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电话

［美］埃里克·威尔金斯

那应该是一个周末，母亲出门去上班。没错，她周末也不休息。我问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孩子的母亲那样，周末带我出去玩，或者在家里制作一个美味的比萨？母亲抱起我，吻了下我的额头，笑着说：“噢，抱歉，亲爱的，我不能那样做。你知道吗？我的工作很重要，我需要每天去上班。”

那天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在家，如果母亲走了，就只剩下我。我讨厌一个人看电视、玩积木，简直无聊极了。我请求母亲带我去上班，母亲犹豫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来到母亲的办公室，我有点意外，或者说失望——母亲的工作居然只是接电话。也许她之前告诉过我，但我没有留意，因为我潜意识里认为“接电话”与“重要”毫无关联。母亲却很认真，她递给我一本画册，让我翻看，自己则端坐在电话机前，即使整整一个上午电话都没有响起。

很快，我的肚子饿了，我想吃火腿三明治。在我第三次提出这个要求时，母亲站起身，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它会不会在她离开的时候突然响起来。几秒种后，母亲决定离开办公室，去买火腿三明治。其实，快餐店离母亲的办公室并不远，大概只有两分钟的路程。我是說，如果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向外喊，在快餐店里的母亲完全可以听到。

“亲爱的，我去帮你买三明治。”母亲蹲下来，看着我说，“如果电话响起来，你千万不要接，一定要大声喊我。记住了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话而已……我在心里嘀咕，但看着母亲严肃的表情，我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在，母亲离开的时候，电话并没有响。母亲回来后，大口大口地喘气，是的，她跑得太快了。两分钟后，母亲渐渐平复下来，她拿起三明治刚咬了一口，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请您不要冲动，您知道吗？您已经做了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在死亡面前，您没有直接选择妥协，而仍然努力在向我们求助……”母亲的声音很温柔，但又传递出一种坚韧的力量感，让人莫名地信赖，“我很担心您现在的状况，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同样牵挂着您，就像您将我当作您力量的一部分一样，我希望他们也能够在此时成为您力量的一部分……”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母亲面前的电话是自杀热线——为那些有自杀倾向的人们提供心理帮助。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小时，母亲一直在跟电话里的那个人说话，还悄悄请同事帮她拨打报警电话。最后，电话另一头的人终于放弃了原先的打算。与此同时，警察也找到了他，并让他得到了妥善安置。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我一直没有忘记。母亲让我明白，一个看似普通的电话，背后承担的责任却很大。其实，其他事情不也是这样吗？对我们来说也许微不足道，但在需要的人那里，却足以救命。明白了这一点，我再未怠慢过生活里的任何一个人。

发稿/庄眉舒

插图/蝈菓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