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龙《游历巴西图经》初探

张强 金龙云

【摘要】 傅云龙是晚清时期中国近代海外游历的伟大先驱者之一，但其生平事迹及其著述却鲜为人知，属于典型的实力大于名气的历史人物。傅云龙一生最为重要的贡献当属其作为游历使出访了日本、美国、加拿大、古巴、秘鲁、巴西等国家，并且在考察期间整理出了有关这些国家见闻的书籍，傅云龙此行增长了中国人民的见闻、拉近了中国与世界的距离、促进了中国与其他文明的友好交流。本文将对傅云龙生平及其著作《游历巴西图经》的主要内容进行简单梳理，以期其著作能够为世人所熟知。

【关键词】 傅云龙;《游历巴西图经》;巴西;文明

【中图分类号】K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26-005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6.018

一、傅云龙的生平及著作

傅云龙（1840—1901年），字懋元，号醒夫，浙江省德清县钟管镇人，清代外交官，著名学者。清朝同治年间入京，历任兵部主事，后升任兵部郎中、直隶繁缺即补道。在即补道任上先后出任北洋机器制造局会办、海军衙门帮总办、总办、神机营总办，兼办水师内学堂及会办天津海运等职。

生于乱世的傅云龙少时聪慧，年仅12岁便通晓经史，及长又开始致力于经、史、小学和金石诸学的研究，写成《说文解字正名》《金石集成》《读通鉴札记》等国学大作。但傅云龙并不满足于此，后来逐渐又涉猎兵刑诸学，并开始留心政情和洋务，著作颇丰。同治七年（1868年），傅云龙报捐郎中，开启为官生涯。同治八年（1869年）入京为官，担任兵部武选司兼车驾司行走一职。此后几年，傅云龙在官场之上并没有得到太多真正的发展机会，一直从事着钻研传统学问的工作，直到光绪十三年（1887年），清朝总理衙门举办了一场别具一格的选拔出洋游历官的考试后，傅云龙迎来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机，这也使得他的才干终于有了用武之地。1887年6月12—13日，傅云龙在清朝总理衙门举办的选拔海外游历使的考试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随即奉旨出国进行游历考察。此次考试最终选派出12人前往亚洲、欧洲和南北美洲的国家进行考察，他们分为6组，其中傅云龙和刑部主事顾厚焜为一组，主要负责访问和考察美洲相关国家。傅云龙此行从上海出发，其全程所花费的时间及路程在他自己的日记中均有记载，其原文如下：“是游起光绪十三年八月十六日，讫十五年十月十七日，为月二十有六，为日七百七十（七百八十二日中除小建月一十二日，航太平洋往闰一日，还减一日，仍符原日），为水路八万一千五百四十有九里，为陆程三万八千二百六十有四里，凡华里一十二万八百四十有四。” ①

由此可见，傅云龙此次考察所行之远，路途之艰，也侧面反映出傅云龙对此次出国考察的重视。傅云龙此行途中历经日本、美国、加拿大、古巴、秘鲁、巴西等十一个国家，其每到一个国家必事事躬亲勘测绘图，收集该国的地理、历史、政治、风俗、特产等诸多资料，并将其在这个国家的所见所闻所感记录在册，最终汇编成许多重要的国学巨著。傅云龙此次总计完成《游历日本图经》30卷，《游历美利加图经》32卷，《游历英属加拿大图经》8卷，《游历古巴图经》2卷，《游历秘鲁图经》4卷，以及《游历巴西图经》10卷。归国以后，又将以其经历写成的游记和诗集整理成册，共计一百余卷，全部呈交给光绪皇帝和总理衙门。傅云龙此举得到了朝廷的褒奖，赞其曰：“撰述较多，征引尚博，实属留心搜辑，坚忍耐劳……于外洋情形考究尤为详确。” ②北洋大臣李鸿章也亲自为其《图经》撰写书序。凭此光绪皇帝将傅云龙品秩由三品提升至二品。

二、《游历巴西图经》的介绍

光绪六年（1880年）巴西国公使喀拉多、穆达一行人访问中国，这是中巴两国首次正式接触。光绪七年（1881年）中国与巴西国签订《和好通商条约》，两国正式建立官方的外交关系。对于这个大洋彼岸的新兴国家，晚清政府自然是极感兴趣的，因此，傅云龙此次游历便担负着了解巴西国的重任。事实上，傅云龙此次对考察的国家是有着重点区分的，因为生于乱世的傅云龙受洋务运动的影响，也是有师夷长技来强国的梦想，所以日本和美国便是其考察计划內的重中之重，北大历史系教授王晓秋曾经对傅云龙这样的做法给出过自己的评价：

傅云龙在游历考察了亚洲和南北美洲六国以后，得出的总的印象是：“以美利加为富国之翘楚，而不得不以日本为中外之枢纽。”即认为美国是世界上最富的国家，而日本则处于东西方交往枢纽的地位，因此对中国来说，都是至关重要必须认真了解研究的国家。他还指出：“地背以相反而鉴，日本正以相因而观。”认为地球背面的美国因为与中国传统文化制度风俗相异值得比较借鉴，而东邻日本却正因为由于与中国文化传统相似，也值得考察借鉴。③虽然傅云龙此行在日本和美国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是巴西国也是傅云龙此次出行考察的重点之一，否则他就不会冒着感染黄热病的风险，强行登岸，这也显示出傅云龙强大的担当与魄力。

