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活动的影响

张 樱

（泸州职业技术学院 数字经济学院，四川 泸州 646000）

一、引 言

近年来对于家庭金融领域的研究方兴未艾，家庭创业现象正受到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的广泛关注，鉴于家庭创业在创造就业岗位、提高国民生产总值和财富增长（K elly et al.，2000［1］）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家庭创业活动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现在家庭创业活动在全球各国已变得越来越普遍，全球47个主要经济体中，约有五分之一的创业者选择与家庭成员一起共同创立和经营企业，其中中国的家庭创业比例更是高达四分之一（B osma et al.，2019［2］）。清华大学发布的《全球创业观察2017/2018中国报告》进一步指出，在2002—2017年的15年间，中国创业活动的创业质量（例如创新能力、成长性等）稳步提升，机会型创业动机占比已超过60%并持续提高，高学历、高收入创业者人群正在增多，但与此同时，创业者对自身创业能力的认可程度却有所下降，恐惧创业失败的比例在逐步上升，越来越多的创业者正意识到自身创业能力的不足。

一般而言，创业是一种与获取、分配和利用资源有关的决策制定过程，同时也是一种涉及各项金融决策的过程，为了使创业更加成功、创业过程变得更有效率，创业者必须具备一定程度的金融知识，缺乏金融知识和管理实践经验是抑制创业活动的重要因素，金融知识在提升创业技能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O seifua h，2010［3］）。金融知识水平越高的创业者，对金融概念和相关金融问题的理解越透彻，获取信息、建议、资本等创业相关资源的能力越强，他们将拥有更先进的经营理念和更高效的管理技能、更愿意承担风险同时也能更好地识别和理解风险、在创业融资方面也拥有更多的机会和优势，因而不仅其创业动机更加强烈，而且创业成功的可能性也相对更大。

基于此，本文使用2017年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数据，考察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活动的影响及影响机制。本文余下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家庭创业相关的文献综述，第三部分包括数据来源、变量选取和描述性统计，第四部分实证分析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活动的影响，第五部分探讨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的影响机制，第六部分分析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影响的异质性，第七部分得出研究结论。

二、文献综述

国内外文献围绕个体层面、家庭层面、社会层面、制度层面等对家庭创业活动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广泛的研究。首先，在个体特征层面，Goyal et al.（2014）［4］研究发现，与男性相比，发展中国家的女性创业者将面临信贷约束、世俗偏见等难度更大、复杂程度更高的挑战。A h n（2010）［5］研究发现，创业者的风险容忍度水平越高，参与创业活动的可能性越大。翁辰等（2015）［6］研究表明，融资约束对农村家庭创业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第二，在家庭特征层面，由于家庭背景造就了一个人的个性品质、社会行为和价值观念，因而将对创业者的创业活动产生影响。与其他家庭背景的孩子相比，成长于拥有创业经历的家庭的孩子，未来越有可能成为创业者（Fairlie et al.，2007［7］）。杨婵等（2017）［8］研究发现，与人力残缺家庭相比，社会精英型家庭背景对农民创业活动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第三，在社会特征层面，社会关系网络不仅为创业者获取人力资本、物质资本等各种资源提供丰富的渠道，同时还在创业决策制定过程以及通过互惠互利、相互信任而产生的互动活动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L inan et al.（2007）［9］研究发现，社会资本（创业者所拥有的所有社会关系）是影响创业决策和创业动机的重要因素，并且源于熟人、家庭、学校所形成的社会关系对创业动机的影响更为重要（Z afar et al.，2012［10］）。胡浩 等（2018）［11］研究发现，社会互动有利于降低创业信息的传播成本、提高创业者对财富差异的关注度、缓解创业的信贷约束，对家庭创业具有显著的正面影响。第四，在制度特征层面，K i b ler（2013）［12］研究证明，人口密度、教育水平、收入水平、制造业就业率等区域环境特征对创业动机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影响。此外，地区腐败程度（贺建风等，2018［13］）、国家制度设计（郑馨等，2019［14］）等国家或区域的环境及法规政策都对创业活动产生重要影响。

