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成功缘于“坚持一下”

李辽

今年2月，记者第一次见到周宇。寒风中，他凝神注视着街边那块写有“让天下陷入困境的人焕然新生”字样的励志广告牌，目光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若有所思。

周宇是坚持一下（杭州）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坚持一下”）创始人，彼时，他正为公司的融资四处奔走。

尽管是“90后”，他的创业故事却不少。最初几年，他春风得意，似乎一路“开挂”，却又在最得意时遭遇人生滑铁卢。起起落落中，他深刻体会到创业的跌宕起伏与惊心动魄，终发现：“成功不可复制，失败却有迹可循。”2019年，几度破产的周宇，索性将创业方向瞄准了破产管理领域，创办了这家法律科技公司。近日，记者接到周宇的电话，他说公司已获得一笔新的融资。

创业总有新点子

周宇是宁夏人。“在我们那里，很少有人相信，这里的孩子会走出黄土高坡，成就一番事业。但我从小要强，有豁出去的决心。”他说。

2008年，18岁的周宇到重庆就读西南政法大学。大学期间，他偶然读到企业家王石的传记《道路与梦想》，创业的野心就此被点燃。从此，周宇满脑子都是经商的点子，但身边的人总嘲笑他：“想法很好，可惜无处实现。”

西南政法大学新校区有一个陡坡，因为又高又长，被同学们戏称为“绝望坡”。坡上的篮球场是男生们的“圣地”。重庆夏日炎炎，可篮球场周围没有卖水的商铺。周宇嗅到商机，找到矿泉水厂，将每瓶水进价谈到了一角四分钱，又花300元在学校超市租了一台冰柜。每天，他拉上要好的同学将冰镇矿泉水搬上“绝望坡”。

“三个星期赚了2700块钱。”周宇回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把创业的想法转化为现实，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

从此，周宇一发而不可收。一次，他到同学家做客，美味的糕点引起了他的兴趣。“西南政法校园那么大，却没有一家精致的糕点铺。而且学校女生居多，好吃好看的点心一定会有销路。”一番软磨硬泡，同学舅妈所在的蛋糕厂终于同意供货，但只給周宇一个月的试卖时间。

囊中羞涩的周宇没钱租体面的铺面，便盯上了学校门外台球室二楼的三角形拐角。不足3平方米的犄角旮旯，一个月租金600元。他索性将糕点铺取名为“小小”。因为太小，刚开始没人注意，第一个星期销售量为零。周宇灵机一动，将每天卖不出去的蛋糕免费送给同学，作为交换，同学们需要到当时风靡高校的人人网上帮助发帖宣传。

同时，他从营销上下功夫，第二周开始，每 天下午1点糕点铺准时关门，谁来都不卖。两个 星期后，学生们都知道校园里新开了一家糕点铺，东西好吃还不容易买到。“小小”终于火了，每天 上午10点就有人排队，一直排到外面的公交车站。周宇称：“当时每天的营业额最高能达8000元。”他甚至还开创了外卖模式，支持 QQ 群订货，送 货上门。一年半后，周宇以60万元价格将“小小”转让，加上之前的收益，他手里已握有200万元 资金。

2009年，电视剧《蜗居》风靡全国，人们都在热议房子的重要性。“重庆的房地产市场属于买方市场，开发商为了抢客户会使用各种手段。”大二的周宇发现，老业主带来新客户就会得到开发商的返利。

当时，中国掀起了疯狂的“千团大战”，周宇又有了新点子。为了熟悉开发商的套路，他利用暑假，在离学校最近的楼盘做了一个月的实习销售。之后，他在网站上以业主身份，写了一篇先抑后扬的楼盘推荐帖，火遍了楼市网络社区。凭借影响力，他组建了一个582人的 QQ 群，以“老带新”的方式，成交了82套新房。