傅云龙自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穿过麦哲伦海峡开始前往巴西国，至三月十八日考察结束，前后历时约五十余天，对巴西国进行大量着墨，从巴西天文、巴西地理、巴西国系、巴西风俗、巴西食货、巴西考工、巴西兵、巴西政事、巴西文学等九个方面进行了全面的考察，经过整理加上叙例，这十个部分构成了如今《游历巴西图经》这份珍贵的巨著。

（一）巴西天文与地理

巴西天文主要由经纬表、中国巴西时差表、气候三部分组成，首先，傅云龙对巴西国整体及二十个省（部落）④的经纬度做出了明确的标注，这也使得中国首次对巴西地理位置有了明确的参考;其次，傅云龙以北京时间作为标尺，测算出了巴西国各省份与中国的时差;最后，傅云龙从寒暑、晴雨、风信的角度对巴西国的气候条件做出了详细地描述，得出大致结论为：巴西国南北多雨，中间少雨，其寒暑、风信多与中国互异。

对于巴西国地理这一部分，傅云龙着墨颇多，共计三十页有余，其在开篇便展现出一幅绘满山川河流的巴西国地形图，其准确性在当时来讲可谓相当之高，在那个没有现代科技探测的年代，实在令人心生敬佩。这是傅云龙长达几十天身体力行进行勘测的成果，足见其对于巴西国地理方面的重视。傅云龙在这一部分对巴西国历史沿革、国家地形、山川河流、港口船坞均有细致记载，其中对巴西国水系及港口船坞做出了较大篇幅的描述，尤其是其中有一部分还专门调研了巴西能通船的河道，这也在侧面帮助清政府证实了巴西确实具备良好的通商条件。

（二）巴西国系与风俗

巴西国系主要介绍了巴西国建国的历史及其历代君主世系，篇幅不长。巴西风俗主要从族类、形性、服饰、饮食、居处、俗礼这六部分进行介绍。前两种略难，在此做详细介绍。族类即巴西人口构成，除在巴西的华侨以外，经傅云龙考察得知还有五类，分别是葡萄牙人后裔、别国入籍者、黑人、当地土著土人、雜人⑤。形性即巴西人形态和性格，傅云龙对巴西人形貌是如此记载，曰：“須髪非黄，目睛非碧，其黑舆華人” ⑥，认为巴西人性喜喧闹热情好客。后四种容易理解，此处不再赘述，详见《游历巴西图经》。

（三）巴西食货与考工

“巴西在赤道之南，氣候常溫，地甚肥饒，物產頗旺，加非烟枼所出頗多，果實纍纍如珠，四時皆備” ⑦，这是出自晚清时期中国民间对巴西物产丰富的描述，傅云龙在此书当中所记载的动植物以及矿产种类至少有千百余种，物产可谓是极其富饶，以至于傅云龙在考察之后得出“其地腴，宜農;其鑛厚，宜工”的结论。除了对巴西国丰饶的物产进行详细地记录以外，巴西食货还对巴西农务、商略以及财用三个方面进行了较大篇幅的描述，这对于中国人民深入了解巴西有着重要的科普作用。

巴西考工主要记载的是关于轻重工业的类别，重工业主要指的是铁道和兵器工，后者主要包括陆军制器局、海军制器局、火药引弹诸局三个方面，涉及的都是大宗产品。轻工业主要指的是百工，该书主要记载了十七个工种，分别是铜铁工、汽机汽锅工、钟表工、木工、金刚石工、石工、瓦工、织棉毛工、皮工、缝纫工、冠工、糖工、酒工、淡巴菰工、油工、烛工、鹻工⑧。

（四）巴西兵与政事

傅云龍对巴西兵制也做了比较详细地考察，书中介绍巴西兵制分为海陆两军。陆军有额兵和募兵之分，二者各有分工，前者之责在战，后者之责在守，形成攻防兼备之势。巴西全国海军是仿照法国水师设置的，且权力较大，海军部可节制巴西。此外该书还对培养巴西军事人才的海陆军学校进行了相关的介绍，巴西海陆军学有陆军学校和海军学校之分。另外，傅云龙还对巴西的兵船类型和尺寸做了详细地记载，这对于中国学习先进造船技术，发展和强大本国海军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对于巴西政事，该篇主要对巴西政治体制进行了比较多的描述，分别从国政、部落政治（地方政治）、国民利益、官制、外交、刑狱、度量衡等方面进行叙述。书中介绍巴西国实行分权制度，大致分为四部分，即：律政、监督、行政、按察。国家政权由国君和国会共同掌握，其他行政权力由部官施行，地方部落因地而治。

