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从20世纪七十年代初全球进入金融资本全球化阶段,贸易往来中合作与竞争的主体已经不再是个人和企业,而是国家。我们很难通过西方的微观经济学视野描述世界市场上的国家竞争。对金融资本的政治经济学分析以及对中国经济建设起步的历史回顾,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在金融资本全球化浪潮下中国经济建设的比较优势。
关键词:金融资本;全球化;经济
自货币诞生之日起,资本对于全球市场的觊觎就没有停止过。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世界各地……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消费和生产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31。到了20世纪60年代末期70年代初,以美国、英国、德国为代表的主要资本国家发生经济滞胀。1971年美国停止美元兑换黄金,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西方的产业资本大规模迁出,在海外市场获得的巨额收益不断汇回以美国为代表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国内。产业外迁、收益回笼,富集的资金和逐步空心化的实体经济催生出资本主义由产业资本阶段转向金融资本阶段。与此同一时期的中国,基于当时国内国际形势,在1972年通过“乒乓外交”重构了自身与世界的关系。而身处亚洲的日本,也在同一时期推动着国内产业向东亚其他国家和地区转移,于是接收来自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移出产业的“四小龙”和“四小虎”在经济上创造出辉煌时刻,这一现象和经验进一步增加了中国融入世界市场的动力。1978年的改革开放使得中国真正意义上融入了全球经济,紧接着在1982年9月,邓小平正式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巧合的是在几个月后,西奥多·莱维特在《哈佛商业评论》上首次在西方学界提出全球化概念。可以说,金融资本全球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道路发轫于同一时期,更确切地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是中国在金融资本全球化背景下的科学的、主动的选择,两者之间联系密切,在深入探讨这两者间的联系之前,有必要分别对其内涵进行梳理。
一、金融资本全球化的进程
目前主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学者通过分析竞争与垄断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以及垄断阶段控制资本的主体的发展和变化,将资本主义划分为自由竞争资本主义、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和国际垄断资本主义发展趋势这四个阶段[2]213-218,而由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向国际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两个重要前提条件,分别是私人垄断资本与国家政权结合的加深和金融垄断资本的发展。换句话说,金融资本垄断地位的发展与强化是资本主义由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发展为国际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的关键助推剂,而金融资本全球化,正是金融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表征之一。
金融资本在各种资本存在形式中的突显地位主要是从上个世纪70年代初开始,但目前有记载的金融的萌芽却是在公元前1700多年的古巴比伦。金融的基本形式是“一对一货币借贷的情况下,债务人将利息额度和还本付息的期限记在借据上,并将其交给债权人”[3],而这一形式,目前可以证实的首次出现是在《汉谟拉比法典》之中。该法典中明确规定了关于白银的贷款利率上限,要求当时的商人借出白银时,每1舍客勒白银可以收取1/6舍客勒又6塞白银作为利息,其中的舍客勒和塞都是重量单位,根据1舍客勒等于180塞的规定,可以算出商人借出白银的贷款利率最高为20%。在初始阶段,以钱生钱、占有他人劳动所得价值的资本增殖特性已经明显,但是此时的金融在交易规模、交易方式、交易范围和交易周期等诸多方面受到限制,并不能实现较为高效的积累。例如,在农耕时代,农业生产的周期常常按年计算,不管是一年一熟、一年两熟或是一年三熟的作物,还是多为半年起步养殖的家禽牲口等等,受限于自然规律,资本只能十分缓慢地进行积累。
