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降临（5首）

何向阳

松针

站在辽阔的

原野之上

我想起那个

热爱在诗中描绘

松针的人

暴雪将至

地上松针铺满

疼痛    间有

松果    上帝

完美的杰作

层叠均匀

对称而又温和

它们是否也在

等待    那个

把它们写入

诗中的

少年

自然的律动

赭色的回环

松果    完美的

杰作    上帝

谁的手将它造就

一只松鼠

跳跃前来

目光如炬    如豆

我俯身而坐

臣服于这万籁

音符的组合

寂  静

一颗松果

停在我和松鼠之间

我们同时听到

松针的低音

但什么在簌簌下落

在写松针的诗人

还未抵达的

这一小块

时间

母亲

那一夜我们围坐一起

有人提议讲讲我们的母亲

一人沉吟：我是用土豆养大的

母亲捡拾的半筐土豆

日以继日，我长成今天

而她的今天却和土豆埋在了一起

一人平静地诉说老房子的故事

窗棂的木框已经变形

四壁的白，简易的桌椅

沙发上坐着的母亲手里拿着一只苹果

脸庞苹果一样的光泽跟随了她多年

一人沙哑地开始，拿出一帧照片

“母亲留给我的，我无从一见的外公”

那天是他的忌日，她指着上面清俊的男子：

“这是你的外公，也许你应记住他”

“为了你今天的日子，他最爱的女儿曾经将他背叛”

一人始终不语，沉默的她想起童年

趴在窗台等候母亲身影的出现

她担心母亲某天会从街角突然消失

恐惧与祈祷交叠，她慢慢变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那一夜我们坐在炉边，静守火焰

母亲也许来过，也许刚刚从我们对面起身

答疑

海边漫步时

停下来

片刻

你问我“什么是

未来”

风吹着木桌上的台布

灯火在玻璃罩中

闪烁

我说：“不可见”

“无尽藏”

迎着你的疑问

我听到话语的声响

断续于

眼前的海浪

“不可见”如这波澜

孤寂、连绵

你何从知道

下一页藏在

什么地方

“無尽藏”如这浩瀚

冰凉、温柔

覆盖于月色之下

谁能告诉我    这一片鳞光

哪里是它的尽头

其中艰涩与甜蜜

你何从知晓

如果不是

你自己亲口品尝

新松

给我一首关于你的诗

松针    松花    松果或者

还有松蕊    松脂

被烤着的、烧着的

灼热的绿

或者不曾吐口

哪一句诗奔赴在到来的路上

尘土飞扬

面目沧桑

只剩下挺直的躯干

无惧风的咆哮

雾的浸淫

狮的叫喊

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这皮    干枯褶皱

上面写满雷电

什么来过    什么飞驰

你不曾给我的那首诗

空而苍茫

如一柄倒竖的剑

立于大地

寒光彻骨

谁人的手能够握住

那不过一柱冰

终会化水

回到起点    再度点燃

生出灼热的绿

被烤着的、烧着的

还有松蕊    松脂

松果    松花    松针或者

给我一首关于你的诗

新松

自这结束了的

自这诞生了的

台地

你真的喜欢

加入他们的队伍

与他们站在一起

真是你的原意

你确定你真的不是

向往与他们

背道而驰

而与那些麋鹿、驯鹿

羚羊、獐子、雪豹

为伍

这些你曾经的朋友

你真正的面目

你确定你真的能够

做到与他们分离

一双马的眼睛

那是你的

驯服同时不羁

你见识过它的痛苦

你品尝泪滴

并曾在那洼水泊中

照见过自己

击碎的镜子

急促的马蹄

还有什么是你的在意

不是

你不是他

你是一匹马

万山无阻

走到这里

台地

平阔

却如危崖

你真的确定

自己可以

纵身一跃

回归山林

在他们找寻与奔赴之前

在他们阻挠与劝说的词汇里

你真的可以确定

自这台地

出发

并有一个最初的秘境

可以接纳

而且最终

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