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瓷器美学对现代首饰设计的启示——以“玉壶春瓶”为例

马诗景

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珠宝学院，北京 100083

前言

瓷器作为我国传统造物文化的品类之一，在宋代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可以说“宋瓷”是中国工艺美术中最为杰出的品种之一。首饰与陶瓷一样，都是工艺美术中的一个门类，两者具有很多共同特征。首饰发展至今，庞大的市场和多样化的消费群体带给首饰设计的不仅是广阔的发展前景，也带来设计思路上的迷茫。本文将清新的宋代瓷器美学融入现代首饰设计中，以期给予首饰设计新的活力。

1 宋代的瓷器美学

宋代经济繁荣但国力虚弱，政治上抑制奢靡之风，政策上重文轻武。文人的地位升高，于是他们浪漫又高洁的艺术风格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文人多擅长将思想精神寄托在艺术创作中，这样的精神寄托在艺术中成就了诗词歌赋、绘画书法，这样的气质融入到生活中则成就了瓷器。瓷器廉价易得的原材料与宋代崇简抑奢的造物风格契合，以平凡之泥土塑造出如此精致典雅的器物更是符合宋人的审美意向，因而瓷器自然而然便成为宋代文人表达诗意生活的首选。长治久安的国家环境以及理学、道教、禅学思想的传播也使得宋代的造物风格多有一种平易近人的美，反映在瓷器上便形成了一种自然的朴素淡雅之美。

宋代造物水平整体较高，很大一部分即体现在宋代的瓷器美学。由于文化艺术的分化，宋代造物分为上层宫廷文人与下层民间市民两大支流，对于瓷器而言，即官窑与民窑。宫廷瓷器更注重观赏性，制作工艺考究，在追求自然简约之美的同时对于釉色、造型也有独特的审美观；民用瓷器则更多地回归到器物的功能性，在注重使用感受的同时增添了对于自然形态的应用，符合民众清新、活泼又富含吉祥寓意的审美趣味。两者相互影响、渗透，将“宋瓷”推向工艺美术的顶峰，形成了对后世影响非凡的宋代瓷器文化与美学特征。成型于宋代的玉壶春瓶是宋代瓷器文化中的代表器型，亦是宋代美学中集大成者，其造型、釉色、装饰手法及工艺特征都具有典型的宋代风格。

2 玉壶春瓶及其审美特征

玉壶春瓶，相传以北宋大文学家苏轼“玉壶先春，冰心可鉴”之句得名，其基本器形来源于唐代时期寺院中的净水瓶，在北宋成熟定型，是我国最经典的器形之一。唐代司空图的《诗品·典雅》中有“玉壶买春”，意为用玉壶去买酒，“春”即好酒。玉壶春瓶在成型初期为盛酒的酒器，后因样貌优美多用作可插花的观赏瓶。

2.1 玉壶春瓶的造型特征

玉壶春瓶的基本形制为撇口、细颈、垂腹、圈足。由上至下，其造型为口部微微向外撇出，口部向下为细颈，颈部向下逐渐加宽，自然过渡为杏圆状下垂腹，曲线变化较缓，圈足相对较大，或内敛或外撇。宋代的玉壶春瓶整体上体形瘦劲，颈部很细，腰线适中。瓶身整体轮廓线为左右相对的两个“S”，线条圆润，转折柔和。简约但圆满的曲线造型给人以“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之感。这个时期的玉壶春瓶，其颈部与腹部的比例基本上为1：1.5（图1），颈部虽细，但在撇口与圆腹之间起到过渡与对比作用，腹部向下渐圆，在稳固的同时更衬颈部的纤细。整体造型使人的视觉中心集中在瓶的中上位置，给人以平稳安静的气质。

