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别尔嘉耶夫宗教哲学视域下之精神性概念

2022-07-20 01:43章小凤
北方论丛 2022年4期
关键词:精神性耶夫上帝

章小凤

21世纪的现实特点是,全球化问题愈发尖锐,以私有制、剥削、掠夺和滥用自然资源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文明的世界危机问题愈发凸显。这个现实导致世界各国发展越来越两极分化和趋向不平衡。作为这种“消费文化”的替代品,所谓的“智力层”文明被推出,众多研究者将其评价为一种人类演变的新维度。由此,我们迫切需要对精神概念进行更深入的哲学研究,因为精神概念是同化社会的基本基础,并在这一基础上形成一种能协调宏观经济过程的综合精神道德范式。

关于作为本体论概念的核心精神元素,古典哲学实践中几乎不承认。在现代哲学中,统一的世界形象形成的以本体论为基础的古典哲学被生物学方法、方法学、价值论和其他方法所取代。然而,诸多哲学家都认为,仅仅在科学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关于世界和人类存在的共同概念,这难免令人质疑。为了形成一个关于世界的完整概念,必须恢复最新的本体论模式。其中包括,俄罗斯哲学家米罗诺夫认为,只能根据相关的基本哲学范畴,在此基础上才能实现,也就是按照形而上的哲学范式。因此,现在已经是研究作为本体论核心范畴的“精神性”概念的时候了。

一、俄国宇宙主义

在现代哲学和文化学的相关文献中,“精神性”一词经常被用于表示不同的意义,当然这取决于作者的世界观。对精神性的思考,方法各有不同:宗教的、社会的、理性的、纯粹的、自发的、神秘的和其他的。一些研究人员确信,精神等同于道德;另一些人认为,精神与信仰上帝一样。一些人给“精神性”以形而上的阐释,另一些人认为,“精神性”是一个物质主义的概念,例如,个别人和整个社会在认识过程中取得的经验、道德和文化成就。

对于研究和理解精神性问题来说,俄国宇宙主义哲学起着重要作用,因为俄国宇宙主义哲学是一个基本的、技术的、人道主义的和未来学的知识。“上帝是大宇宙,具有大理性——罗格斯,个体是小宇宙,具有小理性。”对俄国宇宙主义哲学发展展开研究并对“俄国宇宙主义”这一概念进行介绍的第一人是基连诺克。俄国宇宙主义哲学有三个流派:一是自然科学;二是宗教哲学;三是文艺诗学。当然,在罗曼诺索夫、普希金等俄国文学家的文学创作中,我们也能发现不少有关宇宙主义的主题。俄国宇宙主义哲学研究人员主要分析了积极进化、积极基督教、神人同形说的活宇宙、教堂艺术综合、外层空间节奏和宇宙历史哲学等思想。然而,目前尚未发现对精神性概念的全面综合研究。因此,笔者的目标是对俄国宇宙主义哲学下精神性概念进行原则性分析,而作为起步阶段,我们将研究俄国宗教哲学家别尔嘉耶夫的精神性概念。

别尔嘉耶夫十分关注人类学的、道德伦理学的和哲学宗教的观点。与此同时,别尔嘉耶夫关于上帝、灵魂、心灵、灵魂性、精神生活、自由、创作、人、个性等观念具有基础性的哲学意义。研究者们视别尔嘉耶夫为宗教哲学家,有时候把别尔嘉耶夫单独划归到存在主义者行列。别尔嘉耶夫不止一次地强调,他的宗教概念具有存在主义的特征。对于别尔嘉耶夫来说,上帝就是精神,而“精神不仅仅不是一个客观的现实,而且还不是作为一个合理范畴的存在。就像现实事物一样,哪里也没有精神,什么时候也没有精神。精神哲学应该不是存在哲学,而是生活哲学”。因此,别尔嘉耶夫宗教哲学的宇宙主义应该被视为一种通过形象艺术手段反映个人内部经验、情感体验的自我表达的存在方式。关于某个观点,它缺乏连贯性的证据,而出现的是内部精神和情感冲动的画面,因此这种观点经常会招致反驳。别尔嘉耶夫本人不止一次强调,自己的哲学思想具有主体性和情感性。按照他的观点,“哲学是一种不同于科学和宗教的独特精神文化,但与科学和宗教紧密相连。哲学的原则不取决于科学的结果和成功。”“这是一个基于精神经验和道德经验的哲学,这不是一个大脑游戏。只有一个用全部精神来认识世界的哲学家才能知道直觉的顿悟。”直觉在某种程度上属于所有俄国哲学家、尤其是宇宙主义哲学方向。基连诺克将这种特性称为“俄国大脑病态”和“逐字逐句的哲学”。

