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影《赛德克·巴莱》阐述了发生于1930年台湾南投的“雾社事件”,因《马关条约》的签订,日军侵占台湾,进行殖民统治,同化原住民,赛德克人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承受日本殖民统治的赛德克人首领莫那鲁道沉寂数十年后,在日本传统祭祀节日上带领族人用尖刀利刃反抗,为了守护属于自己的猎场,让信仰生生不息,用一个民族的覆灭进行了抗争,虽然最终失败,但却是中国人民反抗日军侵略历史上浓墨重彩的战斗之一。当信仰彩虹的赛德克人遇上信仰太阳的大和民族,两者之间的碰撞引发人们去思考背后更多的问题……这场战争,正如魏德圣的战争观:不想违背信仰,不想违背历史,在矛盾中找到答案。
关键词:《赛德克·巴莱》;电影;莫那鲁道;土著文明;现代文明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04-0-03
吴宇森曾盛赞《赛德克·巴莱》是“台湾第一部真正史诗般的电影,也是全人类或全世界都会感动的故事”。有人将其称赞为中国版的《勇敢的心》。赛德克·巴莱,意思是“真正的勇士”,真正的勇士因为无惧死亡,因为坚持信仰,所以选择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所有的战争无非是恃强凌弱的文明掠夺。文明对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民族、一个部落而言,都像是脊骨一样的存在,支撑着独行的步伐与身躯。每个侵略者也深知,只有实现精神文明层次的腐蚀与侵灭,才能真正毁掉一个民族,建立新的世界。因此,血肉搏斗只是表面的,精神文明的交锋才是真正令人畏惧的。
1 充满血性的土著文明
影片开头,莫那鲁道在丛林中奔跑,打猎,背扛野猪,在火枪中反抗敌对部落,勇猛彪悍,斩下敌方首级,成功出草成为“真正的男人”,刻上刺青,承担守护部落、守护猎场的任务。这展现出莫那鲁道的力量与身体上的血性,同时也暗示了他精神上的血性,为其最后毅然决然走上彩虹桥埋下伏笔。《马关条约》签订后,日军整装进攻这片原始的岛屿,先进的武器、严明的纪律、有序的领导,使得落后与无序的赛德克族人猝不及防,节节溃败。尽管如此,在进攻之时,没人退缩,自杀式冲锋在武器的衬托下显得非常渺小,但“血性”二字却透过荧幕清晰有力地展现在了观众面前。影片中,最令人震撼的一幕是,在日军围剿前夕,女人们深知这场恶战艰难危急,为了给男人们省下口粮,解决后顾之忧,在大雨滂沱中选择集体上吊自杀。这是属于赛德克人女人们的血性,也是赛德克人文明的另一面缩影。“同一个动荡的时代下,不同阶层的男人与女人各有各的悲剧。她们都在坚守,都在抗争,都在隐忍。”[1]
整部电影最精彩的台词莫过于莫那鲁道说的:“如果你的文明是让我卑躬屈膝,那我就带你们看看野蛮的骄傲!”“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中,饱含着对于过往遭受异族压迫的辛酸与今日无比决绝的反抗的斗志!”[2]这是对文化殖民枷锁的挣脱,也许不去反抗会带来文明,却不是属于赛德克人的文明,那不如选择死亡。这是一场自我价值的救赎,始于信仰,终于信仰。莫那鲁道完整经历过部落文化的洗礼,从崭露头角到象征着真正男人的刺纹,到成为马赫坡的头目,再到见证猎场被剥夺、族人被奴役的波折,因此他注定是不平凡的。“当我们遭受了不公平待遇,遭受了欺辱霸凌,不要闷声不吭,这样只会使自己抑郁或者扭曲。”[3]莫那鲁道带领族人选择了反抗,在隐忍数十年后,在知道反抗的结果后,依旧选择奔向死亡的斗争,有血性的赛德克人男人和女人选择了以死拯救信仰。同时不止赛德克人,岛屿上的其他部落人民也拥有血性,土著文明的精神深深植根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塔道头目的家族全部自尽,在拥有重武器的武装部队的围追堵截下,塔道悲愤说出“我年轻时的威风可不输给你们马赫坡的莫那鲁道”后与日军同归于尽。连日军都感叹:连站都站不稳的山路上,跑起来像飞的一样,几千名武装齐全的军人被三百多个凶藩戏耍。他们靠赤脚奔跑,靠力量血性,靠信仰不畏死,才会有来有往地抵御日军的进攻。
影片有这样一段对话:“拿生命换来图腾印记,那拿什么换来这些年轻的生命?”“骄傲。”骄傲,几乎是整部电影的精神脊柱。有人屈服就会有人选择站起,赛德克人的双膝可以跪下,但灵魂与信仰必须矗立于生命之巅。托尔斯泰曾说:英雄主义是在于为信仰和真理而牺牲自己。成为民族英雄不是功利与虚荣,而是责任,因此莫那鲁道才要守护赛德克人的文明,那是代代相传的猎场,赤脚,奔跑,猎杀,呐喊,独自骄傲与睥睨一切的野蛮,是血性,是勇敢,是尊严。
