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
每个人似乎都熟悉“诗”,时而谈论。然而究竟什么是“诗”,却不好回答,也很难用一段话来精准概括。虽然我们能从词典上查到关于“诗”的定义,但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大致的解释,既没有也不可能上升到诗学层面。真正弄懂和理解什么是“诗”,需要经历漫长的阅读与文字训练,在读“诗”写“诗”的曲折坎坷中摸索体味,以进入超越和思悟。可能这一切存在于生命的深处,既是本有的一种能力,也会在某个瞬间得到神启一般的领会:哦,这是“诗”,原来“诗”在这里。可这感知又会稍纵即逝,“诗”又不见了。一行行长长短短的句子,押韵或无韵的句子还在,可什么是“诗”又模糊起来。我们读“诗”的时候,面对一些参差错落的句子,怎样寻觅印证?即便是一首“诗”,它本身,又何以证明自己是“诗”?
我们可以说什么不像“诗”、不是“诗”。我们也可以说什么好像是“诗”,什么就是“诗”,是好“诗”或不那么好的“诗”。较真地说,讲清到底什么是“诗”,是十分费力的事。“诗”太难界定,尽管我们许多人都在写“诗”,尽管书店里有一本本“诗”集,甚至是烫金点银的“诗”集。“诗”通过印刷的方式保存下来,集中起来。可是我们要从中找到它们确凿无疑的身影,像面对一个实在物体那样指出它的显在位置,还是非常困难的。“诗”只在感受之中、无言之中,那往往是一闪之见,是短暂的开启,要固定它留住它,让它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实在是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试图通过词语的方式将“诗”加以固定并锁住。具体方法是写下来读出来,最好是写在纸上,以这种方法让它成形。因为凡事物只要有形也就可观,可以传递可以交换,互通有无。
交换“诗”,通常是看和听。我们一起享受的方法是朗诵。好的朗诵诗修辞讲究,音韵优美,朗朗上口,悦耳动听,这样的一种表达过程给人美感,分别是文学和其他,包括音乐和表演艺术的综合效果。它诉诸听觉,通过嗓音和肢体动作产生感染力。朗诵诗是这样,而叙事诗大致是押韵的故事,读起来也不存在太多障碍。最著名的叙事诗莫过于各民族的英雄史诗,像古希腊的《伊利亚特》《奥德赛》、英国的《贝奥武夫》、法国的《罗兰之歌》、德国的《尼伯龙根之歌》、印度的《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中国的藏族史诗《格萨尔王》等。我们被曲折的故事和生动的人物所吸引,同时得益于韵文的朗朗上口,能够入脑入心。
朗诵诗和叙事诗既可以听可以观,也容易接受。中国古诗中除了一部分篇目,大多数诗章语意明确,表达清晰,不存在太多的阅读阻碍。尽管年代久远,时常碰到一些陌生、偏僻的汉语词汇,再加上古代诗人常用的典故,造成经史子集的深奥难解,但现代人通过注解便大致可以通解。这部分诗歌数量占比大概是中国古诗的五分之三甚至更多。有少量传统古诗读起来会像现代诗那样费解,这种晦涩与前一种在性质上是不同的。最典型的就是李商隐的无题诗一类。古往今来研究李商隐无题诗的文字汗牛充栋,争论了一千多年,至今尚无定论。或许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年代久远、用典太多而形成的一种综合阅读困扰,实际上不是。即便在李商隐生活的晚唐,对这些诗的猜度与推测也众说纷纭,以至于诗人自己也非常苦恼,发出感慨:“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有感·非关宋玉有微辞》)他还在《上河东公启》一文中不得不为自己作出辩解:“南国妖姬,丛台妙妓,虽有涉于篇什,实不接于风流。”因为李商隐之诗的因子,有一大部分更接近现代自由诗即“纯诗”,所以是极其个人化的、需要类似于倾听交响乐那样的耳与心才能接近。而我们的阅读,从过去到现在,仍旧还是以对待“广义”的纪事诗言志诗、社会诉求诗那样的心态与方式去接受的,基本上不对榫。这就如同以欣赏通俗歌曲的方式赶赴一场交响音乐会的道理一样,常常不得其门而入。
李白与杜甫的部分诗作也接近于“纯诗”。这类诗篇像谜语一样难懂,让人多方思忖和探究。面对它们,须充分发挥想象力,依据个体生命体验加以重构。由此得出的思悟也只属于自己的认知,可以说百人百解,万人万释。
