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财富与父母教育期望

2022-07-22 09:43林耿堃李燕辉
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程度变量财富

龚 庆,林耿堃,李燕辉

(江西财经大学统计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引言

教育期望,是指父母、教师或是青少年自己对青少年未来的学业成果的现实预测[1],而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被认为是父母对子女未来取得学习成果和成就的期望和展望[2]。长期以来,父母对于子女的期望值通常被用于解释父母对于孩子个人行为和任务绩效的评价。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的期望不仅影响到子女自身的学习情况,也间接影响到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不少学者认为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期望是子女学业取得成功最重要的积极性影响因素。父母的教育期望与子女的成就具有显著的正相关[3],父母对于子女的期望的影响能够由行为介导,这表明子女可以利用父母对他们未来的预测,以促进其后来成就的方式告知和调节目前自身的行为[4]。而家庭的经济条件是父母支持子女教育的最重要条件之一,自改革开放后,我国家庭财富迅速累增,居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家庭财富的迅速增加直接影响居民对于优质化的就业和教育机会的追求和竞争[5],国外有学者通过研究发现,家庭财富有利于子女活动获得的学习成就,并且在子女童年、青春期和青年期不同阶段的教育有着不一样的影响[6]。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个人和家庭的财富快速累积。2020年10月,瑞信研究院发布的《2020年全球财富报告》显示我国家庭财富总额超越了日本,仅次于美国,位居世界第二。随着家庭财富平均水平的不断上升,越来越多的父母为争夺有限的教育资源和就业等社会资源,在子女的教育方面投入了巨量的资金和精力。家庭财富作为一个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体现,研究其对子女教育的促进作用有利于探知上一代人的财富累计对于下一代人的教育水平的影响程度,并且有利于从源头上探寻教育竞争化的原因。但是目前国内外对于家庭财富对于子女教育的影响均从子女的角度分析和研究其在未来所获得的学习成绩,而忽视了在子女教育中不可或缺的父母因素,较少考量上一代人在自身完成或正在完成财富累积过程中对于下一代人的教育期望程度,父母在完成或正在完成家庭财富积累过程中是否会改变其教育行为并改变其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并促使子女取得不同的学业成果。因此文章利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在2018年取得的数据,以父母的教育期望作为研究对象,选择合理的解释变量,利用有序Probit回归探寻家庭财富对于父母教育期望的影响。

一、文献综述

学界普遍认为家庭财富是影响子女教育的主要因素,Oh(2008)认为家庭收入与子女的教育成就显著相关,不同学校间的表现差距、受教育年限和上学的社会等级等教育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家庭决定的,最大的原因在于父母以经济资本积极、有策略地、广泛地参与孩子的教育[7]。Crookstonet等人(2014)认为父母的收入和儿童成长与儿童认知成就之间存在一致且强烈的关联,并且即使在儿童后期和青春期,家庭提供足够营养的能力与经济支持与子女获得教育资源同样重要[8]。Rostad等人(2019)认为房屋住宅是家庭财富最大的外在表现,拥有房屋住宅可能有助于家庭为子女提供较前人所提供的更好的受教育机会,研究发现与家庭没有房屋的成年人相比,父母在1994年拥有房屋的成年人拥有房屋、接受高等教育的可能性是2014年的1.5倍以上[9]。

国内外学者研究认为子女受教育水平会较大程度受到父母教育期望的影响,Areepattamannil等人(2014)通过研究在考虑了学生和家庭背景特征后,分层回归分析的结果发现父母对其子女教育程度的期望和愿望与子女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呈正相关[10]。王晖和戚务念(2014)以父母的教育期望为中介变量,研究发现父母的教育期望对孩子的学业成长有积极作用[11]。夏媛(2020)通过调查研究并在控制人口统计学因素下探究发现父母教育期望与初中生数学学习投入之间具有显著正向影响[12]。

