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晋 杨圆斌 陈维超
(1.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2.湖南大学金融与统计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2019年12月出现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简称COVID-19)疫情,是全球范围内传播速度快、感染范围广、防控难度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严重影响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上百个国家和地区。新冠疫情防控期间,全国民众主要依靠媒介来获取疫情相关信息,个体获取的媒介信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对疫情风险的认知与判断,多样化的信息传播渠道使得各种消息大量涌入,引发了公众不同程度的心理恐慌。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动员各方面力量全面加强心理疏导工作”,显示出疫情防控期间对公众进行心理疏导工作的重要性。
本文的创新性在于:将34个省市按照疫情程度的不同进行聚类分组,并通过Kmeans聚类方法,对2020年1月19日至2月26日各省市感染新冠肺炎人数的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分析,进而将34个省市分为五组地区,且聚类分组的结果能够较好地体现各地区的疫情状况。
本文以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数据,问卷共设置了24个题目、涉及4个方面,分别是被调查者的信息(学历、性别、婚姻、年龄、职业、居住地、是否为农村户口、收入、家庭中青年人口数、家庭中高等教育人数),媒体使用和信息获取情况 (平均每天使用手机时长、获取信息的途径、所关注的信息内容等,对信息的认可度),对新冠疫情的关注 (关注热情、关注起始时间段、是否主动搜集信息),以及对疫情的认识 (疫情了解程度、紧张情绪)。通过问卷在全国34个省市内获取了927份有效问卷,其中,湖南省的样本比例为24.35%,是样本最多的省份。
新冠肺炎的传播以湖北武汉为中心,在地理上呈现出与湖北省空间距离直接关联的环状传播模式。为了探索不同地区的信息传播和获取模式,本研究首先对34个省市进行聚类分组,在目前可获取的疫情相关数据中寻找聚类的变量,充分客观地进行聚类分析。本研究选择了“现场确诊人数”作为聚类变量,该变量既能体现省市之间的疫情实况差异,其变化率又能反映在疫情防控和治疗方面的成效差异。本研究选择了2020年1月19日至2月26日的时间序列数据,采用Kmeans聚类方法对其进行分组,第一组为湖北省,样本量40;第二组为广东省、河南省、浙江省,样本量99;第三组为安徽省、湖南省、江西省,样本量255;第四组为北京市、福建省、广西省、河北省、黑龙江省、江苏省、山东省、陕西省、上海市、四川省、重庆市;第五组为甘肃省、贵州省、海南省、吉林省、辽宁省、内蒙古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省、山西省、天津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云南省、西藏自治区、港澳台地区。聚类结果能够较好地体现各地区的疫情状况,比如,湖北省是最为严重也是疫情首发的省份,被聚为独立的一类;广东省、浙江省、河南省的疫情严重度位居前五,被聚为一组;安徽省、湖南省和江西省与湖北省接壤,也是疫情较为严重的省份,被聚类为一组。而北方和西北地区聚为一组,西南地区聚为另外一组。
1.手机使用时长差异
根据数据统计,由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公众每日宅家使用手机时间多为5小时以上,五组地区均如此。并且疫情越严重的地区,使用手机时间在“5小时以上”的占比例越高。确诊人数最少、疫情严重程度最低的第五组,日均使用手机在5小时以上的比例也最低.由此可以得知,本地区确诊人数越多、客观上的疫情越严重,人们风险感知程度越高,越倾向于遵守居家隔离规定,使用手机时间也越长。“那些认为社会越处于风险中的个体,越会从方方面面掌握疫情知识”。
2.信息接触渠道差异
根据数据统计,此次疫情防控期间五组地区居民使用微博、微信和电视的时间明显多于其他媒介。微信强调关系属性,以关系圈层为中心进行信息传播,疫情让民众与现实环境隔离,形成了以家庭或个体为中心的“信息孤岛”,用户生产或者转发的内容通过微信朋友圈容易形成人际传播、群体传播和圈层传播,进而引发信息扩散。微博注重信息属性,其弱连接属性使得用户可以广泛接收多样化的信息。由于社交媒体信息真假难辨,电视作为公信力较高的主流媒体,为人们获取真实信息并验证社交平台的信息提供了重要渠道。