按照他的观点,在俄国哲学中,“围栏之外,还有一种生活,有某种经验。想要避免它,我们就应该放弃它、拒绝它。语言障碍之外的生活经验构成一种逐字逐句的哲学意义”。因此,在诊断和系统化分析中,分析别尔嘉耶夫具有一定的复杂性。因为理性主义和感觉属于本质上不同且相互矛盾的类别。其实,别尔嘉耶夫总体上的存在主义研究对象大体都与人有关,将人视为一种与理智不一致的存在方式、终极事物和现实。关于别尔嘉耶夫存在原则的核心概念,我们可以总结为三位一体:人(内在现实)—上帝(先验现实)—可能性(内在现实与先验现实的相互关系及发展)。别尔嘉耶夫认为,上帝、人和可能性三者之间相互作用,共同构成存在基础。其中,按照自己的意义,人占据最核心的位置,因为人是能将所有三位合为一体的唯一和主要可能性。别尔嘉耶夫认为,哲学从人且透过人认识存在,因此哲学与科学的差别即在于此,科学需要摆脱人来认识存在。由此,按照别尔嘉耶夫的观点,哲学应该是精神的哲学,而其主要构成部分则应该是精神哲学之人类学。源自这种论点,别尔嘉耶夫确信,在精神哲学中没有认识客体,因为认识走向远离人这一主体也在靠近人这一主体:“只有当我在自己,即在精神上,当对于我来说,没有客体性,没有对象性的时候,那个时候意义才被打开……只有在我身上,只有和我在一起,即在精神世界里,意义才产生。”因此,单独研究上帝—人—可能性这三位一体的每个部分,研究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都显得十分有必要。

首先,关于上帝,别尔嘉耶夫在著作《自由精神之哲学》中提出:“‘上帝就是真、善、美。’这句话与‘自由与真善美的必要性’这句话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上帝就是精神,且上帝以精神的直觉观照显露出来。别尔嘉耶夫认为,上帝在圣人、神秘主义者、崇高精神人的生活中,在人的创造力上,并通过宗教的直觉感受的宗教经验来理解。从别尔嘉耶夫角度来看,关于上帝,存在两种理解:一是作为人类极限性的先验上帝;二是作为神秘切实无限性的上帝,更热衷于从人类自然和其非神性中抽离出来。对于别尔嘉耶夫而言,只有第一种对上帝的理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正是因为面对上帝,人高于自然,导致人什么都不是。当时学界普遍存在一种学术观点:上帝是世界的第一原因。别尔嘉耶夫对此观点持反对意见。在《精神的王国和凯撒的王国》一文中,别尔嘉耶夫写道,上帝和世界之间具有因果关系,上帝和人之间却并不适用这一关系,因为“上帝就是意义和世界的真理,上帝就是精神和自由”,由此,“对于理性概念的运用来说,上帝并不是存在的客体”。关于上帝在世界如何展现自己,以及人如何能够战胜上帝,别尔嘉耶夫思考颇多。别尔嘉耶夫认为,在宇宙演化的过程中,上帝突破自然世界的框架,只是在宗教哲学中象征性地展现自我。因此,不胜枚举的神话同时出现,这些神话往往是作为一种历史事实和象征才得以出现。

其次,关于人。别尔嘉耶夫将存在制度视为由两种世界构成:上帝的世界和物质世界。由此他得出结论,应该将人视为两个世界的联结点,视为上帝的世界和物质世界相遇处的联结点。别尔嘉耶夫认为,人的生命之所以具有无限复杂性和困难,就在于这种二分法。一方面,高于存在的首位应该属于人,因为只有在人身上,来自人和通过人,存在才能够被展现;另一方面,存在是人的存在,存在也人格化。由此,别尔嘉耶夫确信,不存在先验界限,能够将人与上帝或世界区隔开。在《精神的王国和凯撒的王国》一文中,别尔嘉耶夫认为,正如自然物质一样,人与宇宙生命之间由无数根线穿连,且人取决于宇宙生命的自转圈数。正如自带上帝形象的物质一样,人是个性,即人是一种精神物质。如此,在别尔嘉耶夫看来,精神性和个性是两个相互一致的概念,故而,人透过个性展示自己的精神性。并且,人的双重性使他成为自然的奴隶和大自然的国王。只有其精神品质,即精神性,才能决定自然中人的核心地位。

