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盱嘉支队铲除“四霸天”

2022-06-23 02:04贡发芹
党史纵览 2022年6期
关键词:明光炮楼伪军

贡发芹

旧县有个“四霸天”

旧县镇,原为汉代睢陵县故城,即今安徽省明光市女山湖镇,位于三河(湖)交汇之处,东临淮河,南滨七里湖,西、北依三城湖(今荷花池),四面环水,一桥出入,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全民族抗战时期,旧县为盱眙通往嘉山(今明光市)的水路咽喉、淮北地区通往淮南根据地的必经之处,地理位置尤为重要。

1938年1月18日,日军占领嘉山县西部重镇明光,随后成立了明光地方维持会。1940年,日军扶植汪伪势力在明光成立了伪安徽省嘉山县政府。

吕介甫是旧县镇当地土豪,靠家族势力,当上了盱眙县旧县地方联保主任。1940年8月,日军占领了旧县镇,伪盱眙县县长戈济川委任吕介甫为旧县镇镇长。不到一年,吕介甫将镇长一职让给侄儿吕锦奇,自己升任旧县区区长,管辖旧县镇、津里镇、大郢乡(时称桑大郢)、戴巷乡(时称戴家巷)。这几个区镇乡头目置民族大义于不顾,甘心附敌,效忠日伪,把持水上码头和陆上交通要道,公开与新四军为敌,经常残害百姓,臭名昭著。其中旧县区伪区长吕介甫、旧县镇伪镇长吕锦奇、桑大郢乡伪乡长桑国权、戴家巷伪军大队长李超最为当地人民所痛恨,被称为“四霸天”。

1943年2月,淮南抗日根据地实行精兵简政。3月,盱眙、嘉山合并为盱嘉县,成立盱嘉办事处、盱嘉县委,并将新四军第二师五旅的十五团一营和独立五团划出,与盱眙、嘉山的民兵总队合并,组建成由主力部队与地方武装结合的盱嘉支队,以强化军事力量。8月,十五团政委朱云谦调任盱嘉县委书记兼盱嘉支队政委,后又兼任支队司令员。为打开工作局面,朱云谦上任当月就率部攻打津里镇,迫使伪自卫队30余人缴械投降,建立了津(里)石(坝)区,后又计划攻打盱眙县城。

由于各种因素,我军前两次攻打盱眙县城未能得手。在朱云谦化装亲自进城侦察后,盱嘉支队于1944年1月24日农历除夕夜再次奇袭盱眙县城,兵分4路奔向指定目标:一路包围伪保安大队和伪区公署,对敌攻而不歼;一路攻击老大关伪县政府;一路到大王庙伪警察局附近埋伏;一路由朱云谦亲率一个连,由盱嘉办事处副主任胡坦及联络员魏小昆带领的武工队配合,抢占日军铃木中队驻地对面一个白天有岗哨、夜晚有灯无人的敌人碉堡,堵住日军大门,监视日军动向。夜里12时,攻打伪县政府的枪声响起,日军铃木中队试图前去增援。这时,朱云谦指挥3挺机枪对准铃木中队部大门猛烈射击。铃木中队虽有200多人,步、马、机、炮样样齐全,具有较强战斗力,但在我军火力压制下,根本不敢出击。战斗持续2个多小时,我军一举端掉了盱眙县伪县政府和伪警察局,生擒200余人,缴获长短枪120多支,我方无一人伤亡。这次战斗,充分展示了我军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迫使盱眙日军龟缩在据点里,不敢再出城骚扰百姓。

东线作战任务完成后,朱云谦及时调整部署,决定把兵力悄悄转移至西线,抓住西线重镇旧县来做文章,将矛头对准了“四霸天”。

先除“两霸”

1944年10月,盱嘉再次分治,但盱嘉支队建制仍旧保留。为攻打旧县镇,朱云谦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谋划和准备。他找来时任嘉山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兼嘉山县总队队长胡坦等人详细分析形势、了解敌情,商讨对策。胡坦是旧县镇人,青少年时期一直生活在镇上,对当地地形了如指掌。大家各自发表了看法,朱云谦综合大家意见,很快酝酿好作战方案。

旧县镇有居民约5000人,盘踞在镇上的伪区长吕介甫是盱眙西乡最大的汉奸,他与侄儿吕锦奇凭借500条枪和日本人撑腰,横行镇上,为非作歹,无恶不作,老百姓早已对他们叔侄恨之入骨。吕介甫在镇上重要位置一共修筑了10个炮楼、碉堡,根本不把新四军盱嘉支队放在眼里,曾放出狂言:“就是敞开大门睡觉,共产党也不敢进来!”