也有不少研究显示不同财富水平所导致不同社会阶级地位的家庭对于其孩子的教育期望也不一样。Brown等人(2014)认为父母与其后代的社会互动之间存在代际联系,不同水平的家庭背景(即收入与家庭财富)对子女教育程度预期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13]。Sheng(2014)研究发现中国的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父母对子女受教育程度和高等教育的期望存在显著差异,部分中产阶级的家长更加关注于校园文化与子女的个性的相匹配程度以及是否能够充分发挥子女的学习能力[14]。Chen等人(2020)研究认为中国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的关心程度和家庭背景有关,即子女的学业成绩与父母生活满意度之间的显著正相关关系,但是该相关关系仅在中等收入家庭和城市家庭才有所表现出来[15]。

基于国内外研究现状,可以看出国内外学者对家庭财富与父母的教育期望的关系研究还不足。现有研究认为家庭经济越富裕,孩子的教育条件越好,而没有过多关注父母的教育期望。

二、数据来源、变量说明与实证模型

(一)数据来源

采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8年数据作为分析数据,CFPS通过跟踪收集个体、家庭、社区三个层次的数据,反映中国社会、经济、人口、教育和健康的变迁,在全国25个省级行政区完成了基线调查。文章将CFPS2018成人库、家庭经济数据库和儿童数据库进行匹配,并剔除主要变量中不适用、空白、不知道、拒绝回答、其他缺失的数据,最后共得到4368个家庭数据,并对儿童数据库里的父母教育期望变量进行了重新赋值,使得数据适用于有序Probit模型。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课题组将因变量“希望孩子受教育程度”作为父母的教育期望的评价指标。希望孩子受教育程度中:0=“不必念书”,1=“小学”,2=“初中”,3=“高中/中专/技校/职高”,4=“大专”,5=“大学本科”,6=“硕士”,7=“博士”。

2.核心解释变量:家庭财富,以平均净资产的自然对数(lnwealth)表示。由于CFPS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定义家庭净资产为耐用消费品的价值、家庭金融资产、生产性固定资产、家庭房产净值、土地资产再减去非住房负债所构成。

3.主要控制变量:影响父母教育期望的因素有很多,本文引入了家庭特征和子女特征两个方面的控制变量,同时参考已有研究研究显示的母亲具有的“女主内”传统印象,其身份特征与父母的教育期望具有正面影响[18-19],本文引入母亲特征相关控制变量。其中家庭特征包括城乡分布(urban)、家庭总支出的对数(lnexpense);子女特征包括性别(wa002)、年龄(age)、学习表现(wf801);母亲特征包括母亲年龄(age_m)、母亲受教育程度(edu_m)等。

4.变量特征:

对上述被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得出下表:

表1描述了变量的定义和其基本统计量。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均值大于大专,接近于大学本科,也就是说大部分父母希望孩子能有比较高的教育程度。而母亲本身的受教育程度均值在2左右,表明他们的受教育程度大概为小学左右,同时也显示父母普遍期望子女受教育程度高于自己。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本文将家庭财富由高到低排序并对样本进行五等分分组,不同财富组居民健康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分组后全样本的父母教育期望的均值为5.82,低财富组父母教育期望均值为5.77,高财富组的父母教育期望均值为5.96,同时高财富组父母期望最低值为初中,均高于其他组别,这也表明居民的受教育水平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之上,且与家庭财富水平可能存在一定的相关关系。为了进一步探寻随着家庭财富水平与父母教育期望之间存在的相关关系,本文建立相应的计量模型进行分析。

表2 不同财富分组的父母教育期望统计

(三)实证模型

由于被解释变量为离散数据,此时普通最小二乘法估计并不适用进行实证研究,需要采用离散选择模型来进行实证。鉴于问卷中“希望孩子受教育程度”这一问题,作为父母的教育期望的代理变量,为排序数据(ordered data),因此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展开实证研究。因此,在控制了家庭、子女和母亲的相关特征后,所构建的计量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i代表个人,j表示省份,t代表年份,lnwealthijt表示家庭人均财富水平的对数,Xijt为影响父母的教育期望的控制变量,μijt为随机误差项。