虽然近期部分文献开始探讨创业教育对创业技能、动机等创业行为的影响（O oster b ee k et al.，2010［15］），然而这些研究仅泛泛考察了教育培训的影响作用，而没有深入关注金融知识本身，有关金融知识与家庭创业活动之间关系的研究尚十分不足。大部分创业者通常缺乏与做出重要金融决策相关的金融素养，创业者基础金融知识的提升的确对小型私营企业的管理实践具有积极的影响（Drexler et al.，2014［16］）。B ru h n et al.（2013）［17］研究证实，金融素养是创业者“管理资本”或商业技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驱动创业公司成长、提升公司经营绩效的关键性决定因素，并对初创企业经营成功与否也具有重要的影响（Wise，2013［18］）。尹志超 等（2015）［19］研究发现，金融知识通过降低融资约束、改善风险态度进而对家庭创业决策和创业动机产生积极影响。有鉴于此，金融知识对于创业活动而言将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有别于以往研究，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先前有关家庭创业的研究较少关注金融知识的影响，而本文从金融知识、金融知识水平、金融知识类型等多个方面考察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活动（包括创业决策、创业规模、创业绩效和创业创新）的影响，这为家庭创业研究拓展了新的领域；第二，先前研究关注的传导机制主要是金融知识的融资效应，而本文从拓宽信贷渠道、提高财富水平、增加“人情”资本、提高风险偏好四个方面深入剖析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的影响机制，这为理解金融知识和家庭创业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第三，本文还从城乡、年龄、性别、文化程度等多个角度进一步分析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影响的异质性，这为激励不同群体的创新创业提供了解决思路。

三、实证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于2017年开展的第四轮“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 H F S）。该调查的调查样本覆盖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355个县（区、县级市）、1 428个村委会，共收集了40 011户家庭详细的微观金融数据，全面客观地反映了中国家庭的资产结构、金融行为等基本情况，为本文研究金融知识与家庭创业的关系提供了高质量的数据支持。

（二）变量选取

1.家庭创业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家庭创业，并将家庭创业界定为个体小手工业经营、企业经营等工商业生产经营，而非农、林、牧、渔等农业生产经营。如果家庭从事包括个体户、租赁、运输、网店、企业经营等在内的工商业生产经营项目，则定义家庭创业取值为1，否则为0。

2.金融知识

本文的解释变量是金融知识。2017年的C H F S问卷设计了利率计算、通货膨胀理解、投资风险判断三个问题来考察受访者的金融知识水平，本文分别采用因子分析法①针对利率计算、通货膨胀理解、投资风险判断三个问题分别构建两个虚拟变量：第一个虚拟变量代表是否正确回答问题，用以衡量受访者的基本计算能力，若计算正确则取值为1，否则为0；第二个虚拟变量代表是否理解问题，用以衡量受访者对相关金融经济概念的理解能力，若能理解问题（包含计算正确或错误）则取值为1，否则（受访者没听说过或算不出来）为0。依据这3个问题共计6个变量运用因子分析法构建金融知识指标。（van R ooi j et al.，2011［20］；尹志超 等，2014［21］）和评分加总法②用受访者正确回答问题的个数衡量金融知识水平，即受访者每正确回答一道题记1分，三道题全部正确回答记3分，以此加总评分作为金融知识的衡量指标。（Agne w et al.，2005［22］）来衡量金融知识水平，表1报告了按户主特征分类的金融知识水平分布情况。从表1中可以看出，无论是采用因子分析法还是评分加总法来衡量金融知识，不同户主特征之间的金融知识水平均存在较大的差异。与国内外主流文献一致的是，农村地区家庭的金融知识水平明显低于城市地区家庭；男性户主的金融知识水平明显高于女性户主；户主文化程度越高的家庭，其金融知识水平也相应越高。然而，与Van R ooi j et al.（2011）［20］有关金融素养和年龄之间呈倒U型关系的结论不同的是，本文观察到随着户主年龄的增长，金融知识水平呈现出逐渐下降的趋势，这可能是因为越年轻的户主受教育程度越高①本文统计结果表明，16～35岁户主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4.68年，36～50岁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0.04年，51～65岁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8.28年。，其接触到经济、金融方面知识的可能性越大，因而与中年以及中老年户主相比，年轻户主的金融知识水平相对更高。

