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文彪
从需求端看,消费的增加要以“有钱”“有闲”为前提;从供给端看,消费的扩容要以“提品质”“破堵点”为保障;线上线下消费有机融合也可以形成新的空间
未来五年是浙江的比较优势重塑期,“两头在外”的国际大循环动能将明显减弱,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基础作用将日益彰显。实现更高质量发展,关键在于构建消费主导的增长模式,使国内市场成为最终需求的主要来源,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这不仅是应对世纪疫情的应急之策,更是回应百年变局的长期战略选择。
实现更高质量发展,关键在于构建消费主导的增长模式,使国内市场成为最终需求的主要来源,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
逆全球化叠加疫情的影响,需要高度警惕中西供应链的脱钩风险。未来五年,浙江人均GDP将突破2万美元大关,并向2.5万美元以上的水平迈进,消费扩容和消费升级大势不可逆转。因此,无论是从趋势上看,还是从紧迫性来讲,浙江消费经济都将迎来较快增长势头。
从居民收支看,收入是消费之母,浙江藏富于民基础较好。虽然浙江人均GDP排在江苏、福建之后,但居民人均收入长期居省区首位,比江苏、广东、福建都要高出1万元以上,真正实现了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由于收入基数较高,虽然浙江的人均消费支出长期居全国省区第一位,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52%,但是按照边际消费倾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人均可支配收入)计算,2021年浙江居民边际消费倾向仅为63.7%,不仅低于广东(70.2%)、江苏(66.2%),甚至比全国平均水平(68.6%)还低。反映出浙江大量的消费需求尚未释放。
从国际经验看,随着经济发展阶段的变化,各国和地区消费率总体呈现先降后升的U型趋势。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低收入地区、中等收入地区、高收入地区最终消费率分别在75%左右、55%左右和60%以上,美国、日本、德国、韩国在人均GDP2万美元时,最终消费率分别为84%、72%、76%和68%。以韩国为例,韩国于1994年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2006年突破2万美元,在这12年间,韩国调整了“出口第一主义”的策略,大力培育文化娱乐等现代服务业,扩大国内消费市场,最终消费支出实际年均增长3.8%,比同期GDP增速高出1.1个百分点。浙江目前的消费率仅50%,按照60%~65%左右的消费率测算,浙江在未来5~10年将有2~4万亿元的消费需求增量。
从消费结构看,人均GDP达到2万美元的经济体,居民消费从生存型向发展型、享受型、服务型消费转变。食品、衣着等生存型消费占比逐步降低,医疗保健、文化娱乐、教育培训等消费支出占比逐步增加。上世纪70年代末,美国人均GDP跨过1万美元,个人消费中食品支出占比高达15%,到了达到人均收入2万美元后的上世纪90年代,食品类支出降到了9%,医疗护理类从8%提升到14%,成为民众第一大支出。日本也在同一时期保持了相同趋势,食品支出在上世纪80年代下降了10个百分点,教育娱乐和医疗保健支出则增加了5个百分点。浙江目前恩格尔系数在27%左右,医疗保障类支出占比仅为6%,消费结构与经济发展水平还不相适应。
最终消费从主体上分,包括居民消费和政府消费两大部分。扩大消费,主要是扩大居民消费。过去40余年,居民消费始终是消费需求的主力,除少数年份之外,其占最终消费的比重均高于70%,远高于政府消费。但从发展趋势看,近年浙江居民消费占比呈现波浪型下降态势,从2015年的75.8%回落到2020年的75%,同期最终消费率的回升,约60%归因于政府消费率的提升,只有40%来源于居民消费率,反映浙江居民消费遭遇到了一些掣肘。
第一个掣肘是居民杠杆率和家庭债务居高不下。美国、日本和韩国的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时,三者的居民部门杠杆率都在48%左右,而2021年我国居民部门杠杆率已经达到62.2%。偏高的债务负担降低了居民尤其是城镇居民可自由支配的收入,导致消费能力下降。从近年趋势看,浙江居民杠杆率一直处于逐年升高的趋势,且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央行发布的《中国金融稳定报告》显示,浙江住户部门杠杆率高居全国首位,目前已经超过85%的国际预警线,特别是杭州、温州两地住户部门杠杆率已经达到90%以上。
