巉然可欣巧雕琢——关于沉香木雕的创作心得

吴剑鹤

盛世重收藏，收藏重精品，精品重巧艺。这是当今木雕艺术品业界的公认规则，而高端木雕艺术品则当属极品沉香木雕。都说应该善待地球，因为许多自然资源已难再生，例如沉香。那么，应该如何善待极品天物沉香，而不应以低俗题材或拙劣技艺来暴殄天物呢？可谓是值得关注和研讨的一大课题。本文拟就宜作雕刻摆件的沉香材质特点及作品实例，阐述沉香木雕的技艺特点与创新心得。

一、沉香木雕之源远流长

所谓“沉香”，其实就是“沉水香”的简称。当沉香木受到环境因素（气候、地形）或外力（风、雨及虫、蚁等）侵袭时，树木会启动愈伤组织，分泌多种元素，再与堆积的养分结合，形成油脂状，最后再由愈伤组织将其修复，长出新的组织。时间越久，油脂密度越高，甚至形成膏状油块。将其从木中取出，因为常常入水即沉，故名之为“沉香”。

“香木，初一种也，膏脉贯溢，则其结沉实，此为沉水香，然沉水香其类有四：谓之熟结，自然其间凝实也，谓之脱落，因木朽而自解者也;谓之生结，人以刀斧伤之而后膏脉聚焉，故言生结也;谓之虫漏，因伤蠹而后膏脉亦聚焉，故言虫漏也……沉水香过四者外，则有半结半不结，为弄水沉、弄水香者，蕃语名婆菜者是也。因其半结则实而色黑，半不结则不大实而色褐，好事者故谓之鹧鸪斑是也。”这段关于“沉水香”的文字，引自宋代著名史料笔记《铁围山丛谈》，作者蔡绦，字约之，号百衲居士，福建仙游人。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其父蔡京再起领三省，年老不能上朝视事，奏判均由蔡绦代之。钦宗靖康元年后，蔡绦被流放白州（今广西玉林西，境内有山名铁围山）。《铁围山丛谈》作为多被后人征引的宋代史料，颇受历代学者重视。该书记载了从宋太祖建隆元年至宋高宗绍兴年间200年的朝廷掌故、民俗风情等诸多内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道:“他如述九玺之源流……《宣和书谱》《画谱》《博古图》之缘起，记所目睹，皆较他书为详。”因为这些都是蔡绦亲历亲闻之事，所以记述较为真实可信，颇有史料价值。书中尚有“……龙涎香、蔷薇水、沉水香、合浦珠……诸条，皆足以资考证，广异闻。”这些内容，其他史书多不记载或语焉不详，所以显得弥足珍贵。

据考究中国历史，沉香文化始于汉代。东汉建安二十四年冬，关羽大意失荆州，退守麦城，在当阳西北被吴兵伏获遇害。孙权担心刘备复仇，将关羽首级献给了远在洛阳的曹操。操识破其“嫁祸于人”之计，刻沉香木为躯，以王侯之礼厚葬羽首于洛阳城南；其正身，孙权以侯礼葬于当阳。所以可以说，沉香木雕始于西汉。

星州鹰木类结油沉香山仔料

大唐贵族用香甚为奢侈，除了衣袖里面藏着香囊，还倚着沉香木雕作的亭阁吟诗作乐；南唐后主李煜用沉香等香木雕造了“临春”“结绮”和“望春”三阁，他还命宫女洒香粉，以保持沉香香味不减。

北宋时期，海上贸易繁荣，沉香与其他香木一样成了重要的进口物品，宋代文人也盛行使用沉香，女词人李清照有词赞沉香“沉水卧时烧，香清酒未消”。明清时代，喜欢沉香的人更多，至于香具的考究已颇精致，有香筒、有香插、有卧炉、有镂空炉。炉壁的雕纹有龙、有鹤，绚烂华美。战乱不断的民国，玩沉香的几乎绝代，但也有不少爱好者、收藏者偷偷地把玩。如今，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经济的发展，沉沦半个多世纪的沉香文化正方兴未艾。

沉香可以扩大人民美好生活的层面，可以陶冶性灵。其用途既宜作配饰：可制成项链、手珠或摩挲把玩之雕件；又宜作木雕摆饰，供人欣赏，富有艺术品味；亦宜作礼仪用品：古早沉香为皇室贡品、贵族专享，如今用于亲友往来馈赠礼品；亦宜作收藏：沉香是木中珍宝，其中贵者“一片万钱”，增值空间大。

二、沉香木雕之因材施艺

沉香木雕精品向以古朴浑厚，深沉润泽，别具风韵而独具艺术价值及收藏价值。质地坚硬、油脂饱满的沉香是上等的雕刻材料。沉香作为雕材有两大难点。一是技艺之难：沉香对雕工的技艺要求很高，其难度远大于其他木材，沉香凝聚了油脂和木质两种特征，质地不均匀，外表和内里的油脂走向不易拿捏，厚薄也多变，有许多空洞，所以不易下刀。二是构思之奇：沉香的天然形状千姿百态，而其材质之贵重非寻常木头能比，若雕凿过多，变成碎屑，价值不过一克数百，而其整块雕件之价，却非碎屑能比。

