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汪小弟
新中国成立初期,闽南靠海边上有个小渔村,小渔村的渔民祖祖辈辈都靠捕鱼为生。每到鱼汛期,村里的青壮年都下海去了,家里就剩些老人和妇孺。
这天,天气格外炎热,住村口的七叔和相邻的老严头坐在一棵老榕树下,摇着蒲扇边乘凉边下棋。下过三盘后,村口来了一个挑着一对箩筐的小贩。小贩边走边扯着嗓子高喊:“干货换米喽,干货换米喽。”下棋的七叔听了小贩的喊叫,放下手中的棋招手道:“干货怎么换你的米呀?”小贩放下肩上的担子说:“上等干货两斤换一斤米,中等干货三斤换一斤米,下等干货四斤换一斤米!老伯,你有干货换吗?”七叔起身走到小贩的担子前,伸手从箩筐里抓了一把米看了看,问:“你这米是新米吗?”小贩忙说:“这都是我才进的货,不敢骗你老伯,全是新米呢,不信你换点儿回去吃吃看。”“既然是新米,那我就换点儿。”说完,七叔转身回了院里。
片刻工夫,七叔拿着两捆黄鱼干出来,递到小贩面前说:“你看好了,这都是今年才晒的干货,上等的呢!”小贩接过七叔手里的黄鱼干看了看说:“老伯,你这黄鱼干是上等的干货,两斤干货换一斤米,咋样?”七叔满意地点点头让他过秤。
小贩喜滋滋地从箩筐里拿出木杆秤,之后把七叔的两捆黄鱼干放到秤盘上,提起来拨平了秤砣绳:“老伯你看好了,秤平平的,正好八斤!”七叔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称的多少就多少,有秤说话呢。”
小贩得意地把称过的黄鱼干放到一个箩筐里,心想:“这老伯真好糊弄,被我赚了他两斤黄鱼干。”
放好黄鱼干后,小贩拿起秤说:“八斤黄鱼干正好换四斤米,对吧老伯?”说完,小贩就要从箩筐里取米。七叔笑着拦住小贩说:“我说呀,我的黄鱼干是你称的,为了公平起见,你的米让我来称吧。”说完七叔就伸手拿起了秤。
小贩没想到七叔会这样,不过转念一想也行,反正秤是我的,由他去称,就说:“行,你自己称,不过人老了眼花,老伯你可得看准了秤星。”
七叔右手提着秤杆,左手抹着秤砣,把秤定在了四斤的秤星上,之后送到小贩眼前:“你看好了,这是四斤吧?”
小贩看了看秤星说:“对,是四斤。”
七叔右手提秤,左手松开说:“你往盘上放米吧。”“哎。”小贩听了就从装米的箩筐里捧了几捧米放到秤盘里,不够,再捧,还不够,再捧些加在秤盘里,可是秤梢还是下垂着。七叔说:“不够哪,再放些。”小贩看了看秤,好生奇怪,按以往秤盘里这些米足有五斤多了,可今天怎么……小贩不情愿地又捧了一些米放上去,秤梢还下垂着。七叔说:“还不够呀。”小贩心想:“难道今天见鬼了?”秤梢还是不见起来,于是小贩又捧了一大捧米放上去,然而,七叔手里的秤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时,一旁的老严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把你箩筐里的米全放到秤盘里,你的秤梢也不会抬头的!”
小贩一听愣住了,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我的爷呀,这箩筐里少说也有二十斤米,今天是怎么了?小贩眨眨眼看了看七叔,七叔右手提着秤,左手背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小贩还真有点儿不信邪,弯腰又捧了两捧米放上秤盘,加上前面放的足有十斤米了,但那秤梢还是下垂着,纹丝不动。小贩知道今天遇到高手了,忙“扑通”一声跪在了七叔面前:“老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我吧!我做点儿小生意也不容易,求您了!”
七叔放下秤杆指着小贩说:“小子,做买卖讲究公平交易,你心存不良,我十斤黄鱼干你只称了八斤,连我老人家也骗,真是坏了良心!平时还不知有多少人吃了你的亏,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要是遇上个火气大的,不打你个半死才怪。”
小贩爬起来,双手颤抖着,头上汗珠直往外冒:“老伯,我今后不敢了,我这箩筐里的二十斤米全送给您,算是我孝敬您的。”
一旁看热闹的老严头听了说:“七叔一生耿直,他是不会多要你的。”
七叔接过话茬说:“你给够我五斤米就行,多的你拿走。”
小贩有点儿不甘心地说:“这二十斤米老伯您收下吧,就当我孝敬您了,只是老伯能把提秤的手艺告诉我吗?”
七叔听了哈哈一笑,说:“我十三岁就到盐行当学徒,三年出徒后就在盐行扛大秤,干了四十多年才练就了这一手。这门手艺就是为了收购海盐时不让卖盐的盐民吃亏才练的。”七叔停顿了片刻又说:“新中国成立后我再没摸过秤,这门提秤的手艺我连儿女都不传,就是怕人心险恶,贪念太重!今天是你逼我摸的秤,你想要我告诉你这门手艺,休想!这手艺我宁愿死了带入棺材,从此失传,也不能让你这种贪心的人去欺骗百姓!”
小贩听了,只得灰溜溜地挑起一对箩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