再一次将想法变成现实后，创业者周宇仍不“安分”。2014年，在西南政法大学读研究生期间，他创办了一个家政 O2O 平台。“当时，几乎所有的家政 O2O 平台都从保洁、保姆服务切入，我打算另辟蹊径。我发现每个小区两公里之内，一定会有一家擦鞋店，如果能让这些擦鞋店做我的供应链，我来解决获客问题，生意就能做成。”为了吸引眼球，周宇打出口号——“只要能将我们给您的袋子填满，99元全部包洗。”10个月后，该平台获客两万人，周宇以300万元价格将平台出售给某知名家政 O2O 公司。

破产业务有商机

2015年，周宇仔细观察了中国互联网行业，他发现，几乎所有主流互联网平台都瞄准了一线城市，流量成本却在不断上涨，但人口更密集的三四线城市的购买力并没有被完全释放。在重庆某县，周宇尝试搭建区域导购型电商平台，取名为“第三城”。但这个项目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做电商需要烧钱，周宇将之前赚的钱全部砸了进去。同时，他还需要承接其他项目来继续“喂养”这个平台。这时，合作过多年、深得周宇信任的合伙人却卷走了公司1000多万元资金。此时，距离2016年春节不到一周，而他的银行卡上只剩不到两万元。说到此，周宇感慨：“当时起诉合伙人，自己连律师费都付不起，是做律师的同学垫钱帮我打的官司。”

这个春节，身无分文的周宇过得很恍惚，甚至产生了跳楼的想法。“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想要从头再来，太难。”但长久以来，在他读过的诸多企业家成功故事中都贯穿一个词语，那就是“坚持”。自己不能一直沉沦在失败之中，他想再坚持一下。

法律专业的周宇一直没有从事法律工作。但有件事是周宇一直想做的，他想将法律与科技结合，辐射和影响更多人。“当时，主打法律科技的2C 平台很多已经倒闭，2B 的企业一站式法律服务平台又很快涌现。”

2015年年底，重庆一家主打企业服务平台的公司拿到了26亿元融资，成为令人瞩目的独角兽，引起了周宇注意。春节过后，他带上简历去该公司应聘，顺利入职，并一路火速升迁。他在这里工作了一年零三个月，从普通运营人员做到公司最年轻的事业部负责人。

在这段工作经历中，周宇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他认为在中国做2B 的法律服务平台时机尚未成 熟，他发现了中小企业的真实需求：“大公司有自 己的法务部，不需要在互联网寻找法律服务。而 中小企业老板最关心的是生存，是下个月能否给 员工发得出工资，这才是真实的用户场景和需求。现在，2B 的法律服务平台很多都已经走偏，主营 业务变成了工商注册、税务代办、企业形象设计。”

最后，周宇把目光瞄向了法律人。“律师是法律服务供应链中的重要一环。如果我能通过产品和服务与他们产生链接，当某天人们习惯于在互联网上寻求法律服务时，我再驱动他们成为我的供应链去服务 C 端和 B 端。”但如果要为这个群体提供产品和服务，就必须先了解该群体真实的痛点和需求，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为了感知需求，2017年6月，周宇选择离职备战当年的司法考试，并在3个月后成功通过。这一年，重庆某大型企业的破产案件在法律服务行业炸翻了天。该企业聘请了北京的律师团队做全程的破产管理，10个月时间，律师团队获得了6000万元现金和价值2500万元股票作为服务费。周宇称，“当时很多律师都傻眼了，心想，不是都破产了吗，为这样的企业服务还能赚这么多钱？”

“大家往往会觉得破产是一个很不吉利的詞，好像破产之后就完蛋了。但实际上，在欧美发达国家，破产是一个成熟的制度，很多创业者和企业家们在遭遇经营危机后，会在第一时间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对所欠债务停息止付。如果企业有继续经营的价值，破产管理者会帮你引入新的投资人和资金盘活企业;如果无药可救，就通过清算程序让你干干净净离开。”他解释，“中国不少企业家在陷入危机后，宁可去借高利贷、去拖欠，也不愿意面对现实，因此错过了企业被救治的黄金时间，错失了重生的机会。”

2018年，周宇将破产业务作为工作方向，开始大量接触企业破产案件。他发现，在破产的整个环节中，有法院，有大量债务人、债权人，有管理人、律师，有大量银行和保险公司和审计评估拍卖服务机构。如此多的主体参与其中，他觉得，在这个领域引入科技产品十分有意义。

