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菊,孙平军,罗 宁,彭雅丽
(西南大学 地理科学学院,重庆 400715)
在全球化、去工业化、全球金融危机等多重因素作用下,以人口流失为主要表征,伴生房屋空置、经济滑坡、土地低效利用等发展负效应的城市收缩现象广泛涌现。美国“铁锈地带”、韩国首都圈外城市、日本矿业城市与乡村地域小城镇等先后出现了城市收缩现象,而今在全球范围内蔓延的趋势愈发凸显,给21世纪仍以推进城镇化为主流的城市发展观和基于“增长情景模拟”的区域-城市规划范式带来了极大冲击。通过对世界城市收缩的地理事实考察和对已有文献整理发现,城市收缩现象的形成背景和作用机理具有显著的区域异质性和时代特征,基于各国经验探索城市收缩的共性规律也由此成为学术界的研究共识。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显示,中国人口总数趋于零增长甚至负增长,但中国城镇化率快速增长的趋势并未放缓。在世界惊叹中国“城镇化奇迹”之际,中国不少城市开始出现人口流失、经济滑坡等收缩逆流,传统以增量扩张为主的城市发展模式不再适应慢增长阶段的新国情。国家发改委在《2020年新型城镇化建设与城乡融合发展重点任务》等文件中明确了收缩城市的客观存在性及其规划响应的现实诉求性。但快速城镇化阶段的城市收缩对世界来说是一个新生现象,对中国来说更是如此。识别城市收缩及其面临的关键性科学问题和拟解决的核心现实诉求已成为新时期中国地理学者、城市规划工作者亟需重点关注的新命题。
中国的城市收缩研究是世界城市收缩研究中的一个分支,其深层次的内涵是相通的,引鉴国外经验有助于夯实中国城市收缩的本土化发展根基,也可为世界研究提供中国经验。鉴于此,本研究运用CiteSpace和VOSviewer可视化知识图谱对现有文献进行梳理,分析城市收缩研究领域的结构、时间模式与趋势。在演化路径上,捕获关键性的主题转折点,对中国城市收缩的横向与纵深研究进行梳理总结。
以科学网(Web of Science)数据库为英文文献检索库,以“shrinking cities”(收缩城市)或“urban shrinkage”(城市收缩)为检索词、以1990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25日为时间跨度进行检索。为保证文献的精准性,进一步将检索范围限于论文进行精炼。同时,为保证数据内部的逻辑紧密性,对所得数据的参考文献继续追溯查阅与筛选,将得到的文献导入CiteSpace去重,最终获得1 156篇英文文献。以中国知网(CNKI)为中文文献数据库,设置主题或题名含有“城市收缩”或“收缩城市”进行检索,以1990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25日为时间跨度进行检索,采用同样检索方法摘除不相关资料,最终获得337 篇中文文献。
文献可视化分析软件能够将信息数据处理后进行图像化显示,清晰地呈现学科主题之间的关系,从而挖掘数据意义[1]。首先,采用CiteSpace软件对所获得的中外文文献进行去重、转结构等预处理,用以突显关键词、探析研究前沿;其次,采用VOSviewer软件进一步进行数据清洗、去重与文献计量,辅助验证关键词的演化态势,得到现阶段研究的主攻热点。
统计分析发现,以“城市收缩”为主题的相关研究起源早,发文量整体呈现出波动增长的趋势,以2010年为界点呈现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即2010年及以前的平稳起步阶段和之后的快速发展阶段(图1)。
图1 文献发表数量趋势
在2010年及以前的平稳起步阶段,城市收缩研究主体以走在工业化、城市化前列的欧美发达国家为主。早在美国锈带等老工业城市地区的研究中,学者们已关注到源于经济下滑导致的人口流失现象,但一直沿用西方规划界惯用的“城市衰退”来形容城市人口与经济倒退现象[2]。直至1988年,收缩城市概念在一篇有关德国鲁尔区人口不断缩减的实证研究中首次被H.Huermann等提出,用来隐喻德国因去工业化而导致的人口和经济衰败的城市[3],此后被广为接受与应用。早期源于城镇化和基于“增长情景模拟”的城市-区域规划范式是世界城市发展的主流,只有少数地区为数不多的城市出现收缩现象而未引起重视,导致社会关注度不高。