最后,可能性代表着先验论和内在论之间的相互作用。这个可能性由人的双重性所决定,体现在所有精神生活中,且通过精神体验展露出来。别尔嘉耶夫将精神生活描述为:在爱中,人们如何与上帝交流,人们互相之间、与世界如何交流。精神生活唤醒了人的灵魂,切断人的灵魂。因为精神性和精神生活属于人的本性,正如形象具有上帝的本质一样,因为精神生活是内在的,而并非与人的先验论一样,通过矛盾和区分,精神生活把它演变转化为世界和上帝的本质。别尔嘉耶夫多次指出,正如上帝与人会面一样,精神生活也具有对话性,“真正解决现实问题,自由问题,个性问题,这才是对一切哲学的真正考验”。此外,他宣布了上帝和自然的二元论,这是和平发展的必要条件,强调人的自由,“上帝的存在就是人的自由宪章。人要屈服于比他低的东西,这已然够了。但是为此,人就应该高于那些”。

来自对存在主义三位一体的分析表明,在这个人类和自然世界组成的广袤之神中,核心位置只属于人,人是关联一切和保障一切的联结点。

二、精神性之四要素

关于神人同形说,别尔嘉耶夫认为,人是一种复杂的存在现象,由四个要素构成:上帝、灵魂、心灵和肉体。

第一个是上帝要素,它是通过概念“初生命”向别尔嘉耶夫展现的。仔细分析别尔嘉耶夫笔下的初生命这一现象后,我们发现,初生命本质上就是一种精神,一种能够将上帝和人带进无有之中的精神,一种构成先验的精神。可以说,初生命——圣经文本,这是某种进入虚无之中的本身,上帝停留且由此合创物质世界和人。正是初生命将先验、人和内在的一切联结为一个统一的上帝整体。别尔嘉耶夫认为,人陷入初生命之中,陷入初生命的精神之中,通过袒露自己来认识初生命在精神体验中的神秘主义。由此,一切存在,整个物质世界,都是人的一部分,而相反则不成立。上帝与人在初体验中相互渗透、相互影响。别尔嘉耶夫对索洛维约夫万物整体观念的原则的认识正在于此。认识初生命假定了整个人类的精神聚合性。别尔嘉耶夫认为,初生命就是精神生命,就是虚无本身。上帝和人追溯先验论或者神秘主义的多神论,即承认一切存在的神化。

人的第二个组成要素是灵魂。在《自由精神之哲学》一文中,别尔嘉耶夫写道:“上帝就是灵魂。灵魂就是积极性。灵魂就是自由。灵魂就是生命,且灵魂的自我意识就是生命的自我意识。灵魂就是创作存在,灵魂不是附属品,不是一系列其他的客观事物现实。灵魂就是生命,是经验,是命运。灵魂与骨头不矛盾,骨头就是灵魂的体现和象征……”在《灵魂与现实——神人精神性的基础》一文中,别尔嘉耶夫补充道:“灵魂就是主体。”由此灵魂与事物存在矛盾,“灵魂通过人确认自己的现实,人就是灵魂的宣言。灵魂是高于意识的一种存在,高于存在的东西就是灵魂”。从别尔嘉耶夫对于灵魂的诸多思考,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灵魂是第一位的,灵魂就是主体,即灵魂就是人和世界的缔造者。灵魂的方向决定人的意识结构,而人的意识结构又决定认识。灵魂的质量具有非相对的本质,因为灵魂就是如此展现在自我生命中的。灵魂并不与心灵、肉体和物质产生矛盾,灵魂将它们吸纳入自己,用自己神的光芒洞察世界。人和自然之间具有主要矛盾,因为灵魂和自然世界并不类似,而是不同的,哪里都不会触碰到人,双方也不会相互影响。灵魂就是生命,因此灵魂只展现在精神生活的经验中。灵魂是活的火种、运动的火种,因此用灵魂来抛弃人的肉体,意味着抛弃生命或者选择死亡。灵魂的生命或者精神生活,都是初生命的事物现实。