这一缓慢的增长情况一直持续到18世纪末期,此时规模巨大的洲际贸易已在历史上首次发展起来[4]459。全球性的经济关系在这一时期开始建立。在此过程中,无论是穿梭于亚欧大陆进行丝路贸易的阿拉伯人,还是怀着致富梦想将自己的钱财交给荷兰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的欧洲居民,抑或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殖民地开发竞争,都伴随着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大规模流动,金融资本在这一时期乘着贸易全球化的东风获得了长足的进步。比如,在15世纪由货币兑换商逐步演化出拥有存款、贷款、汇款和支票等系统功能的银行;17世纪初在世界各国商人间普及的商业保险;17世纪末英国颁布法律,正式发行国债……然而,这些进步却依旧不足以使金融资本成为左右世界资本流向的关键力量,因為此时,世界的经济中心是亚洲而非欧美,而作为亚洲的经济中心的中国所坚持的货币制度依旧以金、银、铜等金属为基础,纸币的流通被限制在诸如税收转运、军需供给和购买高档用品的跨区域规模交易的情形中,并没有进入街头巷陌。便于鉴别真伪、便于熔化重铸的金属货币却不方便运输和储存,这使得能够被货币化的商品从种类和数量上受到了较大程度的限制,更别提金融衍生品的发展。所以,尽管只需要再进一步,发行小额纸钞以取代大部分量大而样多的硬币,就可以创造出我们今日所习见的那种货币体制,但中国并未再走这一步[5]40。从16世纪到18世纪末,长达约300年的时期内,全球白银产量中的大约一半都流入中国用于铸币,成为世界贸易的主流货币,金融资本的扩张步伐在某种程度上被白银所束缚。除此以外,尽管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启,相对农业来说拥有巨大效率优势的工业生产迅速成为人类社会的最主要生产方式,工业生产却并未将资本增殖的速率提高到足以产生“质变”的程度,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并没有迅速进入到国际垄断资本主义阶段。首先工业生产因为其实体属性而受限于时间和空间;其次全球化生产的分工与合作或多或少地会受到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影响;最后进行实体生产需要前期进行大量固定资产投资……这诸多方面的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金融资本进一步的发展。直到1776年《国富论》面世,这一时期银行所供应的纸币数量历史性地超过了市场上金属货币的数量[6]238-239。可以说,金融资本经过积累已经具备相当的实践实力和理论支撑,金融资本在整个资本主义体系中也获得了比较重要的地位,但其依旧需要依附在以军火商、零售商为代表的制造行业的产业资本之上。在18世纪末,金融资本超越产业资本,成为全球化浪潮下资本最主要的表达形式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与一定的历史契机。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金融资本的积累与产业资本的扩张联系密切。随着亚欧大陆边缘的欧洲国家对全球进行殖民扩张,通过输出罪犯之类的贫困人口、占有当地自然资源和贩卖人口等方式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可是,在这一时期的殖民扩张过程中,所谓殖民地宗主国对殖民地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具有显著优势,以至于并不需要将当地的资源货币化就可以直接占有,所以金融资本在此时并未等到关键性的历史契机。1815年机会到来了,当年的6月18日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以南的滑铁卢,威灵顿公爵率领的英普联军与拿破仑指挥的法国军队进行战略决战,这场战役不但决定着英法两国的欧洲霸主地位,也决定着成千上万的英国国债的投资者的财富命运。当时的银行家内森·罗斯柴尔德在6月19日清晨提前得知战报,而威灵顿公爵获胜的消息在6月21日晚上才传回英国国内。内森利用信息和时间差从英国的公债市场上赚到20倍的钱财,超过了拿破仑和威灵顿公爵在几十年战争中所得到的财富总和![7]6经此一役,内森成为了英国政府最大的债权人,英国在此之后发行的公债也间接受到他的影响,而英格兰银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已经被内森控制。这是金融资本第一次在历史舞台上展现出其强大的统治力。私人资本以金融的形式与国家机器相结合,源源不断地从公众手中获得财富,这时金融资本已经展现出超越产业资本的潜质。
在随后的近200多年内,欧洲社会取得了巨大进步,正如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92年英文版序中所指出的,连英国的工人阶级在分得少部分的殖民地收益红利后,都在一定时期内表现出淡化阶级斗争立场的趋势。20世纪初,以英、法为代表的老牌帝国主义强国出于自身利益需要打压和限制德国、日本等新兴起的帝国主义国家的扩张步伐,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换句话说,这是帝国主义之间为了争夺掠夺殖民地财富的资格而引发的大规模战争,而随后的二战则是新兴的帝国主义国家怀有统治全球野心的军事侵略与全球人民的合力反抗。在各个资本主义帝国为了自身利益进行战争、导致各帝国实力相对削弱的同时,饱受帝国主义侵略和压迫的世界各个民族日益觉醒,不断地争取民族独立和国家解放,这使得各个帝国主义国家进行直接殖民统治的成本不断上升。