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ESG的效应与路径研究※

张曾莲 邓文悦扬

内容提要：采用2010-2018年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基于投融资视角，研究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ESG的效应及作用机理。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债务能显著降低企业ESG。在采用倾向得分匹配、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回归、改变样本范围、替换变量等一系列稳健性测试后依然具有稳健性。进一步研究发现，融资约束是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的主要路径，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也在融资约束影响企业ESG中起着负向调节作用。异质性研究发现，非国有、盈利较低、规模较大、年限较短、地区市场化水平高、地区金融水平低、地区财政透明度高的企业，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的作用更明显。实证分析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ESG的效应及作用机理，防范政府债务风险，打造企业ESG发展的强劲引擎。

一、 引 言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中央鼓励商业银行向地方政府提供贷款，中央代理地方发行债券，从而地方政府债券规模急速增加，但中国城镇化发展还在进展过程中，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也需要大量花费，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的需要使得地方资金需求增加，远远大于地方财政收入，这进一步加大了地方政府的压力，迫使地方政府债务进一步扩大。值得注意的是，银行等金融机构是地方政府债务的主要来源，这使得地方政府债务的违约将直接影响地区的金融稳定，隐性债务迅速膨胀，多个地区的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处于较高水平。企业是地区发展的微观承担者，从要素流动来讲，流向政府的资金是否挤占了企业的融资渠道从而影响了企业的战略部署，是否影响企业积极响应地区政策，促进绿色治理？

“五位一体”的总布局，使得发展绿色产业、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成为地区发展的新方向，企业自觉提升可持续发展能力，打造绿色治理强力引擎，拓宽公司治理思路。ESG蕴含更加先进合理、大局观的理念，包含Environmental、Social和Governance，将目光具体关联于企业环境、社会、治理绩效。在ESG评价基础上，投资者可评估其投资行为，评价企业在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履行社会责任等方面的贡献。

已有研究主要关注地方政府债务对宏观经济的影响，但微观视角不可忽略，明晰地方政府债务扩张对企业ESG影响的传导渠道，揭示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战略发展的作用机制具有重要研究意义。基于省级面板数据和企业数据，在融资约束的基础上，考虑企业和地区异质性，考察地方债务对企业ESG的净效应和作用机制。本文的创新点在于：第一，不同于以往研究视角，采用实证研究方法，完善地方政府债务的后果研究。第二，从宏观层面完善ESG的影响因素。第三，考虑不同宏观微观环境的影响，考虑地方政府债务与企业ESG的关系。

二、 理论分析及研究假设

1. 地方政府债务与ESG

经济外部性理论为政府在市场机制之外对企业经营活动和信息披露进行管制提供了理论依据。排污费的收取、碳排放权的交易、新能源汽车的补贴等领域都在不同程度上蕴含着经济外部性理论的思想。生态环境资源需要借助政府进行干预和管制。而地方政府债务则为政府对市场影响的一个渠道，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投融资的“挤出效应”，对企业资金来源与用途产生影响，进而影响企业的ESG水平(黄世忠, 2021)。

从融资角度来看，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加剧了市场流动性约束，提高了企业融资成本，降低了企业ESG水平。政府债务通过价格和竞争渠道降低了企业的融资规模(范小云等, 2017)。此外，地方政府和企业主要依赖本地区的市场环境进行融资，这与所在地资本环境具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地方政府债务的信贷资源所产生的挤占效应会更加显著。现有相关研究中，发现公共债务水平与私人投资存在负相关关系(King等, 1993)，不仅如此，政府债务对私人投资产生挤出效应，并进一步降低了产出的增加。地方政府债务使得企业的信贷约束被压减，企业投资被挤出，此外，融资平台债务在挤出方面的作用更为显著(Huang等, 2020)。地方政府债务提升了企业的融资成本，融资成本的提高抑制了企业投资倾向。政府投资是购买性支出，具有挤出效应，安排不当会挤出企业投资，使得企业被迫降低ESG发展。从投资角度来看，地方政府债务在融资约束的作用下挤出了企业投资(Wang等, 2020)，从而降低企业ESG水平，其规模扩张压缩了非国有企业的短期借款规模，非国有企业的融资约束和投资不足被加强(熊虎和沈坤荣, 2019)。综上分析，我们提出假设：