随着白话文运动,汉语自由诗正在走向现代,相当一部分趋向多解和隐晦。到了今天,有些诗篇甚至充斥着耸人听闻的异笔和怪趣。二十年多前有人曾做过一个有趣的游戏:将不同体裁的作品第一句抄下来,再连缀接排成“一首诗”的样子,呈给一些能“诗”之人。结果有人读后大赞:深奥、特异,妥妥的“后现代”。原本为游戏,却换来喝彩。可见欣赏和接受的尺度变了,标准已全然不同。似乎只要是现代自由诗,就可以获得一种豁免权,怎样都可以;似乎“现代”或“后现代”,庶几等同于无厘头和游戏,等于现代汉语的一次破碎和毁坏。至于其他,比如怎样建立和重组,怎样赋予心灵,暂时可以不管。
可以莫名其妙,可以皇帝的新衣,因为无论怎样都属于“现代”和“后现代”,属于它的一部分,是它的题中应有之义。它的边界如此无边无际,也就允许任意挥洒涂抹。说白了,这不过是另一种恣意、荒诞和胡扯。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不是我们今天的国人才感受和忧虑的,而是更早,是从现代自由诗的发源地那儿开始的。既然如此,那么今天碰到的就不是什么新问题。
我们如果尝试从“五四”新文化运动溯源,从东西方文化碰撞之初开始梳理,即可体味“五四”白话文运动的成就,包括思想启蒙的意义。仅就文学来说,没有那场运动就没有现代自由诗的本土面目。文人抛弃传统古诗的格式,开始学习写作白话自由诗。胡适将第一首诗作《两只蝴蝶》發表在《新青年》杂志上:“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当时除了鲁迅先生,大多数评家都一致赞美它的诞生。胡适还有一首著名的《人力车夫》:“车夫告客:‘我半日没有生意,又寒又饥。你老的好心肠,饱不了我的饿肚皮。我年纪小拉车,警察还不管,你老又是谁?’客人点头上车,说:‘拉到内务部西!’”
这就是汉语自由诗的发端,口语化散文化,直白浅淡到与“诗”无关。对传统经典极端化的反拨,意义与弊端同在。后来慢慢发展出创造社、湖畔诗人、新月派、象征派、现代派、七月派等。直到今天,自由诗大致缘此路向前,仍以翻译诗为范,不过更加斑驳混杂。如果比胆子、比步伐及突破的幅度,今人并没有超过胡适。但我们同时也明白,“诗”的品质与高度,从根本上讲主要还不是由胆子和步伐来决定的。天资、心灵、生命的另一种抵达力,是这些。
与中国本土的其他文学形式相比,现代自由诗几乎成了唯一没有传统的体裁。散文、戏剧、小说都有。诸子散文、《史记》《汉书》、元代杂剧、明清戏剧和小说等,反正是或薄或厚的家底。中国现代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产物,西方翻译诗即为借鉴蓝本。一种完全的移植模仿,发展到今天,显出了多种气象和纷繁的头绪,得失互见,无以尽言。
西方现代诗自有渊源,从古代英雄史诗到十九世纪的经典,但丁、彼特拉克、雪莱、拜伦、雨果、兰波、里尔克、叶芝、普希金、泰戈尔一直向前,一路走到爱伦·坡、波德莱尔等超现实主义。一些代表人物如马拉美、瓦雷里等人,发掘出更为复杂的源流,激动人心的悲剧、浪漫与壮美唯美,还有琐屑与平庸,龌龊与色情暴力,一切皆可入诗。这等自由与快意,无限与多元,最后通向神秘的自我,对西方传统有一场瓦解和爆破。四面八方的冲击和扩散,经典的客厅变得零乱无序且脏腻可怕,有时让人掩鼻而过。这一幕阔大而混乱的诗剧不得不予以正视,进而是反思和总结。那一场解放和实践留下一地狼藉。
这个时候,西方诗歌史上出现了一位重要的枢纽式人物,他是在美国生活、后来回到英国的诗人艾略特。以前有些人曾批评中国年轻诗人,说他们张口闭口就是“艾略特”。是的,因为这个人好像绕不过去。艾略特对西方现代诗产生了忧思。他在一篇名为《从波德莱尔到瓦雷里》的文章中这样说:“纯诗的理论目标发展到极致而陷入‘精神自恋’”“对语言的过度警觉和过分关注,会因重荷的不断增加而使人类大脑和神经变得不堪忍受,最终必将土崩瓦解。”
他认为一些看不懂的、稀奇古怪的诗,发展到马拉美和瓦雷里之后,已走向一个极端。它们距离“纯诗”的理想目标太过遥远,以至于涣散模糊而最终无法实现。在他看来,这些诗人认为表达什么已变得不再重要,个人的自我认定及实现过程,才是创作的主要目的。对此艾略特作了一个不祥的预言,用语甚重。他意识到“纯诗”的困境,认为它没有未来。与这种认识同步的是艾略特自己所作的大胆探索,最显要成果即我们都知道的代表作《荒原》,还有《四个四重奏》等。西方现代诗在他那里似乎一下变得“好懂”起来,散文化口语化,放松自由且可亲近,具体与日常皆可入诗,读来平易晓畅。读原文的人认为,艾略特的诗比中文译诗更亲切更平易。当时西方诗坛不少人否认它们是“诗”。但它们的本质不仅是“纯诗”,而且进一步拓宽了疆域,将其推向前进,而不是后退和萎缩。