与此同时,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相对过剩,资本主义帝国普遍出现了制造业利润率下降、用工成本上涨和国内自然环境恶化等情况。内外压力之下,具有明显优势的资本主义强国“乐于”向民族解放运动中诞生的后发国家转移自身的低端制造业,并通过核心科技的技术壁垒,保障自身在国际金融与贸易制度中的优势地位,换句话说,承接这些具有高消耗、高污染的制造行业的后发国家,在获得了一定的发展机会的同时,却被迫承接了来自资本主义先发国家的成本转嫁。取得在国际制度安排中绝对优势地位的先发国家,通过货币化后发国家的包括劳动力资源在内的种种资源,攫取了巨大的利润。这里值得指出的是,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之间并非是零和博弈的竞争关系,而是复杂共生。金融资本的来源多种多样,有从产业资本中剥离或转型出来的,也有在金融行业做大做强的,还有与实体经济共生发展的……金融资本的形式虽多,但是其主要的特点都是“去工业化”和“金融化”[8],聚焦经济的非实体部分收益。从20世纪初到20世纪70年代,产业跨国转移使得产业资本逐步显现出被金融资本控制或取代的趋势,尽管随着全球的产业转移与先发国家的产业转型,产业资本的地位在整体经济系统中不断下降,但是其巨大的存量累积意味着金融资本还不能形成国际垄断的形式,这也是当下全球并未进入国际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的重要原因之一。但通过货币化相对落后的原殖民地国家的资源和以苏联为代表的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资源,金融资本在整个经济系统中相对产业资本的优势已经比较明显。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资本自然地向金融领域流动,产业愈发迅速地在全球范围内被货币化,数字化生存样式由生产力工具转变为人类主要的生存样式[9],金融化的资本得以脱离时空拘束,摆脱外部环境制约,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流动,攫取巨额收益的同时,其自身本需要付出的成本或代价却可以以多种形式向外部产业、外部地区和外部人口转嫁。到了21世纪的当下,先发资本主义强国依旧在持续推动金融资本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后发国家中新兴的经济体在过去半个世纪以来依靠承接产业转移换经济增长的发展路径已经不再具有可持续性,在这个金融资本全球化的时代,在世界经济体制的制度安排之中,众多的后发经济体中只有中国探索出了不同于西方的和平发展的现代化道路,其余的后发国家大多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对西方现代化路径的依赖,它们中有一部分已经在旧的现代化道路上遭遇挫折甚至成为所谓的“失败国家”,有一部分面临现代化失败的风险,还有一部分通过被迫让渡部分国家权益的形式保持着危险的经济增长。这也是我们尝试对过往的发展经验进行总结以期对未来发展建设提供些许参考的缘由。
二、对金融资本全球化的本质的探讨
金融资本在本质上依旧是资本,它是资本在特定的历史阶段所变化出的新的形式。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在土地所有制处于支配地位的一切社会形式中,自然联系还占优势。在资本处于支配地位的社会形式中,社会、历史所创造的因素占优势……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10]31-32。尽管当下的社会、历史产生的金融资本在形式上不同于过去的资本,但是这并不影响金融资本内在性质,金融资本依旧疯狂地追求着自身增殖、追求着剩余价值。而且,由于金融形式在交易便捷性、剥削隐蔽性和扩张高效性等方面相比之前的产业资本形式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金融资本是为了适应产业资本的扩张而诞生的,其发轫具有一定程度的历史正当性,换句话说资本的金融化符合历史条件下的客观规律。作为产业资本的配套经济形式,金融资本在较长时期内以自身的工具属性为主要存在目的。然而在内外环境的变化下金融资本的功能属性发生了异化,为产业资本进行工具性服务的金融资本似乎脫离了作为母体的生产活动,逐步演化出貌似独立的经济循环,从明面上看,原本G-W……P……W'-G'的货币资本循环方式变成了由G-G',这显然是不符合客观规律的。马克思指出,生产和交换是两种不同的职能。没有交换,生产也能进行;没有生产,交换——正因为它一开始就是产品的交换——便不能发生[11]525。金融资本并未在实质上突破物理极限,并不能在脱离抽象劳动的前提下创造出价值,被金融资本的运作形式蒙蔽而认为金融可以脱离实体运行的观点,实质上割裂了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的联系。而使人产生金融资本能在经济系统内独立运转幻想的,主要有三个因素:一是信用的无序扩张;二是为了缓和无可避免的资本主义危机,资本需要以金融形式饮鸩止渴;三是金融资本全球化阶段金融制度的垄断特性。