H1：地方政府债务能够降低企业ESG。

2. 调节中介效应

在资本市场不完全竞争和信息不对称的背景下，外部资本的约束阻碍了企业的长期发展，这一点已得到学术界的广泛认可(李科和徐龙炳, 2011)。地方政府的借贷行为可以通过多种渠道影响企业的资金约束，从而降低企业的ESG。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① 影响企业的资金来源。在政府信贷审批下，政府债务比公司债券更安全、流动性更强，出资人往往持有更多政府债务，这减少了对私营部门的投资，具有“挤出效应”(张中华和万其龙, 2018)；② 增加企业融资成本。随着国债规模的增加，国债收益率上升，企业在募集资金的过程中也需要加息，以保持与国债的竞争力，客观上增加了资金约束(胡援成和张文君, 2012)；③ 侵害资金流动性。地方政府举债后，实施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资金需求大，建设周期长，信贷资金占用时间长，阻碍实体经济发展(吕健, 2015)。故提出如下假设：

H2：融资约束在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中起着中介作用。

图1 调节中介效应图

根据信号传递理论和外部压力理论，社会公众与企业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现象，外部利益相关者无法直接掌握企业内部的大量信息，因此需要通过某种信号判断企业内部情况(沈洪涛等, 2014)。企业获取的经济效益主要来源于社会，因此社会公众是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企业经营需考虑大众的需求(Freedman, 2020)，因此信息披露质量十分重要。投资人对企业ESG信息的反应与信息质量有关，信息披露的清晰程度越高，投资人就越有可能对信息做出反应；此外，发现信息披露质量较高的企业，其融资成本较低(曾颖和陆正飞, 2006)。信息披露与企业资金流动性负相关的结论，信息披露的质量差异反映了公司的不同经营动机，从而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也存在差异(Brammer和Pavelin, 2006)。故提出如下假设：

H3：融资约束在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中有中介作用，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在融资约束降低企业ESG中起调节作用。

三、 研究设计

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0年至2018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根据之前的研究(Chen等, 2001; Hutton等, 2009; 梁权熙和曾海舰, 2016)，剔除了金融和保险业的观测值，剔除了缺失值，进行了缩尾处理。地方政府债务和宏观控制变量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EPS数据库。企业环境表现、社会表现数据来源于和讯网。企业公司治理表现变量数据采用基于8个公司治理变量运用主成分分析法所构建的公司治理指数，并以主成分分析法中得到的第一主成分来衡量公司治理表现，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研究软件为Stata15.0。

2. 变量定义

核心解释变量：地方政府债务。根据Hana提出的“财政风险矩阵”概念，采用政府债务四种风险来衡量由四个属性构成的二阶矩阵，对地方政府债务进行测算(Brixi和Schick, 2002)。

表1 地方政府债务规模测算 单位：亿元

被解释变量：企业ESG表现。采用和讯网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评级的环境责任得分和社会责任得分来衡量企业环境表现和社会表现，构建公司治理指数来衡量公司治理表现，选用上市公司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第二至第十大股东持股比例、上市公司高管持股比例、公司产权性质、总经理与董事长两职是否由同一人兼任、是否在B或H股交叉上市、是否存在母公司、独立董事比例等变量，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构建公司治理指数，并采用第一主成分来衡量企业的公司治理表现。

控制变量参考已有文献的相关研究，分别控制了企业和地区特征(车树林, 2019; 汪金祥等, 2020; 张琳等, 2019)。

3. 模型设定

ESGi,t=β0+β1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1)

ESGi,t=α+β0ESGi,t-1+β1debti,t+γControls+εi,t

(2)