表1 不同户主特征的金融知识水平

3.控制变量

参考现有相关文献，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包括：户主特征变量（年龄、性别、受教育年限、婚姻状况、健康状况、政治面貌、风险态度）、家庭特征变量（家庭规模、家庭有房、家庭存款、购买商业保险、家庭转移性支出、银行贷款、民间借款）、地区特征变量（农村地区、地区创业氛围）。此外，还加入省份虚拟变量用来控制地区差异性。关于数据处理，本文假定户主为家庭创业者，将样本的户主年龄限定在16～65岁之间，对家庭存款上下的0.5%进行缩尾处理，并对相关变量存在缺失值、异常值的样本进行剔除，最终获得的有效样本量为28 173户家庭。表2报告了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2 变量说明及描述统计

四、金融知识影响家庭创业活动的实证分析

（一）金融知识与家庭创业

由于家庭创业决策为二元虚拟变量，本文构建如下Pro b it模型来估计金融知识水平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

其中，Entrepre表示家庭是否创业的二元虚拟变量，若家庭从事工商业生产经营项目取值为1，否则为0；fin_knowledge是表示金融知识水平的变量，包括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两个变量，其衡量方法如前文所述；X表示控制变量，包括户主特征变量、家庭特征变量、地区特征变量和省份虚拟变量；ε表示随机扰动项。

表3第（1）-（2）列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影响的Pro b it模型估计结果。从表3的边际效应结果可以看出，无论是采用因子分析法抑或是评分加总法来衡量金融知识水平，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即金融知识水平越高的家庭，参与创业的可能性相应越高。这表明金融知识对于工商业经营项目的运营（例如融资、投资决策等）至关重要，创业者应具备的基础技能之一就是金融知识，金融知识是影响家庭创业决策的重要因素。

表3 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的影响

从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户主年龄与家庭创业之间呈现倒U型关系，表明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家庭创业的可能性呈现先上升达到峰值而后下降的趋势，Par k er（2009）［23］研究表明，创业的年龄峰值通常出现在35～44岁的范围内。男性户主的创业概率显著高于女性户主，由于女性在风险态度、社会资源等方面与男性明显不同，创业决策的确存在性别上的差异。户主的文化程度越高，越容易在企事业单位谋得更稳定的工作职位，因此其创业动机相对较弱。婚姻能为家庭带来更多的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因而已婚户主选择创业的可能性更高。由于创业过程充满较多的不确定性，厌恶风险的户主参与创业的可能性相应较低。家庭人口数量越多、存款水平越高、转移性支出额度越大，以及拥有的关系网络、财富等资源越丰富，家庭创业的可能性越大。由于高房价对家庭创业活动存在一定程度的挤出效应（任亚军等，2017［24］），因此有房将显著降低家庭的创业意愿。民间借款对创业决策具有显著的正面影响，表明信贷渠道的拓宽有助于提高家庭创业概率。与城市家庭相比，农村地区的家庭受制于金融约束、资源、资本、社会网络等因素，导致农村家庭的创业概率相对更低。浓厚的地区创业氛围能显著提高该地区的家庭创业活动水平，改善地区创业环境对于促进创业尤为重要。

