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
读者们最喜欢问我的问题,都和“最”字有关。
什么是“最”好吃的?什么是“最”好喝的?哪一家餐厅“最”便宜?你“最”喜欢哪一个作家?为什么“最”喜欢背这个和尚袋?
这个“最”字“最”难回答,因为我的爱好太多,尝过的美味也太杂,很不容易一二三地举出例子,而且对其他的“最”也很不公平。
什么是“最”呢?从比较开始。没有“最”便宜的,就没有“最”贵的了。
通常以价钱来衡量,是“最”俗气的办法,是暴发户的标准。
一只辣椒不会贵到哪去,但什么是“最”辣的辣椒呢?也没有标准,辣味不能用斤来衡量。“最”后,还是用比较了。
把普通的辣,像酿鲮鱼的辣椒定为零级,一直加重,泰国指天椒不过是排行第六,“最”后的夏威拿灯笼椒,才是十。
味道如何?女记者问我。
不试过怎么知道?那种辣法根本不能用文字来形容。
我常回答她:“像须后水。”
“须后水?”她大叫,“须后水和辣椒扯得上什么关系?”
“不是须后水和辣椒有什么关系,是和你有没有试过有关系。你们根本没机会剃胡子,怎么知道哪一种须后水最好?”
从一个“最”字,也能看出对方的水平。像我“最”爱看《老夫子》,和我“最”爱看《红楼梦》,就有“最”大的差别。
“最”字和“渐”字一样,是渐进式的,渐渐地,你就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这是在不知不觉中得到的成果。
等到你能確定什么是“最”好,你已经是“最”老。
(路凌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看得开,放得下,才是人生》)