模型(1)、(2)用来检验假设H1，其中ESGi,t-1用以动态面板回归，εi,t为残差。本文主要关注变量debt的系数β1大小以及符号方向，其用于度量地方政府债务对上市公司绿色治理(ESG)的净效应。当预期β1显著为负，说明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增加会使得公司ESG降低，意味着地方政府债务规模对公司ESG产生抑制作用。控制变量主要包含了企业特征、地区特征。同时控制行业固定效应(λ)和年度固定效应(ν)。

表2 变量定义表

四、 实证结果与分析

1. 描述性统计

表3展示了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其中ESG的最大值为15.280，最小值为-0.395，极差较大，这说明上市公司的ESG存在较大差异，说明本文研究存在意义。另外，地方政府债务debt均值为0.049，最小值为0.006，最大值为0.214，说明地方间政府债务规模有一定差异。其他各变量离散程度与差异性程度均处于较为合理的范围，不存在异常值对结果产生影响的情况。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2. 相关性分析

表4的数据显示地方政府债务与企业ESG显著负相关，初步支持了假设1。多数控制变量均与被解释变量ESG具有显著的相关性，相关系数大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大都小于0.3，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控制变量的设置是合理的。

3. 基本回归分析

表5的(1)-(6)列报告了模型(1)、(2)的结果。静态回归方面，首先采用OLS回归，此外为控制随个体改变的因素产生的影响，使用固定效应回归模型进行回归。

表4 主要变量Person相关系数检验

表5 基本回归结果

首先表5的(1)、(2)列为OLS回归结果。在加入控制变量之前，第(1)列中核心解释变量debt的系数为-6.371，t值为-11.73，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了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显著降低企业ESG程度。加入控制变量后debt的系数同样仍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支持了假设H1，再次说明了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显著降低企业ESG程度。(3)、(4)列为固定效应回归结果。第(3)列中核心解释变量debt的系数为-26.164，t值为-25.75，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中debt的系数也是显著为负。这说明了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显著降低企业ESG程度，再次证明了假设H1。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挤占商业银行的贷款来源，导致企业融资约束加强，增加了企业获取资金的难度，这抑制了企业资金来源，降低了绿色治理的资金支持力度。

不仅如此，考虑到ESG可能具有一定的前后连续性，这就需要对其动态变化进行分析。采用系统GMM，加入因变量的滞后项，可以减轻内生性问题。(5)列中核心解释变量debt的系数为-38.115，t值为-40.50，在1%的水平上显著，(6)列加入控制变量后，debt系数为-29.194，t值为-25.31，在1%水平上显著，再次证明了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显著降低企业ESG程度。值得注意的是，ESG的滞后项对ESG发挥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换言之，当ESG下降时，会进一步对自身造成负向影响。如果地方政府债务规模持续膨胀，ESG减小后会配合自身的滚动效应，进一步减小ESG。

五、 稳健性检验

1. 倾向得分匹配

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存在较大的差异，且研究样本中两组子样本的数据量差异较大。为解决样本选择偏差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接下来采用PSM倾向得分匹配的方法进一步验证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ESG存在产权异质性。

Logit(Soe)i,t=β0+β1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3)

将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进行了k=1的可重复1∶1配对，使用固定效应回归，结果汇总于表6，以ESG作为结果变量匹配后全样本的回归结果报告于第(1)列，第(2)列是匹配后非国有企业，第(3)列是匹配后国有企业。

表6 倾向得分匹配

在第(1)列对匹配后样本回归得到的结果中，debt的系数为-21.480，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地方政府债务的扩大会降低企业ESG，证明了假设H1。第(2)列对匹配后的非国有企业回归，debt系数显著为负，第(3)列国有企业系数大于非国有企业。这说明在地方政府债务扩大后，国有企业为能够从政府获取支持而降低资金来源不足，此外为了较好的声誉，较小地降低企业绿色治理程度。