在2010年之后的快速发展阶段,城市收缩研究文献呈快速增长趋势。一是由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导致世界经济发展受挫,许多掩盖在世界“发展浪潮”中的资源型工业城市、区位欠佳的边远城市和大城市虹吸范围内的中小城镇等开始显露收缩现象;二是由于中国逐渐展开对收缩城市的研究,所选英文文献中有127篇来自中国学者,占总文献量的11%,中国的关注也是国际城市收缩研究迅猛增长的重要原因。与城镇化进程相似,国内城市收缩的研究起步晚但发展快,这与国家政策大背景相生相依。2014年初,《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发布,诸如存量、减量规划等革新理念开始出现。同年,北京城市实验室以及相关学者联合成立“中国收缩城市研究网络(SCRNC)”,国内收缩型城市的研究开始崛起。2019年“收缩型城市”概念首次在《2019年新型城镇化重点建设任务》被提出而引起广泛关注。
从各国英文文献发文状况(表1)来看,美国和德国是城市收缩研究的“先驱国”,发文量多且起步早,其国内外学术机构合作中心性强,已形成较为固定成熟的合作体系。国内研究起步较晚,机构联络的中心性较低,但呈现出发文量多、增幅快、学者关注度高的特征。各国发文的始现年份同样也可以透视出收缩城市产生的空间演化特点,即由局部区域性收缩向全球普遍性收缩的蔓延趋势。在研究初始阶段,城市收缩现象主要分布在美国、英国、德国等少数老工业城市。东欧剧变及原苏联解体之后,大部分原苏联及东欧社会主义国家进入“失去的十年”阶段,结构性危机并发的城市收缩现象接踵而至,东欧成为城市收缩现象的高发区。进入21世纪,随着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推进,城市收缩现象席卷全球,世界上有超过1/6的城市正在经历人口流失[4],不少发展中国家也出现城市收缩现象。
表1 英文文献发表量居前20位的国家统计
2.3.1国外城市收缩的研究热点。基于国外城市收缩研究时间轴图谱分析,可概括出国外研究热点,进一步将各热点下的关键词进行辅助共性汇总,最终归纳出内涵及其识别体系与类型划分、收缩动因、应对策略与收缩响应、发展趋势、研究数据与技术手段5个热点。
(1)内涵及其识别体系与类型划分。众多学者将城市收缩看成是一个基于人口流失的城市发展现象,至于如何界定,尚未形成统一的标准。当前,学者们主要基于人口指数变化、经济指数变化和多指标综合变化对收缩城市进行识别。在人口指数变化方面,通常以城市出现人口流失或人口流失速度和规模达到某个门槛值来确定收缩城市,如P.Oswalt认为人口流失率在10%及以上或每年流失规模在1%以上的城市即为收缩城市[5],C.Martinez-Fernandez等认为只要出现人口流失现象并引起系列问题即为收缩城市[6];在经济指数变化方面,通常以就业岗位数、经济发展速度与质量等指标的变化程度来确定收缩城市[7];在多指标综合变化方面,通常认为城市收缩是一个源于人口-经济-空间-社会等交互关联的耦合过程,强调用多指标的综合测度进行判断[8]。在类型划分上,可依据城市空间形态、区域关系、收缩程度和成因等,将收缩城市划分为穿孔与圈饼收缩、核心-外围与主次依附收缩等多种收缩模式[9]。
(2)收缩动因。国外城市收缩的早期研究中,已有较多学者对其动因进行了归纳,主要包括去工业化、郊区化和城市蔓延、后社会主义国家转型、人口学问题等[6,10-13],“智慧城市”“城市创新”[14]等新词汇也不断重塑城市收缩动因的新架构。近年来以新自由主义为理论主导的全球化不断推进,资源流动的时空距离压缩趋强,要素流(尤指高效高产高新的技术、人才、资金流等)不断涌向产出禀赋更佳的大城市,中小城市不免陷入社会赋权、就业结构变化和行业部门调整的收缩困境之中[15]。可见,城市收缩的动因具有形成背景和作用机理的区域异质性,是一个嵌于全球化(区域化)而根植于本土化(地方化)、多要素共同作用的时代产物。开展城市收缩形成机理解析需要打破“就收缩城市论城市收缩”的局限,宜基于多尺度、多要素、多视角展开分析。
