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冲,李 灿
(兰州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显著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但是近年来居民劳动收入却呈现下降趋势。陈宇峰等[1]运用收入法计算得到1995年中国劳动收入份额为51.4%,到2007年仅为39.7%,而2019年劳动收入份额虽然上升至48.9%,但与其他发达国家60%以上的劳动收入份额相比,我国劳动收入份额仍处于较低水平,这不符合卡尔多事实。
目前,学术界对劳动收入份额的相关研究主要从机器人[2]、全球化[3]、外资进入[4]、技术进步偏向[5]等方面探究劳动收入份额提高或下降的原因。陈利锋和钟玉婷[6]的研究表明,技术进步的投资效率越高,使用范围越广,劳动收入份额下降的幅度越大。而同样在技术进步这一影响因素上,金陈飞[7]等人的研究表明,技术的智能变革会使劳动收入份额提升。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结论证明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是多方面的。目前的研究大多是利用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将技术进步分为资本偏向型与劳动偏向型来衡量技术进步对总产出的影响,从宏观角度研究技术进步的各种经济效应,但是该生产函数并不能反映技术进步的所有方面。基于此,本文从影响技术进步的技术创新、研发投入、技术扩散三种途径入手,利用2005—2019年30个省区市的面板数据,分析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具体反映技术进步影响劳动收入的实际情况。
从工业革命时期开始,机器不断替代工人,经济学家称这种工人被机器替代的现象为“技术性失业”。技术的不断突破与发展,使得人们开始思考技术进步是否会导致劳动收入的下降。狭义的技术进步是指某种新创造产品或者其功能,能够为社会带来福利,提高生产者的经济效益。但从广义来说,技术进步是指通过各种途径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并使原有产品得到改进与完善。技术进步在提高劳动生产效率的同时,也将对收入分配格局产生重要作用。由于“机器换人”现象已经十分普遍[2],人口红利在老龄化程度加深的情况下逐渐向技术红利转变,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可能以抑制作用为主。本文参照宋京[8]、周燕等[9]对技术进步途径的分析,将技术进步分解为技术创新、研发投入与技术扩散三种途径,技术进步主要通过这三种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产生影响。
第一,技术创新可能抑制劳动收入份额的提高。曼斯菲尔德等人以熊彼特的创新理论为基础,对其进行了拓展,并提出了技术创新一词。国内对技术创新的研究相对较晚,对技术创新的界定范围也更广,从新产品的构思、研发、生产到宣传推广、市场销售等一系列活动的过程都称为技术创新[10]。根据已有研究,技术创新会带来原有生产过程中并未出现的产物,是具有颠覆性、创造性的技术,会对原有的技术结构平衡造成破坏,导致短期内出现技术结构性失衡问题。技术的结构性失衡,使得与技术匹配的技能劳动力随之失衡。生产过程中新技术产品的产生会替代原有技术工人,即新技术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占主导地位,从而造成劳动收入份额下降。
第二,研发投入可能抑制劳动收入份额的提高。研发投入的增加会使劳动力市场产生高技能工人的缺口。 Machin[11]指出,技术进步的不断突破,实现了技术对劳动力的替代,掌握高技能的工人越来越受到企业青睐。研发投入的增加会增大对高技能劳动力的需求,但是高技能劳动力的数量与被替代的中、低技能劳动力的数量相差悬殊。并且,不同技能劳动力之间的工资差距也较大。技能劳动力之间的数量差距与工资差距的扩大最终会造成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伴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一些工作由劳动力主导转变为技术主导,这使得劳动收入份额在总产出中的占比下降。
第三,技术扩散可能促进劳动收入份额提高。技术扩散会在新技术运用成熟时发挥重要作用,新技术的成熟会伴随大量新技术工人的产生,并且会发生“技能溢价”现象[12],使工人们拥有更多的劳动报酬。技术扩散使得新技术产品和掌握新技术的工人更快速地发挥作用,从而使企业劳动生产效率提高,企业利润迅速增加。在新技术发展较快的省份,技术扩散能够提高省内企业吸纳研发资金和研发人员的能力,让新技术资源在企业、项目之间流动,创造了新的就业岗位,促进了地方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说1。
假说1: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起抑制作用,并且技术进步的不同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不同。其中,技术创新与研发投入会抑制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而技术扩散会促进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
另外,Ripatti和Vilmunen[13]通过实验发现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不能用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来解释,并提出了一种替代弹性的方法。实验结果表明,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是由于资本替代作用不断增强而打破了原有的平衡。Karabarbounis和Neiman[14]更为具体地指出,劳动收入份额下降主要是因为技术成本相对人力成本大幅降低,工厂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了资本偏向,用机器代替低技能劳动力的现象。文雁兵和陆雪琴等[15]通过工业企业数据对我国劳动收入份额下降的原因进行探究,理论与实证的研究结果都表明技术偏向与资本深化影响了我国劳动收入份额的变动。黄先海和徐圣[16]的研究发现,资本深化能提高劳动收入比重,但作用力度较小,劳动节约型的技术进步是行业劳动收入份额下降的最主要原因。经过对现有文献的分析,可以总结出技术进步可能以资本偏向型的方式使劳动力被资本替代,进而导致不同地区的劳动者产生技能极化和收入极化等问题,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产生了抑制作用。劳动收入份额发生变化时,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也可能会随之变动。劳动收入份额高的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较多,技术发展初期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较强,岗位创造效应较弱。由于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影响会因技能水平的参差不齐而存在差异,因此不同人力资本水平地区的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人力资本水平较高的地区,技术进步与高技能的劳动力会创造更高的生产率,并且高技能劳动力不容易被替代,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说2。