当然不是人人都拥有血性,文化殖民曾经发生在了赛德克族人身上,出现了花岗一郎和花冈二郎。起源于土著文化又接受了现代文化教育的花岗二郎不想再当野蛮人,他戴上了尴尬的“警帽”,地位高族人一等。但他既并没有被日本人承认,又因背信弃义被族人鄙视。莫那鲁道与生俱来的血性注定他会走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甚至死亡,他都是选择隐藏自杀,目的是使尸首不被示众,避免挫灭族人的锐气。“在滚滚社会历史进程中,唯有潜藏在技术之后的精神文明是无法取代的。”[4]他奋起反抗不是求胜而是求死,通过死亡获得灵魂的自由,实现信仰的价值,自出草后终于走到彩虹桥,回到祖灵的身边。莫那鲁道的一生全部献给了赛德克人,他是当之无愧的頭目,也是名副其实的英雄。
2 具有伪善与先进二重性的日本文明
日本人在小岛上传播文明,究其本质是侵略方式中最具迷惑性的文化殖民。潺潺似水般渗透到骨子里的文化殖民带来的后果是难以估量的。郑若麟在《青课》中谈及文化殖民时说到,一个民族从精神上被征服有三大特征,其一是精神上自觉地把征服者视为主人,其二是自觉地接受精神征服者施加的权利,其三是根据征服者的意愿来改变我们的一切。日本人办学校,授课,建日式房屋,用警察维持秩序,是披着文明外衣的侵略,打着先进幌子的无硝烟战争。“推行奴化教育,直接瓦解赛德克人原先的民族身份认同。”[5]教授小孩日文,同化语言,深深打击了赛德克人的文明。日本人带来了技术、教育、文化,看起来是一场友好的文化交流,积极的文化输出。事实上,日本人对赛德克人的称谓是“生蕃”,认为可以用很少的钱理所当然去奴役,典型的人物便是吉村。对赛德克人斤斤计较,以“教育”为借口把人当成“生畜”,族人辛苦劳作、冒着生命危险运送木材,却只能领到一些酒钱。曾经意气风发、张扬肆意的他们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十几个人被一个警察殴打却不能反抗。伪善的日本警察小岛一直在利用铁木和莫那鲁道种族之间根植已久的仇怨,让铁木为自己做事。侵略的原始目的使他们不可能将赛德克族人置于平等的地位,看似和平共处,其实只是武力镇压过后的结果。
日积月累之下,日本文明在部分人身上成功刻下印记,让他们不再有反抗之心,诚心臣服。但所谓的日本文明只是披着华丽外衣、内里却爬满虱子,一旦有人反抗,日本人就会使用极其阴狠的手段。所谓的“好”都建立在族人顺从日本人的前提之下。于是,当一道又一道防线无法攻破,怎么切都切不断的支援路线让日军破防,狂怒下选择用糜烂性炮弹摧毁他们的家园,用化学武器摧毁他们的肉体。从一开始的杀戮到后面的文化殖民再到屠杀,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侵略。从短暂的几个月、几年来看,对赛德克人的日本文明传播是成功的,因为有人成功被同化,从影片上部结尾可以看到,花岗一郎留下一封遗书,以昭和记年阐述自己的无奈与愧疚。从他的文明观角度看,不该有这场起义,花岗一郎已经在接受日本教育时被潜移默化地奴化,渴望远离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赛德克人被剿杀,对滚烫的历史长河来说,可能是一次不足挂齿的小小波澜,但邪不胜正,伪善与恶劣的侵略者终将被驱逐。
文明本无高下之分,但前进发展的方式却有等次,在这部电影中,谁才是野蛮,谁又是真正的文明?一切昭然若揭。日本侵略者的“对外开放”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矛盾的爆发,等待一个可以用武器杀戮的借口。所谓的先进文明拥有者,从选择侵略开始,就是预备文明演化为熊熊野心,是卑劣的,是非正义的,是终将失败的。任何文明的重量都是无法称量的,土著文明的确无法适应当代社会的发展,因此终将销声匿迹在一段悲壮的历史中,成为永恒。但是不能用上帝视角去看待,更不能脱离时间与空间的特殊限定。存在即合理,比如土著文明中的杀戮,出草在现在被理解为野蛮和落后,但是当时的赛德克人需要这种血性,正是由于这种“陋习”,才铸就了赛德克族人反抗日本侵略的勇气,展示了中国人民的骨气。
从现代文明的角度看,不可否认的是,土著文化植根于血淋淋的杀戮,部落间多年的斗争充斥着血腥和野蛮,是一种原始的生活状态,没有完善的基础设施,更不必谈知识与教育,无法与先进的现代文明比较,但是土著文明源于一个原始族落的信仰,他们也有厚重的文化自信。同时土著文明也是现代文明的起源,可以不认可,但是必须尊重,而不是披着虚伪的外壳、打着教育的名义去欺凌、摧毁。
3 两种文明冲突映照当代现实
“日本的生活方式是建立在工业社会的基础上的,有着现代化的生产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原住民与殖民者在生活方式上的矛盾最终是不可避免的。”[6]日本现代文明与土著文明的相遇可以说是文明与野蛮的碰撞。这两种文明的冲突,缩小看,可以凝聚在花岗一郎和铁木的身上。花岗一郎拥有双重身份,他既是赛德克的达奇斯,又是经过文化渗透的“日本人”,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因为身份认同问题而产生的挣扎。复杂的社会环境和多种文化的冲撞,导致他在进行身份选择时,产生思想冲突与精神折磨。见过发达的文明却又怀念精神的故乡,至死他心中也没有答案,自己究竟是日本天皇的子民,还是赛德克祖灵的子孙。铁木一直在为日本警察做事,但是在看到妇女集体自杀的惨烈场面后,他反抗了,他与莫那鲁道斗争是为了血祭祖灵,而不是为小岛的家人复仇。他们是整部影片中矛盾的集中体现,也是两种文明冲突不断激化的产物。
