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河流

语言就该是流动的，像河流行经峭壁、田野、草原和森林，就会形成不同的景致，同时还要保持稳定的态势。这不同的景致，就是每个作家的语言节奏和感觉，而这应该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是区别于其他作家的内部循环，是每个作家的独门秘籍。而那种稳定是所有作家的需要，一旦源头干涸，或者被污染，下游自然也就会遭到破坏。

有人倾其一生，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河流，哪怕是湍急的、惊心动魄的。他们跟着流水涌动，奔赴写作的终点，落子成局，仅仅是完成了一个流动的过程，仅仅是在写作中获得了一些即时性的快乐。当看向别的作品时，则惭愧不已。最为悲惨的人，可能一生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而这又是多数作家的命运。

这就是历史的残酷性，大浪淘沙，无数作家消失得无影无踪。博尔赫斯说：“死亡仿佛水消失在水中。”他捕捉到了这种微妙的感觉，也感知到了写作的艰难，然后他将人类最美好的语言献给了我们。他涌动的浪花，被无数人膜拜。

我们的境遇、经验和阅历，总是在发生着变幻，也许语言的节奏和感觉，会发生偏移，但是这种偏移也是在可控范围内的，因为情趣、追求和审美还是稳定的。所以有时候，我们看到河流湍急、澎湃，而其内部可能还是缓慢的，正在暗处沉淀生命的力量。人生中那些困顿，往往可以丰富我们的内心世界。

语言是来自于身体的，身体就是语言的源头。我们的呼吸、身边的物候、遇到的人和事……都会左右我们的感觉，影响我们的判断和寻找。聪明的作家要学会自我体会和训练，就像诵读、修改这类塑成语感的方式，总会在我们寻到水源后，帮我们注入更多的“活水”。我们可以感知自己的节奏在哪里，语言的特点在哪儿，那里有灵魂的开关，在等待我们旋转。

水是灵动的，会随物赋形，会折射露珠和星光……我们的写作就该是顺着河道前行的，如果有磕磕绊绊，也要巧妙地绕过。它干凈而质朴，纯粹而深刻，从内心深处流出，渴望进入另外一颗心灵。

王彦明，青年评论家、诗人，天津市作家协会文学院签约作家。曾获得鲁藜诗歌奖、芳草诗歌新人奖等奖项。作品刊于《十月》《作品》《芳草》《延河》等报刊，部分作品被翻译为英文、韩文、日文等。著有诗集《我看见了火焰》《我并不热爱雪》。17758201-3D5E-4CE4-841B-79E69847C37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