将地区与信息接触渠道进行交叉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可得“所处地区”与使用“微博”“视频媒体”显著相关。微博使用比例最高、最低的分别为第二组、第一组。相较于微博,湖北省更常使用微信,原因是微信属于熟人圈群,其传播的信息有着类似人际传播的高可信度与说服力。
表1 不同地区用户疫情信息接触渠道差异
续表
3.信息接触内容差异
根据表2分析五组地区民众关注的疫情相关信息,排名前四的内容分别为:疫情实时数据、疫情防控知识、政府决策部署,以及疫情对社会或日常生活的影响。由此可以看出,公开透明的疫情信息是公众关注的焦点,不仅可以有效缓解公众的焦虑,还可以遏制谣言的扩散;政府决策部署能够使公众了解官方有关疫情防控的最新举措,有助于强化公众战胜疫情的信心;疫情防控知识则能够帮助公众厘清信息盲区。
表2 不同地区用户疫情信息获取差异
将地区与接触信息类型进行交叉分析,发现第二组地区相较于其他地区更加关注政府决策部署;第三组地区相较于其他地区更为关注疫情实时数据与疫情对社会或日常生活的影响;第五组地区对疫苗研发进展、医护人员感人事迹、患者状况的关注程度高于其他地区。
4.信息关注度差异
绝大部分调查对象都会主动搜索疫情相关信息。其中,积极性最高的是第五组,其次为第三组、第二组、第四组、第一组。疫情危急程度较低的第五组对疫情相关信息有最高的获取积极性;疫情较严重的公众获取信息最不积极。
5.信息信任差异
本研究考察了公众对不同媒介的信任程度。五组地区信任度最高的媒体均为电视,除第五组外,其余四组信任度最低的媒体均为视频媒体。由此可见,报纸、广播、电视三大传统媒体作为主流媒体,在突发公共事件中仍然最具公信力。
1.疫情了解程度差异
五组地区的大多数被调查者认为自己对新冠肺炎的了解程度为“了解”或“一般”。值得注意的是,确诊人数最少、客观疫情风险程度最低的第五组,自评对新冠肺炎疫情“非常了解”和“了解”的比例在五组中最高,为59.9%;而疫情最严重的第一组,自评对新冠肺炎“非常了解”和“了解”的比例在五组中最低,为50%。
2.公众焦虑情绪差异
经过分析研究发现,在公众“比较紧张”的数据统计中,第二组至第五组均超过50%,而疫情最严重的湖北 (第一组)仅为37.5%;第一组地区公众对新冠肺炎疫情“比较紧张”和“很焦虑”的比例在五组中最低,为47.5%。由此可知,越接近新冠疫情中心地区的群体,焦虑情绪反而最低。李纾将此现象称为“台风眼效应”(psychological typhoon eye),指的是越接近风险中心区,个体的心理越平静,风险知觉水平越低。而低风险地区民众虽然自身情况比较安全,但风险事件通过媒体或其他渠道传播后会产生放大效应。
新冠肺炎疫情使公众居家的时间更长,媒体使用时长也大幅上升,因此,如何获取信息、更偏好哪些内容或媒体,各种信息对公众的认知和情绪产生了怎样的影响,空间区位与这些变量是否存在关联,这是本研究的主要关注点。通过以上研究,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首先,疫情中心与外围信息接触行为存在明显差异。综合分析第一组地区主动、被动媒介接触数据,发现湖北省作为新冠疫情的“震中”,自主隔离时间最长,日均使用手机时长最长,而信息主动获取积极性最低,最常使用的媒体是微信。由此可见,在信息过载的情况下,湖北地区的公众更倾向于通过地缘、亲缘关系获取信息,这样的强关系网筛选出来的信息也更适合监测周边环境,指导其日常防控行为。第五组地区更关注多样化信息,主动获取信息的积极性最高,最常使用的媒体是抖音、快手等视频媒体。由此可见,疫情危急程度较轻的地区,公众更多是基于好奇心理,通过趣缘关系来获取多样化的信息。
其次,频繁使用社交媒体与更信任传统媒体并存。五组地区在信息接触渠道、媒介信任度两组变量上呈现出较高的相似性。微博、微信两大社交平台以其收纳信息之多、更新速度之快,成为人们最常使用的信息获取方式,同时,大多数用户对其中信源各异的信息也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心理,对于一些影响广泛的新闻,人们往往会在权威性较高的传统媒体处再次确认。值得一提的是,第五组地区在媒体使用等方面与其余地区存在差异,使用视频媒体的频率显著高于其余四组;除第五组地区之外,其余四组地区信任度最低的渠道均为视频媒体;第五组自评对新冠肺炎疫情“非常了解”和“了解”的比例在五组地区中最高。
最后,就焦虑情绪而言,“心理台风眼效应”在本文中再次被证实,湖北地区受访者的情绪在五组地区中最不紧张。位于风险中心的公众更少主动接触信息、更多从地缘媒体、亲缘关系处获取信息,都是“心理台风眼”产生的原因,心理学领域的认知失调、心理免疫理论也有助于解释这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