三、实证结果与稳健性检验

(一)模型估计结果

为了保证本次研究的准确性,本文首先通过加入家庭财富的一次项和二次项进行检验,用于判断中国家庭财富与父母教育期望之间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加入家庭财富一次项lnwealth和家庭财富二次项lnwealth2进行回归后发现,lnwealth2与被解释变量没有显著关系,因此本文剔除二次项变量仍主要采用一次项变量进行线性回归。表3报告了模型回归结果,其中第(1)列报告了不含的其他控制变量的基准回归结果,第(2)列增加了子女自身特征相关控制变量,lnwealth的显著性变化不大,并且出现了另一个影响较大的变量子女自身的学习表现;第(3)列在第(2)列基础上增加了家庭特征控制变量,lnwealth的系数变小;第(4)列加入了母亲特征控制变量,此时的lnwealth的系数变小且显著性降低,其余变量显著性变化不大。

表3 直接效应估计结果

表3的回归结果还表明,lnwealth即家庭人均财富的对数对父母教育期望的影响在5%的统计水平上是显著的,具有较强的经济含义,这也就是说家庭财富水平越高,父母对子女获得教育水平的期望越高。而子女年龄对教育期望的影响为负,即子女年龄越大,父母教育期望会有所下降;子女的学习表现越好,父母教育期望越高,该结果较符合常识判断;母亲的受教育程度越高以及其年龄越大,其对子女的教育期望也越高。

(二)边际概率效应分析

由于有序probit模型等广义线性模型的系数的含义仅能在显著性和符号方面给予有限信息并无实际经济含义,因此还需获得解释变量的边际概率效应。根据估计结果,得到有序Probit模型的观测结果的边际概率,估计出各个解释变量对观测结果的边际概率效应如表4。

表4 边际概率效应的计算结果

表4中第(1)列结果报显示随着家庭财富的增加,父母期望孩子达到大专及以下文化程度的概率在下降,而大学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的概率在上升。这意味着整体而言家庭财富越多,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期望越高。第(2)列表明随着孩子年龄的增加,父母期望孩子得到大学本科及以上文凭的概率下降;而期望孩子达到小学到大专的文化程度的概率在上升。意味着随着子女年龄的增长,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达到不同教育程度的概率呈现先增长后下降的趋势,其中随着子女年龄增加父母期望其达到高中文凭的概率最高。第(3)-(4)列表明孩子学习表现和母亲的受教育程度均能使父母期望得到大学本科及以上文凭的概率增大,而在大专及以下的文凭概率下降。孩子表现优秀使父母期望子女达到博士文化程度概率增加2.49%;母亲受教育越高使得父母期望子女达到博士文化程度概率增加0.93%。

(三)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用更换计量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采用有序Logit模型替换有序Probit模型进行线性回归,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各个嵌套模型中的LR检验统计值较高,所对应的伴随概率均在5%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表明模型整体显著性强。表5列(4)是被解释变量对所有解释变量回归的结果,主要对其与有序Probit模型的估计结果进行比较。

表5 有序Logit模型回归结果

表5列(4)的估计结果显示,家庭财富的对数、子女的学习表现、家庭支出、母亲的受教育程度以及母亲的年龄均正向影响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而子女的年龄则负向影响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采用有序Logit模型的估计结果与有序Probit模型的估计结果在参数估计值的符号、参数显著性检验上没有显著差异,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有序Probit模型估计结果的稳健性。