(3)应对策略与收缩响应。针对城市收缩,学者们从态度、模式与对策3个维度对城市收缩现象与问题进行响应。其中响应态度上大体划分为轻视、对抗、接受和利用4类,并将“接受”与“利用”的态度归结为更可持续的应对态度。响应政策上,S.Sousa等将城市收缩的响应政策分为“抵抗”和“适应”两种[16],但本质上都是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以找到适合城市发展的路径。前者主要指通过“旧城复兴”“城市更新”等措施为收缩城市注入活力以达到重振与再生长的目的;后者则主要通过“精明收缩”的途径合理精简城市的产业、社会、用地、建筑等基础架构[17],改造破败空间,提升人居生活质量以适应收缩的趋势。在响应模式方面,学者们提出了如多伦多紧凑、共存与连续的精明增长居住模式以及应对曼彻斯特城市收缩的工业重塑模式等。由此可见,其一,城市收缩的落脚点应该是人口流失背后引发的城市发展问题,从该视角来看,将城市收缩看成是一个中性的单纯的人口流失现象并不合理;其二,城市收缩的响应政策存在区域异质性,不能生搬硬套西方国家所谓的成功经验来指导我国城市的规划实践。
(4)发展趋势。通过CiteSpace关键词突现功能形成关键词突现表(表2),筛选出14组关键词。结果发现,国外城市收缩的研究重心已从城市犯罪率、公共健康等诱发收缩的实体层面转向以规划为导向的城市文化层面。值得注意的是,城市疾病、犯罪率等关键词突现的时间跨度持久且密集,这与国外大多数收缩城市出现的原因以及衰败后的负效应相呼应。关键词出现的时间跨度逐渐短促而分散,这意味着国外研究前沿的广度与深度不断加深,其热点已由收缩概念、识别等表象研究延伸至更为发散深入的社区建设、建筑空置更新等诸如收缩城市的发展轨迹、收缩整治的细化分支研究。
表2 被引频次最高的14个英文突现关键词
(5)研究数据与技术手段。在国外,研究数据与获取手段都有了较大革新与突破。研究数据从单纯的人口、经济等计量指标发展至今以社会经济要素为主,同时融合城市空置、景观改造等空间实体要素的多维数据体系。① 人口的变动通常被视为城市收缩界定的主要量化指标之一[5-6],涵盖人口数量、质量与结构等,数据主要源自统计年鉴、人口普查等较易获取的数据源。② 对新兴数据的收集与应用进行了积极尝试。研究数据的使用更加详实具体,如B.Conti等运用法院、医院病床数量等数据实证研究法国新公共管理政策对中小城市衰败的影响[18],A.Berland等利用高分辨率影像数据分析托莱多城市废置地域的植被带来的积极与消极影响[19],Y.Park等基于网络媒体的舆情收集、基于手机信号的活动范围收集也不断服务于城市收缩的研究[20]。同时,更多的研究者采用3S技术对城市发展进行直观显现与监测[21],为极精细地估算房屋空置率、监测微观尺度环境变化、探索城市动态演化提供可视化基础。在研究方法上,“大智移云”(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云计算)等智能技术推动了城市数据的深度挖掘。可见,新技术的突破为研究提供了更多新的数据探索方式。同时,数据获取与可视化分析等对研究工作也提出了更具有挑战性的要求。
2.3.2中国城市收缩的研究热点。基于对中国城市收缩时间轴图谱归类整理,可将国内城市收缩的研究历程归纳为国外成果引鉴、国内案例实证开展、城市收缩的本土响应3个阶段。由于中国城市收缩的研究总体来看起步较晚,研究时段短且热度高,3个阶段之间并没有明显的时间迭代界线,更多地呈现出渐强渐弱的交叠。
