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爱红 张小平
青年数学家、北京大学助理教授韦东奕可能是近两年网络上最红的人之一。被大家称为“韦神”的他,传说很多。他执着于研究数学,而更多的人执着于“研究”他,以至于他常常提在手中的大号矿泉水瓶子也被赋予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只是,就像很多人学不会数学一
1913年,数学家保罗·爱多士出生在多瑙河畔的布达佩斯,他的父母是匈牙利籍的犹太人,两人是帕兹马尼大学数学系的同学,职业都是中学数学教师。爱多士本就具有很高的数学天赋,再加上父母的优质教育,就如同锦上添花一样。1930年,他进入布达佩斯大学,四年过后,他就在双亲的母校——帕兹马尼大学成为数学博士。此后,他开始了一段耀眼而颇具争议的“数学人生”。样,作为局外人或者说旁观者的我们,其实也没办法真正明白他的生活。粗浅翻阅当代最伟大的数学家之一保罗·爱多士的一生,我们就会顿悟:数学家的世界,好像真跟普通人不一样。
或许,数学家比数学“更难”,我们应该像理解数学一样去理解数学家。
爱多士最为向往的工作地点是当时被称为“世界数学中心”的德国哥廷根大学。但由于种种原因,1934年,他退而求其次去了英国。从此,骨子里流浪的基因被激活,他开启了“世界数学公民”的浪漫生活。在英国的四年里,爱多士穿梭于曼彻斯特大学、剑桥大学、布里斯托尔大学等著名大学之间,以独有的数学研究个性,用时刻敞开的大脑,与各地的数学家一起畅游在数学的海洋里。
1938年的夏天,爱多士从英国回到匈牙利看望父母。恰巧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向他伸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做访问学者,于是他在这年9月迈出了世界之旅的坚实一步,远涉重洋来到美国,成为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一员,与爱因斯坦、哥德尔、奥本海默、冯·诺依曼成了同事。
爱多士认为,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那段日子,是他成就最辉煌、生活最开心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两年,他就被解聘了。其实,高等研究院并不是一座科学的象牙塔,奥本海默甚至称其为疯人院。爱多士特立独行的性格和行为怪异的做派,让疯子们都不能容忍。另外,爱多士擅长的数学问题在当时被认为不属于数学的主流方向,不能引导数学的发展趋势。爱多士因此被迫离开。他显得十分沮丧,跟朋友说,他是唯一被赶出高等研究院的人。
爱多士的数学之旅没有结束。他在美国辗转于普林斯顿大学、普渡大学、圣母大学等学校做访问学者。正是在普林斯顿,他凭借初等方法证明了古老的素数定理。很多科学家总希望谋求一份稳定的工作,以便于研究和生活,但是,爱多士喜欢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就是四处飘荡。
居无定所,生活简朴,这也成就了爱多士从事数学研究的独特方式。他的全部财产就装在两只旧皮箱里,他拎着它们,周游世界。每到一处,他就去当地的大学和数学研究机构访问,阅览数学资料,探访数学家。这成为他一生都乐此不疲的生活。与人合作的時候,他经常在深夜里用这句话打扰同伴的清梦——“喂,你的大脑敞开了吗?”他一般在一个城市里待不到一个月,就必须寻访新的城市。他给出的理由是:“另外的屋檐,别样的证明。”
爱多士是有史以来发表数学论文最多的人,超过了大数学家欧拉。他总共发表了1525篇数学论文,平均每年还要写1000多封讨论数学问题的信件。爱多士在70多岁的时候,每年仍然可以发表50篇论文。
虽然四处流浪,但爱多士并不感到孤独。因为为人谦和,全世界的数学家都喜欢和他结交。数学界甚至有个夸张的说法:如果不认识爱多士,你就不是真正的数学家。爱多士还特别喜欢和其他数学家合作,据说全世界共有511位数学家与他合作撰写过论文。
华罗庚与爱多士是老朋友。华罗庚从美国回到中国后,他们仍然飞鸿传书,交流数学。有一次,爱多士外出参加一个数学会议之前,申请美国的回程签证,结果遭到移民局的拒绝。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和华罗庚来往书信中的抽象数学符号引起了美国安全部门的注意,怀疑他们用密码传递情报。比如,爱多士有一封写给华罗庚的书信是这样开头的:“亲爱的华,设p是一个奇素数……”
爱多士的匈牙利同胞、伟大的诗人裴多菲有一首著名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实际上也是爱多士一生的光辉写照。
对于爱多士来说,“自由”和“数学”是同义词。他一生没有谈过恋爱,数学事业使他无暇顾及爱情。在他的婚恋观里,女人是“主人”,男人是“奴隶”,结婚就是“被俘虏了”。
爱多士还视金钱如粪土。尽管生活穷困潦倒,但他丝毫不为贫困所累。他常说:“私有财产就是累赘。”乐善好施成为爱多士的生活习惯,他经常用微薄的薪酬接济亲友、同事和学生。爱多士在伦敦大学进行短期讲学时,酬金刚发下来,他就在路上遇到了一名乞丐。他毫不犹豫地从兜里取出钱来,除留下少量费用维持食宿,把大部分钱都给了这个乞丐。
爱多士酷爱饮用咖啡,曾幽默地给数学家下过一个定义:“数学家是一台将咖啡转换成定理的机器。”这样的理解,也是数学完全融入他的生命的一个证明。
数学在爱多士的心里跟自由一样珍贵,远远超过了生命和爱情。他将死亡看得很淡,从不忌讳谈论它。在他的语言系统里,如果一个人停止了创造性的数学研究,那么这个人就“死了”。当他的数学活动有所减少时,他就会对人说,上帝已经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目睹一些朋友随着衰老而变得痴呆,爱多士为此伤心。他在为自己撰写的墓志铭中写道:“我终于不再愈变愈愚钝了。”
1993 年,医生准备为80岁的爱多士做移植眼角膜的手术,爱多士却打算去外地做一场数学演讲。他觉得数学演讲比他的眼睛重要,死活不肯做手术。最后是朋友们反复劝说,他才勉强“服从”。
手术过程中,医生要将他的另一只眼睛蒙起来,而躺在手术台上的爱多士需要用另一只眼睛来阅读数学资料。他幽默地冲医生吼道:“你们为什么把灯关了?”他坚持要阅读。面对这位倔强的老人,医生只好给孟菲斯大学数学系打电话求援,请他们派一位数学家过来,在手术过程中与爱多士谈论数学问题……这样,手术才得以顺利进行。
81岁生日时,爱多士说,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平方了,即9的平方,就不指望活到10的平方了,即100岁。爱多士认为数学家欧拉死得非常优雅,因为欧拉在离开人世前仍在研究数学。这启发他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完美的死亡场景——在一场数学演讲结束之后,一个听众举手提问。他回答道:“交给下一代数学家来为你解答吧。”然后,他悄然闭上双眼,驾鹤西去。
爱多士是在83岁的时候逝世的。1996年3月,在作数学报告的爱多士突然昏倒在讲台上。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告诉大家不要走,我还有两个问题。”这一年的9 月20日,爱多士又站在了波兰华沙的讲台上,不幸再次昏倒。这一次他没有再苏醒过来,心脏病夺走了他的生命。
但是,爱多士是永生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数学,也离不开数学。他说:“一旦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会去到另外的地方。在那里我将有机会与阿基米德和欧几里得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