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工程合同纠纷案例数据驱动的合同风险分析

张永成,范神洲,沈 超,张如浪,周祝友

(1.淮阴工学院 管理工程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2.东原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重庆 404100；3.江苏中正工程项目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江苏 南京 210013；4.苏州科技大学 土木工程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4)

伴随着工程建设项目数量快速增加,工程建设各参与单位对建设项目各阶段合同管理不足,致使建筑施工合同纠纷诉讼事件不断涌现。根据中国裁判文书网数据统计显示,2015—2019年全国建筑工程合同纠纷案件总数已突破70万件,并且呈现逐年上升趋势。研究者对建筑工程合同文本设计、合同条款内容执行以及施工合同风险管理开展了相关研究,周红等[1]基于NLP技术提出建筑工程合同风险智能检测框架,实现合同条款的完整性和合理合法性的智能检测。柯洪等[2]基于定价目录和ABC分类法对政策风险和市场风险进行研究,给出建筑工程施工合同中可调价材料范围。张灵芝等[3]通过分析典型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判决书,运用案例分析法分析工程施工合同争议成因一般模型。向环丽等[4]从发包人视角对建筑工程施工合同风险分析,提出降低风险的方法和有效控制措施。杨宇等[5]分析研究建筑工程施工合同中承包商主要合同默示义务条款内容。刘芳[6]分析了招标采购及合同订立过程中存在的风险点。Adams基于案例开展了国际工程合同中支付延误类风险感知和贝叶斯推理分析研究[7]。相关研究显示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主要集中在合同文本编制规范、判决书风险争议点以及防范方法等方面。然而工程实践中,仍存在不少工程合同纠纷案件在法院判决后,诉讼的双方对某些争议事项判决不认可,进而向上一级法院提起再诉讼,表达合同纠纷中的相关事项重新判定的诉求。这样一审判决后又产生二审诉讼的案例,往往显示出案例工程合同纠纷管理的复杂性[8],而基于二审维判与改判案件分析合同争议事项及合同风险,对工程合同纠纷和合同风险管理具有重大的意义,当前从这一视角开展相关研究的文献较少[9]。

为此,本研究以中国裁判文书网江苏省近三年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二审裁判文书为数据来源,分析江苏省区域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编制、签订以及履行等过程中出现的争议事项、纠纷判决依据条款、合同风险发生点等,期望本研究为建设行业监管部门和建设项目各参与单位合同管理提供参考,防范合同风险,提高建筑工程合同管理水平。

1 工程合同纠纷案例数据采集与处理

1.1 工程合同纠纷案例数据采集

通过收集梳理中国裁判文书网江苏省近三年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文书数据,案例纠纷问题主要关注项目工程款、合同条款履行、单位资质等,不包含无因管理、不当得利纠纷等[10]。中国裁判文书网检索结果显示江苏省2017—2019年针对建筑施工合同纠纷问题司法文书数量达到36583件,其中判决书占51.2%,裁定书占36.2%,且不同类型司法文书都随年份呈缓慢增长趋势,如图1所示。

图1 江苏省2017—2019年裁判文书数据统计

合同纠纷争议问题往往是建筑工程施工合同风险管控的薄弱环节,反映合同风险管控的难点[11],合同诉讼案件的产生意味着合同风险因素管理失控和合同双方和解失败[12],因此对于建筑工程施工合同中纠纷热点争议问题的研究,有助于对合同中风险因素进行管控[13],进而加强施工合同法律条文的解读理解,减少二次诉讼的申请和规避合同签订前的风险责任问题[14]。

1.2 工程合同纠纷二审案例数据采集与处理

本文以近三年江苏省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例为研究对象,数据来源于中国裁判文书网。检索方法：文书类型选择判决书；案件类型选择民事案件；案由选择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法院省份选择江苏省；法院层级选择中级法院；审判程序选择民事二审；裁判日期选择2017—2019年；关键词选择建设工程合同。进而检索出江苏省近三年的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二审判决文书共93篇,以此作为数据分析案例集。

江苏省近三年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二审案例数据收集,案例数据维度包括：对应的一审案例数据；一审二审纠纷案例的文书类型、案由分类、法律条文引用频次等。在裁判文书网案例数据库中高级检索相关语句信息和关键词,多轮筛选,以保证合同纠纷二审案例数据采集完整、可靠、真实。