信用使得资本金融化成为可能。就信用一般而言,它是一种由人们基于主观意愿授予出的符合实际或错估实际的信任的产物,这种信任,使得人们将一定数目的资本,以货币的形态或者是被认为有一定的货币价值的商品的形态委托给其他人,并期望自己在未来获取一定的报酬或者是冒险赔偿。从贷出资本到回笼资金,是有一段时间的,特别是当资本以商品的形式借出时,双方通常会达成协议并以字据的形式予以确认。所立字据本来是借贷双方的信用凭证,但是贷方发现,这一凭据可以成为自己在货币或商品形态上使用外来资本的依据时,信用就得以扩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商品的出售目的并不是换取货币,而是为了换取依靠信任所立的字据,这一字据在实际生产过程中成了各个环节之间的支付手段,也就变成了实质上的“货币”。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真正的信用货币不是以货币流通(不管是金属货币还是国家纸币)为基础,而是以票据流通为基础[11]563。正是这种由于信用得以存在的票据,为资本转化为多种多样的金融衍生品提供了依据。
金融工具作为缓和资本主义生产矛盾的重要手段,当成本得以由金融系统转嫁到非金融系统、由金融核心国家转嫁到非核心国家的时候,金融工具成了优势国家的优先选项。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危机的时候指出,世界市场危机的第一种形式是商品形态变化本身,即买和卖的分离。危机的第二种形式是货币作为支付手段的职能,这里货币在两个不同的、时间上彼此分开的时刻执行两种不同的职能[11]797。进一步说,不同于物与物的直接交换,在商品生产阶段商品卖出方换来的是不作为个人劳动产品而交换的信用货币,但卖出的商品却必须转化为信用货币,而信用货币不需要当即变成商品,所以买与卖的分离使得资本主义危机在抽象的基础层面上成为可能。马克思主义认为这里的危机可能并非危机产生的原因,而是在抽象意义上的危机基础形式,危机由可能产生形式转换成现实存在形式的原因,才是真正意义上危机发生的原因。在1861-1863年的政治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一是资本主义在部门内部可以通过分工体现出组织性却在总体层面上避免不了比例失调;二是资本主义生产只以无限地获取更多剩余价值为目的,不会顾及市场需求等客观需要和情况。于是,无限扩大的生产,虽然没有生产出过剩的产品,却生产出了大量过剩的商品[11]816。这些过剩的商品往往并不会流通到有需要却无货币支付的地方。所以从资本逻辑看,每当危机来临,一个地方的人在大量倾倒牛奶、同时其他地方却出现饥荒的景象也“并不荒唐”。不断扩大的过剩商品规模需要不断扩大的市场来容纳,因为需要产品却无法买入商品的那部分市场对于资本来说是“无效”或者“低效”的市场。根据沃勒斯坦的现代世界体系分析,世界上的国家可以概括为核心——半核心——边缘共计三大类。占据金融资本全球化阶段主要地位的核心国家可以低成本甚至无成本地占有收益;而半核心国家不管是从主流意识形态,还是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制度安排上,都基本符合核心国家的利益需要,所以这类国家得以从核心国收益中获取部分收益;而依靠出卖自身资源和劳动力的边缘国家,由于成了核心与半核心国家的成本“泄洪区”,经常是处在得不偿失的情形中,例如服饰用品生产加工行业的企业,雇佣大量劳动力、耗费较多的电力并在本国国内排放污染,以此换来的收益却远低于位于国外的所谓的提供品牌标识的企业,但是这类国家有时候并没有发现自身的总体收益为负。以美国为例,当前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核心国虽然在经常账户上保持大量的贸易逆差,但是通过贸易逆差流出美国的资本一方面在海外占有高回报的收益,另一方面,由于石油美元的特殊地位,全球的个人和国家需要通过美国国债、美国公司股票和债券等形式汇聚到美国,人民大学温铁军团队以中美贸易为例,指出中国对美国的大量消费品出口会给中国带来经常账户的盈余,但是所得盈余在美国限制专利技术转让与重要资源出口的前提下,只能大量投资到美债市场,从而在现实上使美国获得更多的资本账户盈余。在当下的国际金融制度安排下,金融资本核心国家的贸易账户的亏损很大程度上可以通过资本账户盈余填补。然而,即使全球市场不断被饥渴的资本拓宽,由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是客观规律,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始终是无法被避免的,在形式上不断更新的金融工具,成了危机之时治标不治本的特效药。在经济危机发生时,通过货币增发大规模注入全球市场的金融资本并未从根本上推动全球市场资源配置升级,也并未从根本上推动全球整体的物质生产,它更像是通过自身的优势地位,将社会矛盾与通货膨胀由核心国输出到全球各地,利用更大范围的世界市场消纳和吸收部分过剩以达到短期内缓和商品生产过剩,从这个意义上看,原本服务于资本增殖的金融工具在与产业资本的融合过程中被整合为经济制度中的怪胎,它不但不利于资本主义经济运转的稳定,还在宏观上给更大范围内的人们带来损害。
