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拖延症”周旋久

2022-06-18 12:40吕乐言
大学生 2022年6期
关键词:拖延症书籍心理

吕乐言

就这样拖着拖着,不知不觉过了ddl(deadline的英文缩写,即最后期限)。给老师匆忙发去邮件、申请ddl延期后,小R终于打开电脑,在新建的word文档中敲下“文献综述”4个字。“真的不能再拖了。”小R想。

类似的场景并不陌生。明明有很多事情摆在眼前等着处理——七零八乱堆起来还没洗的衣服、该回复却还没回复的导师邮件、摊开两小时却没翻过去一页的专业课书籍……小R却无动于衷,只是不停刷着手机,嘟囔着“等5分钟我就去……”

时钟滴滴答答走过,再抬头已经天黑。拖延的懊恼夹杂着莫大的空虚,混合成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于是,小R打开微信给朋友发过去一句话:“我好像有拖延症。”

“拖延症”,又称“懒癌”,在文字记载中最早亮相于《明日歌》中。“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进入现代社会,“拖延症”一词被心理学家简·博克和莱诺拉·袁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课程中提出。他们认为,“拖延症”不仅是个人心理、行为和情绪问题,还涉及社会、文化和技术的走向。真正将拖延现象变成一种科学研究对象的,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乔治·阿克尔洛夫。在《拖延与服从》中,他讲述了自己日复一日拖延给朋友寄送衣物、最终拖延8个多月的经历,拖延现象从此成为学术界的研究主题。

很多作家都是“拖延症”患者。《冰与火之歌》的作者乔治·马丁,面对高强度的剧集写作时说:“每天我坐下来开始写的时候,即使这是美好的一天,也让我感到非常糟糕……我应该写40页的,现在却只写了4页。”

不过,“拖延症”并未被收录进《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中,不属于心理疾病的诊断范畴。通常意义上,“拖延症”被理解为一种“以推迟的方式逃避执行任务或做决定的一种特质或行为倾向”。

人们给拖延行为戴上“症”的帽子,正是出于自我安慰的心理——“症”自带的医学和科学色彩,使拖延行为“摇身一变”成为一种病症的类似物,由此能够得到他人和自己的谅解。拖延者像一群鸵鸟,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重度拖延患者”,他们一边懊悔,一边一头扎进沙土中,继续拖延。

在《万恶的拖延症》中,“拖延症”被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鼓励型或寻找刺激型”。他们喜欢将事情拖延到ddl临近前的一段时间,享受在规定时间内极限完成任务的快感。

比如,剧作家理查德·谢里丹写剧本《造谣学校》时,剧场的帷幕已经拉开,剧本竟然还没有创作完成。演员在剧场里眉飞色舞地讲台词,理查德在后台奋笔疾书。“新鲜出炉”的台词飞也似的被递到演员手中,只要演出不中断,观众就不会觉察。《造谣学校》的演出居然大获成功。

第二种是“逃避型”拖延。他们害怕失败带来的恐惧,并选择用拖延的方式逃避问题。

心理学家温伯格认为,“失败恐惧”是拖延的重要因素之一,拖延者担心自己的能力并不能达到他人的普遍预期,对结果的过度焦虑导致其不断推迟执行任务,并最终形成拖延。“不是我能力不够,只是时间不够,我没有去做而已。”心理学家里奇·贝里评价道:“人们通过拖延,来保护自己的价值不会受到他人的评判。”

第三种是“决心型”,即难以下定决心去做事情,而是拖拖拉拉,总想着“等会儿再做”“明天再做”。

拖延症“患者”的痛苦指数——时间曲线。拖延状态中,痛苦随时间增长,并在决定行动时达到巅峰

对拖延者来说,有待开始的任务就像一团乱麻

下周才交的论文初稿、两个月后的一次测验、现在不收拾也无伤大雅的书桌……当一些任务的完成时间被设定在未来而非现在,人们就会对其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遥远的ddl削弱了任务的重要性,即使现在不做,也不会产生明显的恶果。这可以用来解释为何流水线上的工人一般不会拖延,但作家经常是还不上“任务借条”的“拖稿大王”。

人们发明出许多“疗法”,希望拖延行为能够“灭绝”。这些方法大多会落脚到分析拖延行为的成因,消解抵触心理,提高行动力,减少选择和拒绝诱惑等。

这种“断舍离”式的解决方法,可见于许多教我们如何“治疗拖延症”的书籍、演讲中。它们试图教会人们怎样放下手机,不再习惯性熬夜,怎样克服打开电脑办公的畏难情绪和逃避心理,怎样成为一个有秩序感的人。但拖延者很难因为几句煽动性的话语就不再拖延,反而会因为眼花缭乱的书籍和视频而加重现实焦虑。这些试图教导人们如何减少选择,逃离诱惑的商业行为,本质上也成为一种“选择”和“诱惑”。

人们为了应对拖延症,上传的各种视频、书籍和演讲

另一方面,“斷舍离”的戒断方法也不可能适用于所有拖延者,尤其是有些拖延者正将自己的行为商品化。在豆瓣“我们都是拖延症”小组,组长“@fisheer”有自己运营的“拖延症”相关网站,并对媒体开放了采访、约稿、出版合作的商用渠道,组内也有社群给其他组员开放一对一咨询名额……“战拖骑士团”(小组成员的昵称)将“拖延”作为自己的身份标签和卖点。对他们而言,“治疗”和“疗愈”不再是最大的目标,因为这意味着身份标签的消解和商业价值的丧失。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已经找到了与“拖延症”共处的方式——把拖延变现。

在很多互联网软文中,“笑着接纳拖延症”成为人们普遍认可的状态。但如果这些软文成为拖延行为的辩护人,拖延者就更容易陷入情绪和行动上的恶性循环:拖延——焦虑、内疚——上网搜索对策——“笑着接纳拖延症”——拖延。

或许更可行的是,探索自己与“拖延症”独特的相处方式。我们需要在ddl前完成任务,这是身处现代社会无可反驳的必然;同样,我们也需要适时暂停、降噪和“出逃”,在ddl和自身间寻找一种微妙的、自然而然的平衡。

责任编辑:丁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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