(1)国外成果引鉴(2015年以前)。2011年黄鹤将“精明收缩”概念引入中国城市研究,拉开了中国城市收缩研究的序幕[22]。此时“城市收缩”对于中国学者来说虽不是新现象但却为新生词汇,学者们对中国本土收缩现象的关注甚少。先锋学者多来自于规划领域,且注意力集中在国外案例梳理层面,多以利物浦、曼彻斯特、莱比锡、底特律等欧洲、北美国家的典型收缩城市为研究对象[23-24]。此阶段多以单个城市为对象展开比较与归纳分析,虽然对每个城市的收缩动因、发展状态、治理对策等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但不同国家城市发展语境的差异导致研究成果限于引进而难以推广。但也正是这样的尝试让中国学者关注到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引起了更多研究者的关注,并通过文献梳理对城市收缩概念、识别、机理、响应等进行了引鉴及中国本土化思考。
(2)国内案例实证研究。通过引鉴国外城市收缩内涵,从不同维度构建城市收缩识别体系展开实证分析。其中,人口持续减少被认为是收缩城市的最本质特征,也是当前实证分析中最常用的判据。众多学者利用不同维度的人口数据对收缩城市进行了识别,如吴康等基于2000年和2010年人口普查的常住人口、户籍人口、就业人口数据构建京津冀与长三角地区的收缩识别体系[25]。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单一的人口数据难以表征城市的整体变化特征,因此,尝试构建综合指标体系对收缩城市进行识别,如徐博等从狭义的人口收缩和广义的人口、经济、社会等在空间上的全面衰退进行综合界定[26],杜志威等构建经济、人口、用地三维的收缩识别框架[27]。整体而言,当前收缩城市的研究成果较为纷杂,识别体系和标准的一致性欠佳,具体表现为:受限于时间尺度和空间尺度,基于人口数据的收缩城市识别缺乏统一的鉴别标准;囿于数据的来源和统计口径,导致难以形成普适性的综合指标体系对收缩城市进行识别;在数据上存在行政区与建成区数据混淆混用现象,导致分析结果不科学,难以有效指导实践[28]。
(3)城市收缩的本土响应。国内学者在沿用国外较为通用的经验基础上,对中国语境下的城市收缩进行本土解读。① 从全域视角对城市收缩较为突出的区域展开研究[25,27,29-32]。东北地区城市收缩主要源于去工业化、路径依赖、地理位置边缘化的影响,应对策略侧重于产业转型;黄河中上游流域城市收缩的主因是煤炭市场需求变动、人口老龄化与城乡极化效应,打造区域性增长极为其发展重点;珠三角与京津冀地区出现的局部收缩主要是因为自动化带来的劳动力需求量减少,产业转型升级势在必行;成渝地区人口老龄化程度高,整体增长与局部收缩的现象并存,提升人口活力是其突破点。② 从市县域、村镇域等微观视角展开研究[33],为区域发展规划提供更精细的建议。城市收缩研究属于应用型课题,无论是基于国外经验的引进还是国内案例的认知识别,最终都要落脚到规划策略上,发散化、微元化、个性化、本土化的城市收缩研究将是未来的发展走向。
城市收缩是一个嵌入全球化并且根植于本土化的现象,其作为一个客观存在的地理事实将伴随城镇化、经济全球化进程的推进而陆续在世界更多区域出现。在大尺度范围内,区位优势好的城市在集聚要素,区位优势差的城市被“空间剥夺”而发生收缩。因此,开展城市收缩研究不能“就收缩城市本身论城市收缩”,需要将其置入更大区域尺度去认知发展效应与形成机理,并制定响应策略。
城市收缩形成与发展机理及其响应策略、响应模式具有区域异质性,不同国家,甚至同一国家不同区域的发展语境也不相同。因此,基于各国经验探寻城市收缩的共性规律是发展的必然,生搬硬套西方所谓的“成功经验”和“理论框架”是不合理的,强调研究的本土化、开展多国家和多发展语境的区域城市收缩比较研究显得尤为必要。
城市收缩的研究成果虽然较为丰富,但普适性差。究其原因在于以下方面:一是将城市收缩与收缩城市直接“等同”,但前者更多是人口、资本和技术等要素外流的现象和过程描述,后者是要素外流及其耦合效应的状态与结果反馈,二者存在本质差别;二是片面强调人口流失的收缩城市认知与识别观。城镇化是一个“人口-经济-空间”交互耦合的有机体,因此,本研究强调城市收缩是现象和问题的有机统一,是人口、资金、技术等发展要素外流与其发展效应耦合的有机统一,强调基于人口流失为基准的综合指标变化识别收缩城市。