（五）巴西文学

巴西学校不是由官府设立，但确由官府经营管理设置总巡官，其问学类别设置比较广泛，多达十四种，涉及各行各业，分别是医学、法律学、商学、矿学、工学、盲人学、聋哑学、乐学、教士学、图书库、会文、博物院、天文学、技艺学。难能可贵的是，这里面像乐学，巴西男女均可以入学且不收学费，还专门为残障人士设置了专门学校，可以看出当时巴西的社会福利待遇以及人文关怀是比较好的。

三、对《游历巴西图经》的评价

林则徐先生是中国“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那么傅云龙先生可称之为“探索世界的先行者”。傅云龙先生克服远渡重洋的困难到达美洲各国进行考察，并争分夺秒编写成诸多著作，归国后虽得到了清政府的褒奖，但遗憾的是，当时因清政府内部守旧势力的强大，其成果并未真正受到重用，其本人也并没有被安排在真正能使他发挥才干之处，导致傅云龙先生及其著作都鲜为人知。傅云龙先生游历期间所写的每一部著作都是中华民族的无价之宝，都值得人们不断地研究与发扬。

《游历巴西图经》的问世是傅云龙先生冒着巴西当时流行黄热病疫情的情况之下，不顾生命危险登岸花费近两个月时间考察所得，其价值不可估量。此外，傅云龙很有可能是第一个到达巴西进行深入考察的中国官员，因为根据1881年中国和巴西签订的《和好通商条约》第四款可知：“中国人民在巴国，如安本分，但能不违巴国律例、章程，无论何处，任便游历。” ⑨换言之，在此之前，巴西国境内应该不存在让中国官员随便游历和考察的条件，因此，只有在两国建交通商以后，中国官员才有可能合法地前往巴西进行访问和考察，而此时的傅云龙恰好作为负责访问美洲各国的游历使，所以傅云龙作为第一个正式到达巴西的中国官员这一事件是极有可能成立的。

《游历巴西图经》是中国和巴西两国建交以后，第一部完整的、有翔实文字记载的介绍巴西国的相关书籍，书中对于巴西国地理、国情、民族构成、文化习俗等介绍的极其详细，对于当时清王朝了解巴西国提供了最真实的参考。彼时的清王朝正处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洋务派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自强、求富”的口号，加之巴西国与中国刚刚建交，清王朝势必需要了解这个陌生国家的真实情况，傅云龙先生便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前往了巴西。《游历巴西图经》中对两大方面着墨颇多，其一是对巴西政治体制以及造船等方面的描述，其二就是对巴西地理及工商行业的记载。前者符合洋务派“师夷长技”的口号，因为在地缘和历史上深受欧洲强国影响的巴西，其政治体制和科技方面与欧洲比较相似，对这些方面考察详细有利于中国学习西方更加先进的技术。后者对巴西土地及工商行业做出大量调查，为日后中国人移民到巴西从事何种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总之，《游历巴西图经》是近代中国人对巴西国家的地理、文化、历史、社会、政治记录较早且翔实完备的书籍，对增进当时国人的见闻和促进中巴之间友好文化交流有重大意义，同时也对当今研究近代巴西国家历史以及中巴关系都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该书所承载的历史文献价值非常值得当代及后世学者不断地挖掘与研究。

注释：

①（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

②黄淑莲：《傅云龙和他的〈游历图经〉》，《兰台世界》2008年第10期。原著：总理衙门，为游历人员先后回华拟请分别给奖，光绪政要：卷一六。

③（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前言第8页。

④光绪十九年（1893年）巴西使臣辣达略在与中国驻法参赞庆常的谈话中，称其国内各地方为省，详见陈翰笙《华工出国史料汇编》第一辑《使英薛福成咨呈总署驻法参赞庆常与巴西公使为招工等事问答节略》第1212页。傅云龙在《游历巴西图经》中称巴西国各地方为部落，详见傅云龙《游历巴西图经》第17页。

⑤雜人，为嫁娶不名之人，详见《游历巴西图经》，第52页。

⑥（清）傅云龙：《游歷巴西图经》，朝华出版社2019年版，第52页。

⑦《再论巴西招工事》，《申报》1893年06月26日。

⑧鹻工：鹻，同“碱”或“硷”，鹻工应为煮晒食盐的工人。

⑨王彦威、王亮：《清季外交史料·第二册》，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503页。

参考文献：

[1]（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王晓秋.19世纪中拉文明的一次相遇与互鉴——清朝海外游历使傅云龙的拉丁美洲之行[J].拉丁美洲研究，2018，（2）.

[3]黄淑莲.傅云龙和他的《游历图经》[J].兰台世界，2008，（10）.

[4]陈翰笙.华工出国史料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4.

[5]（清）傅云龙.游历巴西图经[M].北京：朝华出版社，2019.

[6]王彦威，王亮.清季外交史料（第二册）[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7]再论巴西招工事[N].申报，1893-06-26.

[8]张群.傅云龙其人及其著述[J].河南图书馆学刊，2005，（10）.

作者简介：

张强，男，汉族，黑龙江集贤人，长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专门史。

金龙云，男，汉族，江苏盐城人，副教授，历史学博士，长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研究方向：美国外交史、东北亚国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