玉壶春瓶的造型作为宋代的典型器形，近乎完美地呈现了宋代造物的审美意向：简练大方、和谐优美、质朴自然。简单造型的器物线条看似单调，但往往难于把握，容易流于僵硬、滞涩。玉壶春瓶的整体造型对称，轮廓以圆润、柔和的流畅曲线构成，上下比例和谐、匀称，给人以恬静之感。圆腹可以增加瓶子的容量以及保持瓶身的平稳，细颈则可以控制出水量，这样的设计使造型与功能性浑然天成。

玉壶春瓶的造型在自身发展的同时，也被其他器物所借鉴使用：例如以玉壶春瓶的造型作为主体，再加上其他附饰（如耳、铺首、柄、流、盖等）来冠以新的名称，如明代的玉壶春双耳瓶（图2）；又或将圆润的线条稍作改变，如元代的八棱玉壶春瓶（图3）。玉壶春瓶的造型不仅可以自成一体，还可以作为其他器物的设计母体，足以反映出其设计上的巧思。

图1 划花萱草纹玉壶春瓶[4]Fig.1 YuhuChun bottle engraved with grass pattern

图2 釉里红云龙纹环耳瓶[5]Fig.2 Underglaze red amphora with cloud dragon pattern

图3 青花凤凰花卉纹八棱玉壶春瓶[6]Fig.3 Blue and white eight-edged YuhuChun bottle with phoenix flower pattern

2.2 玉壶春瓶的釉色特征

陶瓷约从公元前16 世纪的商代中期开始发展，至宋代，工匠在陶瓷釉料的配制上更加娴熟。宋代瓷器的基本釉色以青、白、黑三色为主，整体搭配浓淡相宜。匠人们将青釉中的氧化钙减少，并适当增加氧化钾和氧化纳，使得青釉厚而不流、温润如玉（图4）；白釉中增加氧化镁的含量，可以避免釉面开裂，使得釉质表面更加光洁，颜色也更加洁白，另外还有不同偏色的白釉，给予白色更多不同的氛围（图5）；对于黑釉中的油滴釉而言，适当增加三氧化二铁的含量，给予黑色更多变化的可能性，使得烧制出来的瓷器更加具有自然古朴的艺术风格。

图4 青釉刻花莲花纹双耳瓶[8]Fig.4 Celadon-glazed amphora with engraved lotus pattern

图5 钧窑月白釉瓶[9]Fig.5 Moon-white glazed vase from Jun kiln

宋代玉壶春瓶整体釉色为单色釉居多，其釉色处理力求将“尚玉”的审美情趣和“如玉”的技艺相互渗透，呈现出恬静素雅的气质。玉壶春瓶起初多用青釉或青白釉，以追求“玉壶”之“玉”的质感。自古以来，玉在中华文化中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但一块好玉价格不菲，因此在倡导朴素自然的宋代，“以瓷代玉”非常流行。据考证，李清照所描写的“玉枕纱橱”中的“玉枕”便极有可能为瓷枕。青釉更似青玉，而青白瓷的釉色介于青与白之间，两色融合得恰到好处，表现出一种自然天成的如玉质感。使用黑釉的玉壶春瓶则更强调古朴之感，常常附以具有特色的釉面效果（图6）。

图6 黑釉玉壶春瓶[6]Fig.6 Black glazed YuhuChun bottle

2.3 玉壶春瓶的装饰特征

宋代瓷器的装饰方法有刻花、划花、印花、剔花、画花等多种。装饰题材多由自然中提取，匠人们喜爱将具有吉祥寓意的花鸟鱼虫刻画在瓷器上（图7）。将自然中的一草一木置于日常需要的生活器物中，彰显着宋代人的生活意趣和宋代造物独有的清新、典雅的艺术特色。

宋代玉壶春瓶由于造型简约且釉色多为单色，因此常以刻花技术将装饰纹样布满整个瓶身（图8）或集中于腹部（图9），纹样多用传统牡丹、芭蕉叶、莲花等图案或水波纹等简约曲线。