2. 两阶段最小二乘法

由于ESG较高的公司往往具有较好的内部治理、盈利质量和管理，更容易不受地方政府债务的影响，因此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此外，个体异质特征导致缺失变量的问题。上述情况会导致回归结果的内生性问题和偏差。

为增强可靠性和缓解内生性问题，选取地方政府债务同年同行业其他公司的平均值(IV_debt)作为工具变量，并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地方政府债务同一年同行业其他公司的平均价值很少影响特定公司的ESG，但地方政府债务同一年同行业其他公司的均值与各家公司的特点有关，符合相关性和外生性要求。表7报告了结果，debt与ESG显著负相关，这与前文结果一致。

表7 两阶段最小二乘法

3. 剔除宏观政策影响

中共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深入企业调研指导，引领企业政治方向，建立健全党组织“发挥实质作用”的机制，把政治引领贯穿企业经营管理各方面。从宏观层面影响了上市公司绿色治理。为此，本文构建了双重差分模型：

ESGi,t=β0+β1debti,t*posti,t+β2*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4)

研究结果显示，表8(1)列中关键变量debt*post的回归系数β1显著为负，debt的系数都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这再次证明了前文的结论，地方政府债务会降低企业ESG程度，此外也说明，党的十八大引领企业政治方向对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起着反向调节作用。

4. 更改样本范围

前文研究的样本中包含直辖市在内的省份数据，但直辖市具有更大的财政自主权等，这可能会导致研究结论的偏差。将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四个直辖市的样本剔除后进行稳健性测试，表8(2)列中回归结果debt系数显著为负，再次验证了假设H1。

此外，2013年中国贷款利率市场化改革基本完成，考虑到样本区间对结果产生影响，选取2013-2018年的子样本数据进行检验，(3)列中debt仍显著负相关，说明缩小样本年限并不影响回归结果。

表8 宏观政策影响及更改样本范围

5. 替换解释变量

前文债务规模考虑了政府总体债务，而地方隐性负债包含养老金缺口、PPP债务、国有企业债务、城投债和商业银行不良贷款，其影响较大，因此接下来采用地方政府隐性负债衡量地方政府债务规模，在加入控制变量前后，采用OLS回归、固定效应回归和系统GMM回归的结果均与前文结论一致，地方债务的扩大会降低企业ESG程度。回归结果详见表9。

六、 进一步分析

1. 基于中介效应模型的影响机制分析

前文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挤占商业银行的贷款来源，导致企业融资约束加强，增加了企业获取资金的难度，这抑制了企业资金来源，降低了绿色治理的资金支持力度。此外，地方政府债务规模扩大，降低企业的融资需求，过多的地方政府债务会导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进而抑制企业的投资意愿，会使得企业更专注于自身业务，而对于企业环境表现方面和社会责任方面，作为一种非强制性的要求，则会降低其资金占比。本文以“融资约束”作为中介变量，进一步考察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ESG的机制路径。参照温忠麟和叶宝娟(2014)，本文设计如下中介效应模型展开基准机制分析。其中，式(6)侧重考察地方政府债务对融资约束的影响；式(7)以KZ作为中介变量，考察融资约束的中介影响。具体检验步骤为：第一步，利用式(6)观察地方政府债务是否显著影响融资约束(系数a是否显著)；第二步，利用式(7)观察融资约束是否显著影响企业绿色治理(系数b是否显著)。表10列示了中介效应模型的基准计量结果。

表9 替换解释变量

ESGi,t=β0+c*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5)

KZi,t=β0+a*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6)

ESGi,t=β0+c′*debti,t+b*KZi,t+γControls+λi+vt+εi,t

(7)