在关于灵魂的观点论述中,别尔嘉耶夫将人视为一种上帝的思想、意图和任务。他认为,正是灵魂的质量决定了人的个性。因此,在他看来,“个性首先就是具有独特品质的灵魂能量和精神积极性,个性则是创作能量的中心”。由此可知,也许只有当通过精神体验来揭示个性中的精神元素,个性才可能存在。因为精神能量——一种宇宙创作能量,人是宇宙化的物质。别尔嘉耶夫的个性概念与经验主义人的物质之间存在区别。正如经验物质一样,人是一种个性,具有蕴含身体灵魂机体的社会自然激发的个性,因此,生物学、心理学和社会学应该成为研究对象。作为个性的人是一种精神现实,是一个不能转换为科学研究客体的主体。精神性和自由是个性的主要特征,个性本身就是自由和精神性。这一点使别尔嘉耶夫与存在主义者祁克果、海德格尔、萨特的观点十分相近。别尔嘉耶夫的存在主义美学体现了先验存在的原则,这是由存在的精神元素本质所决定的。苏霍鲁科伊表达出存在主义接受世界的这一特点:“人最初从自己统一的现实深处展开行动,人并不会覆盖存在之本,人总是与自己的先验本质相一致”。

人的第三个组成要素是心灵。在别尔嘉耶夫看来,心灵属于自然,但是比起肉体和物质来说,心灵具有另一种特质状态,灵魂与心灵息息相关,对于灵魂实体来说,心灵是一种“自外和远处面临的”先验现实。

人的第四个组成部分是肉体。肉体由物质组成,但是作为一个真正初生命的精神能量和精神、灵魂容器,肉体不应该与非物质构成相矛盾,而应与之构成共同的整体,作为人类统一体的必要部分。

因此,在别尔嘉耶夫的宇宙主义哲学中,上帝、初生命、灵魂、心灵、精神生活和精神体验都是本体论范畴,没有它们就不可能理解世界构成的有关概念。别尔嘉耶夫将存在划分为三种类型:客观存在、主观存在、精神生活或者初生命。其实,认识和存在的所有意义都在于第三种类型。对于别尔嘉耶夫而言,作为初生命体现的精神生活,是一种对象性现实。因为自然世界由上帝创建为一种精神,之后,时间和空间也成为精神世界的状态。因此,别尔嘉耶夫又补充了一些存在元素:作为先验主体和对其他两种存在来说是第一位的精神空间和精神时间,应该被加入到自然和社会时空中。“与身体和物质世界的实在性相比,精神的实在性不属于同一序列。”

三、精神性之程度

别尔嘉耶夫将这种观点视为建立在精神世界的生命观照基础上的精神知识,这与自然世界有所不同。他认为,关于什么是知识,不需要证明,因为知识是来自上帝世界的直觉获取。在整个人类与上帝统一和爱的氛围下,认识成为真理本质的集合观照,因为道德秩序的真理通过普遍的精神体验、普遍真理视点获取,为此,关于那些并不处于精神交流体验的人,想要唤醒他们是不可能的。其实,在别尔嘉耶夫的观点中,我们可以发现存在自相矛盾的地方:首先,一方面,认识理论应该是哲学人类学,应该是关于人的学说,而不是关于先验意识和认识论主体的学说;另一方面,别尔嘉耶夫关于先验意识或者认识论主体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主要的认识问题。很明显,先验认识并非人本身,因为人注定具有心理意识,别尔嘉耶夫将先验意识确认为一种世界精神或者认识论主体。其次,一方面,认识就是客观性的;另一方面,在客观化中,认识目标不会达成,因为任何一种生命都在消逝,任何一种存在都在消失。再次,特别强调哲学的同时,别尔嘉耶夫一方面使用了以下措辞:对人类个性形式来说,现实灵魂世界的“施恩和启蒙”在哪里?另一方面,其主要问题是:认识的力量和稳定性如何在人身上展现?关于这个问题,别尔嘉耶夫给出的答案自相矛盾。一方面,认识的主要问题是在灵魂中认识和认识灵魂本身,即对上帝本身的认识,而不是认识关于上帝的思想;另一方面,认识的主要问题是认识人,这就意味着认识灵魂和灵魂本身,而不是认识人的思想和精神状态。最后,一方面,在认识认识的过程中,即主体总是会被崇高化,主体总是高于认识对象;另一方面,通过灵魂体现、精神生活和精神体验来研究上帝的人才是认识主体。但是人不可能高于上帝,因此上帝不可能是认识对象。在阐明上帝的时候,精神和人只是一种认知的主体,除非有任何一种认识的对象,但在别尔嘉耶夫看来,它实际上使人质疑认识这一进程本身的可能性。从他的哲学逻辑可以推断出,精神生活和精神体验应该是认识对象。但是,别尔嘉耶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论断具有单一性和片面性,认识对象不在场,很大程度上认识对象被糅杂在一块。除此之外,别尔嘉耶夫将认识和精神生活视为同一事物:“认识是精神生活本身,认识是存在的内在光明,认识是存在的精神积极性。”与其说精神生活是一个存在主义、宇宙主义概念,倒不如说别尔嘉耶夫的认识具有宇宙主义特征。自然被别尔嘉耶夫从认识过程中排除,因为自然只是上帝世界的象征。