(四)进一步研究

前文研究发现子女年龄、子女学习表现和母亲教育均会显著地影响父母的教育期望,如果家庭财富水平确实能够显著地影响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期望,而这种影响效果可能存在不同群体间的异质性。本文在此考察了不同群体中家庭财富水平对父母教育期望的影响,分别对不同群体进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表6的第(1)-(2)列分组依据为子女年龄的均值(10岁),主要考察了不同年龄子女的群体间差异,结果表明家庭财富水平对于对10岁以上的子女大龄组的教育期望具有更强的显著正向影响,而对于小于10岁以上的子女低龄组的影响并不显著,说明我国相当一部分财富水平较低的家庭仍然持有“穷人孩子早当家”的传统观念,更加偏好于仍未成年的大龄子女能够离开学习更早的当家立业,为家里减少负担。表6的第(3)-(4)列分组依据为子女的学习表现是否优秀,主要考察了不同学习表现子女的群体间差异,结果显示家庭财富水平对于学习表现优秀组的教育期望影响并不显著,而对于表现不优秀组的教育期望具有正向显著的影响,这表明在子女学习表现不优秀的非优生组中不同的家庭财富水平对于教育期望具有显著性差异,即财富水平较高的家庭往往拥有更高水平的家庭资本,并且能够支持非优生子女取得更高水平的教育获得,进而影响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表6的第(5)-(6)列的分组依据为母亲学历是否在高中及以上,考察了不同学历水平母亲的群体间差异,结果显示在母亲低学历组中家庭财富水平对于父母教育期望具有较强的影响,且在1%的统计水平下显著为正,而母亲高学历组中家庭财富对于父母教育期望的影响并不显著,这表明在拥有较高学历的母亲能够减缓由于家庭财富水平的差距引起的父母教育期望的异质性,使得不同财富水平家庭得父母期望并无显著性差异。总而言之,表6的报告结果表明,当家庭财富水平提高时,大龄子女、学习表现不优秀和母亲低学历等这些相对弱势群体的反应更为强烈。

表6 异质性分析

四、结论与启示

文章聚焦家庭财富和父母的教育期望之间的关系,通过建立有序Probit模型寻得父母教育期望的显著影响因素,并得到以下几个重要的结论:

第一,家庭人均财富的对数对于父母的教育期望具有正向的影响,随着家庭财富的增加,父母期望孩子达到大专及以下文化程度的概率在下降,而大学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的概率在上升,即家庭财富越多,父母期望孩子受到更高等教育的概率越大。这符合负面的家庭经济冲击会降低父母对子女取得学位的期望这一结论[16],这表明家庭经济条件会导致代际传递效应的产生,贫困代际传递直接弱化了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期望。本次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地位的确会对父母的教育观造成影响[17],并且父母的教育期望与儿童入学前的教育优势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22],因此较低的期望进一步加剧了“寒门难出贵子”现象的产生。

第二,年龄呈现与父母教育期望相反的关系,而年龄平方对父母教育期望具有正向影响。随着孩子年龄的增加,父母期望孩子得到大学本科及以上文凭的概率下降,大专及以下概率上升,而不具有鼓励子女进一步深造取得更高学位的打算。这也契合了学界认为的子女在不同年龄段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期望具有不一致的特点[18]。同时研究发现随着子女年龄的增加,不同家庭财富水平的父母教育期望差异更加显著,即子女年龄较大组中财富水平较高的家庭相比于水平较低的家庭具有更高的教育期望。

第三,子女学习表现能够正向地影响父母教育期望。孩子学习表现使得父母期望孩子拿到大学本科及以上文凭的概率增大。子女的学习表现将正向的影响到父母的学习期望已经被证实[19],这表明子女的学习成绩越优秀则父母将越希望其获得最高学历。然而对为非优生而言,家庭财富水平对于父母期望具有显著影响,即家庭财富能够为非优生提供必要的物质支持,进而影响父母对其获得更高学历的教育期望。

第四,母亲受教育程度对于父母教育期望具有正向显著影响,这除了符合“女主内”的传统印象外,也间接验证了父母的教育通过父母的行为间接影响到父母对于孩子的教育期望[20]这一结论。同时,在高学历母亲群体中家庭财富对于父母教育期望影响并不显著,即高学历母亲群体中家庭财富水平的高低对于父母教育期望并无显著差异,拥有高学历的母亲能够有效地减缓由于家庭财富水平的差距引起的父母教育期望的异质性。

基于此,我国应当进一步扩大中等收入人群规模,持续推进共同富裕进程,逐步实现“橄榄型”家庭财富格局,这能有效地减缓代际传递和社会分化带来的社会不平等。同时,政府更应当营造正确的舆论环境,对于特别是经济条件并不富裕的家庭应当积极宣传子女接受教育的重要性,培养其正确的子女教育观,消除所谓的“读书无用”论,并且加强在各教育阶段对于贫困家庭学生补助计划的实施,鼓励更多优秀的贫困学子继续深造,营造更加公平的教育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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