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媒体关注度和技术创新的关系研究

马颖莉, 朱学义

(1.南通理工学院 商学院, 江苏 南通 226001; 2.中国矿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江苏 徐州 221001)

打赢脱贫攻坚战是“十三五”时期党和政府的重大政治任务，也是践行共享发展理念的重大战略部署。近年来，中国在减贫脱困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决定性成就，2015—2019年，中国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已经从5 575万人减少到551万人，连续7年每年减贫1 000万人以上。贫困县数量不断减少，贫困发生率从5.7%降至0.6%，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成果，这与各地政府和企业的努力是分不开的。精准扶贫是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表现之一。“精准扶贫”战略提出后，各地政府纷纷响应号召，将扶贫纳入工作重点，作为社会产业扶贫的“主力军”之一,各地企业尤其上市公司在政府的鼓励下参与精准扶贫,发挥上市企业引领示范和带动作用；另一方面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提升企业自身品牌形象，直接或通过信息传递效应缓解融资约束获得更多的外部资源，加大创新投入，促进企业良性发展。

创新是企业发展的内生驱动力，是中国走向强国的必经之路。党的十九大将创新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指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支撑。陈钰芬等[1]验证了企业通过履行社会责任积累社会资本,进而促进技术创新。黄荷暑等[2]从资源配置视角验证了企业履行社会责任通过银行信贷和政府补助两个方面提升技术创新。媒体作为信息传播的放大器，是一种重要的外部治理机制，通过舆论监督和信息传递作用促进企业履行社会责任[3]。媒体报道不仅可以约束和激励企业，还可以使社会利益相关者了解企业良好形象，从而使得企业获取人力、资金、物质等各项资源。

在以往的研究中，学者们主要从融资约束视角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关系进行研究。本文基于2016—2019年上市公司样本数据，基于媒体关注度视角探讨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影响。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

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企业的利益相关者不仅包括投资人，还包括债权人、政府和社会公众等。任何企业的发展都离不开各利益相关者的投入或参与[4]。精准扶贫作为社会责任的一种新的重要的履行方式，上市公司作为社会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参与精准扶贫促进社会稳定和谐发展责无旁贷。履行社会责任短期来看减少企业“现金流”，但从大局观和长远角度来讲，可以获得额外“收益”。资源基础观认为，企业的发展所需的资源大部分掌握在利益相关者手中，履行社会责任一方面迎合国家宏观战略要求，另一方面也向社会传递企业经营良好的信号，从而获得更多的融资资源和优惠政策。黄荷暑、王雨昕[5]认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提升了全要素生产率,这种提升能够通过获取外部资源和激励技术创新实现。吴迪认为企业社会责任能提高员工职业安全感,改善管理层短视现象,缓解融资约束,从而促进技术创新。Flammer和Kacperczyk[6]研究认为履行社会责任可以提升员工的敬业度和满意度，吸引更多的技术人力资源的加入。上市公司参与精准扶贫项目对于贫困地区以及贫困户的稳定脱贫、长效扶贫机制的建立发挥了重要作用，其动机并不总是“无私奉献”[7],更多地从战略上实现共赢。严若森等[8]研究认为上市公司积极实施精准扶贫能获得政府补贴等政府资源支持。

李书奎等[7]认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因其性质，在精准扶贫行为上的动机是不同的，民营上市公司参与精准扶贫更多的是基于自身利益的角度，而国有上市公司更多的是出于履行社会责任。国有企业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重要物质基础和政治基础，作为政府直接投资或控制的,本身具有一定的行政性和公益性的特点,相比于非国有企业承担更多的社会职责[9]。闫东东等[10]认为国有企业与政府的天然政治关联，在获取某些政府掌控的资源时本身就具有优势，迫于政府的政治压力，会更加积极地落实精准扶贫政策，协助政府完成脱贫攻坚的目标。邵建军等[11]认为因特殊国情，国有企业即使履行社会责任质量不高，未传出积极信号，依然受到政府支持。而非国有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参与精准扶贫，倾向于一种战略性投资，通过短期成本增加，向社会公众传递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等信息，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减少信息的不对称性，获得更多的外部资源，增加企业创新投入，提高企业技术创新。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在其他条件下，精准扶贫会促进企业技术创新，且这种促进作用只发生在非国有企业，而不是国有企业。

