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共情建立互爱关系

黄金萍

我关注到共情的力量，是为了拯救自己。

去年，我得了一场大病，病理报告显示为癌症，整个人都蒙了。我经过两次手术、六次化疗，虽然得到医治，但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痛。我走出家门，利用学习到的心理疏导知识去帮困扶贫。当志愿者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很有共情能力，非常有力量去突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走进对方内心安抚他们。每当对方向我表达感谢的时候，我感觉对方把希望也带进了我的生活。

小A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丈夫被鉴定为精神残障。第一次见面，她跟我点头微笑做过自我介绍后，坐下来不停地张望四周，显得很不安。如果我想帮她，就需要了解是什么事情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很乐意为你服务，但觉得如果我不了解你的情况就给出建议的话，是很不负责任的。你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小A嘴巴紧闭，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了一会，答道：“好吧，如果你觉得这是必须要问的。”然后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身体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动着。

我向她表示了感谢，开始问她一些标准化的问题。当提到她女儿时，她兴奋地打开话匣子，掏出手机给我看远在他国的女儿拍的视频。

“你还没有提到你的丈夫。”我说。

小A突然弯下腰在包里找东西。她这个快速的无意识动作告诉我，刚才的话题触及了她强烈的情绪。她继续在包里翻找，眼睛一直朝下看。我递给她一点纸巾，她直起身来，对我浅浅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她手里攥着纸巾。

“沒事，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说。

“你能理解？”她问道，并用纸巾轻轻擦拭眼角。

“是的，我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是癌症，一个人孤单地待在家里，能体会到这种无助！”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内在的一些东西好像突然间消退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噙满泪水。“每次说起他，我都会哭。”她充满歉意地说道。

过了一会，小A把身体靠在椅子上，对我露出一个非常疲惫的微笑。她开始给我讲她丈夫精神病发的事，这病让她觉得抬不起头来。她家拆迁后，到别处去租房，远离了原来的邻居。女儿远嫁他国，只是平时打打视频电话。家里的事，她报喜不报忧，害怕女儿担心，周围邻居不熟，也很少出门。娘家离得远，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丈夫还经常发病，一发病就打她。

“我觉得就像大坝终于坍塌了。”这次面谈结束时，她说，“我之前用尽所有力气，装成一切正常的样子。现在能把糟糕的情况说出来，对我来说是巨大的解脱。”

就在我通过共情而理解小A的瞬间，小A的自我觉察突然间拓宽了，也更深入了。借共情来引导我们的沟通，这让她的世界逐渐扩展开来，她看到了以前无法看到的东西。她对自己的眼泪有了新的认识，也对自己与丈夫之间时时艰难的关系有了更好的了解。视野打开之后，她决定花时间来照顾自己的情绪，并尽力加强与丈夫之间的联系，尝试着当社工，为社会奉献绵薄之力。

如果访谈一开始，我就按小A的要求讨论她生活中的压力，给她一些建议是非常容易的，可能短时间内也会起到作用，但是，她的痛苦不会被真的看见。用共情来指引我的工作，关注她表象下的纠结和痛苦，能让我们讨论真正重要的事情，让我对她的经历以及与此相关的情感，都有更深入、更全面的理解。

我内心是个乐观主义者，因为带着相信，所以能忍受几乎任何痛苦。但是，有时候生活不仅会让我们喘不过气，还会把我们的信念带走，而就在这种随波逐流的寂静中，共情能把希望带回我们身边。共情不是突如其来、轰轰烈烈，而是慢慢地像太阳从远处的山上升起，渐渐地产生觉察的曙光，把理解和领悟的温暖播洒开来。共情的光照亮了我们最深层次的需要，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的生存都依赖于可以准确理解并敏感地回应彼此的能力。共情是共同的语言，它能说出我们内心最深沉的渴望，能清晰地表达出灵魂中最痛苦的地方。

我坚信，相比于其他任何能力，共情能力才是建立人与人之间互爱关系的关键，也能消除正在影响我们生活的孤独、恐惧、焦虑和绝望。共情的力量能引领我们穿越黑暗，重返光明。 （作者系江苏省妇联“莫愁心理联盟”心理专家）

编辑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