宋代著名文人苏东坡特别喜欢沉香，他曾作《沉香山子赋》:“矧儋崖之异产，实超然而不群。既金坚而玉润，亦鹤骨以龙筋。惟膏液之内足，故把握而兼斤。顾占城之枯朽，宜爨釜而燎蚊。宛彼小山，巉然可欣。如太华之倚天，象小孤之插云……无一往之发烈，有无穷之氤氲。”称占城（越南）沉香只宜当柴烧驱蚊，海南沉香则像太华山一样高耸，小孤山一样独特。

专擅沉香木雕的高手都知道，有硬、软两种沉香木。一种是老沉香，极硬，其硬如《沉香山子赋》所谓金坚玉润、鹤骨龙筋，膏液内足；另一种则极软，油腻腻的、柔若无骨，雕刻时油脂会黏住刀口，行家称之为“黏刀”。“沉水级的沉香木，比较坚硬，需要用比较厚刃的刀子。奇楠一类的比较软粘，需要用比较薄的刀子，另需配合舔刀技法。”（据林建军在荣获中国轻工“大国工匠”称号后接受央视记者访谈录）。

三、沉香木雕之设计创新

沉香木雕 玉兰香馨一柱峰

沉香木雕 松下雅集

不论是莆田市区凤凰山，抑或仙游县凤山，都是我魂牵梦绕的家山乡愁，更是设计构图入画的首选。于是沉香木雕《凰鸣凤山》在我脑海逐渐成形：正中高凸处刚好可刻一只展翅欲飞的凰鸟，尤如《诗》云：“‘凤皇鸣矣，于彼高冈。’其在岐山之脊乎？”其纬尾腾卷，有鸾鸟绕飞；山间楼阁鳞次栉比，墙外孔雀与鹿和谐相安；松挺竹簇处，不乏梧桐相衬；祥云飘缭间，都是幸福美景。

作品以凤凰为题材中心，突显了悠久的中华文化底蕴。自古以来，凤凰被视为中华精神之鸟，是百鸟之王，是集合了多种动物特征于一体的想象性的动物，是祥瑞和民族文化的象征。

沉香木雕 事事吉利

沉香木雕 凰鸣凤山

当今中华盛世可谓政通人和，天下安宁。而凤凰自古便是人们心目中的瑞鸟，天下太平的象征。凤凰形象不仅表示自然物之“和”，也表示人类社会之“和”。“凤凰五色”被看成是古代社会和谐安定的“德、义、礼、仁、信”五条伦理的象征。沉香木雕《凰鸣凤山》的题材立意体现了正能量，其构图与雕艺尽显闽莆沉香木雕的独特风格，体现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太平盛世的审美愉悦。

“沉香的纹理有着诸多天然的美感，其中不少的节眼和肌理，在雕刻艺术中常常要将其作为一种非常重要的资源进行有效的加工，使其形成一种特殊的艺术组成部分。由于每块沉香所历经的环境各不相同，它们的皮层显现出的形貌也是互不相同的。有时要将沉香的块状衍生物充分利用……就其特殊的纹理和貌状特点判断其适于赏玩的结构可能，也是沉香雕刻的重要方法。”沉香木雕《事事吉利》便取材一块稍向外弧的沉香山子料，大部不动刀的横向纹理，近看是上大下小的两片从桔枝上长出的夸大了的桔叶，远看又似是中空的果园山地；作品仅着力在右下方精细雕刻了在婀娜曲展的果树枝杈上生长出来的柿（与“事事”的“事”字谐音）子、桔（与“吉利”的“吉”字谐音）子和荔（与“吉利”的“利”字谐音）枝，以及右上大桔叶边沿一只低调的蝉与左上角又长出的一杈桔子；衬托作品黑檀底座则适形雕着数朵灵芝，又平添了吉祥寓意。这件看似不起眼的作品，却以浪漫创意的构图、详略有致的刀法，演绎了向上向善的正念和追求丰收、美满生活的愿景。

“好的沉香木不需要太多繁复的雕刻，因为高质量的沉香几乎都已碳化、且不含活性纤维。雕刻时贵在去其多余，呈显其自然本质……不论你想用雕刻刀和沉香来表达什么，沉香的油质本身，就是最直接的表达。”

沉香木雕《松下雅集》就是选取一块结油饱满、年份较老的印度尼西亚加里曼丹水沉山仔料，依其天然三角形状，尽最大可能保留其外表深色油丝油格及其清甜香气，仅用浮雕技法刻画岩松及松下对奕雅士；而行云流水般的黑檀底座则层层衬高了作品的设计感动力和艺术附加值。

沉香木雕《玉兰香馨——柱峰》则依据着似一柱擎天的沉香山子料之天然形而赋刀，极少去其多余：山岩形黑檀底座衬托起金黄色底部嵯峨空灵的山石上生长着的玉兰花树，四周上下满是盛开着的玉兰花，双鸟在石上欢快争食，蝴蝶在花间采蜜，整个画面生动而又温馨，呈现了勃勃生机与欣欣美感。

以上四件各呈奇形的沉香山子料，通过不同的构图，或山水或花鸟或果蝉，以不同寓意的题材和不同于一般木雕的沉香雕刻技能，体现了收藏盛世与时俱进的创作理念和创意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