假说2: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在不同人力资本水平与不同劳动收入份额水平上存在差异。
由于我国不同地区的地理环境、经济发展程度、劳动力结构、财政支出等差距较大,这些对劳动收入份额都会造成一定影响。因此,本文在假说1和假说2的基础上,从地区异质性视角探究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由此提出假说3。
假说3: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存在地区异质性。技术进步的不同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见图1。
图1 技术进步的不同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
针对假说1、假说2、假说3,本文设定了如下基本面板回归模型进行估计:
LSit=β0+β1TFPit+β2X+Dt+Di+εit
(1)
式(1)中,i表示各个省份(i=1,2,…,30),t表示时间(t=2005,2006,…,2019),LS被解释变量为劳动收入份额;TFPit表示i地区t时期的技术进步水平,β0表示截距项,X代表所有控制变量的合集,β2为控制变量的系数,Di为地区固定效应,D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误差项。β1为本文需要重点关注的技术进步的系数,若β1>0,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有正向作用; 若β1<0,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有负向作用。
3.2.1被解释变量
劳动收入份额(LS)。在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中,GDP被分解为四个部分:劳动者收入、营业盈余、固定资产折旧和生产税净额。陈宇峰[1]等人同时运用要素法(即劳动收入份额=劳动者报酬/(GDP-生产税净额))和收入法(即劳动收入份额=劳动者报酬/GDP)计算劳动收入份额,使数据更具可靠性。在充分考虑了核算资料来源、核算口径变化以及测算方法可靠性等问题后,为减小误差本文采用收入法计算劳动收入份额。
3.2.2核心解释变量
全要素生产率(TFP)。参照郑丽琳与刘东升[17]等人的研究将技术进步从要素利用效率的角度,用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动解释技术进步带来的影响。全要素生产率中的产出为各样本实际GDP,投入要素为各样本从业人员数和固定资产(永续盘存法),参考Battese和Coelli[18]的研究,采用目前精准度最高的SFA方法进行计算,以得到可靠的研究数据。
3.2.3控制变量
外商直接投资(FDI)。参照芦婷婷[19]等的研究,用各省区市外商企业投资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表示;第一产业比重(PPI),参照钞小静[20]等的研究,用第一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第三产业比重(PTI)用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抚养比(DEP)用各地区总抚养比表示,税负水平(TAX)用各地区财政税收收入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失业水平(URUR)用各省区市城镇登记的失业率来表示。
除西藏自治区的相关数据严重缺失外,其余省区市的省际收入法 GDP 构成数据均更新至 2019年。因此,本文的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的样本采用中国2005年至2019年30个省级行政区划(除西藏及港澳台外)的《统计年鉴》和国泰安数据库以及《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劳动统计年鉴》。缺失值采用插值法进行填充,保证样本数据的完整性。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 1 所示。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2为技术进步影响劳动收入份额的基准回归结果。列(1)为仅加入技术进步的回归结果,列(2)为加入第一产业比重、第三产业比重、抚养比这3个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列(3)为进一步考虑税负水平、外商直接投资、失业水平的回归结果。逐步加入控制变量是为了观察技术进步变量的回归系数是否发生变化,基准回归采用的是时间和地区固定的双重固定效应模型。从表2列(1)的结果来看,当只考虑技术进步这一因素对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情况时,其估计系数为-0.0053,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从列(2)和列(3)来看,在先后加入部分控制变量和所有控制变量后,技术进步的估计系数依然为负数,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并且系数的绝对值略有增长,随着控制变量的增加R2从0.3286 增至0.3796,这说明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是显著且稳定的,假说1由此得到验证。从列(3)的基准回归结果来看,当同时控制时间效应、地区效应和所有控制变量时,模型的F值为14.603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在样本区间内,技术进步水平的提高确实对劳动收入份额产生了显著的抑制作用,说明现阶段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占主导地位,呈现出“资本大于劳动”的结果。这主要是由于技术进步是一个逐渐深化、多种效应结合的过程,在技术进步初期资本占据优势,机器开始大规模地使用,劳动力被机器替代,劳动力的活动空间被机器占据,此时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当技术进步发展到一定阶段,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逐渐减弱,开始发挥岗位创造效应,机器与劳动力开始互补,此时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趋势减弱。