旧县镇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东西一条长街,西面出入的桥头设有暗堡;北面三城湖和东面淮河为日军所控制;再往东北是大片的沼泽地,东面码头旁也设有暗堡,码头对面的扁担河边上是日军张凤滩据点,控制淮河、女山湖、七里湖交汇水域来往船只通行。吕介甫占据的王家炮楼设在街中心靠近西面的高地,四周挖有壕沟,出入的吊桥,白天放下,晚上收起。炮樓高有十几米,系砖楼,坚厚牢固,内部火力配置周密充足。立在炮楼之上,整个长街都在视线范围之内,火力足以控制全镇。镇子四周还建有围墙,围墙外挖有1.8米深的壕沟,东、西、南、北四门都有伪军站岗放哨。每天晚上,吕介甫都带着亲信和核心主力住进炮楼。我军经过细致侦察,将这些情况和敌人的火力部署都摸得一清二楚。

朱云谦的眼光并没有只放在旧县镇上,他决心趁此机会,把以旧县镇为首的与盱眙西乡紧密呼应的“四霸天”伪政权一并扫除,还要对明光日伪势力和旧县东面几公里外张凤滩据点里的日军增援进行适当打援,借机教训一下敌人。经过周密计划,朱云谦决定于1945年4月29日集中10个连的兵力分头行动。

战斗之前,朱云谦召开动员大会,分析敌情,部署战斗任务并兵分四路:第一路由盱嘉支队嘉山大队队长王春、中队指导员兼支队参谋戴嘉璜率第四中队兵力直扑上苗、戴家巷;第二路由民兵总队队长张白锷率1个连的兵力长途奔袭桑大郢伪乡公所;第三路由支队司令员兼政委朱云谦、支队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胡少卿、津石区委书记吴克汝率4个步兵连、1个侦察队和1个武工队为主力,越过七里湖,直取旧县镇;第四路隐蔽设伏于坝头陈明旧(明光至旧县)路两侧,准备阻击明光、石坝增援旧县之敌。

29日17时,第一路部队准时从驻地出发,直插戴家巷敌老巢。20时许,与之前派出的第一侦察组人员接上头,得知敌人移驻到戴小庄两个地主家院子里,伪戴家巷乡乡长徐余轩也在村内。于是,部队向戴小庄进发。在离戴小庄一公里外的孙庄,又与第二侦察组人员接上头,掌握了确切的敌情。随后,我军摸掉敌人两个岗哨,迅速攻进庄子里。不到半个小时,战斗结束,除伪乡长徐余轩带几个亲信从焦家渡坐船逃脱外,伪大队长李超以下数十人被击毙,伪中队长以下40余人被俘虏。我军缴获大量枪支、弹药,无一人受伤。

第二路部队经长途奔袭,跨越明津路、明旧路,经过津里、苏巷,直指桑大郢伪乡公所。伪乡长桑国权猝不及防,带领乡队员仓促应战,不及半小时,即与所有虾兵蟹将全部束手就擒,无一人漏网。

至此,“两霸”被我军顺利消灭。

旧县除恶

朱云谦、胡少卿、吴克汝等人率领的第三路部队是此次作战的主力,他们从盱眙县西高庙出发,经过官山西麓的牧场湖(今属明光市涧溪镇),悄悄来到七里湖南岸的石岗头。在地下情报员胡耀华、周利民的引导下,部队乘数十只民船,以人字形排开,浩浩荡荡横渡七里湖,向旧县镇进发。

