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然
除夕已至,即便是这位于南中国的小城,也躲不开那飞跃秦岭迢迢而来的寒潮,积云带来毛毛小雨、零落的点点雪花给本就冷清的街道增添些肃穆感——这就是过年的味道啊。
按照我们老家的惯例,除夕是要到庙里上香拜神,还要到祖先的碑前上香上亮的。我们家选择在下午去,走路去的。去洈水大悲寺的路程并不远,路两边尽是光秃秃的树,毫无绿意萧瑟的田野,偶尔头顶略过的麻雀。寒气与冷清带给人的孤寂感,让我觉得无比漫长。雪早已停了,天边阴沉的云间,有阳光穿透,形成一道道光柱,像是来自天神对众生的悲悯。
走着走着,耳畔眼前逐渐热闹了起来。抬眼望向四周,缩着脖子的行人,揣着袖子的小贩,还有因为大声付价还价而鼻子冻得通红的客人,冷清的街道忽然间人就多了起来,吃喝声、淡笑声,四处都是熟悉的家乡话,一种尘世的真实感让我的心都暖和了些——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庙前地上,小摊小贩们见缝插针地摆上各种上香的必备品,人们买了香之后就向朱红的庙门涌去,人潮汹涌间,朱红庙门时时有沉重的“吱吱”声随着人流挤进庙门,庙的主殿才露在眼前——三级的水泥石阶、守候在庙字旁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石像。细腻的雪花卧在瓦片交叠的屋顶,无声地欢迎着客人们光临。
跨上石阶,跨过门槛,威严的佛像盘坐于供台之上,凌厉却又不失温和的眉眼,紧闭而沉默的嘴,嘴角却又似微微上扬,立在胸前的手更加添上了一层敬意,是无声胜有声。那威严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神佛正立于我眼前,他身上的衣服被人们镀得金光闪闪,神佛的周身全是华丽的装饰。那张严肃而温和的脸在人看来,更令人想将一肚子的心愿全吐露给他。
身边的香客一批一批涌了进来,他们拿着香,虔城地向着佛像下跪,一拜、二拜、三拜,仿佛这般心里最渴望的,佛像也就知晓了,他们的心愿也得以寄托。这里大概是人与神明离得最近的地方,人们来来往往,怀揣着各种的心思与神明做着朴素的交换,一柱香,磕一个响头许下一个愿望,便觉得新的一年又有了盼头。我常想神灵也有忙月的时候,大概春节里也是要不眠不休地去点化膜拜它们的子民。哪怕只是庙门口一炷香的交易,也被人们赋予了人生的期待。
人们拿着香,随着其他香客们跪下,我望着手里燃了一段的香,也痴痴地跪下。窗外的光柱落进了殿堂内,窗外依旧是小雪,却比来时多出许多生机,胆大的麻雀和野鸽子追着香客撒落的秕谷,扑腾着翅膀;摇着尾巴的阿黄跟着同行的孩子嬉闹;四角翘起的屋檐上蹲着的几条鱼龙,在香火缭绕处也显得精神起来……
(指导老师:马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