表2 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
技术进步在对产品进行改进与创新的过程中也会对劳动力的需求产生变化,进而影响到劳动收入份额。从实证结果中可以发现,技术进步会显著抑制劳动收入份额的提高。基于此,本文将进一步检验技术进步中的技术创新、技术扩散、研发投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方向。技术创新(TI)采用各省区市专利申请受理数来衡量。研发投入(RD)参照赵喜仓等[21]的研究方法采用各省区市R&D经费内部支出所占GDP的比重来测算。技术扩散(TD)参照Keller[22]的研究选择技术市场技术输出地域的合同金额来测算。将原实证模型中的TFP替换为TD、TI、RD进行检验:
LSit=β0+β2TDit+β3TIit+β4TRDit+β5X+Dt+Di+εit
(2)
式(2)中,TDit表示i地区t时期的技术扩散水平,TIit表示i地区t时期的技术创新水平,RDit表示i地区t时期的研发投入水平。β2、β3、β4表示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
表3列(1)为技术创新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技术创新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起到抑制作用。技术的不断突破,新技术开始对劳动力起替代作用,当新技术成熟时也就是新技术达到了技术扩散水平时,技术创新能促进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表3列(2)是研发投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负,研发投入的增加会给劳动收入份额带来负向影响。在研发投入增加时,企业更倾向于聘请高技能人才,让高技能人才拥有企业的大部分收入,导致了不同技能劳动力的工资极化。虽然高技能人才的薪资水平较高,但是高技能人才的数量对于中、低技能人才来说占比极少,因此劳动力结构中的极化会抑制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从表3列(3)可以看出,技术扩散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正向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技术扩散会在技术成熟时加快扩散速度[8],此时企业不再需要大量技术人员的投入,而是需要大量运营人员和资金的投入,从而产生劳动力缺口。企业对劳动力的需求增加,劳动收入份额上升。
表3 技术进步不同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
4.3.1替换被解释变量
如前所述,劳动收入份额的计算方法包括收入法和要素法。在基准回归中,本文使用收入法测算省际劳动收入份额,并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为保证基准回归结果的可靠性,使用要素法重新计算劳动收入份额,对收入法测算的劳动收入份额进行替换,避免劳动收入份额的计算方法不同造成实证结果有误。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从表4的列(1)来看,在更换了劳动收入份额测算方法的情况下,技术进步的估计系数为-0.0102,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模型的 F 值为15.6178,与基准回归中的结果差别不大。
4.3.2替换控制变量
为了防止控制变量测量误差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将控制变量中的第一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替换为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技术进步的估计系数仍为负数,且在 1%的水平上显著。表4的列(2)将第一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替换为第二产业增加值占 GDP 的比重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技术进步的估计系数为-0.0077,它的绝对值略小于基准回归系数-0.0108的绝对值,说明基准回归结果较为稳健。
4.3.3替换实证模型
为了检验加入了固定效应和时间效应的双重固定效应回归模型的稳健性,本文将实证模型替换为混合回归模型进行回归,从表4列(3)的混合回归模型的回归结果来看,技术进步的估计系数依然为负值,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其与双重固定效应回归结果相比,仅系数的大小存在细微差别。因此,实证方法的选择并未改变技术进步估计系数的方向及显著性,技术进步给劳动收入份额带来了负向影响的结论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4 稳健性检验
4.4.1人力资本水平与劳动收入份额异质性检验
(1)人力资本水平。人力资本水平根据平均受教育年限来划分,高于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地区为高人力资本水平地区,其他地区为低人力资本水平地区。从表5的列(1)与列(2)来看,无论是高人力资本水平地区还是低人力资本水平地区,技术进步都对劳动收入份额有抑制作用,低人力资本水平地区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抑制作用更强。这可能是因为高人力资本水平的劳动力往往有着更强的学习能力,能够很快掌握新的技术设备,但是低人力资本水平地区的劳动力技能水平有限,达不到技术进步对劳动力技能的要求,很容易被机器取代。
(2)劳动收入份额。根据劳动收入份额的平均值将不同省份划分为高劳动收入份额地区和低劳动收入份额地区。高劳动收入份额地区,有贵州、广西、云南、海南、新疆、北京、福建、湖南、宁夏、甘肃、河北、四川、青海、重庆、河南共15个省区市,其他为低劳动收入份额省区。从表5列(3)和列(4)的估计结果可知,技术进步的提高对高劳动收入份额地区的抑制作用较强,但是对低劳动收入份额地区的抑制作用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高劳动收入份额的地区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如新疆的纺织服装业、宁夏的羊绒产业等,而低劳动收入份额的地区,多以资本密集型与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假说2得以验证。