2 基于二审合同纠纷案例多维度风险特征分析

2.1 基于案件诉讼地域统计风险特征分析

中国裁判文书网中检索2017—2019年江苏省各市中级法院的二审判决文书数量。其中文书数量排名前五地级市依次是：盐城市(17例)、淮安市(11例)、徐州市(9例)、南京市(9例)、苏州市(8例)。后四名分别为：宿迁市(3例)、无锡市(3例)、扬州市(4例)、镇江市(5例)；以江苏省苏中南北来看,依次是：苏北(46例)、苏中(16例)、苏南(31例)。可以看出,苏北地区二审判决文书数量占江苏省二审判决文书总量的50%。

江苏苏北地区建设经济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建设工程施工项目总量多,涵盖大型工程项目；而当前建筑工程行业仍然面临着项目管理人员、施工技术人员等管理水平、技术水平不高以及经验不足等问题,致使建筑工程项目各薄弱环节容易出现漏洞与问题,进而导致工程相关方产生争议,因此诉讼案件数量也随之增多。其次,大型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例往往存在着复杂性,基层法院审理此类诉讼案件经验不足,判决后常有一方觉得相关判决仍然存在争议,因此至中级法院二审诉讼判决的案件数也逐渐增多。

2.2 基于案件风险争议事项特征分析

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案例中关键事项统计排序见表1,与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风险因素争议事项包括：利息、鉴定、合同无效、转包、优先受偿权、工程质量、挂靠、变更和保证金等。

表1 江苏省判决文书关键事项统计

基于表1中的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主要争议事项,可推断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主要风险因素在于：承包方违法转包、建设工程合同无效、工程量纠纷、工程款纠纷、无效资质纠纷、挂靠承揽工程纠纷、分包结算纠纷、工程交付纠纷和项目竣工验收纠纷等。通过关键事项进一步排序,可得合同关键风险因素排序：工程款、资质挂靠、违法发包、合同无效和工程竣工验收等。

2.3 合同纠纷案例判决法律条文引用特征分析

通过对186篇一、二审判决文书判决的法律依据进行频次分析,发现一审、二审案件引用的法律条文保持一致,而二审案件只是在维持或者改判一审案件时附加引用民事诉讼法相关条款。对文书数据库中93件二审诉讼案件判决文书法律条款引用内容、频次、类型进行分析见表2,从法律条文引用频次可归纳出合同风险因素主要来源于工程款、合同无效、违约责任和合同履行等方面,因此合同签订履行时需重点关注高频次引用法律条款涉及的合同纠纷关键风险争议点。

表2 江苏省2017—2019年合同案件判决引用法律条文统计

2.4 典型案件资质情况特征统计分析

表3是对已统计挂靠类案件的判决文书数量分析,发现资质类案件比例接近40%。资质类案件上诉率高,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签订时,发承包一方往往知道己方达不到项目要求企业资质而违规签订合同,致使一旦发生施工合同纠纷问题,合同涉及到各参与主体无法清晰界定他们之间的责任与义务。合同诉讼案件中涉及的内容是全部非真,还是部分非真,取证的过程错综复杂,难以取得一手有效证明资料,因此案件判决时存在模糊性,导致一审后二审案件的上诉概率增加。

表3 资质类、挂靠类案件数量统计

3 合同纠纷二审案例争议风险分析

根据我国法律审判制度规定二审为终审制,不论二审是维判还是改判,二审判决结果为最终案件判决结果。本文对文书数据库中93篇二审判决文书样本进行分类,其中二审维持原判案件数有72件,占比77%,二审改判案件数有21件,占比23%,该数据表明二审维持原判案件占据绝大多数。开展二审维持原判案件与改判案件二审上诉方、攻守角色转换、纠纷争议事项多维度分析是采取对策措施以有效降低复杂工程施工合同纠纷和风险管理的主要依据和前提基础。

3.1 二审合同纠纷维持原判案例特征分析

(1)维持原判案件上诉方特征分析

二审维持原判合同纠纷案例中上诉方角色包含建设单位、施工单位以及其他(个人、政府机构、第三方机构),其中上诉方是建设单位的有24件,占33.3%；上诉方是施工单位的有22件,占30.6%,该数据表明工程合同纠纷主要涉及建设单位和施工单位两种角色,因此建设单位和施工单位需加强工程合同质量和风险的把控管理。

(2)维持原判案件诉讼双方角色转换特征分析

从角色转换的角度分析,一审是原告且二审也是原告的案件数量为24件,一审是被告而二审为原告的案件数量为48件,由此可见占比66.7%的一审被告方对于案件的判决结果表示不认可,要求二次诉讼重新判决；33.3%一审原告对于案件一审判决结果也并非绝对满意,因而提出二次诉讼的需求；这样的诉讼特征表明当前的诉讼双方(建设行业相关企业)需要加强工程合同管理学习,需要进一步提升复杂工程项目合同管理和风险管理水平。

