68.37%，合同金额年均增长37.66%。同时，大型企业在绿色技术市场中的占比也显著提高，至2020年市场占有率已达到71.02%。反观中小微企业，合同数量和成交金额没有明显增长，市场占有率大幅降低(图4、图5)。且大型企业作为卖方的合同平均标的额较高，在重大技术合同(合同金额在1 000万元以上)中，交易金额占比已从54.68%增加到80.21%，优势更为显著(图6)，市场逐渐集中于少数龙头企业。

图4 2016—2020年企业卖方的绿色技术合同数量及占比

图5 2016—2020年企业卖方的绿色技术合同金额及占比

图6 2016—2020年企业卖方的重大技术合同金额及占比

在买方市场也即技术吸纳合同中，则是中小微企业占比更高(图7)，反映出对绿色技术的旺盛需求。相较于大型企业自身具备一定的技术研发和创新能力，中小微企业更多采取知识产权转让、授权或购买技术服务的方式应对市场对技术创新的需求。

图7 2016—2020年企业买方的绿色技术合同金额及占比

1.4 绿色技术合同知识产权“含金量”高，市场创新性不断提升

创新性是绿色技术的重要特征，绿色技术多为各行业中的新兴技术或先进技术。技术交易中涉及的知识产权主要包括技术秘密、计算机软件著作权、专利等。2016—2020年，涉及专利的绿色技术合同在绿色技术市场中的比重迅速增长，至2020年已经占到当年绿色技术合同总量的19.30%，合同金额占比77.63%(图8、图9)，远高于同年上海市技术市场整体水平(2020年，上海技术交易中涉及专利的合同数量占比9.53%，合同金额占比22.58%)。

图8 2016—2020年涉及专利的绿色技术合同数量及占比

图9 2016—2020年涉及专利的绿色技术合同金额及占比

1.5 细分市场中能源利用领域市场占比最高，环境质量领域增速最快

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市场中体量最大的板块是能源利用领域，超过半数的绿色技术合同属于该领域，包括能源管理、节能技改、新能源等，合同金额占比达74%。发展最快的板块则是环境质量领域，合同金额从2016年的2.93亿元增长至2020年的35.93亿元，年均增长率高达87.07%(图10)。

图10 2016—2020年绿色领域合同金额增长情况

绿色技术具有技术和环境的“双重外部性”，决定了绿色技术市场的发展除自身外还需要政府政策的引导和支持[10]。节能板块是绿色技术市场中发展最早的板块，中国自2001年开始就出台了包括生物质发电和风电水电退税、节能技改退税、外资企业节能技术服务减税、节能建筑原材料减税等退免税政策，设立中央财政节能减排专项资金，经历了近20年的引导和发展，培育了体量巨大的市场规模和能源管理等成熟的市场盈利模式。根据中国节能协会发布的节能服务产业《回望2020》产业篇，2020年仅节能服务行业就有千亿规模的市场。在环境治理领域，除污水处理费免增值税、燃煤电厂烟气脱硫副产品减税、主要污染物减排专项资金等财税鼓励外，2015年起覆盖全国的中央环保督察倒逼企业和地方政府加大环境治理投入，探索PPP、BOT等项目模式，带来了环保板块的快速发展。

1.6 创新协同能力不断增强，绿色技术输出集中分布在长三角及长江经济带

在国内几大城市群中，上海绿色技术合同输出以长三角地区和长江经济带为主。2016—2020年，除上海本地合同外，上海向长三角地区输出绿色技术合同2 845项，年均增长13.31%，其中江苏、浙江、安徽分别占52.41%、37.26%、10.33%；合同金额103.15亿，年均增长率94.73%，其中江苏、浙江、安徽分别占59.15%、30.56%、10.29%。输出长江经济带 (不含上海)的绿色技术合同共2 850项，年均增长16.17%；合同金额80.56亿元，年均增长68.19%(图11、图12)。

图11 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输出合同数量

图12 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输出合同金额

政策驱动对绿色技术的区域协同发展表现出了显著的激励作用。2018年，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推动了长三角三省一市在科技创新资源共享、环境治理联防联控等方面的联动协同。2019国务院批复了《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总体方案》，要求将生态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同样是2018年，国务院明确提出以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为导向推动长江经济带的高质量发展。区域绿色发展激发了对绿色技术创新和流通的需求，以2018年为分界，上海输出到长三角和长江经济带地区的绿色技术合同金额增速显著提高。