续表3

然而，第（1）-（2）列的估计结果可能因为遗漏变量偏差和反向因果关系而产生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一方面，影响家庭创业的因素是错综复杂的，除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因素包括户主特征变量、家庭特征变量、地区特征变量等因素之外，还可能受到其他因素（例如文化、风俗、性格等）的影响，这些因素是难以观测到的，因而遗漏变量导致的偏差在所难免；另一方面，金融知识不仅影响家庭创业，反过来，家庭在创业过程中也会逐渐了解学习相关经济金融知识，进而可能对金融知识水平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从而导致逆向因果问题。为了应对内生性问题所导致的估计结果偏差，本文尝试运用工具变量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由于接受过金融、经济、商业等方面的教育将对受访者的金融素养产生直接性的影响，Disney et al.（2011）［25］选取在全日制教育（学校或大学）中所接受的金融教育作为金融素养的工具变量。参照Disney et al.（2011）［25］和秦芳等（2016）［26］的研究，本文选取创业者是否曾经接受过金融经济类教育或培训①①问卷中询问受访者“您是否上过经济或金融类课程？1、是；2、否”，若受访者接受过经济或金融类课程教育，则取值为1，否则为0。在创业家庭中，10.27%的受访者上过经济金融类课程；在未创业家庭中，6.20%的受访者上过经济金融类课程。作为金融知识的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

表3第（3）-（4）列报告了两阶段工具变量的估计结果。从表3中可以看出，Wald检验结果表明分别在5%和1%水平上拒绝了金融知识不存在内生性的假设，故而金融知识变量存在内生性问题。一阶段估计的F值均大于10%偏误水平下的临界值，拒绝了弱工具变量假设，故而本文选取的工具变量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第（3）列和第（4）列的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结果表明，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依然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在解决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之后，金融知识依然能显著促进家庭参与创业活动。其他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与第（1）列和第（2）列基本保持一致。

（二）金融知识水平与家庭创业

上文分析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然而不同的金融知识水平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性。为进一步考察金融知识水平对家庭创业的影响，本文根据金融知识的平均值将其划分为低金融知识组和高金融知识组，表4报告了不同金融知识水平对家庭创业决策影响的Pro b it模型估计结果。从表4中可以看出，无论是采用因子分析法还是评分加总法衡量的金融知识，与较低水平的金融知识相比，较高水平的金融知识对于家庭创业决策的促进作用相对更大。这可能是因为随着金融知识水平的不断提高，家庭财富不断得到积累，风险偏好程度也逐渐增加，使得家庭参与创业的愿望越强烈。

表4 金融知识水平对家庭创业的影响

（三）金融知识结构与家庭创业

如前所述，本文根据调查问卷中利率计算、通货膨胀理解、投资风险判断的三个问题来衡量家庭的金融知识水平。为进一步考察金融知识的构成对家庭创业的影响，接下来本文分别验证利率计算、通货膨胀理解、投资风险判断是否会影响家庭创业决策，表5 报告了金融知识结构对家庭创业决策影响的Probit 模型估计结果。从表5 中可以看出，三个问题所分别表现出的金融知识均会对家庭创业决策产生显著的正面影响，其中，正确回答通胀理解问题和风险判断问题的影响相对更大。

表5 金融知识结构对家庭创业的影响

（四）金融知识与创业项目经营

上文分析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然而在家庭选择创业之后，在创业规模、创业收入、创业创新等方面却存在一定的差异，那么，金融知识是否对创业项目的经营情况产生影响呢？CHFS 在非金融资产部分详细询问了家庭工商业生产经营项目的各方面情况，其中，选取创业项目总资产的对数值来定义创业规模；选取创业项目盈利额的对数值来定义创业盈利；选取是否有创新活动（如果创业项目在产品、技术、组织、文化、营销、服务等方面有创新活动，则定义创新活动取值为1，否则为0）和研发创新投入两个指标来定义创业创新。

表6 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项目经营情况影响的估计结果。从表6 中可以看出，无论被解释变量是创业规模还是创业盈利，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金融知识水平对创业规模和创业绩效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金融知识不仅影响家庭创业决策，而且还是影响创业项目经营情况的重要因素。这可能是因为，一方面，金融知识能增进创业者的金融市场参与度以及使用金融服务和工具的能力，进而为创业者提供更多的商业交易机会,使创业者更容易地获得正规机构的信贷支持（Nunoo a et al.，2012［27］）；另一方面，金融知识还能增强创业者的风险偏好并提高对于风险的管理技能，因此金融知识水平的提高有助于维持商业项目的健康运营，改善项目的经营业绩。

表6 金融知识对创业项目经营情况的影响

表7 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创新活动影响的估计结果。从表7 中可以看出，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高水平的金融知识对工商业项目的创新活动同样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金融知识还是影响创业创新的重要因素。