别尔嘉耶夫承认精神现实和创作精神体验,同时他确信,精神哲学与理性哲学存在不同。理性哲学更热衷于区分研究对象,而因为上帝、灵魂和人不可能被认为是认识对象,他们只是主体,那么按照别尔嘉耶夫的观点,认识应该是非理性的,而且是道德美学的。美学认识是实现寻找周围世界区别、价值和意义的道德创作。在这样的认识中,人从上帝那里获得光明或者释放光明,反映美学真理,创造价值世界,将自己的创作行为面向上帝。因此,精神生活的质量体现在人登山、崇高、深入到更高级的神的自然。作为精神哲学的完成部分,美学应该研究精神世界,将其视为神的自然和人的自然的相遇之处,且以精神体验为基础。神的自然与人的自然相遇,这就是精神第一的现象,其中作为精神存在基础的精神是主体和缔造者。神的存在,按照别尔嘉耶夫的观点,应该走出自我存在,进入一个人的存在中,并成为人的个性不会被埋没的具体精神。因此,精神性作为个性能量展开和行动。

在别尔嘉耶夫神人同形说中的象征主义,“象征”这一概念有希腊语翻译过来,它是一个体现某种思想的识别符号。“基督的遗训不是被实现,而是被象征化。”人们赋予其特别意义的所见所闻的构造,其与这种构造本质并无关联。例如,宇宙主义哲学家弗洛连斯基将象征视为一种包罗万象的宇宙组织形式。在《思想的分水岭》一文中,弗洛连斯基写道:“象征是某种本质,某种能量,或者准确地说,在该本质关系上,某种更有价值的能量被溶解,融入自己之中。”弗洛连斯基的象征蕴含本体和情感性,并且它是独立的构成,以自然现象、历史方式等形式和类别的方式存在。在别尔嘉耶夫的相关著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关于能量象征主义的观点。他认为,能量象征主义某种程度上为诸多宇宙主义哲学家的研究方向。尽管别尔嘉耶夫没有具体地将其视为自然哲学,但是从其相关思考可知,被初生命的精神能量所渗透的物质世界只是象征性地表达宇宙万物的本质。别尔嘉耶夫和弗洛连斯基认识世界,都是建立在透过精神能量接受的人类精神性上,而不是机械地借助于某种理智。

和弗洛连斯基一样,别尔嘉耶夫也证明:自然世界是精神的象征化,由此所有外在的一切都只是内在的符号。但是,别尔嘉耶夫将整个宇宙万物个人化,甚至包括基督教的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在别尔嘉耶夫看来,图解存在之间的关系,集中存在的所有方面,只能是在人身上。别尔嘉耶夫的个人化观点甚至在世界历史进程中广受欢迎,它是人类精神客观事件的反映。别尔嘉耶夫将精神生活与历史生活等同,他认为,历史事件是精神生活的反映,尤其在作为人类的认识生活、道德生活和艺术生活的时代。在他看来,世界进程的统一性和人类命运的统一性正在显现。其结果是,作为一切存在聚集点的人,同时过着上帝和精神存在的生活,过着与上帝共同缔造的物质世界和历史进程的生活,同时自我展现精神生活,是物质世界和一切神的生命的合作缔造者。由此,别尔嘉耶夫的存在主义以客观理想主义为基础,与黑格尔绝对论共同发声。但是,由此别尔嘉耶夫将整个物质自然世界视为时间客体的世界,当然只是作为神的世界之象征。其中作为上帝灵魂的一部分,人从初生命被抛向自然世界。在自己的生命进程中,人应该意识到象征化自然世界的时间性和腐朽性,感受到自己真正属于精神世界,开化自然世界并重新回到初生命和初现实的深度中,但不是在死后,而是在世俗生命的过程中。这就是别尔嘉耶夫的生命奥秘和宗教性之所在,生命具有宇宙特点且不仅仅为了人而且为了上帝而完结。因此,人类演变的目标和意义在于改造自我、文化、宗教、社会、自然和一切存在。别尔嘉耶夫强调,在精神世界全面改造,初生命才会获得成功,“最新的生命改造就是自然对精神的接受,自然战胜压力,克服惯性,突破自然世界的不可渗透性和错乱性”。

