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牛

［美］科妮莉娅·里查森

我生在城市，长在城市，最爱的就是城市。暑假来临，妈妈建议我去农场拜访埃德舅舅、艾琳舅妈和丹娜表妹，我欣然接受。我想，去体验一下农村生活也未尝不可。

此时，我站在一头家畜面前。它看上去足有两层楼高，蹄子有水井盖那么大，它正把热乎乎的气吹进我的衣领，还嗅着我的衬衣口袋。我开始不停地发抖。

“卡茜，别害怕。”丹娜对我说，“这是莫莉，是一匹马。”

“我知道它是一匹马。”我的声音嘶哑，似乎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我在书里和电视上见过许多马，它们看上去没有这么大呀。”

丹娜伸出手，喂给莫莉一个苹果。莫莉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打着饱嗝。我镇静下来。

“咱们去骑马。”丹娜一步踏上水槽，然后顺势跳到莫莉的背上。她示意我坐到她背后。

我也学着丹娜的样子踩在水槽上，没想到脚底一滑，差点把一只运动鞋给毁了。等我坐到莫莉的背上，觉得自己身上的几组肌肉都在发出尖叫。我紧紧地抱住丹娜，不肯放手。

莫莉缓缓地迈动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牧场尽头的树林走去。它的背如同柔软、温暖的摇椅，渐渐地，我松开了抱住丹娜腰部的手。鸟儿们在枝头鸣唱，花儿们在脚下的草地上打着瞌睡。到处是乡村美好的景色，我内心无比欢愉，不由自主地大声呼喊起来。

突然，这匹马炮弹般射了出去，把我们甩了下来。我们掉到地上时，被一团黄色的尘土吞没了。马蹄急促地敲打着地面，它狂奔了一圈又回到了牲口棚。

“卡茜，下次你想喊‘呀——呵’时，最好先提醒我一声。”丹娜抱怨着。

“电视上骑马的人都是这么喊的。”我说。

丹娜倒在藤蔓上，瞪着眼睛看我。

“遗憾的是，莫莉没看过电视。你喊‘呀’，它会向右拐;你喊‘呵’，它会向左拐。它或许认为‘呀――呵’的意思是让它全速前进呢。”

我从撕破的衬衣袖子里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OK。

“咱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我问。

“还不行呢。”丹娜回答。

她指着在我们四周吃草的牛群，说：“你看那是什么？”

“是牛啊。”我说。

我轻松地作出了回答，为自己认识牛而高兴。

“不对，”丹娜宣称，“那个呀，是交通工具。”

一头淡褐色的小母牛悠闲地朝我们走来。丹娜伸出手，我们的“交通工具”便把潮湿的、天鹅绒般的鼻子蹭上来。

“我把朱丽叶从小养大，”丹娜说，“我想骑就骑，它从来都不拒绝我。”

我抚摸着朱丽叶背后粗硬的毛，它的皮肤果冻般抖动着。

“很高兴认识你，朱丽叶。”我说。

呼哧！朱丽叶朝着我轻蔑地喷着鼻息，把黏滑的液体沾到我的牛仔裤上。

“丹娜，下个星期我就11岁了，”我说，“我可不想打着石膏度过自己的生日——我不想骑牛。”

“你刚刚还骑过马呢。骑牛更容易。”丹娜说。

“我刚从马背上掉下来。从牛背上掉下来也不难。”我用手抚摸着朱丽叶的脊背，估算着从朱丽叶背上掉到地面的距离。它比莫莉个子矮，所以我往下掉的时候危险性小一些。于是，我同意了丹娜骑牛的建议。

“好吧，我怎么骑上去呢？”我问。

丹娜把左手放在朱麗叶的脖子上保持平衡，然后快速地后退一步，抬起右腿优雅地跨到朱丽叶的背上。

“多容易呀！”丹娜笑着说，随后滑落到地面。

我也成功地跳到朱丽叶的背上，可是没待一秒我就滑了下来。我甚至在起跑后撞到朱丽叶身体的一侧，怎么都不能顺顺当当地骑到朱丽叶的背上。

丹娜放声大笑，甚至笑出了泪水，在她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出了两道白色的痕迹。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把我推到朱丽叶的背上，然后跳到我背后。她用鞋跟轻轻一磕朱丽叶的肚子，我们的坐骑便蹒跚着朝前走去。

骑牛就像坐在一块飘浮的飞毯上，而且飞毯很滑。牛的躯体庞大，让你的双腿无所适从。要想稳稳地待在上面，就要设法保持平衡，又要有力气。可惜，这两样本事我都没有。

大约有四百个逃离牛背的方法。当牲口棚隐约出现在视野中时，我已经想到了其中绝大多数方法。

我们及时把朱丽叶赶进牲口棚，然后回屋子里吃晚饭。就这样，我度过了到农村后的第一天。

可是，第二天早晨，我睡眼蒙眬地醒来，感到浑身肌肉酸疼。我从床上爬起来，勉强挪进厨房。埃德舅舅、艾琳舅妈和丹娜已经在吃早饭了。

“两位姑娘，今天上午你们愿意帮我打扫牲口棚吗？”埃德舅舅说着，从餐桌旁站起来，“你们要是有其他安排，下午再打扫也行。”

“行啊，爸爸。”丹娜答应着。她瞄了一眼餐桌对面的我，我猜她是在审视从城里来的表姐状况如何。

我忍住没说话，直到埃德舅舅离开，门砰的一声关上。

“如果你还想乘坐什么没有座椅和安全带的交通工具，别把我算在内。”我无奈地说。

“别担心，卡茜。”丹娜说，“今天下午咱们去钓鱼。”

在气味难闻的牲口棚里，我们铲粪、运粪、耙地。与此同时，我在心中默默地估摸着钓鱼时可能遇到的难题。到吃午饭时，我已经想到了四百六十八个问题。相比之下，昨天过得还不算太糟糕。

发稿/沙群

插图/蝈菓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