三更时分,船队抵达旧县镇南门码头嘉祐院西面河下。朱云谦命令全体指战员分头上岸,安排船员将小船荡到河汊里隐藏。按照事先计划,以一个排兵力封堵住扁担河北岸张凤滩据点日军前来增援的通道。为防万一,再以机枪班占领嘉祐院南端高地,挖好掩体,确保成功阻击日军。其余部队分为4组,逐一攻击伪军碉堡。一组由胡少卿和吴克汝率领两个加强排神速插入伪警察所门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掉岗哨,占领了岗楼,从睡梦中惊醒的伪警察一个个乖乖地举起了双手。半个小时不到,一枪未发,就占领了镇小学炮楼、黄元太炮楼和关帝庙等处敌伪据点,活捉了伪警察头目徐耀才,伪中队长钱纪怀、刘少柱。另一组由朱云谦、何玉庆带领,采取同样的方法,拿下了东炮楼,活捉了伪中队长吕国槐。

据参加战斗的盱嘉支队通信员、盱眙籍老战士伍正标回忆:当时东炮楼由一个连的伪军防御,炮楼不远处有一个日军碉堡,胆小的伪军根本抵挡不住我军将士的勇猛进攻,很快就死的死、逃的逃了,但有30多名日军躲在较为安全的碉堡里,倚仗坚固的碉堡与精良的武器,负隅顽抗。轻武器无法对付坚固的碉堡,我军几次进攻都被挡了回来。正在大家焦急万分之际,连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门六〇炮。只见炮手架好炮后,略微一瞄准,一发炮弹呼啸而出,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日军碉堡上,碉堡随即被炸出一个大窟窿。紧接着,又是两发炮弹在碉堡上开了花,将碉堡中的日军全部炸死。

我军各组都进展顺利,不到两个小时,就攻下了镇上东、西、南、北4门和中街9个碉堡,占领了北面的伪区公所,分歼伪军、伪区镇公所人员和警察300多人。之后各路部队会师街心,合围吕介甫所在的指挥中心王家炮楼。由于王家炮楼高大坚固,没有重炮无法摧毁,只能安排爆破手携带炸药包炸掉它。但由于炮楼四面地势平坦,没有掩体遮蔽,楼下挖有很深的壕沟,难以逾越,攻击一时受阻。吕介甫躲在炮楼里垂死挣扎,一边怂恿伪军拼命抵抗,一边对新四军嚣张喊话:“新四军弟兄们,赶紧走吧,天一亮,张凤滩的皇军就会赶过来,他们的机枪、小钢炮不是吃素的,那时你们想走也走不掉了!”其实张凤滩只有六七个日军,躲在据点里,根本不敢出来,增援更是不可能。吕介甫玩弄小聪明,意在转移新四军视线,他心里真正盘算的是明光日军不会丢下他不管,而且他从电话中得知,明光日伪军已在增援路上,所以心存侥幸。

擒贼擒王

天亮之后,朱云谦悄悄来到王家炮楼前察看周围地形,思考对策。他决定先发动政治攻势,安排吴克汝动员地方绅士周禹门、孙映希等人前来喊话,宣传新四军的宽大政策,规劝吕介甫缴械投降。一番宣传后,炮楼内果然挑起了白旗,还按照我方命令把一些武器从楼上丢下来。可当我方派人前往炮楼下收缴武器时,吕介甫命令伪军从楼上突然开枪,打伤我武工队副队长等两人,原来,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企图以此拖延时间。见诡计得逞,吕介甫十分骄横,狂妄叫嚣:“你们新四军休想动我一根毫毛!你们已经两次尝到滋味,我吕介甫不是好惹的!”面对这种情况,朱云谦当即下令组织突击队、爆破组强攻,坚决拿下炮楼,擒贼必须擒王。

强攻由侦察队队长赵克俊负责指挥。为确保强攻成功,并尽可能避免伤亡,赵克俊决定用“土地雷”和“土坦克”炸掉炮楼。

“土地雷”是盱嘉支队自制的一种地雷。之前,美国飞行员驾驶轰炸机自昆明起飞前往轟炸日本东京,途中因气候不佳丢下了8颗炸弹落在高庙街附近,没有爆炸。支队作战参谋周跃荣冒着危险将炸弹拆开,倒出了TNT炸药,再用这种炸药制成地雷,大家称之为“土地雷”,该地雷虽土但威力较大。