(3)维持原判案件争议事项合同风险特征分析

基于表4中工程合同二审维持原判案例争议事项及特征分析,研究发现合同纠纷案例判决争议事项集中于工程质量保修责任和维修费用、采购施工报价依据、工程量的测量和确认、工程款债权依据属实情况、合同增项事实和依据、分包书面协议落实情况、违法转分包、约定付款方式、起算时间以及计算利率等方面。多方面的合同纠纷案例争议事项内容表明合同纠纷案例的复杂性、多样性和广泛性,因此,需要对合同纠纷争议事项中的多发性关键风险因素和环节,采取针对性的建议和控制措施,以降低工程合同纠纷风险的发生。

表4 二审维持原判案件争议事项统计分析

3.2 二审合同纠纷改判案例特征分析

(1)改判案件上诉方特征分析

二审改判案件中建设单位作为上诉方的案件数量为6件,占28.6%；施工单位作为上诉方的案件数量为10件,占47.6%,其他类型案件数量为5件,占23.8%。案件数据分析表明施工单位对于工程合同中风险纠纷问题管控不佳,属于薄弱方,处于不利地位。

(2)改判案件诉讼双方角色转换特征分析

二审改判案件中一审为原告且二审为原告案件数量为14件,一审为被告而二审为原告案件数量为7件。二审改判案件中角色存在转换,说明诉讼双方,尤其是一审的原告方,对于一审判决结果仍存在争议再认定的诉求。

(3)改判案件争议事项合同风险特征分析

根据二审改判案件中对工程款异议、优先受偿权、质保金、资质挂靠不明等争议事项分析,发现工程合同争议事项风险点集中于工程价款和合同效力问题。

从建筑工程施工合同效力来看,合同被判定无效主要包含：串通招投标、以他人名义投标、承包商无资质施工等。保障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的法律效立,需要从合同文本编制设计、签订合同承包商资质认证、专业分包商的资质认证、合同条款履行的义务和责任等多方面加强管理,进而提高施工合同文本质量,减少合同风险。

4 建设工程合同风险防范对策建议

建设工程合同管理往往具有涉及企业数量多、管理环节长、时间跨度大以及管理内容广等特点,使得建设工程合同管理中容易发生争议与纠纷。基于上述工程合同二审纠纷案例特征分析,从行业监管层面、行业企业层面,提出合同管理风险防范措施与对策建议,具体如下：

(1)从工程合同纠纷一审案例来看,合同方签订管理中要加强合同利息支付、优先受偿权、工程转包与变更、保证金、工程质量等条款的商榷与明晰,确认双方权利与义务。

(2)从工程合同纠纷二审案例分析来看,建设工程行业监管部门完善企业资质监管审查制度,加强企业负责项目资质审查和企业信用备案管理。

(3)从工程合同纠纷二审案例上述争议事项分析来看,建设工程监管部门可根据工程合同纠纷案例数据热点争议事项,进一步修订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相关通用条款或指导建设各参与方在签订合同时加强对专用合同条款的细化、补充或另行约定。主要涉及合同条款方面包括：工程质量保修责任和维修费用约定、工程量的测量和确认、工程款债权依据属实情况约定、合同增项事实和依据、分包书面协议落实情况约定、约定付款方式、起算时间以及计算利率等。

(4)从工程合同纠纷二审案例改判特征分析来看,要加强法院审判员工程施工合同管理法律知识的培训。由于基层法院的法官处理案件类型众多、案情复杂程度不一,加大对基层审判人员合同管理法律知识培训,提升基层法院审判人员的查证循据裁判能力,提高合同纠纷一审判决工作效率和质量。

(5)从工程合同纠纷二审案例涉及企业合同风险管理层面来看,企业法务部门要加强对合同条款风险分析；合约部门要加强对企业合同管理流程制度建设与监督、合同过程数据采集和管理；企业还要加强对项目人员合同风险管理专题培训,让施工管理人员熟悉合同中潜在风险点和建设工程法律知识,防范合同风险的发生。

5 结 语

工程合同纠纷案例数据挖掘分析对建筑工程施工合同风险管理具有重要意义。通过对江苏省2017—2019年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二审案件多维度特征分析以及典型二审诉讼案例争议事项特征分析,研究发现建筑工程施工合同主要合同风险点包括：工程款支付、企业资质造假、违法转分包、债权依据属实、工程量确认等方面,在此基础上提出的相关对策建议包括：加强企业资质监管审查、优化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条款、加强法院审判员工程施工合同管理法律知识培训以及加强行业企业的合同文本条款风险质量把控、企业合同风险管控和项目管理人员合同知识管理培训等系列管理机制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