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强 郭松喜 刘茜 王征 王国娜 解建茹张元兵 张恩花 王春红 牟向东
鹦鹉热衣原体(Chlamydia psittaci)是一种严格细胞内寄生的衣原体,导致人畜共患病鹦鹉热衣原体肺炎(Chlamydia psittaci pneumonia),1879 年由Ritter首次报道[1-2]。人类鹦鹉热衣原体肺炎发病率缺乏准确数据,国外统计约占社区获得性肺炎(community acquired pneumonia,CAP) 的 1%[3]。国内缺乏鹦鹉热衣原体的有效检测手段,病例报道很少[4-6]。
自2020年12月起,密云区医院呼吸科收治了5例同一个村庄的CAP患者,均表现稽留高热,呼吸道症状轻,全身症状明显,经验性抗感染疗效差。所有患者单间隔离,流行病学调查,检测新型冠状病毒和禽流感病毒均阴性。后经仔细询问病史,5例均有禽类接触史,其中1例重症患者经肺泡灌洗液mNGS检测诊断为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此后,本科室对CAP患者特别询问鸟类接触史,高度疑似患者行mNGS检测,最终于8个月内确诊11例鹦鹉热衣原体肺炎,其中10例集中在12月份至3月份,是目前国内已知最大的一组单中心病例报道[4-6]。本文通过回顾性分析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密云院区确诊的11例鹦鹉热衣原体肺炎病例资料,总结鹦鹉热衣原体肺炎的临床和流行病学特点。
选择2020年12月-2021年8月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密云院区呼吸科确诊的11例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患者。
收集资料:采用回顾性研究方法,收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密云院区确诊的11例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患者的流行病学史、临床表现、实验室检查结果和影像学表现等。
诊断标准包括:流行病学史;临床表现为发热和/或呼吸道症状;胸部影像学表现为肺炎;疑似患者肺泡灌洗液、诱导痰液及血液mNGS检测鹦鹉热衣原体肺炎DNA阳性。
采用SPSS 20.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量资料进行正态性检验,符合正态分布的以(±s)表示,偏态分布的以M(P25,P75)表示,计数资料以率(%)表示。
2020年12 月-2021年8月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密云院区呼吸科确诊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患者11例,其中男4例,女7例,年龄为57(43,69)岁。其中4例患者无基础疾病,2例有糖尿病和高血压,3例有高血压,1例脑外伤史,1例为土法放血疗法后,见表1。
表1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密云院区确诊11例鹦鹉热肺炎患者基本信息及临床表现
11例患者均有鸽子或鹦鹉的接触史。患者均为密云区居民,7例居住农村,4例居住城镇。10例患者集中在12月份至3月份发病,呈明显的冬季高发。11例患者涉及4起聚集性肺炎(农村3起,城镇1起)。1起涉及同村5人肺炎,确诊2例;另3起涉及无关联的3对夫妻,其中5例确诊。6例家养鸟类同期出现腹泻或死亡。所有患者均上报传染病卡,对患病动物宰杀掩埋,环境消毒。1号病例因重症肺炎死亡,其余10例治愈出院。
11例患者均以发热为主要症状,均呈稽留热(11例),最高体温39.3(38.5,40.0) ℃。从发热至住院病程天数为4(3,6) d。其他临床表现还包括咳嗽(6例)、乏力(7例)、呼吸困难(6例)、肌肉疼痛(6例)、寒战(4例)、头痛(3例)、胸痛(2例)、关节痛(1例)、咽痛(1例)、咯血(2例)。胸部听诊可闻及肺部湿啰音(2例)。
11例患者外周血常规均出现异常,其中4例白细胞计数升高,全部患者中性粒细胞比率升高,8例淋巴细胞计数降低,10例淋巴细胞比率降低,5例单核细胞计数升高。全部患者外周血CRP明显升高,为153.7(111.2,220.4) mg/L。4例降钙素原轻微升高。7例患者出现低钠血症。所有患者存在不同程度的低蛋白血症,白蛋白34.0(28.6,35.0) g/L。10例患者入院时行动脉血气分析(未吸氧),pH值为7.47(7.43,7.50),PaCO2为 30.9(26.3,34.5) mmHg。PaO2为 67.9(53.7,76.1) mmHg。低氧血症 9例,呼吸衰竭3例。11例患者均进行了气道标本与血液标本mNGS检测,1号患者为肺泡灌洗液阳性(图1),其余10例患者均为诱导痰阳性;4例血液标本阳性。