列(1)-(3)表明，融资约束发挥了部分中介效应。进一步分析，列(1)结果显示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了企业ESG，这与前文研究一致。列(2)计量结果显示，地方政府债务对融资约束具有正向影响，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挤占商业银行的贷款来源，导致企业融资约束加强。列(3)中，地方政府债务debt与融资约束KZ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地方政府债务的扩大、融资约束的加强均会降低企业ESG。此外，a为1.084，b为-0.651，c′为-4.615，ab与c′符号相同，进而进行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分析，即ab/c，可知其占比为15.1%，即融资约束在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ESG的过程中发挥了15.1%的作用，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挤占商业银行的贷款来源，导致企业融资约束加强，增加了企业获取资金的难度，抑制企业资金来源，降低绿色治理的资金支持力度。因此，我们验证了融资约束在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中发挥部分中介作用。

表10 中介效应模型

此外，识别了融资约束的中介效应后，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作为企业绿色治理的调节变量，不同信息披露程度下，可能导致融资约束发挥的中介效应具有异质性，采用调节中介模型做进一步检验。以信息披露质量作为调节变量、以融资约束作为中介变量，构建调节中介效应模型，展开拓展机制分析：

ESGi,t=β0+c*debti,t+d1*Cscorei,t*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8)

KZi,t=β0+a*debti,t+d2*Cscorei,t*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9)

ESGi,t=β0+c′*debti,t+b*KZi,t+d3*Cscorei,t*debti,t+γControls+λi+vt+εi,t

(10)

其中，式(8)考察企业信息披露质量调节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绿色治理的影响；式(9)以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作为调节变量，考察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式(10)进一步分析以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作为调节变量，融资约束对企业绿色治理的影响效应。利用调节中介模型更精准识别出地方政府债务降低ESG的机制。表11第(1)列中debt系数仍旧显著为负，Cscore*debt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发挥了负向调节作用，即信息披露质量较高的企业，地方政府债务降低ESG的作用相对较小。第(2)列中，debt系数显著为正，即地方政府债务会显著提升企业融资约束，但Cscore*debt的系数并不显著，可判断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并不在地方政府债务-融资约束-企业ESG的前半段发挥作用。第(3)列中，debt系数显著为负，KZ系数显著为负，与上文中介效应模型结果一致，同时Cscore*debt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发挥了负向调节作用，即信息披露质量较高的企业，地方政府债务降低ESG的作用相对较小，且此作用是在地方政府债务-融资

表11 调节中介效应模型

约束-企业ESG的后半段发挥，可知KZ在此调节中介模型中发挥的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为17.1%。总的来说，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大会挤占商业银行的贷款来源，导致企业融资约束加强，增加了企业获取资金的难度，这抑制了企业资金来源，降低了绿色治理的资金支持力度。同时，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也在地方政府债务影响企业ESG中起着负向调节作用，信息披露质量较高的企业考虑自身形象，根据信号传递理论，其ESG表现会影响其股价、融资，考虑到要向市场传递利好信息，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的作用较小。

2. 盈利状况的影响差异

根据盈利状况不同，分低盈利和高盈利公司进行多元回归分析，从表12的(1)和(2)列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变量情况下，盈利状况较差样本地方政府债务与ESG的关系均显著为负，而盈利状况较差样本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ESG的影响更大，说明地方政府债务对ESG的降低效应在盈利状况较差时更为明显，而当盈利状况较好时效果并不明显，财务状况越差，越能体现出地方政府债务规模膨胀的负面作用。

3. 公司规模的影响差异

根据公司规模不同，样本分为小公司和大公司。由表12的(3)和(4)列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企业规模较小与较大样本地方政府债务与ESG的关系均显著为负，而规模较大样本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ESG的影响更大。较大的公司可能具有较高的运营风险，多元化经营范围越大，风险越大，资金需求越大，这使得地方政府债务规模膨胀的负面作用更为明显。

4. 公司年龄的影响差异

根据公司年龄不同，样本分为成立期限较短公司和较长公司。由表12的(5)和(6)列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成立期限较短公司和较长公司地方政府债务与ESG的关系均显著为负，而成立年限较短样本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ESG的影响更大。年限较短的公司其运营模式不成熟，资金来源不稳定，存在较大的风险，对资金的需求较为迫切，这使得地方政府债务规模膨胀的负面作用更为明显。