具有垄断特性的金融资本,一方面通过成本转嫁,将风险与损害转移到行业之外和地域之外,另一方面,通过建立信息壁垒企图掩盖自身的寄生特性形成隐形剥削。金融资本在社会生产中诞生,却通过投机摆脱产业资本的控制并自立门户。原本产业资本通过吸取工人劳动的剩余价值,金融资本通过社会生产继续着资本对于劳动者的剥削,但与此前不同的是,没有金融化的产业资本遇到了他们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产业资本从劳动者身上攫取的“利润”被金融资本近乎无成本的占有。换句话说,在新形势下过去的剥削者内部分化为两个新的部分,没有跟上步伐的那部分旧剥削者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新剥削者寄生的宿主。产业资本想要增殖,需要在前期以固定资产等形式购入一定额度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而金融资本从打比方来说更像是具有行业内幕的投机赌徒,明知产业资本的盈利周期可能是十年乃至于更长,却通过炒作概念的形式告诉人们把钱投入其中可以很快获利。其结果往往是金融资本在低估值或者正常估值时通过金融衍生品吸引资金炒作某一类实体产业资本,而在较高估值时将持有的信用货币兑换为银行货币并离场,金融资本只关注以钱“生息”的获利情况,并不在乎投资者的盈利与否,也不在乎实体产业的维持运转的资金需求。值得指出的是,金融资本想要在全球范围内取得愈来愈多份额的垄断地位就需要与国家机器融合,而且这个融合不是个别的、特殊的、短暂的,需要是广泛的、普遍的且长期的。以美国为例,作为国家货币发行实体的美联储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政府机构,它是由多家匿名股东所控制的私有性质机构。作为美联储的实际控制者,纽约聯邦储备银行的股份在1983年的时候有53%被六家商业巨头持有,其中花旗银行15%,大通哈曼14%,摩根信托9%,汉诺威制造7%,汉华银行8%[7]89。技术进步带来的信息差给了金融行业构筑信息壁垒的可能,对股东负责的公司制度是金融资本全球化背景下金融资本与国家机器融合的不争事实,即使不通过其他复杂手段,仅仅通过增发货币,人们持有的财富中的一部分就可以被金融资本轻松占有。总而言之,中国的货币制度不同于西方金融资本主导的国家依靠军事实力为私有性质企业印发货币做信用背书的制度安排,独有的人民立场只有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才能将可能性与可行性统一。从历史的视角来观察,原创且独特的中国经济建设路径优势逐步显示出来,而金融资本的前途与命运也无需我们多加考察,毕竟从辩证法角度看,将来能够毁灭金融资本的会是金融资本自身。
三、独立自主何以可能——中国经济的奠基
货币占有者要把货币转化为资本,就必须在商品市场上找到自由的工人[11]586。这句话的前提是,商品市场所在的地区或者国家在社会、政治与经济方面相对稳定,同时当地的青壮年高效,劳动力充足,并且他们在雇佣成本上相对保持较低水平。但凡是国家政治动荡、社会矛盾突出,经济秩序混乱的地方,人们的生命与健康都不见得有保障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所谓的营商环境。放眼全球,能够同时满足以上这些条件的地区和国家屈指可数,历史地看,20世纪70年代后的中国是资本的最佳选择。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在金融资本全球化阶段,中国由于不属于掌握金融话语权的核心国家,无法通过金融资本扩张在全球市场收割财富。同时,中国作为大规模出口加工产品的“世界工厂”,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和原料,以至于众多行业需要从境外大量进口资源与原料,在这种情况下,拥有资源主权的中国却无法依靠大规模原料和资源出口获取价格上涨所带来的收益。
1949年新中国成立,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通过革命实现了人民解放和民族独立,在此前提下,新中国的经济制度建设有了稳固的政治基础。随后,一方面国家通过没收以官僚资本为代表的垄断性质的经济,剥夺原剥削者的资本,从而逐步建立起国营经济体系,这意味中国的资源和原料主权回到了中国人民的手上。另一方面,通过土地改革,使全国3亿多农民得到土地和生产资料。与此同时,基于当时的国际国内情况,中国选择加入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并在苏联的设备、资金和技术支持下开始了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制定与实施。中国通过回收资源主权和实施“一五”计划迅速进入工业化积累阶段,但需要指出的是,此时中国的工业化建设是受到来自外部的社会主义阵营支持的工业化,而1957年后社会主义阵营内部开始分化,中苏关系恶化,随后苏联的资金与技术等支持从中国撤离。我们对建设内部循环经济的首次探索成了后续中国经济建设的重要经验。