图7 吉州窑凤纹玉壶春瓶[6]Fig.7 YuhuChun bottle with phoenix pattern from Jizhou kiln

图8 刻花卉纹玉壶春瓶[6]Fig.8 Jade pot spring vase with floral pattern

图9 黑釉刻花玉壶春瓶[12]Fig.9 A black glaze YuhuChun bottle engraved with flower pattern

除以纹样的形式进行装饰之外，宋代玉壶春瓶还多以表面肌理作为其装饰手法。瓷器的表面肌理即窑变，起源为瓷器烧制过程出现的自然缺陷，如裂纹、釉面气泡等，但宋代文人却以独特的欣赏眼光对这种自然天成的装饰“纹样”大加赞赏，从而推动工匠对于瓷器窑变的研究及掌控，于是不同的窑变均成为了独特的装饰手法：釉面气泡被称为“聚沫攒珠”（图10）；釉料在表面流淌的痕迹被称为“蚯蚓走泥纹”；哥窑瓷器表面的大大小小深色裂纹被称为“开片”（图11），颜色有深有浅，称为“金丝铁线”；窑内温度与瓷釉烧制时涨缩变化形成的裂纹层层叠叠、通透似冰，则被称为冰裂纹（图12）。

2.4 玉壶春瓶的工艺特征

宋代瓷器虽然在造型、颜色，甚至是装饰手法上都崇尚简约朴素之美，但其加工工艺却是非常谨慎与精细的，真正做到了简约而不简单。

宋代的玉壶春瓶，其瓶口虽薄却不锐，颈部虽细但内部空隙足够，下沉的腹部圆润但不过分臃肿，底部收口但不过分窄小，每一处的工艺都非常精细。其近乎完美的釉色是以千百次釉料的调配结合千百次不同烧制温度与时间的组合而得到的。其上的装饰纹样，无论是线条粗犷、力道较深、有层次感的刻花工艺，还是线条较轻且流畅的划花工艺，又或是浮雕状的印花工艺（图13），匠人都会将工艺技法运用到位，而非模棱两可。

3 宋代瓷器美学对现代首饰设计的启示

宋代瓷器的审美特点主要体现在造型、釉色、装饰、工艺这四个方面：造型上，崇尚简约优雅的线条之美；釉色上，偏爱素雅的单色及如玉的质地，少部分采用两种颜色，也会浓淡相宜；装饰上，多以自然素材的描摹为主，将宋人对日常生活的喜爱以刻、划、印、剔、花等多种技法展现在瓷器之上；工艺上，细致入微的处理风格为宋瓷增添了更多精致之感。

图10 景德镇窑炉钧釉瓶[13]Fig.10 Jun-glazed vase from Jingdezhen kiln

图11 哥窑青釉弦纹瓶[14]Fig.11 Celadon-glazed vase from Ge kiln

图12 官窑粉青釉瓶[15]Fig.12 Celadon-glazed vase from an official kiln

图13 卵白釉龙纹玉壶春瓶[6]Fig.13 White-glazed YuhuChun bottle with dragon pattern

3.1 造型之“简练”

受宋代文人文化风气的浸染，宋代瓷器的整体造型原则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简练”。“简练”释义为“简要精炼”，其中包含了两部分内容，即形式上要保持简约的线条感，而使用上要保证其功能性的完整与方便。

“线”是造型设计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元素，所有具象的事物都可以用一根线来勾勒出它二维的轮廓。而“线条感”则是事物在三维状态下呈现给视者的一种观感。从二维平面来说，玉壶春瓶的轮廓简单清晰，左右对称的两根曲线从上至下，曲度过渡缓慢自然、转折柔和，除却上口下底外没有一点缺口或多余的结构。将二维轮廓以中线为轴，旋转360°得到三维的瓶体，因而玉壶春瓶在由轴面切开的所有面都是相同的，整体呈现出一种简约的线条感。玉壶春瓶颈细、腹圆的造型特征又给予了瓶身整体以婉约、圆润的气质，弱化了“线”容易产生的直率与尖锐，与宋代造物的气质相吻合。