表7 金融知识对项目创新活动的影响

五、金融知识影响家庭创业的机制探讨

上述实证分析部分验证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活动的影响，接下来本文将从信贷渠道、财富水平、“人情”消费支出、风险态度四个方面进一步探讨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的影响机制。

（一）拓宽信贷渠道机制

融资约束是制约创业活动的重要影响因素，增进信贷（包括正规信贷和非正规信贷）的可得性不仅有助于扩大创业规模，而且有助于改善创业绩效（B aner j ee et al.，2017［28］）。那么，金融知识是否通过拓宽信贷渠道、缓解融资约束进而对家庭创业活动产生影响呢？C H F S问卷中询问了家庭工商业生产经营活动的信贷情况，其中，本文将家庭工商业生产经营需要贷款定义为正规信贷需求，需要从亲朋好友等民间渠道借款定义为民间融资需求；将家庭因工商业生产经营活动有尚未还清的银行贷款定义为正规信贷可得性，有尚未还清的民间借款定义为民间融资可得性。表8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借贷行为影响的估计结果。

从表8中可以看出，在信贷需求方面，金融知识对家庭正规信贷需求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但对于家庭民间融资需求的影响却并不显著，这表明与民间融资需求相比，金融知识水平越高的创业者，需要从正规机构渠道获得贷款的意愿越强烈。在信贷可得性方面，与信贷需求的估计结果基本一致，金融知识对正规信贷可得性的影响分别在5%水平（Pro b it模型）和1%水平（工具变量法）上显著为正，但对于民间融资可得性的影响却并不显著，这表明与民间借款相比，金融知识能显著提高家庭获得正规机构贷款的可能性，正规信贷渠道的拓宽有利于缓解家庭创业所面临的资金约束，从而对家庭创业产生积极影响。

表8 金融知识对家庭借贷行为的影响

（二）增加财富水平机制

家庭财富水平也是影响家庭创业的重要因素，可能的解释是：一方面，创业活动需要数量可观的初始资本或资金投入；另一方面，更高的财富水平意味着更多的可抵押资产，而拥有可抵押资产能增加获得外部融资的可能性。那么，金融知识是否还将通过促进财富积累从而对家庭创业活动产生影响呢？表9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财富水平影响的估计结果。本文选取家庭现金及存款（衡量家庭初始财富水平）和家庭工商业外总资产两个指标来定义家庭财富水平。

从表9中可以看出，无论是采用家庭初始财富还是家庭工商业外总资产来衡量家庭财富水平，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对家庭财富水平的影响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金融知识对家庭财富水平的提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家庭财富水平的增加有助于促使家庭参与创业活动。

表9 金融知识对家庭财富水平的影响

（三）扩大“人情”消费支出机制

中国是一个“人情化”的社会，通过礼尚往来逐渐积累形成的“人情”关系或者说“人情”资本，对于家庭创业决策以及创业项目的经营业绩都具有积极的影响（蔡栋梁等，2018［29］）。“人情”式社会关系是家庭创业活动的重要影响因素（L inan et al.，2007［9］；Z afar et al.，2012［10］），“人情”关系不仅能够为家庭创业活动提供丰富的资源，而且“人情”关系渠道获取信息和资源的成本更低、获取方式也更加简便。那么金融知识是否能够通过扩大这些“人情”消费支出促进“人情”资本的积累，进而对家庭创业活动产生影响呢？由于“人情”关系的形成和积累需要家庭在聚餐、通讯、重大活动往来等方面产生一定的投入和支出，本文选取礼金支出（家庭因节假日、红白喜事等活动给予非家庭成员的支出额）和外出聚餐支出两个指标来定义“人情”消费支出。表10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人情”消费支出影响的估计结果。

从表10中可以看出，无论是选取礼金支出还是外出聚餐支出来衡量“人情”消费支出，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对“人情”消费支出水平的影响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金融知识能显著提高家庭在“人情”往来方面的消费支出水平，金融知识水平越高，家庭逐渐积累起来的“人情”关系网络越广泛，因此越有利于家庭开展创业活动。