别尔嘉耶夫确信作为现实时代的新精神时代,其中象征主义透过精神体验应该让人的精神摆脱谎言现实主义,这个现实主义习惯用象征来理解自然世界。新人意识的界限将由精神体验的对象提出,这个精神体验能启蒙和改变它,丰富整个世界的精神生活。在改造意识的过程中,新的意识机体将被研究,其中个体意识将被宇宙意识和超意识所取代。结果,人是世界精神之树的精神树上的芽,它试图滋养上帝存在的能量,它成长和转化成叶子或者花朵,当然取决于它以自己上帝的能量蜕变的质量和积极性。这是一个神圣的能源。芽的核心就是人的灵魂,它将能量与初生命关联到一起,由此人的精神体验和精神改造都是可能的。

从别尔嘉耶夫的上述观点,我们可以作出如下定义:人的精神性——这是上帝能量的人灵魂蜕变的过程,改造人的灵魂、心灵和肉体的过程。这里,灵魂是上帝能量在人肉体的一部分,将人与上帝、世界相关联。心灵——激发人的灵魂、人的情感部分,是灵魂和肉体的中介,是“为自由而战和精神世界和自然世界的必要性直接相互关联的舞台”。肉体——这是灵魂和心灵的物质容器,由初生命的灵魂能量渗透,是生命活动的工具,是实现人类演变精神任务的容器。为了使人回归初生命,宗教信仰是必须的。别尔嘉耶夫将宗教理解为与上帝世界的关系、面向神秘精神世界的关系。别尔嘉耶夫认为,基督教宗教信仰是人类精神进化的必要工具,现代基督教教堂作为一个歪曲真正信仰的机构而存在。这是一个谎言教义。因为一个人在精神上自来就是自由的,宗教信仰对于别尔嘉耶夫是“精神自由的行为”,是展现在灵魂初生命中的“自由选举和恋爱自由”的事件。通过宗教信仰自由,人类的精神意识得以改造,展示上帝世界和使其摆脱物质世界的价值观,将罗格斯阐释为世界的意义。因此,别尔嘉耶夫认为,作为第一直觉的信仰同时是改造人的灵魂、心灵和肉体的工具和路径。

别尔嘉耶夫被称为自由歌手。对于他来说,自由比存在更重要,自由位于第一位。“不应该让大众统治人的个性,不允许数量统治质量,不允许物质价值相对于精神价值占优势。”别尔嘉耶夫划分了三种自由类型:第一种是非理性自由,即任意性;第二种是理性自由,即完成道德责任的自由;第三种是渗透上帝之爱的自由。别尔嘉耶夫认为,上帝并不创造自由,也不能控制自由,因为自由,如同上帝一样,自来就出现在虚无之中。上帝只出现在自由之中且通过自由活动。不同于黑格尔,别尔嘉耶夫认为,必须创建自由,而不是相反,自由是一种必须的意识。别尔嘉耶夫阐释自由为人的内在创作能量,通过这种能量人可以创造新生活和新世界,即可以创造一种精神。由此,“精神的对立面就是自由的对立面”,而整个人类生命都应该穿过自由,透过自由的体验,透过拒绝自由的诱惑。对自己最初自由的意识——这是使人从内在奴役中解脱的主要条件。因此,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是保护自己的精神自由,使之免受国家和社会的干扰。在这个进程中,自由行为的创作应该帮助人类。借助于创作,人类灵魂摆脱了物质世界的假定性。别尔嘉耶夫宣布贵族的创造精神,并呼吁人类成为一个贵族的精神,而不是社会、国家、交通和宗教等的奴隶。改造人和神化人只有通过被爱渗透到上帝的第三种自由方式才可能走上征程,因为“只有爱才是自由的,且只有在自由的爱中上帝才被需要”。