1.7 绿色技术出口合同以技术开发为主，主要分布在欧洲和亚洲

2016—2020年，上海累计登记绿色技术出口合同121项，合同总金额16.09亿元。合同类型以技术开发为主，占到了全部出口合同的92.17%，涉及知识产权的合同金额占比64.2%。区域分布则主要集中在欧洲和亚洲，5年间，上海向欧洲输出的绿色技术合同累计43项，合同金额9.51亿元。除国内外的亚洲地区，合同累计54项，合同金额2.59亿元，平均标的低于欧洲地区(图13、图14)。上海一直以来大力发展总部经济，到2020年时已累计引入跨国公司地区总部771家，外资研发中心481家，在拉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极大促进了国际技术交流和转移转化。

图13 2016—2020年上海出口海外的绿色技术合同数量

图14 2016—2020年上海出口海外的绿色技术合同金额

2 结论与对策建议

2.1 结论

通过2016—2020年上海绿色技术合同数据分析可以看出：①在绿色发展的大环境下，绿色技术市场已经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年均增长率高于同期技术市场整体水平和国内生产总值。但由于起步晚、基础薄，国内生产总值占比仍旧较低。②市场活跃度和创新活力不断提升，企业作为绿色技术创新应用的主体，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但中小企业资源获取和投入有限，创新能力发展不足，市场逐渐集中于大型企业。③政策依赖程度较高，各领域发展不均衡。能源利用与环境质量得益于多年政策引导，发展较快，但生态安全、资源利用等细分领域未表现出明显的发展趋势。④上海向长三角地区和长江经济带沿线省市的绿色技术输出显著增长，区域协同创新能力不断增强。

2.2 对策与建议

技术创新是各行业绿色转型的重要途径，绿色技术市场的活跃不仅是绿色发展的重要驱动力，也是未来中国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支撑。为推进绿色技术市场进一步发展，基于研究过程中遇到和发现的问题，提出以下建议：

1)建立统一的绿色发展数字化治理体系。绿色发展已经成为当下的普遍共识，但在本次研究的过程中发现，各类统计数据中普遍缺乏针对绿色发展的数据和研究。在科技、产业、金融之间乃至内部，存在多套与“绿色”相关的定义、分类和统计口径，它们既有一定的交叉性，又因为历史沿袭、应用场景、职能分工的不同，无法统一，且很难建立精确完整的对应关系。这导致了各种公共管理数据在统计和分析层面不能进行有效衔接和相互佐证，同时也影响了资源的协同汇聚和政策的充分落实。绿色低碳转型发展不是单纯的环境问题、能源问题或碳减排问题，而是一场系统性的变革，从行政层面建立统一的绿色分类体系，促进绿色发展公共管理数据乃至市场数据的有效衔接和整合，有利于加强针对绿色发展公共管理、政策制定和实施的科学决策和评价，有利于建立绿色发展的全局观。

2)发展绿色技术评价体系，促进绿色金融赋能科技创新。金融对科技创新可以发挥积极的推动作用，但绿色技术创新由于投资回报周期长、经济效益不显著等原因在金融市场上面临信贷资源错配等融资歧视[11]，中小微企业尤甚。中国绿色金融尚处于起步阶段，存在较多问题，其中首要的就是评价标准的滞后使配套政策不能有效出台和落实，进一步导致服务覆盖面较窄[12]。由于金融机构缺乏对项目绿色性的可靠判断，使得部分项目在获取绿色信贷时面临不确定性，部分具有政府引导性质的基金面临投资范畴的模糊性，进而导致资源无法全面有效地落实在对绿色技术创新的支持上。为此，应该从国家层面推动发展包括标准体系、第三方机构、专业人才队伍、管理办法等要素在内的专业化绿色技术评价定体系，系统性地服务于绿色技术创新和转移转化过程中的要素配置，加快落实绿色金融对科技创新的支撑作用。

3)形成有利于绿色技术创新的政策环境。现阶段绿色技术市场占国民经济总量仍然较低。由于绿色技术的双重外部性，环境规制、研发补贴等政策在一定区间内对绿色技术创新具有显著影响[13]，且环境规制与研发资助的耦合更有利于绿色技术创新[14]。从能源利用和环境治理等细分领域的发展也可以看出政策对绿色技术市场的积极作用。目前仍有很多绿色技术市场细分板块还处于起步阶段，亟须制定和完善相应的财税政策、产业政策、人才政策、考核机制来充分调动市场积极性，弥补“市场失灵”。

4)强化中心城市绿色技术市场的龙头引领作用。国内技术市场已经形成以北京、上海、湖北、广东和陕西为中心地区，各中心地区腹地范围连片化的发展格局[15]，京津冀、长三角等特大城市群的协同发展战略提出后，区域协同创新水平显著提升[16]。且R&D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投入对技术市场促进存在门槛效应[5]。因此，在绿色技术市场的发展中，应强化中心城市绿色技术市场发展，能够同步发挥对周边区域的绿色技术创新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带动作用，提升区域一体化绿色发展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