艾略特没有让自己貌似平易的诗句回到“广义的诗”的范畴,仍然属于“狭义的诗”,并且提炼得更纯。他没有牺牲“纯诗”的品质来赢得读者,没有让“诗”涣散和丢失。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提醒和实践。
“纯诗”所言说所指向的一些东西,从内容到其他含纳,是小说、散文、戏剧和文论等所有文学体裁都无法替代的。只有这种样式和这样的表述,才能够接近和涉足那些复杂的、神秘的、不可言说的领域。这些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含纳指向哪里?指向“诗”。什么才是“诗”?如果说它是个人独到的感悟、瞬间迸发的灵感、对人生奥秘、对天机不小心的掀开和泄露,也还不够。这些说辞似乎只可帮助我们理解和走近,仍然不是定义。有一点是肯定的,即“诗”包含和通向了自由的极致。生命的不自由的本质,无论灵魂、肉体,认知力等,都是显性的。然而“诗”就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反抗和委屈中产生了。它相对于生命的“有限”,正在追求“无限”,是奔向自由的一次次挣脱。平庸的生命对它之不可言说,就像夏虫不可与之言冰的道理一样。在生命永恒的封闭与隔膜中,“诗”用以穿凿,企图打出一个小孔,自由呼吸。呼吸的声音和方式,人们称之为“诗”。它似乎触碰了某种天机,所以让一直在人类的思索面前发笑的上苍,为之一怔。这就是“诗”的意义与力量。
我们由此想到了一句名言,那是美洲诗人路易斯·卡多索·阿拉贡为“诗”作出的定义:“诗是人类存在的唯一实证。”
没有“诗”,人类用什么向宇宙的主宰者证明自己的存在?作为一种独立的,哪怕是拥有微小的独立的个体,只有“诗”,才能提交一个证明;而且,这真的是唯一的实证。
如果有人仍然认为这样论“诗”太过虚幻,还需要更加具体,那就只好回到实体的比喻。它神奇的力量、不可言喻的似微而巨的神秘,是否可以比作镭、铀、钋等放射性物质?即便是极小的体量,却有难测的巨能。是的,我们知道它的双向之力。人们都知道那位著名的物理学家居里夫人,知道她的勋绩和故事。她为了研究放射性元素镭和钋,过于接近它们,最后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指甲全部开裂流血,生命垂危。因为这些特别的放射性物质是不可如此接近和拥有的,这是生命所不能承受的。人类可以发现和感知它使用它,却不可以切近地占有。对这类物质,人类始终要与其保持适当的距离,有一个恰切的安全半径。不然就意味着夺命之危。那是一种放射力,被其笼罩即等于被吞噬。从绝对的意义上讲所有物质都具有放射性,但须使用极灵敏的仪器才能读取辐射值,它们大多都处于安全的范围。
如果将“诗意”喻为探测到的辐射值,那么离“诗”这种放射物质越近,其辐射读数也就越高。当探测仪的数值达到至高,发出尖利的报警声时,我们离那个放射源(诗)也就很近了。一般来说,没有特殊的防护措施,那种物质是无法挨近和簇拥的。对于它,只能在小心的寻觅中一点点接近,在一个适宜和安全的最小半径内与之发生关联。有时刹那间、偶尔地暴露在它的射线之下,也十分危险。“詩意”饱和浓烈,抵达一个临界值,我们称之为“诗”、“纯诗”。这仅仅是一个方向和距离的问题,这种探测可以称之为“诗学”,是文学研究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
“诗”所具有的这种巨大“放射”性,真的犹如镭、铀和钋,其裂变聚变力相同,对于生命个体也一样危险。所有艺术的核心都是“诗”,都要依赖它的强大放射力。无论是戏剧、小说还是绘画、音乐,尽管表达形式和呈现手法不同,但核心都为类似之物。人类感知它,利用它的能量,却不能无条件地走近这个核心。梵高无限接近,最后整个人疯掉了。莫迪利亚尼这位二十世纪杰出的艺术家狂放不羁,走进自己不能承受的辐射半径之后,终止于三十五岁。保罗·策兰,犹太裔诗人,在“诗”核之剧烈辐射中自尽。他生命的最后诗章,读来有一种精神上自理和不能自理之间的异样感。唐代的李贺终止于二十七岁(一说二十四岁),俄国的叶赛宁三十岁,当代的海子二十五岁。历数起来名单很长。