在20世纪50年代,意识形态之间的交锋对于国家间经济交往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新中国选择加入苏联阵营、实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这就意味着当时百废待兴的新中国可以获得的外来支持,只能来自社会主义阵营。作为社会主义“老大哥”的苏联,在1945年与当时“中华民国”政府签订的不平等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给苏联在东亚地区带来了巨额的政治、军事与经济收益,想要重新签订条约在一定程度上有损苏联的既得利益,在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带领下,中国代表团经过艰苦卓绝的谈判说服了斯大林签署新的中苏协定。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即使在新中国已经成立几年后的1952年,中国的人均GDP仅为119元,属于世界排名末尾的贫困国家。在1949年1月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认为新民主主义形态的持续时间不会很短。他指出,中共二十八年,再加二十九年、三十年两年,完成全国革命任务,这是铲地基,花了三十年。但是起房子,这个任务要几十年[12]236。可是没过多久,在1950年,朝鲜半岛的局势对中国工业化的步伐产生了深远影响。沈志华教授指出,如果不是朝鲜战争的爆发,中国在苏联最需要援手时出兵朝鲜,那么苏联履行各项经济协定的程度以及中苏经济关系在战争时期的发展前景是难以预料的[13]。在“一五”计划实施期间,苏联支援中国建设了“156项工程”,而中国自身筹备建设了六百八十多个项目,中国的工业体系由此快速展开。在经历了七十多年发展的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唯一的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所有工业门类的国家[14]。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新中国在苏联的支持下进行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是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引进外资,尽管引进的外资本质上不同于以增殖为目的的资本,但是它撤离时所造成的结果,却和当下的金融资本在很多方面表现出相似性。应对20世纪50年代末苏联撤资的经验,历史地看,对中国后续的经济建设工作提供了重要参考。
当下金融资本全球化阶段,核心国利用自身优势增发货币,增发的货币流入全球市场推动以石油、粮食、原材料为代表的大宗商品价格上涨,从而向其他国家输入通货膨胀。接收核心国所输出的资本的国家,将得到的货币注入自身的实体产业,对实体产业的各种原材料与产品进行标价,并在部分行业“创造”泡沫。换句话说,在金融资本由核心国输出到非核心国的时候,非核心国的实体经济部分被“货币化”,一方面这些产业拥有了价格标识,另一方面这些产业的产出及其增加值,已经部分地以分红等形式回流到核心国家。而核心国家在合适的时机将增发货币这种输出通货膨胀的经济策略转化为提高利息的通货紧缩策略,于是資金在利润的驱使下撤离被投资国,引起当地价格下挫和泡沫破裂。此时,具有优势地位、货币政策相对比投资国宽松的核心国家,再以低成本收购低价位的优质自产,以此往复,掠夺被投资国的实体资产和资源。然而,核心国能够实现这一目的的前提是,被投资国家既没有反击的手段,也没有控制金融资本大规模流动的能力,这就需要非核心国家,特别是其中的边缘国家接受西方所谓的“自由市场”概念,允许金融资本在当地自由穿梭。从当下的现实来看,大多数边缘国家都没有有效应对核心国利用金融资本“割韭菜”的办法,在面对资本外逃,经济下行压力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接受核心国的经济制度改革要求,放宽对金融资本的管控。而不接受放松管控的国家经济将受到较大程度的压力,甚至是发生危机,例如,2018年土耳其里拉在半年多时间内贬值接近一半。而我国在20世纪60年代初,面对外部投资撤离时探索出的,通过举国体制进行国民经济建设动员,以大规模密集的劳动力替代工业化所需资金的经济建设方式,配合上我国当下完整的实体产业链,使得我们拥有了管控金融资本异常流通的底气与实力。
四、结语
总的来说,金融资本全球化对中国经济建设既是挑战又是机会,我们在七十多年的经济建设过程中,既没有选择旧欧洲那种成为殖民地宗主国的发展模式,也没有选择以美洲和澳洲为代表的新大陆的发展模式,而是走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发展道路。在初步探索中国独特经济建设的起步之后,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国在经济建设中对发展生产、应对输入型危机、深化改革开放等多方面的实践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的经验与教训的后续研究很有必要。特别是在以1978年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建设的探索、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的经济结构调整、2008年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措施……为代表的一系列历史事件中,中国抓住金融资本带来的契机并管控金融资本风险的实践探索,对于我们当下应对不断增多的外部经济挑战富有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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