首饰作为一种既可以二维佩戴，又可以三维展示的装饰物，“线”与“线条感”都是其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在现代首饰设计中，“线”常常作为经典元素出现在设计中，但造型设计上的“线条感”却很容易被忽略。例如，一款首饰，采用“线”作为主要设计元素，却只注重以线条本身拼接形成的图案或是“线”本身带有的风格，而没有关注到整体造型上的线条感，那么当图案内容对观者失去吸引力或观者对于线条无感的时候，这件作品的整体美感便会从接受者的角度上大大降低。中国珠宝设计大师任进就很善于将“线”的元素融入于设计中。例如他的《龙飞凤舞》系列首饰中的这款项牌（图14），除去中央的红宝石主石外，其余全部都是“线”的元素，但作品整体看起来却丝毫不显单调，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线”的形态与状态不同，营造出的感觉便不同。项牌的主体是由弯曲的丝带状线条构成，其弯曲的状态不仅存在于二维，也存在于三维，因此使得项牌整体上给人一种圆润、柔和的感觉，调和了项坠部分偏直的线条与红宝石锐利的棱角所带来的直观感受，同时也为项牌整体增添了立体感。整件作品既呈现出“龙”的力量感，又饱含着“凤”柔美的气质。

图14 《龙飞凤舞》系列项牌[16]Fig.14 "Flying Dragon and Dancing Phoenix" necklace

当一件作品对于其功能化的实现能够自然地融入整体造型中时，可以说它的设计是近乎完美的。功能性是所有类型的设计中都应该具备的一项最基本的性质，也是区分设计与艺术的主要区别。宋代玉壶春瓶的设计除了体现宋人简约优雅的审美风格之外，更重要的是满足其作为盛酒器的功能。宋代玉壶春瓶的细颈使人便于拿取瓶身并控制内部酒水流出时的速度与流量；下部的圆腹具有扩大容量和稳固瓶身的作用。可见，宋代瓷器虽崇尚简约的风格，但在设计上并不简单，反而非常考究，其造型中精炼地融合着产品所需要的功能性。

首饰作为产品中的一类，其可佩戴的功能性必须排在设计要素的首位。某些现代首饰设计有时为了充分彰显其独特性与创新性，往往首先选择弱化功能性，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暴露短处。如果一件首饰在显示其创新性的同时失去了佩戴性，那么可能需要重新思考表达内容与其材料、形式、造型是否真正契合与融洽。陈世英可以说是让中国先锋珠宝进入世界视野的最富盛名的华人珠宝大师，他的作品中多具有开创性与艺术性，但其功能性却不减反增。例如他的《浪花蝶影》高级珠宝作品（图15），不仅造型华丽精美，还可变化出高达八种不同的佩戴方式。项链主体上除了一枚圆柱形的隐形扣外，还有两枚似蟹钳状的抓扣，既可以用来连接两用吊坠，也可以将项链化为双层手链，设计非常精妙。

3.2 颜色之“自然”

宋代瓷器文化中，釉色可以说是最让宋人耗费心力极力追求的一个部分。由于宋瓷的造型多简约，因此官窑对于瓷器颜色的要求极高，每一种颜色都要经过对釉料配比、烧制方式、烧制时间的反复调整。以宋代玉壶春瓶最常使用的青瓷为例，流传至今仍有“天青”“粉青”“梅子青”“豆青”“翠青”“秘色青”等多种不同深浅的釉色，而这些不同的釉色均赋予宋瓷如诗如画的自然气质。这里的“自然”运用于现代首饰设计中有两层含义：颜色搭配的自然和谐，以及颜色与首饰题材、风格相符的自然天成。

