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君
自1985年学艺,至今抟砂塑器已近四十年。幸运出生在宜兴这座陶都,自幼的耳濡目染为从事紫砂艺术这条路埋下了伏笔。在从艺的这四十年,从学徒到高级工艺美术师,从传统器型的仿制到原创作品的屡屡问世,有太多的感慨,这感慨中,有对自己一生择一事的自豪,有对人生执着无悔的骄傲,也有对紫砂行业目前发展壮大的欣喜与未来发展方向的畅想。
自供春壶的问世,紫砂壶的发展呈现出了一路高歌的猛势,“中国茶具百具之首”的殊荣是对紫砂茶具实用性的肯定,拍卖会的屡破交易记录是对紫砂壶艺术性的赞颂。无论是市场高居不下的需求,还是从业人员选择的制壶方向,均是佐证了紫砂壶已然成为紫砂行业主心骨的事实。作为紫砂壶艺传统制作的传承者,对欣欣向荣的紫砂壶艺的发展倍感欣慰。而作为在紫砂行业执着半生、对这个行业满是尊崇又为之倾心的手作人来说,对这个行业的呵护已经是自然而然的心意,但是近些年来,紫砂品类的发展出现了严重的倾斜,紫砂行业不是仅有紫砂壶,除了具有实用功能的紫砂茶具,紫砂摆件、紫砂瓶器等也是紫砂众多的品类之一,而这些品类做好了同样可以走进艺术品的范畴,去展现紫砂制品工艺的魅力与紫砂品类的博大,只有这样全面发展才能让这个行业健康、长远地发展。带着这样的使命感,我在做壶的同时也在钻研紫砂其他品类的创作,紫砂摆件、紫砂瓶器均有涉猎,以此挖掘紫砂泥更多的潜力,探索紫砂制品更多的可能性,作品《紫砂青铜纹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
就目前出土的铜器考究,青铜器并非起源于中国,相较于7000年前的土耳其,中国的青铜冶炼技术虽略晚起步,但也是在夏代就已有了成熟的青铜容器和兵器,且胜在使用规模大、铸造工艺精、品类多样化、造型丰富多姿,从而在世界铜器史上占据重要的领导地位。随着青铜器融入礼器的应用,中国的青铜器就不再是简单的使用工具了,而是有着中国文明烙印的文化载体。青铜器上常见的饕餮纹、夔纹等纹饰,或龙、凤等祥瑞灵兽的雕塑,不仅呈现了中国青铜器的艺术魅力,同时演绎了中国悠久深妙的图腾文化、吉祥文化、礼乐文化,所以,中国的青铜器不仅是艺术的作品,更是文化的载体与象征,意义非凡。青铜器的众多品类中尤以鼎、樽为最,而在其艺术范畴中尤以繁复精美的纹饰为最。也正是因为这样,随着秦汉之后的礼崩乐坏、工艺材料的革新、商品化经济的发展等多重因素下,价格昂贵、制作繁复的青铜器不再盛行,取而代之的是铁器、瓷器等工艺材料的兴盛,但是青铜器上精美绝伦的纹饰作为艺术的典范,被应用到了其他工艺品的装饰中,以相融的艺术形式继续诉说着中国青铜器的辉煌、中国文明的浩瀚。
将青铜器的纹饰应用到紫砂器上,是作品《紫砂青铜纹樽》的美学特征之一。这种融合并非首创,顾景舟、徐秀棠所著的《宜兴紫砂工艺陶》一书中有述,紫砂传统造型的来源可归纳为六类,即仿青铜器、仿古代陶器、仿古代器物、仿瓜果花木等自然形象、实用器物借形改装以及各种几何图案等。紫砂传统造型最初的渊源即是“仿三代、周、春秋战国、秦青铜器造型,彝鼎、尊、爵造型”。可见,参考与借鉴青铜器繁盛时期的的造型特征,从中汲取创作题材以及艺术表现手法,是紫砂创作创新的重要方法之一。虽然明代紫砂技艺的发展已经相当成熟,他们在紫砂壶的造型上已经注重借鉴青铜器的造型,但是因为青铜器的纹饰相当繁复,将之应用到紫砂的装饰上需要高超的技艺与丰厚的美学素养,因此真正做到将青铜纹饰融合于紫砂作品的还要数后来清朝的紫砂巨匠陈鸣远。《陈鸣远制紫泥仿古瓶一对》《陈鸣远制紫泥梨皮仿古爵杯》等均是佳作先例,但是,自鸣远之后,这种青铜纹饰与紫砂器的融合鲜少出现,原因有很多,工艺的复杂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紫砂青铜纹樽》是我在紫砂瓶器品类创作与造型艺术、装饰艺术方面的探索实践中的一个缩影。其借鉴了商代文物“亚獏父丁尊”的器型,在樽的造型上去繁从简,契合现代简约的审美倾向,并给繁复的青铜纹饰留有展示与凸显的空间。此樽腹有扉棱四道,周身饰以云雷纹、夔纹、波纹等具有代表性的青铜纹样,上半部分贴饰蕉叶纹一周,蕉叶纹内再饰以上述纹饰。此器纹饰虽极为繁复,却在工艺上规整精致,以精良的工艺性、精美的欣赏性成就了紫砂除了茶具以外的其他品类的艺术价值。
《紫砂青铜纹樽》是继续着前辈的脚步,希望以多年磨炼的技艺再现青铜纹饰这种精美绝伦的工艺,让这种璀璨以紫砂的语言焕发新生,继续生辉。同时也是平衡行业品类、丰富紫砂装饰艺术的探索与尝试,谨以此献给倾心从事的紫砂行业,希望这个行业健康地、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