先进与落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个矛盾起源于先进文化拥有者不断滋长的野心,因落后者的封闭与顽固而不断激化至高潮。不可否认,当时清政府被迫打开国门,列强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获得巨大利益,同时中国的科技、文化在一定程度上获得进步,国人也看到了自己的落后愿意艰难前进,出现了很多有志之士为保卫国家献身。同时,充满血性的土著文明也有其落后与消极的一面。莫那鲁道英雄身份的背后,是野蛮的行为,进行部落斗争,为了争夺猎场大开杀戒。古老部落文明是有缺陷的,日本工业文明也是有其先进性的。于是,导演魏德圣拍摄这部电影规避了倾向性,选择另辟蹊径,以一个个激烈的矛盾冲突,给予观众评判的权利,避免带有主观色彩直接盖棺定论,只在心里给这段历史一把量尺,量出人性的多面、历史的复杂、文明的是非。
人们常常称赞一个国家有“大国风范”,是因为它有文化包容的气度,这种包容是对多种文明的尊重,当包容涉及渗透与同化时便值得反思。这远比战争侵略可怕,包容背后是兼并的野心,是一种极具欺骗性的侵略方式。因此,当受到侵略时,需要拥有赛德克人的血性,敢于直视层层裹挟下的卑劣。反抗后,红樱花漫天,是所有为抵抗而战死的赛德克人的英雄血祭的樱花,是对他们坚守信仰的肯定。导演通过直白的画面和一句“战死吧,赛德克巴莱!”让观众再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民族情结,发自内心致敬这些不屈的灵魂。影片最后,镰田弥彦说道 :“三百名战士抵抗数千大军,不战死便自尽,为何我会在这遥远的台湾山地见到我们已经消失的武士精神?是这里的樱花开得太红了吗?”这是敌人的钦佩,更是对土著文明的血性与信仰的高度评价。目光回到当下,一方面,现在的一些“娘炮”形象在娱乐圈和网红圈盛行,成为博眼球的手段。这不仅是对“硬汉”形象的践踏,更是对女性的不尊重。缺乏阳刚之气的人如何支撑起国家发展前进的步伐?另一方面,现在存在一些民族精神亏损的现象,一些邪恶的势力暗潮涌动,因此更需要赛德克人守护猎场与信仰时的英雄主义和民族意识,先进文明的出现逼迫落后的文明不断前行,但绝不应该用武力与侵略的方式,陷入“修昔底德陷阱”,违背历史发展规律且泯灭人性的行为注定失败。
4 结语
在真实历史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决心与血性,因此清政府签订了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落后封闭的中国被笼罩在所谓现代文明的迷雾中久久難以解脱。但是,现代文明曾经毁了中国,也再次成就了中国。土著文明亦是如此。任何文明都有两面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最优选择。可以保留土著文明中的英雄主义、属地主义,作为一种长存的精神,支撑中华民族在当前越走越坚定。同时也要不断思考,现在拥有了先进文明的中国如何更好地处理与其他民族之间的关系,向内反思,向外关怀,展现真正的大国风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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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朱卉.由《楼下的房客》浅谈人性的悲哀[J].汉字文化,2019(16):121-122.
[4] 罗画月.论高山族电影《赛德克·巴莱》中的文明与野蛮》[J].古今文创,2022(14):90-92.
[5] 杨曙. 《赛德克·巴莱》中赛德克人的身份认同变异分析[J].金陵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32(2):68-71.
[6] 马琨翔.浅析电影《赛德克·巴莱》中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的悲剧命运[J].汉字文化,2020(6):95-96,105.
作者简介:高雨瑶(2001—),女,江苏泰兴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