图1 BALF中肺炎衣原体基因组覆盖度及检测深度(1号患者)
胸部高分辨CT(HRCT):11例患者均表现肺部渗出实变影,病变倾向于大叶性分布,肺实变贴近胸膜者临床常表现为胸痛和胸腔积液,9例患者可见肺部磨玻璃影,1例患者可见反晕征。病变累及双侧肺4例,累及单侧多肺叶1例,累及单侧单肺叶6例。胸腔积液5例,均为少到中量,和肺部病变位于同一侧,见图2。
图2 胸腔积液HRCT
入院后5例患者接受莫西沙星联合哌拉西林舒巴坦钠抗感染,3例接受莫西沙星联合美罗培南治疗,2例接受莫西沙星单药治疗,1例接受莫西沙星联合头孢他啶治疗。鹦鹉热衣原体肺炎确诊后全部患者加用了米诺环素口服治疗。1例死亡,10例痊愈出院。
鹦鹉热(psittacosis)是鹦鹉热衣原体感染所致[1],初发现本病多见于玩赏鹦鹉者,故命名为鹦鹉热[7]。鹦鹉衣原体感染至少发生在465种鸟类,也有其他动物传播的报道[2]。禽类感染通常无症状,或可嗜睡、眼或鼻分泌物或腹泻,有些鸟死得很快。本组病例接触的禽类出现了进食少、精神弱、腹泻和死亡现象。
鹦鹉热衣原体通过禽类粪便、尿液和呼吸道分泌物排出。粪便变干以气溶胶的形式在空气中传播[2],被人吸入后会引起鹦鹉热。聚集性病例更多来自共同的禽类暴露,也有少量人传人的证据[8-9]。本组病例均有明确的鸟类接触史,没有发现人传人的现象,这可能与后疫情时代严格的防疫措施有关,也与对感染源的溯源及禽舍的消毒隔离有关。
鹦鹉热的确切发病率和患病率很难确定,通常是偶发性的,但与受感染的鸟类接触引起的暴发并不少见[9]。美国的一项研究发现圈养鸟类的感染率(8%)远高于野生鸟类(0.7%)[10]。中国的一项调查显示12%的成年宠物鸟血清呈阳性[11]。在一项观察性研究的荟萃分析中,据估计约1%的社区获得性肺炎病例是由鹦鹉热引起的[3]。美国2005年至2011年期间每年平均报告仅有10(2,21)例[12]。国内病例报道更少[4-6]。本组11例报道,是目前国内已知最大的一组单中心病例报道。
人类感染鹦鹉热衣原体可引发肺炎,大多数呈非典型肺炎表现[13]。患者通常有近期鸟类接触史,潜伏期通常为5~14 d,但最长可达39 d。临床表现为突然发热、头痛、肌痛和干咳,也可出现胸痛、咯血和呼吸困难,18%的患者没有呼吸道症状。胸部查体可闻及湿啰音,偶有肺实变的体征。这些和本组病例报道基本一致。鹦鹉热衣原体肺炎也可导致呼吸衰竭甚至死亡[14]。
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患者白细胞计数通常正常,偶有增多,白细胞分类示有中毒颗粒或核左移,CRP常升高,在澳大利亚的一项研究中CRP平均为129 mg/L,和本组患者 153.7 mg/L 相近[15]。PCT 正常或轻微升高,低钠血症和低蛋白血症常见。胸部影像学最常表现为肺部的渗出实变影,肺部浸润可能是结节状,周围可有毛玻璃样阴影[16],大约四分之一的患者有多叶改变[4-6]。胸腔积液罕见到足以引起重新诊断[14],而本组病例有半数患者出现了肺炎旁胸腔积液。
鹦鹉热衣原体培养困难并且有被感染的风险,临床很少应用。血清学是其确定诊断的主要方法,主要包括补体固定试验和微免疫荧光抗体试验,但不能区分衣原体的种类。实时荧光定量PCR检测呼吸道标本中以ompA基因为靶点的DNA,也可作为一种敏感、特异、快速的诊断方法[17]。新的mNGS技术无须特异性PCR扩增,能够检测几乎全部的病原微生物,对于病原不明CAP的诊断具有独特优势[18-19]。本组患者就是通过呼吸道标本mNGS检测才明确诊断的。
四环素类是治疗鹦鹉热衣原体肺炎的首选,包括四环素、米诺环素和强力霉素等[3]。大环内酯类药物很可能对鹦鹉热有效,是孕妇和小于8岁的儿童的合理选择[13]。氧氟沙星被证明有效,但喹诺酮类药物在这种感染中的作用需要进一步评估[20-21]。本组患者经验性治疗选择了莫西沙星,确诊后加用米诺环素,第1例患者病情较重且治疗较晚而病故,其余患者均治愈出院。
综上所述,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患者常有明确的禽类接触史,冬季高发,可散发,也可呈小规模聚集发病,主要症状为稽留高热、全身症状明显而呼吸道症状少,外周血白细胞计数不高而中性粒细胞比例升高,CRP常明显升高,低钠和低蛋白血症常见。影像学以肺实变影为主,常伴有磨玻璃影,可累积双肺多叶,半数有胸腔积液。四环素类药物为一线治疗药物。多数患者预后良好,部分患者可发展为重症肺炎甚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