1.2 媒体关注度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关系的影响

实施精准扶贫体现了宏观政策与企业之间的关系。中国正处于脱贫攻坚的关键时期，消除贫困、精准脱贫是党和国家的重要使命。上市公司是资本市场的主体、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也是履行精准扶贫社会责任的重要群体，在脱贫攻坚战中发挥重要作用。声誉机制理论认为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得到社会认可，进而能获得人文、物质和环境的支持。信息化时代，媒体在信息传播和引导舆论上举足轻重。媒体既是企业发布信息的重要平台, 也是公众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凭借自身的影响力，迫使企业在合法性和盈利方面做出权衡[12]。媒体不仅扮演舆论监督者的角色，更重要的是信息传递者。黄珺等[13]认为媒体关注度高可以促进企业精准扶贫，这种促进在民营企业更加显著。上市公司尤其是非国有企业通过媒体的宣传作用，向利益相关者传递履行社会责任的良好形象，获得额外的政府和社会资源，可以进一步加大投入技术创新。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媒体关注度正向调节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这种正向调节只发生在非国有企业，而不是国有企业。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选取2016—2019年国泰安数据库精准扶贫发布的A股上市公司作为原始样本，并做以下数据处理：①剔除ST、*ST、PT公司；②剔除金融类、保险类以及房地产上市公司；③对数据进行上下1%缩尾处理。所用的数据处理软件为stata15.0。

2.2 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技术创新(palent)。专利申请数量是企业技术创新成果的直接体现，是衡量技术创新关键指标。考虑到专利数量在申请时由于审批程序等问题的影响，选用专利申请数量更具有代表性。专利包括发明专利、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本文采用专利申请总数量来衡量。为了消除数据量差异，考虑内生性问题以及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效应。对技术创新指标测量采用滞后一期加1取对数进行处理。

2)解释变量：精准扶贫(ppa)。杜世风等[14]和胡浩志等[15]利用上市公司是否参与精准扶贫和扶贫资金多少来衡量。企业年度报告中公布的项目包括精准直接投入资金、物资折款、帮助建档立卡贫困人口脱贫数、是否有后续扶贫计划等，本文用精准扶贫总金额即精准扶贫直接投入资金和物资折款之和来衡量。为了消除数据量差异，对精准扶贫指标测量采用精准扶贫总金额加1取对数进行处理。

3)调节变量：媒体关注度(media)。采用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获取的上市公司标题新闻出现的总数加1取对数来衡量。

4)控制变量：企业技术创新还与其他因素相关，根据以往学者的研究，选取公司规模(size)、资本结构(lev)、高管激励(sms)、两权合一(dual)、盈利能力(roe)、成长能力(growth)、产权性质(soe)、股权集中度(top1)作为控制变量，同时将行业(ind)和年份(year)作为虚拟变量进行控制。主要变量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与测量

2.3 模型构建

为了验证假设1，考察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本文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palenti,t=β0+β1ppai,t-1+β2sizei,t-1+β3levi,t-1+

β4smsi,t-1+β5duali,t-1+β6roei,t-1+β7top1i,t-1+

β8growthi,t-1+β9soei,t-1+Σyear+Σind+ε

(1)

为了验证假设2，考察媒体关注度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调节作用，构建如下模型：

palenti,t=β0+β1ppai,t-1+β2mediai,t-1+

β3c_ppa×c_mediai,t-1+β4sizei,t-1+β5levi,t-1+

β6smsi,t-1+β7duali,t-1+β8roei,t-1+β9top1i,t-1+

β10growthi,t-1+β11soei,t-1+ε

(2)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

通过stata15.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得到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见表2。技术创新(palent)均值为2.753，最大值为9.25，最小值为0，最大值和最小值之间相差较大，表明不同企业之间技术创新产出存在差异，技术创新能力高低不等。ppa最大值为5.938，最小值为0，均值为0.513，表明上市公司在精准扶贫方面差异较大，且整体力度不够。media最大值为3.573，最小值为0，说明上市公司媒体关注度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3.2 相关性分析

表3列示了各变量pearson相关系数。从表3中可以看出，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相关系数为正。初步验证了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但具体关系还需回归检验时进一步分析，且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均未超过0.5，结合vif检验，发现各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可以进行进一步的回归分析。

表3 相关系数

3.3 回归性分析结果

表4列示了模型(1)和模型(2)的回归结果，第(1)列中显示全样本下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作用，可以看出两者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为0.031 2，表明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起到促进作用，第(2)列为全样本下引入媒体关注度与精准扶贫后的交乘项c_ppa×c_med并进行中心化处理加入模型回归的结果，交乘项系数为0.078 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媒体关注度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起正向调节作用，从(1)和(2)列中的控制变量来看，企业规模、资本结构、高管激励对技术创新都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表4中第(3)、(4)、(5)、(6)列是对样本进行按产权性质(soe)分组后的回归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在国有企业分组中，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不存在促进作用，且媒体关注度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也不存在正向调节作用。这表明，国有企业参与精准扶贫可能是“政治任务”，而在非国有企业样本中，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具有促进作用，系数为0.045 5，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此外，媒体关注度与精准扶贫的交乘项c_ppa×c_med的系数为0.102，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非国有企业分组中媒体关注度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起正向调节作用。