第二个掣肘是社会保障体系有待进一步完善。2020年,浙江政府卫生支出为795.5亿元,位列全国第六,反映出浙江各级政府对卫生健康事业发展有着较高的财政投入力度。但若和发达经济体相比,目前浙江政府卫生支出占GDP的比例仅1.2%,而美国和日本的这一比例分别为8.6%和9.2%。韩国的政府医疗支出占GDP的比例为4.4%。社会保障体系的不完善增加了居民预防性储蓄的需求,影响了消费的增长。
第三个掣肘是消费品质量不高以及服务不足等问题依然存在。尽管国货商品品质不断提升,但仍有大量“消费外溢”,且远大于境内消费,反映出我国消费侧还存在较大的拓展空间。根据贝恩咨询的报告,疫情前的2019年,中国消费者奢侈品消费总额高达984亿欧元,这984亿欧元中,高达70%在境外发生。随着免税购物政策不断完善,加之疫情影响居民出境,最近两年境外消费回流势头明显。但要真正遏制住“消费外溢”现象,唯有不断提升自身的产品品质。
第四个掣肘是疫情等不确定性给居民消费增长带来了新挑战。2022年4月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升至6.1%,特别是年轻人就业承压突出,16~24岁人口调查失业率为18.2%,创有数据以来最高。通过百度搜索拟合的失业关注指数发现,3月以来浙江网民对“失业”“裁员”“失业保险金领取条件”“劳动仲裁”等关键词搜索量持续攀升。阿里等互联网头部企业纷纷传出裁员、降薪、缩减岗位等消息,大家对未来不确定性担忧有所增加,减少非必要消费成为必然选择。1-4月,浙江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3%,比1-3月回落4.2个百分点。
近年浙江居民消费占比呈现波浪型下降态势,从2015年的75.8%回落到2020年的75%,同期最终消费率的回升,约60%归因于政府消费率的提升,只有40%来源于居民消费率,反映浙江居民消费遭遇到了一些掣肘。
面对百年变局与世纪疫情交织叠加的复杂局面,扩大消费,需要着力留得“青山”与“沃土”。
新发展格局背景下的扩大消费,要把扩大消费与改善人民生活品质结合起来,同时加强需求侧管理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有效制度安排,让需求引领供给、供给创造需求,促进两者良性循环。
从需求端看,消费的增加要以“有钱”“有闲”为前提。“有钱”指的是要从提升和稳定居民收入方面进行制度改革。当前疫情尚未结束,经济内外部环境错综复杂,要多措并举稳定经济运行基本盘,为就业市场注入源头活水,促进居民收入增长和经济增长同步,让老百姓“能消费”。“有闲”指的是要兜牢社会保障基本盘,合理调节房价,提升教育医疗养老等公共服务水平,坚决整治“996”超时加班不良风气,减少社会焦虑,增加劳动者“可支配时间”,让中产阶级“敢消费”。
从供给端看,消费的扩容要以“提品质”“破堵点”为保障。所谓“提品质”,就是要顺应消费升级的大趋势,通过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显著增加品质化消费产品,大幅提高服务消费和新型消费比重,打响更多浙货品牌,更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各类消费需求。所谓“破堵点”,就是破除区域间、行业间、行业内各类市场壁垒,畅通生产、分配、流通和消费大循环,显著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推动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再上新台阶,推动消费更高效率增长。
线上线下消费有机融合也可以形成新的空间。疫情生活方式的改变带来了消费深度线上化的转移,这种转移可能在疫情后并不会明显削弱。数字技术与居民生活消费的有机结合为消费发展提供了一种全新的驱动力,推动了居民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为加快资本循环和周转,可以通过适度的消费信用扩张,积极探索融合性数字服务新业态新模式,构建更加完整的数字经济产品和服务生态,打造数字消费新亮点。
面对百年变局与世纪疫情交织叠加的复杂局面,扩大消费,需要着力留得“青山”与“沃土”。“青山”就是供给侧的市场主体,“沃土”就是需求侧的居民收入和他们创造的消费。亟待通过超常规的政策配套,创造供给侧和需求侧的新平衡,为疫情后的经济复苏和消费增长打下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