5. 地区市场化水平的影响差异

根据公司所在区域市场化程度不同，样本分为低市场化和高市场化两组。上述两组样本中，检验结果的差异如表13所示。从表13的(1)和(2)列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市场化水平较低的样本和市场化水平较高的样本的debt系数均显著为负。而地方政府债务对ESG的降低作用在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越明显。市场化程度越高，意味着区域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市场问题越复杂，需要政府进行宏观调控，受政府债务的影响更加显著。

表12 盈利状况、公司规模和公司年龄的影响差异

表13 地区市场化水平、金融水平和财政透明度的影响差异

6. 地区金融水平的影响差异

根据企业所在地区金融发展水平的不同，将样本分为低金融水平和高金融水平两组。从表13的(3)和(4)列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低金融水平和高金融水平样本中debt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而地方政府债务对ESG的降低作用在低金融水平的地区更明显。金融发展水平低的地区，资金流通不便捷，更难实现资金需求，地方政府债务规模的扩张又进一步挤出了商业银行的贷款来源，导致企业融资约束加强，增加了企业获取资金的难度。

7. 地区财政透明度的影响差异

根据公司所在区域财政透明度不同，样本分为低透明度和高透明度两组。上述两组样本中，检验结果的差异如表13的(5)和(6)列所示。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在低透明度和高透明度的样本中debt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而地方政府债务对ESG的降低作用在高透明度的地区较为明显。财政透明度越高，地方政府债务的披露会越加清晰，进而更容易引起企业为减少风险，调整融资结构的一系列变化，ESG受政府债务的影响更加显著。

七、 结论与建议

文章基于2010年至2018年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基于投融资视角，研究地方政府债务对企业ESG的效应及作用机理。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债务能显著降低企业ESG。在采用倾向得分匹配、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回归、改变样本范围、替换变量等一系列稳健性测试后依然具有稳健性。进一步研究发现，融资约束是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的主要路径，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也在融资约束影响企业ESG中起着负向调节作用。异质性研究发现，非国有企业、盈利较低的企业、规模较大的企业、年限较短、所在地市场化水平高的企业、所在地金融水平低的企业、地区财政透明度高的企业，地方政府债务降低企业ESG的作用更明显。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地方政府债务严重挤压企业投资，降低企业ESG水平，政府债务投资效率低下，无法有效改善地方公共服务和企业投资环境，阻碍私人投资和长期经济增长的潜力。一方面，进一步推进预算制度改革和发展，抑制地方政府举债，同时赋予地方政府更多权利，扩大地方政府税基，扩大政府财力，统筹地方政府的权力。另一方面，要严格限制隐性债务规模，防止非法借贷，恢复隐性债务对金融稳定的破坏力。第二，在企业层面，企业需要在经营管理过程中树立和强调ESG理念。ESG不仅仅是公司的可持续发展理念和社会责任，它还涵盖了企业社会、环境和内部公司治理的多方面和可持续发展理念。另外，它也是一个重视企业经济绩效的ESG理念，需要提升企业的创新绩效。增加资金渠道的稳定性，需要明确ESG不仅占成本，还可以吸引投资者的注意力，带来相应的资金。第三，完善公司ESG绩效评价体系和信息披露制度，根据ESG绩效奖惩公司。对于ESG绩效高的企业，政府可以给予税收等具体的激励措施，如减税或免税、贷款利率下调、投标优先等。对于ESG表现较差的公司，政府需要基于负面清单制度，对整个上市公司进行适当处罚，如减少贷款额度、提高投标条件等，对违规行为进行处罚，可以改善资本市场的投资环境。第四，针对蕴藏于企业的痛点，要结合自身产权性质、盈利能力、规模、区域市场化程度和金融水平进行投融资和ESG规划发展，控制企业风险，优化政府补贴的发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