表4 全样本、不同产权性质下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作用及媒体关注度调节效应的回归结果

以上回归结果表明假设1和假设2都得到验证。

3.4 进一步研究——基于成长能力的调节效应

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可能因企业成长能力而不同。基于生命周期理论，处于不同生命周期的企业所指定的战略目标是不同的。成长性能力越好的企业处于迅速发展阶段，一方面因面临较多的投资机会而缺乏现金流，往往会因为短期利益而放弃参与扶贫，另一方面，因企业本身处于快速增长阶段，需进行技术创新，通过精准扶贫履行社会责任促进技术创新并不明显，相反，那些成长能力低的企业可能存在融资资源瓶颈，希望通过响应政府号召，参与扶贫大军，通过短期内的现金流出，获得长期的政府和社会的认可，从而获得更多的融资渠道和政府优惠，以便于加大后续的研发投入和技术创新。基于此，本文将成长能力(growth)与精准扶贫(ppa)经过去中心化处理并进行交乘，加入模型(1)，建立如下回归模型：

palenti,t=β0+β1ppai,t-1+β2growthi,t-1+

β3c_ppa×c_growthi,t-1+β4sizei,t-1+β5levi,t-1+

β6smsi,t-1+β7duali,t-1+β8roei,t-1+

β9top1i,t-1+β0soei,t-1+ε

(3)

表5列示了模型(3)的回归结果，其中c_ppa×c_growth的系数为-0.012 8，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成长能力在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中起负向调节作用，即成长能力越弱时，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越强。

表5 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作用——基于成长能力检验结果

4 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结论的可靠性，进行如下两种检验。

4.1 用当期和滞后两期的被解释变量的稳定性检验

针对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影响研究，本文首先采用当期专利申请总数量加1取对数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见表6。发现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存在正向影响，且在5%水平上显著，媒体关注度在上述两者中的正向调节作用仍然显著，且在非国有企业中仍然存在这种影响；其次，为了进一步考虑内生性问题以及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关系是否存在滞后2期的影响，本文将被解释变量滞后2期后进行回归，并加入调节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见表7。在全样本中和非国有企业分组回归中，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正向影响，尽管不显著，但媒体关注度与精准扶贫的交乘项仍然显著为正，这表明在技术创新滞后2期时，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正向作用不显著，但通过媒体关注依旧可以正向调节其两者关系。因此，本文结论稳定。

表6 被解释变量采用当期数据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4.2 改变调节变量和主变量的稳健性检验

由于相关学者对精准扶贫和媒体关注度的衡量方式不统一，在进行稳健性检验时，将原来精准扶贫资金和物资折算之和换算成完全以货币资金形式流出的精准扶贫资金数进行替换，将原来媒体关注度以新闻内容出现的次数来代替，再进行全样本和分组回归，回归结果见表8，回归结果依旧证实本文的结论。

5 结论与启示

5.1 结论

本文依据经济相关理论，以2016—2019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利用经验数据对精准扶贫、媒体关注度和技术创新的关系以及影响机理进行实证性检验，且对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数据进行分别探讨，并进一步分析企业成长能力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关系调节效应进行揭示。研究显示：①精准扶贫会促进企业技术创新。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非国有企业精准扶贫会促进技术创新，而国有企业精准扶贫并不能促进技术创新。②媒体关注度能正向调节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提升作用。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非国有企业媒体关注度能正向调节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提升作用，而国有企业这种调节作用并不存在。③成长能力对精准扶贫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存在负向调节机制。成长能力越强的企业会抑制精准扶贫对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成长能力越弱的企业越能通过精准扶贫促进技术创新。

5.2 启示

创新研发活动是保证企业可持续增长的关键路径，是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保障。然而企业的发展离不开宏观环境和社会环境，履行社会责任可以树立企业形象，增强竞争力，为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赢得良好外部环境。精准扶贫是在党的号召下的科技扶贫工作，是一种重要社会责任履行方式。因此得到如下启示：①从企业视角来看，国有企业参与精准扶贫可能属于政治任务，而非国有企业通过精准扶贫有利于能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是一种政治动机，通过媒体平台大力宣传，提升企业自身形象，充分吸引技术人才，获得政府优惠补贴，缓解融资约束，加大研发投入，提升技术创新。尤其成长能力不足的企业，更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解决技术创新过程中存在的瓶颈问题。②从政府视角来看，应充分鼓励企业参与扶贫和乡村振兴工作。将税收优惠和政府补贴向参与扶贫工作的非国有上市公司倾斜，并加大媒体对参与扶贫企业的宣传力度，聚焦精准扶贫引导企业积极承担社会扶贫工作。完善现代市场体系，发挥市场资源配置，从以获取资源短期谋略行为为目的向声誉积累转变，更好地促进企业为扶贫事业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