精神自由意味着精神燃烧。在别尔嘉耶夫看来,历史上出现过消灭人类精神之火的现象,其结果是“凯撒王国”现象出现——国家、社会、宗教、奴役精神、文化无精神及同样方式出现令人确信的反基督,因为“反对精神自由即反基督”。别尔嘉耶夫将人类精神自由确定为神化的需要:“上帝需要精神自由的人。上帝只需要精神自由的人。人应该完成上帝的意志,以此人可以获得精神自由。”

在关于人的自由和使命的哲学思考中,我们可以看到存在一些自相矛盾之处:首先,一方面,由于最初的自由,人可以走向上帝,也可以走向地狱。别尔嘉耶夫在二十世纪的历史现实中看到这一点,而这一现实是站在邪恶势力的旗帜下。另一方面,世界是相互关联的体系性机体,其中一切都“在高峰完结,在低谷反映”,而这意味着人不可避免地会走向上帝。其次,一方面,人从上帝那掉落,连同滑落的还有自己所犯罪孽当时的一切创造。在自尊与骄傲中,人想把自己放在上帝的位置上,创造一个人类的神灵。另一方面,与其说由于存在当中善恶皆有,且善恶总是会具有本体论意义,倒不如说无意义的恶转化为善。别尔嘉耶夫确信,在不存在中会打开辨证的矛盾——善与恶的可能性。慢慢地,人身上最初的自由被这两种品质填充,且对自己可能性的选择,只取决于人类本身。别尔嘉耶夫认为,善恶不会最终裹挟人类,且即便是滑落到人身上,人依然会是上帝所支持的物质。他同时认为,人用各种苦难与遭际来赎罪,再造自己的低级本质,使其走向高级、神圣的本质,进而转变为新亚当。精神之人的诞生,或者新亚当人的诞生,对于别尔嘉耶夫来说,都是一个宇宙意义的过程,如同神圣的爱在创造中的一种发现,如同在人自由中的一个新阶段。为什么解放只能需要从高处走向神圣世界:“精神世界、神圣世界的能量应该走入我们自然的、罪恶的活动中,且应该重塑我们的自然,摧毁两个世界的界限。”别尔嘉耶夫认为,精神性的道路需要修行和牺牲——个人的、超个人的、社会的和历史的。精神性也需要责任,精神性不可能是一种要求。

别尔嘉耶夫划分出三种精神性程度:第一种是受限于自然的精神性;第二种是受限于社会的精神性;第三种是当灵魂战胜自然和社会的时候,灵魂可以净化和解放精神性。人可以完成自己的精神生命的任务:走出独特的界限和自我吞噬,克服自私主义,那时新型精神性就位于世界中了。这将意味着作为克服分享和瓜分人类自然二元论的精神完美的来临,新精神性将是自由、积极性和创造、爱情、宽容的现实主义,将是改变和重塑世界的现实主义。在别尔嘉耶夫看来,新精神性意味着将客体性从社会滑坡的精神屈服中解救出来。如此,在分析别尔嘉耶夫宇宙主义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概括其基本观点和定义,人的精神性概念是:第一,在人身上存在初生命、构成精神、灵魂和肉体的先验能量;第二,这是一个用精神来使神圣能量的人蜕变的过程,重构灵魂、心灵和肉体,开化人的意识,使其上升到上帝的水平;第三,这是一个通过精神体验,人实现精神生活的过程;第四,这是一个通过自己第一精神自由的人的认知过程,这样可以揭示人身上的神圣潜能;第五,可以让人摆脱在物质世界的个人发展和社会创作中的精神奴役;第六,是一个培养被爱渗透给上帝的自由的过程;第七,这是一个发展人的个性为精神性基础的过程;第八,这是在精神、神人、上帝合作者的贵族精神改造人的过程。如此,精神性概念成为重要的别尔嘉耶夫宗教哲学本体论的组成部分。别尔嘉耶夫关于精神性的观点具有存在主义、个人主义和先验主义的特征,反映出该哲学家的内在世界和宗教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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