“土坦克”则选择当地人家非常结实的枣树面堂桌,蒙上浸湿的多层棉被用钉子钉牢,令子弹无法穿透,由壮汉在桌底下顶着前行,俗称“打雨伞”。第一次强攻由于炸药安装不牢,爆破没有成功,敌人自高处扔下日军提供的小钢弹,反而炸伤了我方爆破手。经紧急研判后,朱云谦又安排士兵从老百姓家中借来柏木门板,蒙上浸湿的多层棉被,让爆破手顶着前行,大家戏称为“戴斗笠”。爆破手“戴斗笠”到达炮楼底下,将门板斜靠在炮楼墙壁上,与炮楼墙壁形成一个三角空间,爆破手藏在里面打洞埋炸药。在爆破手进行作业的过程中,朱云谦组织所有神枪手封锁住炮楼枪眼,让敌人没有机会对爆破手开枪射击。

见此情形,吕介甫开始害怕,命令伪军小头目胡登甲赶快往下扔小钢弹,阻止爆破手作业。因我军火力封锁,胡登甲将引信拉开后,不敢靠近洞口扔炸弹,慌乱之中,右手刚伸到洞口边上,小钢弹就爆炸了,将炮楼炸开了一个大豁子。胡登甲的右手被炸掉3根手指,一条腿也被炸断。我军随即对准豁口猛烈射击,炮楼内的伪军乱作一团。就在这时,爆破手埋好了炸药,安全撤离。随着“轰、轰”几声巨响,炮楼一边被炸塌。巨响刚歇,包围炮楼的指战员迅速发起攻势,冲向炮楼。吕介甫慌忙命令伪军顶住,但此时伪军见大势已去,已不再听他指挥,纷纷放下枪支,举手投降。就这样,包括吕介甫、吕锦奇在内的100多个伪军束手就擒,其余均被悉数歼灭。我军在此次战斗中,牺牲3人,伤2人。

成功打援

吕介甫之所以不愿缴械投降,是因为就在战斗刚刚打响之际,他便向明光日军告急,日军明光警备司令部司令井上少佐带领100多名日军和200多名伪军火速增援旧县。吕介甫以为抓到了这根救命稻草,却不知这正中朱云谦之计,没有切断吕介甫与明光日军联络电话线,不是朱云谦疏忽,而是故意的,借此引蛇出洞。

朱云谦安排的第四路部队由一个加强连配备较强火力,专门负责阻击这股增援之敌。他们于4月29日夜间进军到明光至旧县必经之地坝头陈以北设伏,天亮之前,在路上埋好地雷,然后利用山坡、塘埂的有利地形,挖好掩体,摆好阵势,只等明光日伪军上钩。第一路部队在戴家巷得手后也赶到坝头陈增援。

30日上午10时许,井上少佐率领的日伪军沿明盱公路行进,到达距离明光约20公里石坝后拐往旧县镇方向,刚到坝头陈即遭到我军的伏击。一时间爆炸声四起,公路两边同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敌军乱成一团,血肉横飞。井上开始挎着战刀,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遭到阻击后,随即滚下战马,躲进路边沟里,嗷嗷吼叫,指挥属下向我军阵地发起猛烈攻击。在我军的顽强阻击下,日伪军很快被打退。井上不甘失败,于13时发起第二次进攻。战斗正在胶着之时,盱嘉支队四连赶来增援。井上督促日伪军又进攻两次,企图越过我军封锁线,都被我军击溃。井上恼羞成怒,于是又把石坝、上苗据点的日伪军都调过来,于17时进行了第五次进攻。当井上挥动着小旗命令属下进攻时,被我方神枪手“叭”的一枪击中。其余日伪军见势不妙,来不及抢回井上及其他日伪军尸体就纷纷四散逃命,仓皇龟缩回明光,没跑掉的都做了俘虏。

5月1日,四路部队会师七里湖西岸的桑大郢、苏巷、津里三乡镇交界处孔埠,在那里召开了公审大会,判处吕介甫、吕锦奇、桑国权死刑,就地执行枪决。四面八方民众都赶来观看公审大会,无不拍手称快。至此,横行盱眙西乡数年的“四霸天”终于被一举清除。当地老百姓都说:“打倒了‘四霸天’,解放了半边天。”

战士们抬着缴获来的枪支弹药和其他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到高庙驻地后,支队政治处干事韩奇非常激动,当即赋诗一首以志此战:“敌占平原我出山,夜袭旧县打土顽。拔除恶霸吕介甫,我又解放大地盘。”

(责任编辑:董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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