图15 《浪花蝶影》项链及变化后的手链[17]Fig.15 "The Waves" necklace and transformed bracelet

首饰中的颜色搭配包括两部分，一是金属与宝石的颜色搭配，二是宝石相互之间的颜色搭配。

首饰中金属与宝石的关系与陶瓷中陶土与釉料的关系类似，金属作为首饰整体的基底，具有一个基本的色调，而宝石镶嵌在金属之上，要起到融合与点睛的作用。一般情况来说，首饰常用的贵金属有黄、白、红（玫瑰金）三种颜色，搭配的宝石的颜色要与之相称，即黄红色调或一些暖色调的宝石搭配黄色金属，浅色、无色或冷色调的宝石搭配白色金属，而粉色调的宝石则更适合搭配红色金属。另外，如果镶嵌的宝石颜色单一也可以搭配使其观感更突出的金属颜色，多遵循冷暖对比原则。周大福是我国非常出名的以金饰为主的珠宝品牌，近年来推出了越来越多的适合年轻人的时尚系列产品。《和平天使》系列产品便是这样一款时尚系列首饰，以其中《展翅高飞》胸针为例（图16），胸针的整体造型是一对充分展开的翅膀，金属部分采用银色的铂金，翅膀左右分别使用了亮眼的红色与蓝色珐琅，另外还以无色的天然钻石作为点缀，整体给人一种时尚、现代的气质。在这件作品中，同时使用了两种颜色搭配方法，红色、蓝色的珐琅与作为基底的金属产生了明显的颜色对比，显得翅膀更加洁白，且珐琅颜色更加鲜明，呈现出一种“柔美的力量感”；翅膀上镶嵌的无色钻石与基底的铂金则是运用了同色相靠的方法，这样钻石不仅不会抢了珐琅的风头，反而令金属更加闪烁，成为了点睛之笔。

图16 《展翅高飞》胸针[18]Fig.16 "Soaring Your Wings" brooch

现代珠宝首饰中经常使用多种不同色彩的宝石来体现首饰的丰富性，不同宝石之间的色彩搭配也十分重要。例如Boucheron 在2021 年发布的新高级珠宝系列—《鸡尾酒》系列（图17），以具有天然变彩效应的欧泊作为主石，主石外圈可以看到锦簇镶嵌的各种宝石，利用丰富的颜色搭配让主石的色彩延伸至戒托，从远处欣赏如同一颗完整的宝石，绚丽的色彩呈现出迷人的视觉张力。一深一浅两种颜色搭配都具有独特的风格。

图17 《鸡尾酒》系列欧泊戒指[19]Fig.17 "Cocktail" opal rings

一件作品所采用的颜色需要与其主题和趋向的风格一致，才可以对作品内容感染力起到渲染与增强的作用。参照宋代玉壶春瓶来说，其常采用的青釉与之名字“玉壶春”以及所表现出的婉约恬静、温润如玉的审美特征非常相符。对于首饰设计而言也应如此，例如表现海洋主题采用蓝色系，表现火焰主题用红色系，表现简约风格可以运用黑白色对比，表现温柔风格可以增加粉色调等。任进大师的代表作之一《青花瓷》系列项牌（图18），就是色彩与主题一致的一个完美案例。项牌整体所采用的颜色均为“青花瓷”的颜色，即蓝、白。整件作品以镶嵌着颜色深浅不同的蓝宝石与钻石的金属片模拟青花瓷碎片，不论是颜色还是整体造型，都让人一眼望去便沉醉于设计师精心营造的青花瓷片所带来的古典氛围中。

3.3 装饰之“和谐”

宋代瓷器所用之装饰手法，多出现在民间瓷器中。民间匠人多喜爱从自然生活中汲取灵感，他们善于从自然形态中提取元素并应用到瓷器的装饰纹样中，充分将自然中的花鸟虫鱼赋予的美好寓意寄托于器皿之中。这种自然纹样多运用于同样具有仿生形态的瓷器中，如葫芦瓶、莲花碗等，使得瓷器整体与装饰非常和谐。宋代瓷器中常常使用的另外一种装饰手法近似于“肌理效果”，即窑变。窑变是融合于釉色中的装饰“纹样”，因此它与瓷器本身更易融为一体，显示出和谐统一的审美特征。