表5 人力资本水平与劳动收入份额异质性检验
4.4.2地区异质性检验
从表6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四个地区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存在地区异质性,假说3得以验证。具体来说,技术进步对东、中、西部地区劳动收入份额的抑制作用显著,而对东北地区的抑制作用则不显著;技术进步对东部地区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最大,西部地区次之,中部地区最小,东北地区不明显。主要原因是东部地区多为沿海城市,沿海城市中劳动密集型企业数量较多,因此技术进步带来的劳动力替代作用比较明显,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作用较大;西部地区的重工业企业较多且基础薄弱,技术进步能够减少能源消耗并减少污染,因此技术进步得到了较大的支持与发展,资本对劳动力的替代作用也逐渐增强,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有显著的抑制作用;中部地区工业基础较好、高技能劳动力比例较高,高技能劳动力与技术进步能够互相匹配,技术进步开始在创造就业岗位方面发挥作用,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较小。东北地区有效劳动供给不足,劳动密集型产业较少,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替代作用并不明显。
表6 地区异质性检验
本文利用2005—2019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考察了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以期为调整和制定相关的收入分配政策提供参考。研究发现:(1)技术进步的不同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作用不同,技术创新与研发投入对劳动收入份额产生抑制作用,而技术扩散能够促进劳动收入份额的提高;(2)在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的地区,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作用较大,劳动收入份额越高,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抑制作用越强;(3)技术进步带来的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即对东部地区的影响最大,西部地区次之,中部地区最小。
技术进步已逐步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数字化、智能化成为未来的发展方向。针对这种新情况,厘清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的影响尤为重要,它关乎收入分配结构的调整和共同富裕的扎实推进。根据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结果,本文得到以下启示。
其一,技术进步的不同途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不同,整体表现为抑制作用大于促进作用。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从侧面说明资本和技术对劳动力的控制使得劳动力分享利益的渠道受阻,因此,关注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是十分必要的。长期来看,随着技术进步的就业创造效应与就业替代效应的释放,抑制作用会逐步减弱,新技术带来的岗位创造效应会逐渐增强。虽然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无须过度担忧,但国家政策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其二,有利于劳动力结构合理化。劳动力结构合理化可以降低劳动力被技术进步替代的风险,即使被技术进步替代,具有排他性技能的劳动力也容易在其他岗位和行业实现再就业,有效应对技术进步的冲击。因此,加大人力资本的投入不仅可以满足技术进步的需要,而且有利于劳动力在劳动市场上保持优势。我国在继续加大教育投入的同时,还应考虑劳动力结构与技术进步的匹配问题,而培养劳动力创新能力、沟通协作能力、解决复杂问题能力、人机协作技能等不可替代的能力,涉及教育体制的改革和人才评价机制的完善。
其三,根据地区异质性制定相关政策。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结构、产业结构、劳动力结构等的不同,使得不同地区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存在差异,尤其是随着东部发达地区产业结构的调整和转型升级,劳动密集型、资源消耗型产业逐渐向中、西部转移,中、西部地区制造业的技术水平随之上升。因此,中、西部地区在承接东部发达地区产业转移的同时,更要重视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抑制作用,加强对劳动力的技能培训。
其四,为劳动者提供基本生活保障。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可能会使更多的低技能劳动力从事非正式的、不受劳动法律保护的工作,使他们的生活得不到保障,这不利于共同富裕的实现。在实际生活中,中、低技能劳动者一旦被技术进步的产物如机器人等挤出劳动市场,便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新知识和新技术,大多数人会永久脱离劳动市场,无法获得劳动收入,贫困风险陡增。因此,为这些劳动者提供基本生活保障就变得极为重要,而全民基本收入不失为一种应对之策。全民基本收入政策会给国家带来一定的财政负担,但是对于促进社会均衡和弱化阶层分化具有明显的作用。全民基本收入的资金来源可以是对高资本所有者征收的税款,以限制资本所有者的过高收入,缩小社会贫富差距。
技术进步带来的技术扩散与转移会引致劳动力在地区间流动,产生潜在的空间溢出效应。但本文并未考虑技术进步对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空间因素,也没有探究一省技术进步对邻近省份产生的影响。此外,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可能会对技术进步与劳动收入份额产生很大的影响,而本文并未对此进行研究。因此,未来的研究应纳入空间联动、老龄化、国家相关政策等因素,以考察这些因素在技术进步影响劳动收入份额过程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