城市收缩的客观存在性和发展可塑性并存。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将迎来人口趋于零增长甚至负增长、年龄结构加速老化、人口加速集聚流动的新时代,但中国城市仍处于快速城镇化和区域一体化发展阶段。从区域总体层面看,城市群和都市圈的新型城镇化空间布局必然会导致发展要素向区域性增长极核城市汇聚,导致被空间剥夺的收缩城市出现。但收缩城市本身是可塑的,进行有预见的弹性增减规划可以积极响应城市收缩。虽然从收缩城市本身来看,资源流失会带来一系列不景气现象,但在全国尺度上却表现为全局资源的优化配置,立足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城市收缩,其实质是资源要素优化的配置过程或结果。
在中国本土化的实证研究过程中,基于不同识别标准、不同数据与识别方法得到的研究成果具有较大的差异性,对于城市收缩的共性规律、演化特征、成因机理等缺少兼顾。收缩城市识别体系和类型划分标准的统一化是我国当前城市收缩研究拟优先解决的核心问题,否则,研究只会仅流于表面而缺乏实际效果。
针对中国独有的核心科学问题,国内学者多基于国外的经验展开探讨,但因在政治制度、民俗文化、区划管理模式等方面存在差异,对国外现有的研究体系呈现出一定的排他性,如住房空置测度,城市空地测度、废置拆迁补偿等是中国本土化问题,中国大多是多层、高层住宅,拆迁补偿额高、利益纠纷难以调和等现象完全有别于西方发达国家,无法从国外所谓的“成功经验”中得到求解。因此,应针对不同收缩区域、不同收缩类型打造全国城市治理与更新的先行示范区,探索从“追逐效率”向“承载公平”转变的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的新路径。
中国幅员辽阔、区域差异显著,基本国情、发展阶段、体制环境等决定了中国未来面临城市收缩的差异性。在发展危机与契机共存的时代背景之下,人口老龄化、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构建、新型城镇化战略、“一带一路”倡议等会持续影响中国城市的发展轨迹。此外,交通、通讯科技发展带来的时空压缩和行政、经济、文化区划调整等外部驱动因素造成部分收缩性区域的人口活动密度发生改变,对于因发展动力不足而“慢下来”的收缩城市,或许已经迎来提升城镇化质量的关键时期。
时序演进上,国内外学者对城市收缩的关注度日益高涨,二者的发展脉络具有高度趋近性。国外研究起源早,发展相对成熟;国内研究尚处于国外经验的引鉴印证阶段,但发展迅猛。如何实现城市收缩的中国本土化研究是现阶段我国城市收缩研究的核心所在。
研究热点上,国外城市收缩的研究已从最初的动因、识别、分类等基础性研究演化为小区域治理、科技更新等微元实践层面,中国对小区域的收缩整治虽有尝试,但经验不足,研究视域较窄。
研究地域上,研究主体区域已经由工业化、城市化进程走在前列的发达国家延伸至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不同国家的收缩区域特征差异性明显,具体表现为:国外城市收缩现象多出现于城镇化水平较高的城市,常伴有人口年龄结构老化、经济物质空间衰退等;而中国的城市收缩现象多发生于处于边缘地位的中小城市和资源枯竭型城市,以劳动人口外流为主要表征,总体增长下的局部收缩现象明显。
收缩应对上,发展语境和发展阶段的区域异质性导致研究成果具有极强的区域针对性,而且国内收缩治理的难度要更高。国外城市收缩的治理多基于建筑密度低、楼层少的背景下展开,而中国收缩城市多具有建筑楼层高、空置率高、拆迁补偿额高等复杂特点,中国收缩型城市治理工作更具挑战。
针对城市收缩研究的中国本土化,一要进一步厘清城市收缩与发展语境的内在逻辑关系,构建中国语境的城市收缩研究理论框架;二要加强新技术挖掘多源数据对城市收缩多指标变化的支撑研究;三要加强城市收缩研究由宏观到微观的系统梳理,将城乡规划、区域发展定位、城乡关联、城市居民幸福指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生态环境治理、住房空置、城市空地、产业发展等核心问题纳入分析范畴,实现多学科交叉融合的解决之道;四要围绕国家政策走向、国家整体战略空间布局等进行收缩响应与应对之策的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