古今中外多少年轻的生命,终结于超越自身抗辐射力的半径之内。向着“诗”的核心无限接近、再接近,最终无法承受。类似的诗人和艺术家,宿命般地奔向那个致命之核。世人每每认为他们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事实上真的如此。这样一种时刻,通神之思已距核心最短。有人会讲,人类历史上有一些大艺术家,像李白、杜甫、但丁、雨果、歌德、托尔斯泰等,他们为什么没有疯掉或早夭?也许有些生命更为强悍,属于抗辐射超强者;也许他们像今天那些操作放射器械的人一样,穿了防护“铅衣”。
所有比喻都是蹩脚的。可是舍弃比喻,就难以言说“诗意”和“诗”的关系、“诗”的本质。依此推理,“广义的诗”如朗诵诗、叙事诗、讽喻谴责诗等,离那个辐射物的半径相对较大,它们一般不属于“纯诗”。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后者。
中国现代自由诗与世界接轨自“五四”开始,却没有传统可以继承。接軌意味着抛弃传统,或造成自身的贫血,未来难以预测。许多关于当代自由诗怀有的忧虑与不安,也多少与此有关。有人抱怨它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越来越读不懂,简直接近“非读品”。这种深忧初看好像与当年的艾略特相似,其实区别很大。首先是我们的自由诗还没有经历那种爬升的过程和高度,就像工业化后工业化之路并非同步一样。我们的忧责其实是类似于“弯道超车”时发出的嘘声。这大致是表象的、非本质的。这种忧患严格讲是“诗”外之谈,属于社会现象,而非诗歌现象。有些“诗”再晦涩无解,也仍然是貌似“纯诗”而已,除了言不及义和虚幻荒谬之外,并没有剩下太多其他。
中国自由诗从“五四”发展到今天,其主流一度离开了“纯诗”,这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当不求甚解的“现实主义”成为唯一的美学原则时,一定会变成“诗”的瓦解剂。后来我们都知道,物极必反,至二十世纪末期,那种所谓的“诗”不再被人看重。许多人悄不择言地离开了。可是另一条道路有多么坎坷,也是始料未及的。急躁的实践和尝试让“纯诗”变得极为小众,或将失去最后一位读者。这是一个不祥的结果。一种没有传统的文体发展下去,更容易慌不择食地吞咽,比如西方“纯诗”最具外部炫目特征的时段,即艾略特深忧的那种“极端化”和“目标涣散”,正被汉语诗直接移植,让人的神经真的“不可承受”。
另一个方向仍然与艾略特之忧有关,即他开启的貌似“散文化”“口语化”的“直白”。可是这种艰辛与曲折深邃更加难以理解,最终变得愈加可怕,会在一夜之间将现代自由诗好不容易生出的稚嫩骨骼全部拆解,变成一地碎片和残渣,最后只能自己打扫。当代许多优秀诗人在探索之路上十分顽韧,作出牺牲,正设法找回自己的传统。或许有人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如此辛苦,因为我们没有传统。可是谁能相信“诗书之国”的“诗”,会无缘于“纯诗”?李白、杜甫特别是李商隐,他们的部分作品应属于“纯诗”。还有,中国古诗的平仄与韵脚,整齐的句式,意象,畅达,这些工具箱中的物器在今天仍可一用,不然就太浪费太可惜了。没有血脉和根柢,只在西方“纯诗”的废墟上徘徊,将无法维持。诗路太艰太遥,行者或不可忘记中国古典诗歌的土壤是多么肥沃,须时刻仰看星辰。
即使中国古典诗章中“广义的诗”占比偏大,它们与“狭义的诗”的关系也是不可忽视的。比如那些叙事、写景、咏怀、讽喻诗,它们与“纯诗”仍然有丰富的内在关联。如果李白、杜甫和李商隐、陶渊明等没有巨量的“广义的诗”为基座,他们作为杰出诗人的分量和形象也将大打折扣。然而标志他们高度的,仍然是具备更高纯度的那些篇章。这如同西方的《伊利亚特》等,这些史诗都是貌似通俗而实质纯美,经历了广瀚的时空和无数的创造,不停地趋向完美,最终走向了另一种艺术高度。这些杰出的诗章通向了纯粹的“诗”,因为它们与个体写作中“广义的诗”仍旧不同,后者不可能具有那种浩瀚时空中形成的深邃性和完美性。
“诗”不是一种“额外”的精神或其他,而是一种无测的通神之力,在我们生命中穿行或停留,并一直走向高处和深处,走向“更高的我”。它在高处俯视和游移,那是梦想的高度。它的存在,竟是为了作一次人类“存在”的“实证”。那么它本身的“存在”又如何自证?当它形成一种客体的时候,以可感可触的形态放在我们面前时,又何以鉴定和认证?这个证明既包括了“诗”自身,也包括了“诗人”。什么是“诗”?怎样确证“诗”的存在?“诗人”又在何时何地?这需要我们回答:在心中,以无言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