表10 金融知识对家庭“人情”消费支出的影响

（四）提高风险偏好机制

风险态度通常被认为是创业者最关键的性格特质之一（A h n，2010［5］），创业者的风险偏好程度越高，参与创业的概率越大，风险态度是影响创业的重要因素。那么，金融知识能否通过提高风险偏好进而促进家庭参与创业活动呢？本文选取是否偏好风险（是否参与高风险和略高风险项目投资）和是否参与炒股两个指标来定义风险态度。表11报告了金融知识对家庭风险态度影响的估计结果。

从表11中可以看出，无论是选取参与风险项目投资或是参与炒股来衡量风险态度，金融知识（因子分析）和金融知识（评分加总）对家庭风险偏好的影响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金融知识水平越高，创业者的风险偏好程度也相应越高，而偏好风险的家庭更倾向于选择风险较高的创业活动，因此金融知识通过提高风险偏好对家庭创业活动产生积极影响。

表11 金融知识对家庭风险态度的影响

六、金融知识影响家庭创业的异质性分析

进一步地，本文按照城乡、年龄、性别、文化程度进行分组回归，分析金融知识对不同类型家庭创业决策的异质性影响，异质性影响回归估计结果如表12所示。此处由于篇幅限制仅列出金融知识（因子分析）的分组回归结果。

表12 金融知识对不同类型家庭创业决策的异质性影响

从城乡分组来看，金融知识能显著提高农村地区的家庭创业概率，边际影响约为0.02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而对城市地区的家庭创业决策并没有显著性的影响，表明金融知识对农村家庭创业的促进作用大于城市家庭；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结果显示，金融知识对农村地区和城市地区的家庭创业决策均具有显著的正面影响，但对农村地区的边际影响相对更大。

从年龄分组来看，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在36～50岁的中年年龄段达到最大峰值，边际影响约为0.01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对16～35岁年龄段无显著性影响；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结果显示，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在51～65岁的中老年年龄段达到最大。

从性别分组来看，金融知识在1%水平上能显著提高男性户主家庭的创业概率，且对男性户主家庭创业的边际影响大于女性户主家庭。两阶段工具变量的估计结果与之基本保持一致。

从文化程度分组来看，金融知识在1%水平上能显著提高低学历户主家庭的创业概率，而对高学历户主家庭无显著性影响，低学历家庭的金融知识边际效应大于高学历家庭。两阶段工具变量的估计结果与之保持一致。

七、研究结论

基于2017年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 H F S）问卷数据，本文分别采用因子分析法和评分加总法来衡量金融知识水平，实证检验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行为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第一，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第二，从金融知识水平的高低来看，不同水平的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存在差异性，与较低水平的金融知识相比，较高水平的金融知识对于家庭创业决策的促进作用相对更大。第三，从金融知识的构成来看，利率计算、通货膨胀理解、投资风险判断三个问题分别表现出的金融知识均会对家庭创业决策产生显著的正面影响。第四，除创业决策之外，金融知识还能显著改善家庭创业项目的经营情况（包括创业规模、创业绩效、创新活动）。两阶段工具变量的估计结果进一步支持了本文的研究结论。

更进一步地，本文还从信贷渠道、财富水平、“人情”资本、风险态度四个方面考察了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的影响机制，研究发现，金融知识通过拓宽信贷渠道、增加财富积累、扩大“人情”消费支出、提高风险偏好进而对家庭创业活动产生促进作用。此外，从家庭异质性的分析结果来看，金融知识对农村地区家庭、中年户主家庭、男性户主家庭、低学历户主家庭的创业决策的促进作用相对更大。

鉴于金融知识对家庭创业活动的显著影响，相关政策部门在鼓励创业创新的同时，应充分考虑到金融知识在其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19年消费者金融素养调查简要报告》显示，消费者在贷款、投资、保险等方面的金融知识水平整体有待提高，在人口统计特征上依然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加强金融普及教育、做好金融知识宣传工作对于引导创业激发创新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