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喵奴·Catherine
出发前,我们(以为)做足了功课。亚丁的海拔是3000—6000米,对于我俩土生土长的广东人来说,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毕竟广州的海拔近乎0。网上许多攻略表示,坐车慢慢一路增加海拔问题不大;何况,我们还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平常也没有锻炼的习惯,对氧气的需求量不大,还提前吃了红景天,同伴还是个拿证的执业医师,还带上了一堆备用药物……稳了稳了,还怕个啥?
从海拔500米的成都出发,大巴一路沿着盘山公路慢悠悠地走,随着App监测到的海拔慢慢升高,窗外的山景越来越美,我的心情好极了。午饭时已到达海拔3000米左右,导游“善意”地提醒我们午餐要吃饱一点儿,因为下午的目的地在海拔4300米,路程将会变得艰难。
开车不久,我饭气攻心开始犯困。眯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车子不对劲,这大坡度的攀山和俯冲是怎么回事?我拉开窗帘往外一看,立马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盘山公路呈“Z”字形,车身贴着崖边行驶,我都能俯视到下面光溜溜的石壁。车身不停摇晃、上升、俯冲,简直就是迷你版的过山车。
车厢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到达目的地后,很多团友都开始蔫了,同伴也吐得脸色苍白。我倒没什么感觉,暗自得意自己身体好。高原温度比平原低了十多摄氏度,除了保暖不够有点儿冷、走得快时有点儿喘,我耍的还挺好。看来我对高原挺适应的嘛!
当晚下榻的旅馆在3500米的新都桥。十月入夜后的高原,空气是刺骨的寒冷。尽管导游叮嘱我们不要洗澡,但是作为广东人,怎么可能忍受灰头土脸一天却不洗澡呢?于是,我与同伴飞速冲了个澡。
晚上八点,我开始感到左边太阳穴有点儿疼,同伴给我检查了一下:“坏了!不会发烧了吧?”
发烧在平原可能是小事,但在高原地区却变得麻烦。这里物资奇缺,医疗条件也差,方圆十几里都未必有诊所。同伴问了前台和附近的居民,跑了仅有的几家商店,都没有找到体温计。
第二天醒来后,情况变得糟糕,我开始剧烈地头痛。为了保证接下来的路程能量充足,早饭时我还特意多吃了两碗白粥。我不知道,在接下来的12个小时内,这顿早饭将是我享受的最后时光……
今日的车程比昨天的还颠簸。开车不到半小时,除了头痛愈演愈烈,我还开始头晕、胸闷、恶心,还有止不住的呕吐。奇怪的是,昨天吐得人仰马翻的团友们却一个个没事儿人一样。今日的呕吐声,是我一个人的独奏。
同伴为了给我补充能量和水分,不停地让我喝葡萄糖水,塞各种食物。我觉得我就像个袋子,东西装进我的胃,又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一个早上我都在吃吃吃、吐吐吐之间不停循环。人家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我成了“从你的全世界吐过”。
同伴把随身携带的药物几乎给我喂了个遍,还灌了不知道多少包补液盐和葡萄糖水……当同伴最后宣布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我觉得人生的走马灯已经出现,遗言都想了好几个版本。
海拔三四千米的藏区,行车途经的全是人迹罕至的苍荒之地,根本没有医疗机构,想要就医谈何容易。
当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距离我的早饭过去了整整12小时。没错,我吐了12小时……
等我醒来后,我已经在一辆卡车上。在我晕过去的时候,同伴尝试过打车软件,但在这偏远的小镇行不通。她找旅馆前台、找导游反复沟通,差点儿跟导游打起来,最后导游才同意帮忙找司机,以200块钱一趟的价钱,接我们去了约十分钟车程的镇卫生所。
医生看我脸色苍白,马上给我测了指尖血氧饱和度。结果是80%,这比正常值低了许多。“不应该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呢。”医生疑惑地嘀咕,又给我测了一遍——79%!
“这个比较严重,马上安排床位,吸氧!”医生大手一挥,我被送进了急诊留观室。测腋温,38.3℃!果然是高原反应!经过吸氧、补液、护胃、退热等一顿操作后,我终于能喘过气来了。
医生告诉我们,年轻女性很少见这么明显的高原反应,何况我还没上山呢。但为什么随身氧气罐越吸越难受呢?医生说,那种商业氧气罐浓度根本不顶用,发生高原反应只能用医用氧气枕。而且,发生高原反应与体质无关,别以为平常身体强壮就不会发生高原反应。
后来,完成亚丁之旅的团友们问我,跑了一趟却没有亲眼看到美景,会不会觉得遗憾。我苦笑,你们路过的全世界,我都吐过了,一点儿都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