相比于服装、建筑，首饰的体量往往显得非常袖珍，但其可运用的装饰手法却非常丰富。现代首饰设计中的装饰手法与宋代瓷器中的装饰手法相类似，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增加元素或质感，元素包含图形图案和结构，质感包括金属肌理效果和使用材料。当一件首饰的大体风格以及整体设计思路确定后，就可以在基本的功能性造型上增加元素和质感使之更加和谐、完整。例如英国设计师Theo Fennell 的这枚《美人鱼》戒指（图19），简洁造型的戒壁上以光面錾刻的方式刻画了美人鱼柔美的鱼尾，在旁边群镶黑钻，以黑钻深邃的质感来凸显鱼尾的光亮。主石选择了一颗清澈蓝色的帕拉伊巴碧玺，表现出美人鱼来自海洋的主题，糖包山式的切割方式给人一种柔和的气质，碧玺中的包裹体仿佛透彻海水中的晶莹气泡。设计师还特别在主石周围点缀了20 余颗珍珠，独具巧思的“下沉式”设计让戒面更具层次感，同时也用珍珠的晕彩效应增加了整件首饰所具有的质感。

图18 《青花瓷》系列项牌[16]Fig.18 "Blue and White Porcelain" necklace

图19 《美人鱼》戒指[20]Fig.19 "Mermaid" ring

3.4 工艺之“精细”

宋代瓷器的整体美学风格是简约朴素、温婉淡雅的，但其工艺是非常讲究与精致的。一件作品是否优秀的判断标准之一就是其整体工艺水平的高低，要做到远观整体简约大气，近看细节工艺精湛。

相对于细节的把控，很多独具特色的现代首饰设计则更关心整体造型与用材，所以经常带给消费者货不对板的感觉。首饰作为一种精致的装饰品，其工艺的精细是非常重要的，很多佩戴时不易看到的部位的工艺水平恰恰反映了这件作品的真正用心与否，例如胸针的背面、项链的锁扣、耳坠的耳针、镶嵌宝石的底部、结构与结构之间连接的部分等。现代首饰设计中，小部件的结构与工艺也是设计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也是设计师更需要重视的一部分。赵心绮是台湾首位进军纽约佳士得的珠宝设计师，在建立品牌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短短3年后就成为了世界珠宝设计舞台上的一匹中国黑马。她的珠宝作品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每一件作品的背面与正面一样，甚至是比正面更加精致与迷人。例如这枚红宝石侧飞蝴蝶胸针（图20），其正面已经非常让人惊艳，圆润、柔美的蝴蝶翅膀上镶嵌着两颗随形的缅甸无烧红宝石，周围还有数不清的彩钻与白钻，给人一种明艳的美感。但当这件胸针的背面展露时，则更是令人惊喜—其背部也同样镶满了昂贵的宝石，尤其是对应红宝石背面的部位镶嵌着共约1.90 克拉的变色蓝宝石。这枚胸针可以称得上是真正“无死角”的精致珠宝了。

图20 红宝石侧飞蝴蝶胸针（正面与背面）[21]Fig.20 Ruby side flying butterfly brooch (front and back)

4 结论

宋代，哲学与美学都发展空前，而瓷器美学更是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以玉壶春瓶为代表的宋代瓷器的整体审美特征，给现代首饰设计带来了许多启示：在造型设计上，既要关注整体的线条感，也要保证首饰的功能性；在颜色设计上，既要做到金属与宝石之间的和谐搭配，也要保证材料颜色与首饰风格自然融合；在装饰手法上，要学会在确定大体造型与思路的基础上，添加设计元素与不同质感来烘托出首饰的整体氛围；在工艺处理上，要格外注意小部件的细节设计，提升首饰的精细度。总之，宋代瓷器美学为现代首饰设计拓宽思路、继续发展提供了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