坚守中迎来转机

在做破产律师的过程中，周宇将工作中的痛点一一记录下来。“做破产律师对各方面能力要求很高，既要懂法律，又要懂企业所在的行业，还要懂企业的日常经营管理，而大部分破产管理人和破产律师的素质达不到要求。同时，破产管理的作业流程有很多事项，可以通过标准化的产品和工具去解决。但很多律师的数据计算都在使用 Excel 表格，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办案。”周宇反问自己，这些问题，为什么不能通过科技产品去解决？

2019年7月，周宇开始正式筹备这次创业。在正式注册公司之前，投资人的资金迟迟不能到位，紧接着又遭遇了2020年开始的新冠肺炎疫情，公司形势雪上加霜。当时，周宇着急支付1.0产品开发的尾款，把汽车卖掉也凑不够钱。“在最困难的时候，两万元就可以买到公司1%的股权。”他感叹，“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愿意投。”

2020年4月，“坚持一下”终于迎来转机。一位朋友投资了30万元，才让周宇付完了产品开发的尾款。但命运仿佛开了一个玩笑，这个让周宇耗尽了精力的产品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残次品，功能不全，漏洞百出。5月，“坚持一下”正式开启了商业化运营路径，但全公司上下只有周宇一位员工，而他还是兼职，一边做律师，一边跑业务推销产品。“五六月份，我跑了南北好多城市，杭州、南京、温州、深圳、厦门、北京……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一单都没卖出去。”

“客气的还能请我吃顿饭，不客气的直接打发我走人。”周宇谈起当时的境遇，眼里滑过不易察觉的一丝亮光，“一个注册没几个月、连老板都是兼职的皮包公司，别人问我数据安不安全、系统稳不稳定，我只能一方面强装镇定， 自信地拍着胸脯给别人保证，一方面又为产品的各种问题惶恐不已。”

7月，“坚持一下”的产品破易通（现已正式 升级为“破易云”）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真正的客户。厦门一位律师到重庆出差，被他的诚意和产品的 创意打动，与他签下了3年合同，让“坚持一下”拥有了第一份正式合同和第一笔正式收入。“有了 这个开头，接下来两个月，公司卖出了10多万元，我用这些钱赶紧招了公司的第一批员工，几位技 术工程师开始修补产品的漏洞，进行后续的产品迭代。”

8月，周宇到北京出差，一位创业者服务平台的销售人员向他推荐了一场投资人见面会。“我甚至将1180元的入场券砍到980元，因为实在是一贫如洗。”但这次他没想到的是，这场原本不抱期待的见面会，真的让他遇到了天使投资人。

会上，周宇5分钟的“路演”一结束，某知名创投天使基金创始人郑连发便激动地站起来鼓掌，他告诉在场的各位，“这个项目很好，我要投。”此时的周宇并未当真，之前他陆续找了100多家投资机构，都石沉大海。然而三天后，郑连发果然安排了投资经理飞往重庆，与周宇团队见面，连投资合同也没签，就直接把钱打了过来。

命运的转机由此出现，“坚持一下”迅速聚拢了一批优秀的种子客户，也在接下来的2021年实现了千万级的营收。

近日，周宇给记者打来电话，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我们获得了风险投资基金险峰 K2VC 千万级的 Pre-A 轮融资。”随后，他发来一张截图，是投资方书写的项目备忘录，“投资亮点”中有一项这样写道：“‘坚持一下’的 CEO，年轻，思路清晰，有锋芒，连续创业者。”

在资本市场整体萧条的大环境下，初出茅庐的“坚持一下”逆势翻盘。可见美丽的结局，往往是一个个选择和坚持的叠加。

“90后”的周宇正带领着“坚持一下”的一批“80后”高管，踏上义无反顾的创业之路，充满了不效仿的自信，还有豁出去的疯狂。记者问他，当你一次次遭遇坎坷时，是什么给了你信念？他说，坚持一下，努力到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